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卖小玩意儿还是很枯燥的,不听点儿故事打发打发时间,萧明禧觉得自己熬不住。

    她支着下巴听着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唾沫横飞,说的是离国帝王的二三风流韵事。

    萧明禧听了这么些年,总算还是总结出了一些东西。

    其一,能被说的都是这个世界的大名人。例如人间帝王、公主、皇子、将军……仙界的帝君、仙子、仙官……

    其二,被说的,大多是这些人的桃色新闻或者一些外传野史,一定要够刺激,够狗血,最好还能带一点颜色。

    其三,魔界和冥界的事,人间并不会多说,不是因为什么忌讳,而是因为人间能知道的都是那些关于大战争的事情,不仅血腥暴力,而且家喻户晓,再讲这些就没意思了。而那些不为人知的——呵呵,都说是不为人知了,那还怎么讲?

    “……那晏夫人倒是个烈性子,听说自己的夫君是帝王,三宫六院,佳丽无数,那些与自己许下的山盟海誓,海枯石烂,都是情浓时的甜言蜜语,一怒之下刺了离帝一剑……”

    萧明禧听着有几分无趣,在这说书先生口中,这位离帝已经有了两位白月光、五位朱砂痣,还有十数位的红颜知己,青梅竹马。生平经历,怎么听着都像是个种马文男主。

    座中响起掌声,有人喝彩,也有人抛掷铜板。

    “说书的,有没有什么新奇的故事?这些咱们都听腻了!”

    有人起哄,台下闹哄哄的嚷嚷起来,都想听一些新故事。

    萧明禧想着,这可难不倒这说书先生。

    毕竟,她以前可见过这位,讲八十八个故事,个个不带重样的,吹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天昏地暗,天地失色。

    她那时候就觉得,要是她也有这般好口才,她的算命铺子也不至于这般冷清。

    果然,只见那说书先生打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扇了几下,卖了个关子。

    “这新故事啊,要听也不是没有。而且还是个你们从来没听过的。”

    常来的茶客叫嚷着不信,新来的则好奇是什么故事。

    “说来听听。”

    “我不信,快说!”

    ……

    说书先生拿眼睛去瞟那个桌前的钵子。

    “这——”

    茶客们也很懂得说书先生的套路,“唏嘘”一阵后,还是纷纷往那只磨得发光的钵子里扔钱。

    “噌噌”的金属摩擦声令人忍不住的兴奋。投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说书先生见情势差不多,咳了两声,合了扇子,拿扇柄在桌上一敲,“笃”的一声,场面稍霁。

    “既然各位都诚意满满地想听于某人说的故事,那在下就献丑,博诸君一笑。”

    “快讲吧,快讲吧,别在那儿文绉绉的了。”

    于先生也不恼,他只又敲了一下扇柄,压低声音道:“你们可知道,那魔界万魔之主魔尊殿下?”

    有人“嘁”了一声:“仙魔大战的故事早就被人讲烂了,谁要听这个?”

    于先生举起一根手指,左右摆动了几下:“非也,非也,于某人可没说过要讲仙魔大战之事。”

    “那你要说什么?萧毋宁一个大魔头,除了杀人还会干什么?”

    于先生神秘一笑,展开了折扇,遮住半张脸:“话说,最先代魔族天生地养,无父无母,跟神族一样,与天地同寿。两族只是修炼之法不同,神族清心寡欲,而魔族重欲。”

    “于是此后修者分两类,一修仙,一修魔。”

    有人不解:“这与故事有什么关系?这我们都知道。”

    于先生伸手压了压:“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且听于某人慢慢道来。”

    “这魔尊萧毋宁,正是先代魔族之首。喜战重欲,好杀戮,戾气极重。”

    “传言,路边的一条狗冲他吠一声,他都要追上去屠了那条狗的全族。”

    萧明禧“啧”了一声,路边的狗不都是杂交野生的吗?这魔尊是怎么知道狗的全族是哪几条?而且万一分布地点也不同,那不是更麻烦?难道魔尊的属下还负责帮忙调查这个?

    萧明禧的表情一言难尽,这——这也太惨了吧?

    “传言魔尊容貌奇丑无比,常年带着一张鬼面具,是真的假的?”

    有人好奇。

    于先生心想着,这可真是抛的一块好砖。他笑了笑,将他的“玉”娓娓道。

    “魔尊丑不丑不重要,但魔尊的女人啊,啧啧,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闭月羞花。”

    又有人疑惑:“魔尊这么丑,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漂亮女人愿意要?”

    这回不等于先生解惑,就有人抢答:“蠢材,那可是魔尊,你见过哪个皇帝因为长得丑而讨不到老婆的?”

