summary：格兰芬多的预备杀人犯与污泥中挣扎生活的预备死者。
*
我死前看到了我喜欢的人，脸还是那么漂亮，就是下巴多了许多胡茬，气色也烂死了，整个人丢到大街上和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嘛，和我也没关系了。
毕竟我要下地狱了。
*
初次见面是在冬季的无名夜晚中，坐在楼顶的我荡着双腿，含着冰凉的圣代发呆。
悬挂在黑幕中的星星被大气污染与霓虹灯光所影响，消失在碌碌无为的人们眼中。身子向前微倾的我打量着地面蜉蝣似的行人们。
无聊。这是我在静谧中唯有的念头。于是我上半身猛地向后倒去，浓密的金发瀑布般流淌在布满灰尘的石板上。
“hello.”我轻快地打招呼。
瞳孔中倒映的翻转男孩们提着饮料，对我吹起口哨。
“hi！”
被吹口哨的我没有被轻浮的愠怒，反而感到丝好笑。他们的眼神太纯粹了，让人确定他们仅仅因为我站在了生死边界而发出敬佩的声音。
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们的美貌。乱糟糟的黑发下露出的蜜糖色瞳眸比我见过的任何家伙都澄明，沉溺其中的我的模糊身影逐渐放大。
“你想死？”
“说不准。”
我挑挑眉，视线恋恋不舍地转移到另一位来者身上。那家伙如一只逃出樊笼而春风得意的小鸟，眉眼间聚满了难以言说的愉悦。
我从来不讨厌热爱自由的家伙，甚至说我喜欢他们这类人也未可厚非。但我讨厌这家伙浑身贵公子的气派，和依稀间流露的冷淡。
恨不得无时无刻和全世界骂架那种恨天恨地的怒气被很好的掩盖在这座冰川下，即便如此，仅仅是注视他的我也仍旧吃不消。
“你要吃圣代吗？詹姆喜欢的味道我一直觉得很难吃，你喜欢什么？”
被敷衍回答的他也不恼，主动与我攀谈。只是手中饮料瓶被无意识捏得扭曲，与我对上的目光冷静。
世界的喧哗声随着他的话语皆消散在冷风中，清冷的银辉洒落在天台，形成梦中的月亮岛。
星星点点的灯光萤火虫般闪起，用微光勾勒出糜乱的世界轮廓。
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对空荡荡天空出神的我在被冷风掠过脚裸前，快速缩成一团，在台阶上坐好，散乱的金发被星空叠加了光亮，顺带遮住了我的耳朵。
“没有喜欢的，不过我相信你的品味，美男子。”
余光中，被我调戏的男孩一怔，后略带笑意地闷哼一声，“没错，我品味是最好的。”
原本，我打算等待来自地狱的风将脱离世界的我带走，就像飓风中的蒲公英那般。如果没有，便凌晨时刻回屋睡觉。
可看情况，如今只能实施后半段计划。咂嘴的我不在意一旁靠近的詹姆，撩起碍事的头发，忽地直起身。原先姿势本就使我被血流冲上大脑，头晕脑胀。而用手肘支撑身子起来时则眼前一黑，我顿时间感到双脚随世界一同颠倒，乱窜的黑雾形成粗线铺满我的视野。
被迷雾蒙上双眼的我所踩在脚下的土地硬邦邦的，细碎的砾石三三两两散落在平面上，发出的动静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下微不可查。
当我的后跟与低矮台阶紧密接触之时，不该属于我的念头被凛冽的风硬生生勾出胸膛。
如果我在他们眼前死去，那么——太恶劣了！你这个疯子——很有趣不是吗？反正之后的烂摊子轮不到我——够了！停下！——你也喜欢这样——这不是理由！停下！——
大脑被猛烈的风撕成两半，所流出黏糊糊的液体让我的理智沉沦。它在喧嚣中被针挑开自身密密麻麻的褶皱，悉心将破碎的肉块缝合好，只剩下线头彰显曾经的痛楚。
“哇哦！”
刹那间本该倒入空中的我神情恍惚，眼中只剩下极为红肿的手腕被男孩的手掌桎梏，其力道大的让人疑心罪魁祸首究竟是不是人类。
“我抓到你了！给我打十分怎样？”
攥紧我手腕的詹姆在为自己完成了一场高难度演出而得意。他眼中的万千星光闪烁，最中心却映着愕然的我，回到身体中的我注意到一抹金色融于他的瞳眸中，使我乱了阵脚，眼神不由飘忽到周遭。
熟悉的淤泥与碎石，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而风剐过我的脸颊，带来刺痛与迟来的汹涌爱意。
踉跄着倒进天台的我主动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身处刺骨寒风中感受他的温度，不亚于火焰的温暖包围我，搔过我的心扉自然而然小憩。
喜欢，爱，新奇，刺激，疯狂……这些情绪错综复杂织出一幅幅织布，丑陋却色彩瑰丽。淡淡薄荷味随之充斥了我的鼻腔，怔忡中的我禁不住打了哈欠，而过于靠近的距离使我的鼻息扑洒在他的面颊。
被回过神来的我在惊慌与冲破刺激的阈值而得到兴奋中反复横跳，以至于脸色则色彩缤纷。我快分不清自己的心跳因纯粹的爱而悸动着，还是仅仅吊桥效应的因素了。
不过眼下这并不重要。
“上帝啊，一万分。”喘着粗气的我没有指责他把我拉入这地狱，转而主动地拉起詹姆的手，在黯淡的黑夜中绽放笑脸。
“啊，真大方，教授！”
“只对你，好学生詹姆。”
是不是喜欢不重要，弄到手再慢慢搞清楚才是最关键的。
只要有你这么有趣的家伙在，这便不是地狱。
我那亲昵的态度并没有让詹姆羞涩，反而使其再次凑过来，用红通通的鼻子在我视线中翕动。
于是我的指尖使神差地划过詹姆被冻红的脸庞。
“啧。”背后的男孩用指节不耐地敲了敲门，提醒我们不要忘记他在这。
“你在嫉妒吗，伙计。”手掌虚浮在我腰间的詹姆笑嘻嘻地调侃他。紧接着看向小天狼星的我也吹起流里流气的口哨，附和着他。
我敢肯定，我们在小天狼星眼中是群狐朋狗友——哪怕相识不到一小时。
一看就不缺女人的小天狼星闻声一顿，自然而然环起的双臂顺着话语落下而放开，“得了吧，这儿没莉莉，别再散发你那无处安放的魅力了。”
