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收回手,歉然一笑,“对不住,让姑娘担心了,已经无碍。”

    “这次有惊无险,下次呢?寻不着解药吗?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太后不是有青龙珠可解百毒吗?”

    万一下次在对敌时发作怎么办?光是想想她就不寒而栗。

    展昭摇头,“太后的青龙珠乃是宝物,怎能随意外借?”

    他又是什么人,哪有资格开这个口?

    阮红玉咬着红唇,心知他说得对。皇家宝物,岂是说借就借?再者,他身上的毒怕是青龙珠也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

    展昭并不挂心中毒一事,笑道:“我烤了些野鸡蛋,你不是饿吗?”

    若不是昨晚突然毒发,早已回镇上休整。拖到现在,她应该真的饿坏了。

    阮红玉想起自己给他留的鸟蛋,还埋在土里保温。

    “我昨晚上树掏了鸟蛋,给你留了两个。”

    展昭抬头看向空鸟窝方向,她昨晚上去掏的?那么高,难为她了。心里一叹,自己毒发,她只能靠自己。

    阮红玉挖出两枚用树叶包裹的鸟蛋,方才他烧火,鸟蛋还温温的。

    看着两个小小的鸟蛋,展昭暖心不已。虽自顾不暇,她却尽微薄之力帮助自己。上次被血云幡困住,她亦是选择了跟自己共进退。

    这姑娘是真心为他好。

    笑了笑,垂眸低声道:“多谢。”

    阮红玉不以为意,虽然鸟蛋小,给他也是塞牙缝,但是吃独食的事她做不出来。用树枝火堆里扒拉出野鸡蛋,“你哪里找的野鸡蛋?”

    “草丛。”

    “我怎么没看到?”她有些泄气,她在树上饿得头昏眼花时只看到旁边树上有鸟蛋,连个野果都没瞧见。

    鸟蛋又不能生吃!

    “天黑自然看不到。”且也不是在这四周,他轻功在树上几个跳跃便走远了,她不行。

    野鸡蛋也香,她咬了一口,满足地眯眼,“好吃!你怎么不抓野鸡回来?”

    以他的身手,一颗小石子就能击毙一只鸡  吧?

    她拍拍自己的小挎包,“我还带了盐巴和五香粉。”

    就是想着万一要在外头吃野味,洒一点风味更佳。结果险没少遇,野味却没吃到。

    展昭哑然,谁出门带这些?野鸡他没瞧见,且处理起来麻烦,想吃回镇上再吃吧。

    阮红玉掏出两个小瓷瓶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掏出一个发簪抓在手上比划了一下,“瞧,这个可以用来防身,可惜李老汉不讲武德,竟然对我下药!”

    展昭挑眉,她想得倒挺周全。

    见她不再掏东西出来,笑问:“没了?”

    “还有火折子和肉干,肉干吃完了。”她摊手叹气,“带少了!”

    展昭失笑,幸好她准备周全。“吃吧,吃完我们回去。”

    既然带了五香粉和盐,便撒了些在鸡蛋上,味道果然更好。

    展昭不要,他对吃食没有太多要求,能填饱肚子便好,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可她偏不,硬是给他撒了些。

    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盯着他瞧,无声催催他尝尝。

    平时瞧着知礼得体,私底下怎么也跟陆瑶一般,孩子气!

    咬了一口,确实可口不少。

    阮红玉虽然饿狠了,吃了两个鸡蛋便不吃了,干巴巴的噎人!

    灭了火堆,二人原路返回。

    有展昭在,陡坡算不得什么,几下便回到了山道上。

    白日里从上往下看,阮红玉庆幸当时天黑看不清,要不然她还真不敢往下冲。这一趟遇险真叫她明白了什么是江湖险恶,自己还是天真了。

    不过她才不会就这么被吓住,下回要更谨慎点。总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足不出户困死在一个地方吧?

    她还要大展事业宏图呢。

    看着走在前头的展昭,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光是背影就足以让人一见倾心。

    不禁心生感慨。

    ——唉,展昭怎么可以这么帅?这宽肩窄臀大长腿,这英姿勃发的体态,连甩动的衣摆都在撩人!

    ——我当时要是说他是我男人,说不定就不会遭罪了。

    ——周老爷怎么也不会要一个少妇给儿子冲喜吧?啧,居然觉得冲喜能给周少爷充值智商,我看周老爷的脑子也不行!

