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闻声而动。

    只见站在外祖父身旁的这位,满脸络腮胡子,一双寒目紧紧盯着自己,周遭的人都被他的气势所摄,噤若寒蝉。

    场面鸦雀无声,直到杨正风出声打破僵局。

    “洛老三怎么样?我就说我家丫头胆儿肥,根本不会怕你。”

    听到外祖父的戏谑,乔安满头黑线。

    谁胆儿肥了?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外孙女。

    今日跟乔安分开后,杨正风马不停蹄赶到码头找到当地两三个运商提出运粮一事,不过一见是生面孔,他们警惕心十分重,一直上下打量。

    眼神让人觉得非常不适。

    运货这种事,商户一般会委托给镖局,由镖局安排人随行。运商们合作的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家,双方皆有获利之处,正因如此,价格比起散户要优惠不少。

    镇上及附近的镖师不说记全吧,七八成还是有印象的,今日杨正风一行,人数不少,还到处打听商运的事,一看不对劲,留守在码头的耳目早就把消息传到各位大人。

    运商们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于是直接报了散户的价格。

    这么一算,按照粮食的份量,运一趟几乎没有赚头。这还不算路上损耗,但是既然都出门了,无功而返不是他的风格。

    就在杨正风开口跟运商讨价还价,就被人从后面袭击,他下意识拿手挡住,甚至来一招擒拿手,对方却躲开了,他侧过身子,看看究竟是哪个混账在搞事。

    “洛老三!”

    “杨疯子!”

    两人相认的场景,让运商摸不着头脑。

    曾经搭档走镖的两人,数十年未见,却能一眼认出对方。想当初,一人为了妻儿放弃镖师身份,回归平静生活,一人决定单干独闯一番事业。

    天大地大,没想到阔别多年仍能重逢。

    乔安:这两人真有猿粪。

    趁着两人回忆往事,她耐不住嘴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伸手去拿酒壶,据说里头装的是三步酒,黄金玉液,三步即倒,一听名字就知道后劲十足。

    酒是洛爷从北方带回来的,这次难得见到故人,便把珍藏许久的好酒带上,准备不醉不归。

    可是还没碰到,就被自家外祖父打了手背,暗含警告地瞥了一眼。

    真双标。

    瞧着外祖父又要倒上一杯,乔安扯动嘴角,一手盖住酒杯,一手从外祖父手里夺过酒壶,拿话噎住了他,“你老人家也别喝多了,酒这玩意对身体不好。”

    杨正风听完双眼都瞪圆了,却又无可奈何。

    得逞了一回后,乔安彻底安分下来,把目光投向洛爷,继续刚刚的话题,带着好奇的语气问道,“那海的另一边究竟是什么呀?”

    洛川独闯了半辈子,真的被他打拼出一些成就,如今拥有一大一小两只商船,别看数量不多,在镇上已经算是中上游的水准,这里造船技术不发达,船匠极少,造一只船至少要花费数百两。

    更别提后期日常维护的支出。

    镇上最大的运商是靠几代人积累,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平日里洛川会接镖走内陆河道北上,按理说这么多年下来,洛川怎么也能成为镇上的富贾。不说腰缠万贯,起码穿着不至于破旧吧。

    仔细一瞧,他身着的衣物仍打着补丁,而且针法七歪八扭,跟自己的绣品有得一比。

    事实上,他是众多运商中最穷的一个,且远近闻名。

    之所以穷,皆因他有个要命费钱的爱好,出海探险。

    最危险的一次是连船带人被狂风暴雨砸进深海里,渴了喝雨水,凭着一股冲劲才回到岸上,捡回一条命。

    说他运气好吧,每回都能逢凶化吉。说他运气差吧,确实也是,出海数十年也只是发现了一两个无人小荒岛,用处不大。

    一趟趟下来,连其他大陆的边间都摸不上。

    哪怕是换了个时空,乔安仍旧相信着海的另一头有未知之地等待着探索。

    不经意间,勾起了洛川的伤心事,自从那次风暴后,他再也没有出海了。

    不想再提这件事,他直接转移了话题,“你们想要把粮运到哪里?”