*
我常常在詹姆和小天狼星跟我唱反调时后悔当初为何不放任他们在楼道间睡觉，而是看在他们有趣的份上把他们带进了客房——尤其在明知詹姆有喜欢的人份上。
其实最开始，我没那么烂好心。在得知他们离家出走后将英镑花完了，来楼顶吹风后，我只是友好地把被子借过去，以防早上开门就见到袭脸的风干僵尸。而计划睡在阴湿楼梯间的他们看着带有爱心小猫图案的被褥咯咯笑起来。
“这和刚刚表现的成熟大庭相径。”这句话不含嘲讽，只是单纯的感慨。于是我心平气和地问：“你是不是在学校很招人厌？或者总被针对？”
“谁会不喜欢霍格沃茨的风云人物——詹姆·波特？”
话语很自大，但说的没错，至少对于我而言是正确的。
“别忘了鼻涕虫，兄弟。还是说你觉得鼻涕虫的爱很棒？那我不得不质疑你的品味了詹姆。”狭隘的楼道间，铺被子的小天狼星面上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却在呼啸的穿堂风声中加快了速度。
被他呛到的詹姆显然对朋友口中的鼻涕虫极为嫌恶，霎时间吃了酸糖般五官扭曲起来，想摆脱看不见，却黏糊糊的臭虫似在我门前徘徊踱步，却不言不语。
毕竟我们不过是陌生人，管不着他们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便饶有兴趣地盯着这家伙转圈。
没想到的是雨从无到有小再到大，詹姆的脸上也愈发阴森，可总不说，只是幽怨盯着我，用责怪的目光注视我。直到我在他额头中央敲出重重红印，满脸我有烦心事的詹姆才识相地停下脚步。
“你说中了。”他没好气地说道。
“很好，唯一的解决方法是管好你的狗嘴。”对着喜欢的人我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也不假辞色，同时不客气地盘起腿在被褥间落座。
“是鹿嘴。”小天狼星插上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接着他们捧腹大笑，令我怀疑明天房东就会要我滚出这栋楼了，原因是半夜吠叫。
“奇怪的美人们，这儿可没有人打扫卫生。”
“你太困了，是handsome boy。”提出异议的詹姆不解风情到了满分的地步，过不久又揶揄我：“好吧，这位吸引人的手段劣质的像抓女生头发的男孩的女士，我们可不害怕虫子。”
他熟悉到仿佛亲手干过。
飞虫一头撞上了滚烫的灯泡，致使本就昏暗的光线摇曳。嘎吱嘎吱作响的门加重了恐怖的氛围，而他们还自在的和我嘀嘀咕咕。
“不过你这么称呼男性迟早被套麻袋。”
被詹姆友善提醒的我笑的很是狡黠，“吸引美人的手段再怎么劣质也有用，对吧，小天狼星？”
我用手肘轻撞了下已经瘫在被子中发愣的男孩，那家伙这才回神，漫不经心地拒绝回答。
低声的嬉笑在漫漫长夜内点燃了灯火，螨虫死亡的味道让詹姆极为安心，那亮晶晶的眼睛缓缓闭上，那毛茸茸的脑袋一点点向下垂去。待詹姆阖眸，就一头栽到软绵绵的被褥中昏睡去了。与人闲聊的我静下来，和小天狼星进行眼神交流。
你也睡吗？没有人会赶走你们的，小少爷。
……
你想吃东西吗？
……
你性格真怪异，但美人在世上总是有特权。
……
被塞了把糖果的小天狼星将嘴抿成直线，晦冥中的眼神鲜亮，是比窗外的月亮还漂亮的存在。
良久，敌不过他的我慢吞吞起身，背过他揉搓干涩的眼睛，才嘟哝着晚安。
陈腐的窗户上流淌着连绵不绝的雨露，透过朦胧的水汽看到的是风雨交织的夜幕。视线掠过簌簌作响的梧桐与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晚安。”
本就细微的声音在窸窸窣窣中让我无法分辨出是谁在回应。可我莫名间想起最开始的小天狼星眼中被晕染开的情绪却不同于肆意发散的自由感，那是深沉而压抑的，外围虹膜在薄暮冥冥的时间段中眸光溢彩，映出月牙影儿。
刚刚却映出了属于我的金色。
“谢谢。”男孩的声音更低了。
太美了，以美貌闻名的刀剑——三日月宗近，也不过如此。日行一善的我如此想着，关上门。
之后我常常想过如果这天夜里风平浪静，我的生活依旧是一平如水。但不会因暗恋对象的各种行动而进行无意义的惴惴不安，这使我恶心且恐惧。
我说不清哪边对我而言更好受些，但至少对于注定发生的事还是自然接受更好些，因为命运的红线剪不断理不清，
所以当睡迷糊的我打开被敲响的门，看见伤痕累累的詹姆拖着半尺左右的刀伤靠在我房屋一旁的墙壁上——他甚至有闲心注意不脏了我的门与被褥——对来者裂开嘴角，露出流着血液的犬牙。
霎时间情绪的我那激烈跳动的心在告诉自己：你必须要得到这只凶狠的狼犬。
“我们得处理一下，大小姐。”注意到我嫌恶的避开血迹，小天狼星不乐地开口。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
“这话该我们说。”带着惨白脸色的詹姆用着理所当然的口气抱怨：“我下手太重了——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只敢躲在屋里的……家伙——嘿！他是个想杀人的盗贼！我觉得你得先关心你朋友，然后再看他的死活”
我蹲下摸上盗贼的脉搏脚边折叠的肉块在我眼中如空气被我用高脚跟踩过，伸出手。而把玩手枪的小天狼星则是眨眨眼，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我的眼睛，嘴上装腔作势“嘣”了一声。
那枚子弹化为别的什么钻入我的眉间，打破我那满是虫洞的心。
我们是共犯。
摩挲着他们沾上血的面颊，意识到这点的我血液都在沸腾着。
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预备罪犯们与预备死者的重要相见每次都宛如笑话那般滑稽，却逗不笑任何人。