    ——下回要是再出远门,我得把自己跟展昭绑定起来,不论谁问,都说他是我男人。我男人武艺高强,看谁还敢谋害我。

    ——要是不行,我就说自己是寡妇!克夫!看谁谁短命!

    不靠谱的碎碎念灌进脑中,展昭愕然地回头看身后跟着的姑娘。

    她离自己两步开外,自己同她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怎得就听见她的心声了?怎么回事?

    “怎么了?”阮红玉加快步子跟他并肩而行。

    展昭摇头,自己能听见她心声一事万万不能泄露给任何人,包括她本人。

    “展昭,这回的事你得帮我瞒着我爹。”

    展昭立刻皱眉,此事瞒着也好,省得阮掌柜担心,可瞒着似乎有些不妥,一时间左右为难起来。

    见他没有立即答应,她便知道他在犹豫。

    “横竖我没事,虚惊一场。我回去跟我爹说李老汉嫌弃价格不好,没有下次了。哪里没地方收山货,又不是非要来这里不可。”她忽然想起那批山货,忙问:“那些山货呢?”

    “暂寄在罗老汉家,回去时直接雇他的马车。”

    阮红玉撇嘴,罗老汉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雇主无缘无故有失踪了也不闻不问!

    ——我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可能徒步走回镇上?就算李老汉哄他我是坐牛车出去的,我有毛病啊?花钱雇了马车不坐,跑去坐敞篷牛车晒太阳?

    ——真是猪队友!

    展昭片头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再次确定自己同她没有任何接触。

    怎么回事?走在她身旁就能听见她的声音了?

    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忽而嘴角微翘。听见便听见吧。

    阮红玉捕捉到他唇边的一抹浅浅笑意,奇怪道:“你笑什么呢?”

    “姑娘平安无事,我很高兴。”

    阮红玉狐疑。

    ——他不会是哄我开心吧?不对,他是会哄姑娘开心的人吗?

    展昭目视前方配合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地陪着她在山道上缓行。他又不是傻子,只有愿意和不愿意哄姑娘开心,不存在会不会。

    且,他不是哄她开心,实话实说罢了。

    “能得展大人挂心,我也很高兴。”

    展昭听得一愣,偏头看去,姑娘眉眼弯弯。细碎的金光透过树叶间隙撒在她身上,点缀在松绿的衣衫上,亮起光斑,明媚的笑颜似乎被点亮。

    即便脸上沾了灰还带着细小的擦痕,也难掩耀眼。

    他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在人前演戏时那般自然,在人后自行卸下伪装也毫无压力。

    她就没有想过自己为何能坦然接受她截然不同的两面吗?

    不问,不疑,不猜。

    “我答应过阮掌柜,护你周全。”一句话,将所有旖旎抹煞。

    阮红玉倒不在意,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撼动她馋他的真心。

    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怎么想的不重要,我喜欢我的便成。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我不要你的承诺,不要你的永远,只要真真切切拥有你美好的□□。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要知足。

    ——可惜啊,展昭迟早要成亲,能跟我荒唐的时光终归短暂。

    听着她的碎碎念,展昭张了张口,又默默闭上。

    这姑娘脑子里怎么尽是翻云覆雨的事?

    回到李老汉家,家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阮红玉心里窝火,要是让她见着了非要好好给那两个老货颜色看看不可!无端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展昭道:“到了镇上报官,交由官服处理此案。”

    阮红玉想起展昭跟随包大人之前的行事,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向,哪里像现在,尊法守法护法。

    展昭飞身上了马,她瞧着心里直痒。

    ——我是不是可以坐后面?从后面环抱小蛮腰,先摸哪摸哪!手滑嘛,都是意外。

    展昭如今隔着五步开外都能听见她的心声,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这姑娘真会得寸进尺!还想对他上下其手?自己方才就该让她自己爬上陡坡,看她还有没有精力胡思乱想!

    看着他脸色一点一点冷下去,阮红玉莫名其妙,自己没有哪里惹他吧?干嘛突然摆脸色?

    走过去抬头看他,水灵灵的眼睛无辜清澈,展昭薄唇紧抿,又装无辜!

    ——又抿唇!又勾引我!昨天晚上我应该趁他睡着偷亲才是!阮红玉啊阮红玉,贼胆拿出来啊!在他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推到道德的高墙,狠狠地为所欲为!又不会留下痕迹,你为什么不动手?