    满座哄堂,于先生也笑了笑:“传言,魔宫中有三十宫,六十院,佳丽三万余人。”

    顿一顿,于先生动了动眉梢,表情有点猥琐:“我还听说,魔尊能一夜七十次,所以每晚侍寝的魔妃都至少有十位。”

    座中一片哗然哗然:“真的假的?”

    “真的吧,毕竟是魔尊诶!”

    “魔尊殿下实乃吾辈楷模!”

    画风突变,众人的话题逐渐转向讨论魔族有哪些牌子的壮阳药。

    不过他们也只能讨论讨论,毕竟那些都是从魔族偷渡过来的,千金难求。

    萧明禧听着只觉得离谱,一夜七十次?

    就算这魔尊晚上睡觉是十二个小时,一整晚都不睡,从头做到尾,那满打满算平均下来岂不是每次十分钟多一点?

    这也太——

    萧明禧默默地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尖。

    等那群人回头想明白了,也许,就不觉得那个魔尊是楷模了。

    吕先生又道:“传言魔尊萧毋宁有两名挚爱,是魔界中少有的专情之人。”

    萧明禧:……

    后宫佳丽三万,挚爱两名,他专的哪门子一?

    但众人显然不像萧明禧这么想,听得聚精会神,似乎,还挺赞同?

    “传言魔尊此生最爱的是魔族第九王的女儿,郡主久裳,而最爱而不得的,是前灵族圣女,如今的灵族之主,明迟欢。”

    “这郡主我也没见过,想来魔族的女人,“啧”不说也罢,但那明迟欢,那可是真正的人间绝色。”

    “据说仙魔大战之时,魔尊一见灵主,顿时天雷勾动地火,陷入爱池,无法自拔,整日吟唱那首《关雎》以表达对灵主的思念之情。”

    萧明禧:……

    她明明记得于先生前日说过,魔族之人个个都是睁眼瞎,大字不识半个。魔族婴儿睁开眼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切人脑袋。而如今,魔尊竟然跳过了学《三字经》,《千字文》,直接会读《诗经》了吗?

    “但那位灵主是什么人?那可是最接近神族的天之骄女,冰清玉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魔族的粗鄙之徒?于是,灵主看也不看魔尊一眼,将魔尊打得那是屁滚尿流。”

    萧明禧很想知道,看也不看一眼是怎么将人打的屁滚尿流的,闭着眼睛打的么?

    “后来魔族郡主久裳心疼魔主,怒气冲冲地上阵杀敌,与那灵主杀的是天昏地暗,三界动荡……

    萧明禧:所以……魔尊还不如一个郡主有用?

    “……最后,仙魔大战无法善了,终于,万象之主出面将魔族赶回魔域,这才天下大定,四海升平。”

    故事终了,于先生顺手捋了捋胡子,得意一笑。

    “好,讲得好!”

    众人欢笑鼓掌,又是一阵糙汉子撒钱的“叮当”声。

    萧明禧收拾收拾,背起空篓子,在嘈杂的人声中出了十里茶肆。

    时近正午,太阳已经浮在了头顶正上方。

    路上,行人匆匆地走着,时不时有人伸手抹一把脸上的汗。

    萧明禧皱着鼻子,一条街的汗味。她揉一揉晒红的脸,蹭着街边的廊檐阴影,消解几分酷热难耐的暑气。

    她沿着这条街一直往东走,人烟渐稀,再向南转了一个弯,林木逐渐变高,绿荫层层笼下,挡掉大半烈阳。许是因为离大观山近了,气温渐渐凉下来,混进了几缕涩然的绿意。

    萧明禧踏着樵民们砍柴时踩出来的不成规矩的小路,挥开几根挂出来的杂藤。

    小道尽头是一座破烂的山神庙,那庙半面依着山岩,只砌着两面墙,顶上的瓦大多被不知名木本植物的根给挤掉或者弄碎,只零星堆了几片,看上去一片苍翠。偶有野花点缀,也是点点朵朵,连不成片。

    萧明禧看见庙顶上的清新的野花,心里有些痒痒,思忖着给头上早已晒蔫的小花找个替代,她合十了双手对着山神庙拜了拜,心里默念:山神大人,借您头上的小花一朵,下回来给您上供香。

    在心里祷告完了,萧明禧搓了搓手,踩着庙边手腕粗的藤蔓,够上了庙顶的瓦缝。她眯着眼,用力地踮起脚,三寸,两寸,够到了!

    萧明禧心里一喜。

    “你在干什么?”

    一道起伏平仄并不明显的声音响起来。

    萧明禧抖了个机灵,脚底一滑——

    “我敲了!”

    她的小臂在瓦片裂口上刮擦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地上,压倒了一片矮草。

    山间有一阵风刮过,在大夏天里竟还激起层层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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