*
杀人的滋味儿怎样？
有过一段时间，我在研究课题时忽然饶有兴致地对詹姆提问。
和小天狼星抢笔的詹姆矫揉造作地理了理乱糟糟的黑发和皱巴巴的衬衫，如果不理会他身后憋笑到颤抖的小天狼星，活像要竞选总统那般正式地接受采访。
放松，脑里的念头盘旋着‘我新认定的朋友没事了’。这种人渣活在世界上也和野兽无异，所以我没有认为自己在杀人，自然不会有心理阴影，倒是看着有些反胃。
如果我看过进击的巨人我会告诉这个肆意不羁的男孩儿你撞人设了。可没有如果，于是我只是翻了个白眼继续苦读材料。
这家伙的正义没那么过激，只是眦睚必报罢了。小天狼星更是在这种事儿上完全像条狗一样，对詹姆忠心耿耿。这叫我怀疑某天被惹恼的詹姆要毁灭世界，小天狼星都能不带犹豫——应该会犹豫一下吧，毕竟他游戏还没打完。
我不那么肯定地想着，将手中的笔转了一圈，欣赏他们从走廊打上床的演剧。
……所以小天狼星不会詹姆是姘头吧，谁家挚友上床打架啊。
“停下你危险的思想，否则我会用打破不打女人的底线。”他们不知何时停下了嬉闹，脸色比打翻了的调色盘还要色彩斑斓的小天狼星警告我。
“底线就是用来打破的。”
不在意的我咬碎薄荷糖，在小天狼星脸色愈发漆黑下才妥协。
“好吧，我那迷人的星星。”
趁着詹姆扭头看别处去的功夫，我点点隔着白衬衫若隐若现的吻痕，刚刚还嘴上不饶人他即刻别过脸去不看我，唯有泛红的耳根彰显不平静的内心。
我们do过了，这其实不难理解，美人总会靠近漂亮的同类，靠着靠着然后看对眼直接上床应该是最普通不过的事儿。
而任何人都不能傲慢地指责我们只是未成年，因为连我父母都没有这样干过——他们在我出生就死了。
“别发愣了，小心写不完，那个什么教授罚你写一辈子作业。”
“是约翰教授，更何况他喜欢我这个天才姑娘。”
所以他不会罚我。
于是我干脆将手上的卷子扔下，转而和床上的詹姆聊天。
“……要出去玩吗？”詹姆对上我的视线，将手臂交错，“上次那个游乐园加入黑名单，服务态度太糟糕了。我可不能和莉莉在那儿约会。”
莉莉。
近来念念碎的詹姆口中常常出现的女孩。
吱呀一声，椅子腿在地面留下一道深刻痕迹。而起身的我停住它，若无其事地说：“我要去打工，要来吗？你们的房钱还没给呢。”
“我还以为你包养我们了呢，当然可以。”詹姆说了句不着调的话，而小天狼星和我只是相视过后无言以对。
我想我的眼睛中必定会有什么不清不明的感情在翻涌，而小天狼星只是淡淡地透过我故作冷漠的保护层，看到了包容子弹的心。
*
一个月前的雨夜。
“行行好，大小姐，收下我吧。”
孤身的小天狼星湿淋淋的，拖着沉重的身子靠在我的门前，沙哑声中带有巧克力似的苦涩。火山爆发，融化了冰川，其内里生灵涂炭。
窗外一声惊雷劈下，照亮了他深邃的面孔。理智的大脑一一分析小天狼星的情绪来源，而我的手率先做出行动。
我握住了他的手，就像初次见面时那般细致观察小天狼星脏掉的手。
“去洗澡。”
“……是。”
水汽氤氲的浴室内哗哗作响的水声流在冰凉的地板砖，陷入藏污纳垢的缝隙间，残留的蜿蜒水渍映入小天狼星的眼内。
被蹂躏的黑发内水滴被吸进毛巾中，黑发已足够干燥，可苦恼的小天狼星仍旧不肯放手。
怎么和她说？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拜访。
自从有了有后路，小天狼星对母亲的呵斥与父亲的怒火忍耐度越发降低。在父母再次说他是布莱克的败类后，他离家出走了。
不过他不想用这幅狼狈样闯入家庭圆满，其乐融融的波特一家，叫他们不适。因此提着手提箱的他站在阴沉沉的大街上左思右想，莫名想到了她——喜欢用美丽形容男人的家伙，常常在生死间徘徊的女孩儿。
他不愿再次说自己离家出走了，不想让她眼中的小天狼星只是个和父母闹脾气，会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毛头小子。小天狼星清楚这股奇怪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爱。
但哪怕她不说，小天狼星也清楚她爱的是他的好友詹姆·波特。并也清楚詹姆·波特爱她，可他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他难得不在恶作剧的份上打起精神（虽然这和恶作剧也没有区别），饶有兴趣地看着詹姆在爱情的道路上迷路，嘴上还不肯承认自己喜欢上别人了——得了吧詹姆，爱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且来去无踪。
至于詹姆对莉莉，哈，看看他能自欺欺人多久。他都没意识到鼻涕虫已经开始不在意他和莉莉在一块呆着了。
因此在詹姆在她身前像个小学生般不断提起莉莉惹心上人生气时，注视她烦躁地撕纸的小天狼星缄默了。
他可没欺骗朋友，黑暗出身的人总会有避开2选一的手段
“别直勾勾盯着我。”翻书的我看向出神的风流浪子，“你被甩了？”
裹着浴巾的小天狼星在暖光下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地倒进沙发。被镀上层金光的下颌无瑕的玉器似的，如今却懒散沉溺在劣质香水中不言不语。那滚烫的肌肉与我的手臂相贴，而坐怀不乱的我只是漫不经心地翻开书的第一页。
我没有再问他的事情，而是提起了别的。
“你要留下来的话就和我去打工，别吃白饭。”
“我以为你包养了我们呢。”
“那你们应履行的义务也没有做。”
“我可以带上他的份。”翻了个身的小天狼星勾起嘴角，被凑近的我清楚的感知到他炽热的鼻息扑洒在我的锁骨处，弥漫雾气的眼睛丝绸般顺滑地撞入我眼内，使我一阵怔忡。