    ——活该你吃不到肉!

    她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该死的道德底线,追悔莫及!

    展昭越听脸越冷,她怎得就不能想点别的?

    气恼之下,他便真问出了口,“姑娘就不能想点别的?”

    阮红玉没觉得哪里不妥,嘟嘟嘴,“别的什么?饱暖思□□!”

    “昨晚你不是说饿吗?”

    “饿更要吃肉!”话落惊觉不对,瞪大眼,“展大人,你说什么呢?”

    展昭面不改色,“没什么。”

    阮红玉皱眉回想刚刚的对话,他为什么忽然问自己能不能想点别的?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怎么可能?

    难道自己的表情色迷迷?还是眼神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还在琢磨,忽然身体被他捞起,坐到了马背上。

    “诶,我要坐后面!我坐前面挡你视线!”真是,被这么一打岔,计划泡汤了!

    展昭在心中嗤笑,就她娇娇小小一团,挡什么视线?为了轻薄自己,可真是煞费苦心。手一拽缰绳,马嘶鸣着站起前蹄,继而猛然往前冲出院子。

    阮红玉被突然的大动作吓得尖叫,以为自己要落马。幸好身后是展昭,被他一手揽住腰肢,稳稳坐在他身前。

    展昭低沉的声音绕在她耳畔:“后面危险。”

    阮红玉惊魂未定。

    ——这马怎么回事啊?它是要直立行走吗?是不是展昭捣鬼?

    展昭眉毛微微挑,在聪慧这点上,他从未怀疑过她。一猜一个准,自己绝对比不过。若不是能听见她心声,他半点都瞧不出她伪装之下的心思。

    沿着村道一路往外,沿路遇到些村民。周家的傻儿子又跟村里的孩子玩在一块,周傻子指着阮红玉喊:“媳妇!媳妇!你去哪?”

    周傻子追着马跑,后头呜啦啦跟着小屁孩起哄。

    阮红玉大大翻了个白眼,真晦气!

    比起周少爷的天真无邪,周老爷才是个真傻子,冲喜这种事都信!冲喜要是有用,还要努力干什么?随便找个人冲个喜,心想事成!

    一路快马加鞭到了镇上,展昭先送阮红玉去客栈休息,自己去了地方府衙处理案件。这一去又是一天,阮红玉傍晚才等到他回客栈。

    昨晚毒发耗费了那么多精力,早上没好好吃东西,就接着忙上一天。

    他是铁打的吗?

    “怎么忙到这个时候?我还以为你去府衙走一趟就能回来。吃饭了吗?”

    展昭摇摇头,“不饿。”

    忙过头忘了吃饭,也饿过头了。

    阮红玉忙拉他去楼下大堂吃饭,点了两碗面,特意多给小二几个铜板,让他催促厨房快一些。

    小二得了好,喜笑颜开地去了。

    展昭失笑,“我不饿,不急。”

    “你是饿过头了!你昨晚也没吃吧?就早上吃了几个蛋,哪里撑得了一天?等把胃熬坏了就知道厉害了!”阮红玉边说边给他倒茶,“先喝点水,夏天要多喝水,喝水美容养颜,强身健体。”

    抬眼瞧他,瞧了又瞧。

    ——有胡茬的展昭好糙汉啊!想亲!

    ——又硬又扎的胡茬,又温又软的唇,沾着茶水的湿,从耳后撩到肩膀,转至锁骨,再随着怦怦的心跳蔓延全身。

    ——真想变成他手里的茶盏,被带着薄茧的手握住,热切亲吻,索取无度。

    展昭猛地被茶水呛到,咳得停不下来。

    她被吓一跳,“怎么又呛到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喝水老是呛?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咳得眼角带泪花才算缓过来。抬眼看对面的姑娘,心说自己以后还能好好跟她说话见面吗?

    隔着几步远都能听见她心里话,时不时冒出几句虎狼之词,他真担心自己哪一日露馅。

    他这一眼又正中阮红玉的心脏,这带着病娇的模样!面颊泛红眼角带泪,像是被狂风骤雨肆虐过的娇花,她不菜都对不起自己。

    ——呛水咳嗽都这么撩人!更想扑上去亲一口了!

    ——可怜的小乖乖,呛水多难受,姐姐亲一亲就好了!

    展昭揉了一把脸,这个不正经的姐姐,叫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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