    乔安坚定地回道:“贺州。”

    中元朝中部,兵家必争之地,也是刘铁三闺女失踪之地。

    ******

    天蒙蒙亮,商贩已经在码头一带热火朝天地忙起来,四周萦绕着包子馒头、鸡蛋和油的香气,不断诱惑着人前往。

    准备搬货的工人,随意挑了个人少的摊位,囫囵吃上几口就跑到商船附近。

    洛川跟码头的伙计打了招呼,“小心点,把乔家的粮食放在货舱。”

    大运船底部有专门的货物存放地,放下乔家的粮食后,仍有空闲位置,不过洛川没再接其他单子,一般货运是只允许四五人上船,这回乔家加上船员足足有三十多个。

    为了运船安全,只能尽量避免超重,河运比起出海,风险低,但不意味着一帆风顺。

    有时遇到洪水断流等情况,货物只能打水漂,最防不胜防的是战乱,要是被暴民盯上,连人带货都会被缴了。有的想方设法付些赎身前,还能逃脱出去,最怕就是那些硬要逼着人加入谋反大军。

    随着帆布扬起,船只缓缓驶动,乔安低头看向水面,只见一阵阵水浪涌起,其他船只也先后出发,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前进。

    离开码头不久,赵青几人感到头晕目眩,忍不住干呕起来,乔安倒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跑到风帆底下,看着船员时不时跟住风向调转帆的角度。

    没有动力的情况下,靠着风力维持前进。

    这里的船员大多是青壮年,通过无数次航行,把祖辈传授的开船的技艺融会贯通,等到老了,不用再干力气活,倒是变成领帆人了,一路上碰到什么问题,也能根据经验解决掉。

    平州河道多数绕山而行,所以刚开始路上很少经过城镇。直到驶进贺州地界,沿途的风景不再是青山绿水。

    蔫了一路的众人,也兴奋跑到夹板上。

    月色初上,河畔边人声鼎沸,靡靡之音似有若无。瞧见有新的船只驶入,好几家客栈的店小二眉飞色舞,摘下头顶的帽子,朝着乔安一行人挥手示意。

    洛川完全不理会这一群人,指挥船只继续前进,对着乔安爷孙两人说道:“在河边打招呼的店,要不就是名声不好,只能骗骗新来的人,或者是……”

    突然意识到有姑娘家在场,他止住了话头,结果乔安明知故问地问,“或者什么啊?”

    “小孩子家家,别问这么多为什么?”杨正风轻轻拍了一下自家外孙的脑瓜子。

    乔安:......

    这是真把她当几岁小娃糊弄了?

    越是这样,反而勾起她的兴趣了。

    最后船停靠在人烟稀少的岸边上,留下几名伙计负责夜守,其他的都跟着洛川走在青石板铺砌的小道,三回九转,再绕下去就真的记不住路了。

    要不是外祖父之前拍着心口,打包票说这人可靠。

    乔安都要怀疑他想趁机杀人夺货了。

    想的入迷,没发现前面两人停住了脚步,一头磕在外祖父宽厚的背上。

    从他身侧探出脑袋,嘴角不由得抽搐一下,被夜风吹得嘎嘎做响的木板子上,写着有缘客栈四个大字,年头太久,招牌的墨迹也快掉光了。

    如此偏僻,真的是有缘才行。

    正常人谁会费劲七拐八弯找到这个地方来?

    乔安狐疑地看着带路的洛川,他当初是怎么寻到?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视线,洛川回过头来,说不出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话,就简单粗暴回了两个字,“有酒!”

    杨正风鼻头耸动,眼睛噔一下亮起来,然后拉着老搭档大步朝里走去。

    完了,两个老酒鬼找到组织了。

    ~

    客栈内只有乔安一行人。

    房间不多不少刚刚好,除了乔安,其他都是两人一间。原本赵青提议,他们一伙人挤一挤,腾出客房,让杨老爷子和洛老爷子一人一间,住得更加宽敞舒适。

    结果被他们异口同声拒绝了吃个酒还要跨出房间多麻烦啊!

    乔安懒得理会两个已经自顾自点了好几碟花生米,准备一醉方休的酒鬼,拾级而上,打算回房歇息。

    这时,洛川不满地摇晃着酒壶,一口干完后,打开盖子把剩下的都倒进嘴里,壶身一啪,对着柜台的人说道:“店家,这酒怎么越来越少了?”

    昏昏欲睡的店家一下子清醒过来。

    反应过来客人说的话后,大力拍着算盘,直接泼辣怼回去,“米都涨价了,酒没涨钱你就偷笑吧,大晚上的还嚷嚷,现在不就是少喝一点吗?爱喝不喝,不喝拉倒!”

    从进去贺州开始,说实话,沿途商铺食肆林立,车水马龙,连空气都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气息,乔安察觉不到半分颓然的迹象,别说粮荒的事了,原以为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一听店主的话,便知道其中另有隐情。

    顿住了脚步,乔安却没有回头追问米粮涨价的事情,也不急这么一会儿,把话记在心里头,明天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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