“不了，我没钱。”
礼貌拉开距离的我听见小天狼星啧了声，开玩笑似的说：“爬一个庶民的床啊少爷，难不成你喜欢我？”
“啧，”小天狼星一顿，“因为我和家里人吵架了，要流离失所——”
那就好。我抿起嘴，细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从兜中摩挲出盒烟，瞳眸中映出的小天狼星盯着这新鲜玩意儿发愣许久，才慢吞吞地皱起眉，嫌恶地离远了些。
天啊，这家伙连杀人都肆无忌惮的模样，结果对烟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被逗笑的我嬉笑着在吞吐间将云雾扑洒在他的脸上，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露出诧异的面孔。
“……你他妈想和我上床。”捉到暗示的他不可思议地呢喃着。分明是自己先提出的，此时却像个雏鸟般无措。
“就这个意思，美人。”
齿贝松开的我亲昵地把香烟塞进小天狼星的牙关，又掏出根叼上，顺带中途指腹擦过他柔软的下唇，他的黑发完全融入了黑夜，眼睛却散发着微弱的银辉，在我的动作下闪起泪花。云雾缭绕的客厅唯二的人相依相偎在沙发，倾听彼此的心跳声。
趋美乃人之本性。
落在窗框的雨滴渗进屋内，带来的晚风给了他些许清醒。
“我……我乐意为您效劳，女士。”小天狼星顿时面色吞了苍蝇似的，让我一时举棋不定，但在微弱的火面前转眼间就忘却了他的怪异。
“放轻松，吸一口。”
黯淡的火苗在雨声下燃起，朦胧的雾气笼罩宁静的我们。
雨愈下愈大，让世界在它的独裁下变得沉默。
而雨幕下的小天狼星是不同寻常的，他低笑着鼓捣我的长发，对准我滑嫩的耳垂用出咬断的劲儿。我也像个娃娃任由他摆弄，凝视这个不去看我的家伙。
久久不散的烟味掩盖了一切滋味儿，寂静地让人有些受不了。
倾听着水——或者说血的嘀嗒声，黑夜中的我倏然觉得无趣。平稳与杂乱的乐曲相互交织，构成糜烂又寻常的伦敦夜。
生疏的动作明目张胆述说自己是雏儿的事实，理智告诉我该住手，青春期的少年对于第一次总是灌注过多的情感且有着旺盛的精力，再做下去会带来件麻烦事。
得了吧，理智还告诉我不要站在天台栏杆上呢，我有听过吗？
掰过小天狼星的脸，大脑混乱的我注视着他的瞳眸，动了动嘴唇。
我来教你，亲爱的。
*
最终，莉莉果不其然拒绝了詹姆的约会邀请，舍不得票钱的詹姆拉上我们前往精心挑选的游乐园。
被放入备选方案的感情让我恶心，却在他亮晶晶的眼睛下压下那份不适感，并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因此我们几个在酷夏里团在无人问津的天台阴影内。
他又趁小天狼星去买冰淇淋的功夫抓住我的手，仔细嗅着我指间的气味。
“你抽烟了。”詹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判决，“难闻，别抽了。”
可在我们用刀磨断死人筋骨时，嗅觉灵敏的詹姆没有抱怨一句。想到这，随即了然詹姆不过是被炎热的夏天冲昏了大脑的我尝试去否决他的怀疑，余光落在下方寻找小天狼星的身影。
“这里还残留着烟味儿，”遮住我视线的詹姆勾起嘴角，湿漉漉的鼻子像只狡黠的小鹿，越过我心扉处的栏杆，“承认吧！连你身上馥郁的茉莉花香都掩盖——唔姆！”
“洗过头发吗？”把冰淇淋塞进挚友嘴中的小天狼星在烈阳高照的情况下打了个哈欠，无处安放的视线缓缓停在在我濡湿的发梢，像只灰蝴蝶似的在我回望间又悄然飞走了。
“当然。”
“这个味道不如上个，比我身上的薄荷味都淡，我还是喜欢你那个。”已经不知何时将冰淇淋吞进胃里的詹姆说着，手上所把玩的子弹已经被他按在栏杆边缘的板砖上，还有闲情划出些许模糊不清的字母。
向来爱大出风头的詹姆波特居然因朋友味道被自己掩盖而不快，这可比我突然说世界太有趣了我不死了要震撼得多——那可是詹姆·波特！
“我以为你会更开心。”只是拿错瓶子的我撩起他落在额头的卷发，感受他灼热的体温，嘴也不休息。
“可是这样我闭上眼就找不到你了。”注视我一阵的詹姆慢悠悠蹦出几个单词，随后又说了些我不记得了的混蛋话。
“放心吧詹姆，目前没人觑需你眼睛。”
其实有的，在我死去的刹那间在想，如果他的眼睛能被伶仃的我带下地狱就好了。真漂亮啊，燃起的火焰中融化的硬糖，被湿热的贝齿一用力，便率先从内里出现裂缝，甜美的碎片连带唾液坠入污秽的下水道。
许久未见的投喂者离世大概对这两只野犬造不成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他们或许会在愤怒中杀死那蓬头垢面的女人，轻车熟路地毁尸灭迹后若无其事加入正义的一方。
他们眼中自己干的是正义事儿。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而我不置可否。唯一值得我伤心的是，我在因我不能知晓的事物而渐行渐远的小天狼星他们面前，仿作手枪的手指顶上我的太阳穴，并蠕动了嘴唇。
beng——冷冽的风剜过我的面颊与手臂，带来冰凉的感受，心着因本能而颤抖着，疯狂悸动着。所刺激出的泪水滑过我脸庞，嗡嗡响的耳鸣中血液在我耳边嘀嗒嘀嗒响起，
站在天台边缘的我意识到必死无疑，却没有因为主动跳楼离世，而是被身前将我置于死地的女人——看起来该迈入腐朽的棺材里去的疯言疯语的黑发女，用奇怪的木棍杀死，使我向后倒去。
至少在死去的霎时间，意识到这点的我很悲伤。
最后，我看见的是天空中丑陋的图案。
明明我因为想起消失已久的友人而伤感，才来到天台吹吹风。
真滑稽啊。
我死在了楼下卖我最喜欢吃的店前，我死在了我最喜欢的男孩面前。
滑稽的连死亡都摸不着头脑。
end.
*
我死前看到了我喜欢的人，脸还是那么漂亮，就是下巴多了许多胡茬，气色也烂死了，整个人丢到大街上和流浪汉没什么区别。
嘛，和我也没关系了。
毕竟我要下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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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是在冬季的无名夜晚中，坐在楼顶的我荡着双腿，含着冰凉的圣代发呆。
悬挂在黑幕中的星星被大气污染与霓虹灯光所影响，消失在碌碌无为的人们眼中。身子向前微倾的我打量着地面蜉蝣似的行人们。
无聊。这是我在静谧中唯有的念头。于是我上半身猛地向后倒去，浓密的金发瀑布般流淌在布满灰尘的石板上。
“hello.”我轻快地打招呼。
瞳孔中倒映的翻转男孩们提着饮料，对我吹起口哨。
“hi！”
被吹口哨的我没有被轻浮的愠怒，反而感到丝好笑。他们的眼神太纯粹了，让人确定他们仅仅因为我站在了生死边界而发出敬佩的声音。
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们的美貌。乱糟糟的黑发下露出的蜜糖色瞳眸比我见过的任何家伙都澄明，沉溺其中的我的模糊身影逐渐放大。
“你想死？”
“说不准。”
我挑挑眉，视线恋恋不舍地转移到另一位来者身上。那家伙如一只逃出樊笼而春风得意的小鸟，眉眼间聚满了难以言说的愉悦。
我从来不讨厌热爱自由的家伙，甚至说我喜欢他们这类人也未可厚非。但我讨厌这家伙浑身贵公子的气派，和依稀间流露的冷淡。
恨不得无时无刻和全世界骂架那种恨天恨地的怒气被很好的掩盖在这座冰川下，即便如此，仅仅是注视他的我也仍旧吃不消。
“你要吃圣代吗？詹姆喜欢的味道我一直觉得很难吃，你喜欢什么？”
被敷衍回答的他也不恼，主动与我攀谈。只是手中饮料瓶被无意识捏得扭曲，与我对上的目光冷静。
世界的喧哗声随着他的话语皆消散在冷风中，清冷的银辉洒落在天台，形成梦中的月亮岛。
星星点点的灯光萤火虫般闪起，用微光勾勒出糜乱的世界轮廓。
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对空荡荡天空出神的我在被冷风掠过脚裸前，快速缩成一团，在台阶上坐好，散乱的金发被星空叠加了光亮，顺带遮住了我的耳朵。
“没有喜欢的，不过我相信你的品味，美男子。”
余光中，被我调戏的男孩一怔，后略带笑意地闷哼一声，“没错，我品味是最好的。”
原本，我打算等待来自地狱的风将脱离世界的我带走，就像飓风中的蒲公英那般。如果没有，便凌晨时刻回屋睡觉。
可看情况，如今只能实施后半段计划。咂嘴的我不在意一旁靠近的詹姆，撩起碍事的头发，忽地直起身。原先姿势本就使我被血流冲上大脑，头晕脑胀。而用手肘支撑身子起来时则眼前一黑，我顿时间感到双脚随世界一同颠倒，乱窜的黑雾形成粗线铺满我的视野。
被迷雾蒙上双眼的我所踩在脚下的土地硬邦邦的，细碎的砾石三三两两散落在平面上，发出的动静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下微不可查。
当我的后跟与低矮台阶紧密接触之时，不该属于我的念头被凛冽的风硬生生勾出胸膛。
如果我在他们眼前死去，那么——太恶劣了！你这个疯子——很有趣不是吗？反正之后的烂摊子轮不到我——够了！停下！——你也喜欢这样——这不是理由！停下！——
大脑被猛烈的风撕成两半，所流出黏糊糊的液体让我的理智沉沦。它在喧嚣中被针挑开自身密密麻麻的褶皱，悉心将破碎的肉块缝合好，只剩下线头彰显曾经的痛楚。
“哇哦！”
刹那间本该倒入空中的我神情恍惚，眼中只剩下极为红肿的手腕被男孩的手掌桎梏，其力道大的让人疑心罪魁祸首究竟是不是人类。
“我抓到你了！给我打十分怎样？”
攥紧我手腕的詹姆在为自己完成了一场高难度演出而得意。他眼中的万千星光闪烁，最中心却映着愕然的我，回到身体中的我注意到一抹金色融于他的瞳眸中，使我乱了阵脚，眼神不由飘忽到周遭。
熟悉的淤泥与碎石，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而风剐过我的脸颊，带来刺痛与迟来的汹涌爱意。
踉跄着倒进天台的我主动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身处刺骨寒风中感受他的温度，不亚于火焰的温暖包围我，搔过我的心扉自然而然小憩。
喜欢，爱，新奇，刺激，疯狂……这些情绪错综复杂织出一幅幅织布，丑陋却色彩瑰丽。淡淡薄荷味随之充斥了我的鼻腔，怔忡中的我禁不住打了哈欠，而过于靠近的距离使我的鼻息扑洒在他的面颊。
被回过神来的我在惊慌与冲破刺激的阈值而得到兴奋中反复横跳，以至于脸色则色彩缤纷。我快分不清自己的心跳因纯粹的爱而悸动着，还是仅仅吊桥效应的因素了。
不过眼下这并不重要。
“上帝啊，一万分。”喘着粗气的我没有指责他把我拉入这地狱，转而主动地拉起詹姆的手，在黯淡的黑夜中绽放笑脸。
“啊，真大方，教授！”
“只对你，好学生詹姆。”
是不是喜欢不重要，弄到手再慢慢搞清楚才是最关键的。
只要有你这么有趣的家伙在，这便不是地狱。
我那亲昵的态度并没有让詹姆羞涩，反而使其再次凑过来，用红通通的鼻子在我视线中翕动。
于是我的指尖使神差地划过詹姆被冻红的脸庞。
“啧。”背后的男孩用指节不耐地敲了敲门，提醒我们不要忘记他在这。
“你在嫉妒吗，伙计。”手掌虚浮在我腰间的詹姆笑嘻嘻地调侃他。紧接着看向小天狼星的我也吹起流里流气的口哨，附和着他。
我敢肯定，我们在小天狼星眼中是群狐朋狗友——哪怕相识不到一小时。
一看就不缺女人的小天狼星闻声一顿，自然而然环起的双臂顺着话语落下而放开，“得了吧，这儿没莉莉，别再散发你那无处安放的魅力了。”
*
我常常在詹姆和小天狼星跟我唱反调时后悔当初为何不放任他们在楼道间睡觉，而是看在他们有趣的份上把他们带进了客房——尤其在明知詹姆有喜欢的人份上。
其实最开始，我没那么烂好心。在得知他们离家出走后将英镑花完了，来楼顶吹风后，我只是友好地把被子借过去，以防早上开门就见到袭脸的风干僵尸。而计划睡在阴湿楼梯间的他们看着带有爱心小猫图案的被褥咯咯笑起来。
“这和刚刚表现的成熟大庭相径。”这句话不含嘲讽，只是单纯的感慨。于是我心平气和地问：“你是不是在学校很招人厌？或者总被针对？”
“谁会不喜欢霍格沃茨的风云人物——詹姆·波特？”
话语很自大，但说的没错，至少对于我而言是正确的。
“别忘了鼻涕虫，兄弟。还是说你觉得鼻涕虫的爱很棒？那我不得不质疑你的品味了詹姆。”狭隘的楼道间，铺被子的小天狼星面上还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手上的动作却在呼啸的穿堂风声中加快了速度。
被他呛到的詹姆显然对朋友口中的鼻涕虫极为嫌恶，霎时间吃了酸糖般五官扭曲起来，想摆脱看不见，却黏糊糊的臭虫似在我门前徘徊踱步，却不言不语。
毕竟我们不过是陌生人，管不着他们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便饶有兴趣地盯着这家伙转圈。
没想到的是雨从无到有小再到大，詹姆的脸上也愈发阴森，可总不说，只是幽怨盯着我，用责怪的目光注视我。直到我在他额头中央敲出重重红印，满脸我有烦心事的詹姆才识相地停下脚步。
“你说中了。”他没好气地说道。
“很好，唯一的解决方法是管好你的狗嘴。”对着喜欢的人我打了个响亮的响指也不假辞色，同时不客气地盘起腿在被褥间落座。
“是鹿嘴。”小天狼星插上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接着他们捧腹大笑，令我怀疑明天房东就会要我滚出这栋楼了，原因是半夜吠叫。
“奇怪的美人们，这儿可没有人打扫卫生。”
“你太困了，是handsome boy。”提出异议的詹姆不解风情到了满分的地步，过不久又揶揄我：“好吧，这位吸引人的手段劣质的像抓女生头发的男孩的女士，我们可不害怕虫子。”
他熟悉到仿佛亲手干过。
飞虫一头撞上了滚烫的灯泡，致使本就昏暗的光线摇曳。嘎吱嘎吱作响的门加重了恐怖的氛围，而他们还自在的和我嘀嘀咕咕。
“不过你这么称呼男性迟早被套麻袋。”
被詹姆友善提醒的我笑的很是狡黠，“吸引美人的手段再怎么劣质也有用，对吧，小天狼星？”
我用手肘轻撞了下已经瘫在被子中发愣的男孩，那家伙这才回神，漫不经心地拒绝回答。
低声的嬉笑在漫漫长夜内点燃了灯火，螨虫死亡的味道让詹姆极为安心，那亮晶晶的眼睛缓缓闭上，那毛茸茸的脑袋一点点向下垂去。待詹姆阖眸，就一头栽到软绵绵的被褥中昏睡去了。与人闲聊的我静下来，和小天狼星进行眼神交流。
你也睡吗？没有人会赶走你们的，小少爷。
……
你想吃东西吗？
……
你性格真怪异，但美人在世上总是有特权。
……
被塞了把糖果的小天狼星将嘴抿成直线，晦冥中的眼神鲜亮，是比窗外的月亮还漂亮的存在。
良久，敌不过他的我慢吞吞起身，背过他揉搓干涩的眼睛，才嘟哝着晚安。
陈腐的窗户上流淌着连绵不绝的雨露，透过朦胧的水汽看到的是风雨交织的夜幕。视线掠过簌簌作响的梧桐与最耀眼的那颗星星。
“晚安。”
本就细微的声音在窸窸窣窣中让我无法分辨出是谁在回应。可我莫名间想起最开始的小天狼星眼中被晕染开的情绪却不同于肆意发散的自由感，那是深沉而压抑的，外围虹膜在薄暮冥冥的时间段中眸光溢彩，映出月牙影儿。
刚刚却映出了属于我的金色。
“谢谢。”男孩的声音更低了。
太美了，以美貌闻名的刀剑——三日月宗近，也不过如此。日行一善的我如此想着，关上门。
之后我常常想过如果这天夜里风平浪静，我的生活依旧是一平如水。但不会因暗恋对象的各种行动而进行无意义的惴惴不安，这使我恶心且恐惧。
我说不清哪边对我而言更好受些，但至少对于注定发生的事还是自然接受更好些，因为命运的红线剪不断理不清，
所以当睡迷糊的我打开被敲响的门，看见伤痕累累的詹姆拖着半尺左右的刀伤靠在我房屋一旁的墙壁上——他甚至有闲心注意不脏了我的门与被褥——对来者裂开嘴角，露出流着血液的犬牙。
霎时间情绪的我那激烈跳动的心在告诉自己：你必须要得到这只凶狠的狼犬。
“我们得处理一下，大小姐。”注意到我嫌恶的避开血迹，小天狼星不乐地开口。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
“这话该我们说。”带着惨白脸色的詹姆用着理所当然的口气抱怨：“我下手太重了——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只敢躲在屋里的……家伙——嘿！他是个想杀人的盗贼！我觉得你得先关心你朋友，然后再看他的死活”
我蹲下摸上盗贼的脉搏脚边折叠的肉块在我眼中如空气被我用高脚跟踩过，伸出手。而把玩手枪的小天狼星则是眨眨眼，将黑黝黝的枪口对准我的眼睛，嘴上装腔作势“嘣”了一声。
那枚子弹化为别的什么钻入我的眉间，打破我那满是虫洞的心。
我们是共犯。
摩挲着他们沾上血的面颊，意识到这点的我血液都在沸腾着。
这是我们的初次见面，预备罪犯们与预备死者的重要相见每次都宛如笑话那般滑稽，却逗不笑任何人。
*
杀人的滋味儿怎样？
有过一段时间，我在研究课题时忽然饶有兴致地对詹姆提问。
和小天狼星抢笔的詹姆矫揉造作地理了理乱糟糟的黑发和皱巴巴的衬衫，如果不理会他身后憋笑到颤抖的小天狼星，活像要竞选总统那般正式地接受采访。
放松，脑里的念头盘旋着‘我新认定的朋友没事了’。这种人渣活在世界上也和野兽无异，所以我没有认为自己在杀人，自然不会有心理阴影，倒是看着有些反胃。
如果我看过进击的巨人我会告诉这个肆意不羁的男孩儿你撞人设了。可没有如果，于是我只是翻了个白眼继续苦读材料。
这家伙的正义没那么过激，只是眦睚必报罢了。小天狼星更是在这种事儿上完全像条狗一样，对詹姆忠心耿耿。这叫我怀疑某天被惹恼的詹姆要毁灭世界，小天狼星都能不带犹豫——应该会犹豫一下吧，毕竟他游戏还没打完。
我不那么肯定地想着，将手中的笔转了一圈，欣赏他们从走廊打上床的演剧。
……所以小天狼星不会詹姆是姘头吧，谁家挚友上床打架啊。
“停下你危险的思想，否则我会用打破不打女人的底线。”他们不知何时停下了嬉闹，脸色比打翻了的调色盘还要色彩斑斓的小天狼星警告我。
“底线就是用来打破的。”
不在意的我咬碎薄荷糖，在小天狼星脸色愈发漆黑下才妥协。
“好吧，我那迷人的星星。”
趁着詹姆扭头看别处去的功夫，我点点隔着白衬衫若隐若现的吻痕，刚刚还嘴上不饶人他即刻别过脸去不看我，唯有泛红的耳根彰显不平静的内心。
我们do过了，这其实不难理解，美人总会靠近漂亮的同类，靠着靠着然后看对眼直接上床应该是最普通不过的事儿。
而任何人都不能傲慢地指责我们只是未成年，因为连我父母都没有这样干过——他们在我出生就死了。
“别发愣了，小心写不完，那个什么教授罚你写一辈子作业。”
“是约翰教授，更何况他喜欢我这个天才姑娘。”
所以他不会罚我。
于是我干脆将手上的卷子扔下，转而和床上的詹姆聊天。
“……要出去玩吗？”詹姆对上我的视线，将手臂交错，“上次那个游乐园加入黑名单，服务态度太糟糕了。我可不能和莉莉在那儿约会。”
莉莉。
近来念念碎的詹姆口中常常出现的女孩。
吱呀一声，椅子腿在地面留下一道深刻痕迹。而起身的我停住它，若无其事地说：“我要去打工，要来吗？你们的房钱还没给呢。”
“我还以为你包养我们了呢，当然可以。”詹姆说了句不着调的话，而小天狼星和我只是相视过后无言以对。
我想我的眼睛中必定会有什么不清不明的感情在翻涌，而小天狼星只是淡淡地透过我故作冷漠的保护层，看到了包容子弹的心。
*
一个月前的雨夜。
“行行好，大小姐，收下我吧。”
孤身的小天狼星湿淋淋的，拖着沉重的身子靠在我的门前，沙哑声中带有巧克力似的苦涩。火山爆发，融化了冰川，其内里生灵涂炭。
窗外一声惊雷劈下，照亮了他深邃的面孔。理智的大脑一一分析小天狼星的情绪来源，而我的手率先做出行动。
我握住了他的手，就像初次见面时那般细致观察小天狼星脏掉的手。
“去洗澡。”
“……是。”
水汽氤氲的浴室内哗哗作响的水声流在冰凉的地板砖，陷入藏污纳垢的缝隙间，残留的蜿蜒水渍映入小天狼星的眼内。
被蹂躏的黑发内水滴被吸进毛巾中，黑发已足够干燥，可苦恼的小天狼星仍旧不肯放手。
怎么和她说？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拜访。
自从有了有后路，小天狼星对母亲的呵斥与父亲的怒火忍耐度越发降低。在父母再次说他是布莱克的败类后，他离家出走了。
不过他不想用这幅狼狈样闯入家庭圆满，其乐融融的波特一家，叫他们不适。因此提着手提箱的他站在阴沉沉的大街上左思右想，莫名想到了她——喜欢用美丽形容男人的家伙，常常在生死间徘徊的女孩儿。
他不愿再次说自己离家出走了，不想让她眼中的小天狼星只是个和父母闹脾气，会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毛头小子。小天狼星清楚这股奇怪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爱。
但哪怕她不说，小天狼星也清楚她爱的是他的好友詹姆·波特。并也清楚詹姆·波特爱她，可他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他难得不在恶作剧的份上打起精神（虽然这和恶作剧也没有区别），饶有兴趣地看着詹姆在爱情的道路上迷路，嘴上还不肯承认自己喜欢上别人了——得了吧詹姆，爱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且来去无踪。
至于詹姆对莉莉，哈，看看他能自欺欺人多久。他都没意识到鼻涕虫已经开始不在意他和莉莉在一块呆着了。
因此在詹姆在她身前像个小学生般不断提起莉莉惹心上人生气时，注视她烦躁地撕纸的小天狼星缄默了。
他可没欺骗朋友，黑暗出身的人总会有避开2选一的手段
“别直勾勾盯着我。”翻书的我看向出神的风流浪子，“你被甩了？”
裹着浴巾的小天狼星在暖光下叹了口气，怏怏不乐地倒进沙发。被镀上层金光的下颌无瑕的玉器似的，如今却懒散沉溺在劣质香水中不言不语。那滚烫的肌肉与我的手臂相贴，而坐怀不乱的我只是漫不经心地翻开书的第一页。
我没有再问他的事情，而是提起了别的。
“你要留下来的话就和我去打工，别吃白饭。”
“我以为你包养了我们呢。”
“那你们应履行的义务也没有做。”
“我可以带上他的份。”翻了个身的小天狼星勾起嘴角，被凑近的我清楚的感知到他炽热的鼻息扑洒在我的锁骨处，弥漫雾气的眼睛丝绸般顺滑地撞入我眼内，使我一阵怔忡。
“不了，我没钱。”
礼貌拉开距离的我听见小天狼星啧了声，开玩笑似的说：“爬一个庶民的床啊少爷，难不成你喜欢我？”
“啧，”小天狼星一顿，“因为我和家里人吵架了，要流离失所——”
那就好。我抿起嘴，细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从兜中摩挲出盒烟，瞳眸中映出的小天狼星盯着这新鲜玩意儿发愣许久，才慢吞吞地皱起眉，嫌恶地离远了些。
天啊，这家伙连杀人都肆无忌惮的模样，结果对烟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被逗笑的我嬉笑着在吞吐间将云雾扑洒在他的脸上，呛得他眼泪都出来了，露出诧异的面孔。
“……你他妈想和我上床。”捉到暗示的他不可思议地呢喃着。分明是自己先提出的，此时却像个雏鸟般无措。
“就这个意思，美人。”
齿贝松开的我亲昵地把香烟塞进小天狼星的牙关，又掏出根叼上，顺带中途指腹擦过他柔软的下唇，他的黑发完全融入了黑夜，眼睛却散发着微弱的银辉，在我的动作下闪起泪花。云雾缭绕的客厅唯二的人相依相偎在沙发，倾听彼此的心跳声。
趋美乃人之本性。
落在窗框的雨滴渗进屋内，带来的晚风给了他些许清醒。
“我……我乐意为您效劳，女士。”小天狼星顿时面色吞了苍蝇似的，让我一时举棋不定，但在微弱的火面前转眼间就忘却了他的怪异。
“放轻松，吸一口。”
黯淡的火苗在雨声下燃起，朦胧的雾气笼罩宁静的我们。
雨愈下愈大，让世界在它的独裁下变得沉默。
而雨幕下的小天狼星是不同寻常的，他低笑着鼓捣我的长发，对准我滑嫩的耳垂用出咬断的劲儿。我也像个娃娃任由他摆弄，凝视这个不去看我的家伙。
久久不散的烟味掩盖了一切滋味儿，寂静地让人有些受不了。
倾听着水——或者说血的嘀嗒声，黑夜中的我倏然觉得无趣。平稳与杂乱的乐曲相互交织，构成糜烂又寻常的伦敦夜。
生疏的动作明目张胆述说自己是雏儿的事实，理智告诉我该住手，青春期的少年对于第一次总是灌注过多的情感且有着旺盛的精力，再做下去会带来件麻烦事。
得了吧，理智还告诉我不要站在天台栏杆上呢，我有听过吗？
掰过小天狼星的脸，大脑混乱的我注视着他的瞳眸，动了动嘴唇。
我来教你，亲爱的。
*
最终，莉莉果不其然拒绝了詹姆的约会邀请，舍不得票钱的詹姆拉上我们前往精心挑选的游乐园。
被放入备选方案的感情让我恶心，却在他亮晶晶的眼睛下压下那份不适感，并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因此我们几个在酷夏里团在无人问津的天台阴影内。
他又趁小天狼星去买冰淇淋的功夫抓住我的手，仔细嗅着我指间的气味。
“你抽烟了。”詹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下判决，“难闻，别抽了。”
可在我们用刀磨断死人筋骨时，嗅觉灵敏的詹姆没有抱怨一句。想到这，随即了然詹姆不过是被炎热的夏天冲昏了大脑的我尝试去否决他的怀疑，余光落在下方寻找小天狼星的身影。
“这里还残留着烟味儿，”遮住我视线的詹姆勾起嘴角，湿漉漉的鼻子像只狡黠的小鹿，越过我心扉处的栏杆，“承认吧！连你身上馥郁的茉莉花香都掩盖——唔姆！”
“洗过头发吗？”把冰淇淋塞进挚友嘴中的小天狼星在烈阳高照的情况下打了个哈欠，无处安放的视线缓缓停在在我濡湿的发梢，像只灰蝴蝶似的在我回望间又悄然飞走了。
“当然。”
“这个味道不如上个，比我身上的薄荷味都淡，我还是喜欢你那个。”已经不知何时将冰淇淋吞进胃里的詹姆说着，手上所把玩的子弹已经被他按在栏杆边缘的板砖上，还有闲情划出些许模糊不清的字母。
向来爱大出风头的詹姆波特居然因朋友味道被自己掩盖而不快，这可比我突然说世界太有趣了我不死了要震撼得多——那可是詹姆·波特！
“我以为你会更开心。”只是拿错瓶子的我撩起他落在额头的卷发，感受他灼热的体温，嘴也不休息。
“可是这样我闭上眼就找不到你了。”注视我一阵的詹姆慢悠悠蹦出几个单词，随后又说了些我不记得了的混蛋话。
“放心吧詹姆，目前没人觑需你眼睛。”
其实有的，在我死去的刹那间在想，如果他的眼睛能被伶仃的我带下地狱就好了。真漂亮啊，燃起的火焰中融化的硬糖，被湿热的贝齿一用力，便率先从内里出现裂缝，甜美的碎片连带唾液坠入污秽的下水道。
许久未见的投喂者离世大概对这两只野犬造不成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他们或许会在愤怒中杀死那蓬头垢面的女人，轻车熟路地毁尸灭迹后若无其事加入正义的一方。
他们眼中自己干的是正义事儿。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而我不置可否。唯一值得我伤心的是，我在因我不能知晓的事物而渐行渐远的小天狼星他们面前，仿作手枪的手指顶上我的太阳穴，并蠕动了嘴唇。
beng——冷冽的风剜过我的面颊与手臂，带来冰凉的感受，心着因本能而颤抖着，疯狂悸动着。所刺激出的泪水滑过我脸庞，嗡嗡响的耳鸣中血液在我耳边嘀嗒嘀嗒响起，
站在天台边缘的我意识到必死无疑，却没有因为主动跳楼离世，而是被身前将我置于死地的女人——看起来该迈入腐朽的棺材里去的疯言疯语的黑发女，用奇怪的木棍杀死，使我向后倒去。
至少在死去的霎时间，意识到这点的我很悲伤。
最后，我看见的是天空中丑陋的图案。
明明我因为想起消失已久的友人而伤感，才来到天台吹吹风。
真滑稽啊。
我死在了楼下卖我最喜欢吃的店前，我死在了我最喜欢的男孩面前。
滑稽的连死亡都摸不着头脑。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