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的时候发现之前在门口眼神交碰的那个凉薄男此时刚巧背对着我站着。

    阿灼见我一直盯着那人,于是问道:“女郎认识石崇?”

    他便是石崇!我不免多看了那人两眼。

    听阿灼方才话中的意思,看来他也是认识石崇的,于是我问道;“你认识他?

    贾褒撮合我与石崇一事发生在阿灼来府之前,他自然是不知道这个小插曲的,那就说明他认识石崇是通过其他途径。

    阿灼说道:“方才我与聂掌柜谈话时,他说那人是石崇。”

    我道:“聂掌柜为何会认识石崇?”

    石苞如今是炙手可热的权臣之一,石崇作为他的小儿子,被人所知并不稀奇,但能将名字与脸对上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难不成石崇与元兮阁有关系?

    但如今这只是猜测尚不能肯定,毕竟聂掌柜在洛阳脂粉行业纵横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这构建的关系网让他知道石崇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阿灼轻轻摇摇头:“聂掌柜只说了这石崇好似有意参与进入胭脂这行,其余的便没有再同我说了。”

    若是因为这个,石崇与聂掌柜结识,以及今日来参加这个白圭宴倒是情理之中。

    阿灼又补充道:“不过聂掌柜好似十分看好石崇,说他虽未做过生意,但是对经商确是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阿灼忽而停下,看着我说道:“女郎为何想了解这人?”

    “这......”

    当年刚来此地,就被贾褒上门说亲,自然对此人的记忆要深一些,久闻其名不见其人,所以才对他感到好奇。

    “路郎,周郎。”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我抬头望去,发现说话的人便是我们正在议论的人。

    我先是有些奇怪这石崇是怎么知道我与阿灼的名字,而后想想,这白圭宴上商人间相互交谈,交流间自然是相互传递了信息,就比如方才聂掌柜给阿灼介绍石崇一般。

    石崇看来是个社交能手,这刚来不久便对这里的人有了粗略的了解,

    我与阿灼相视一眼,而后向石崇行了一礼。

    洛阳的鄙视链中,从政看不起从商,如今石崇愿意主动与我俩交流,且不论他心中究竟是何想法,但谁又会伸手打笑脸人呢。

    我道:“原来是石郎,久仰大名!”

    石崇虽然皮笑肉不笑,但也是客气道:“哪里比得过路郎与周郎呀,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

    “石郎谬赞了,在你面前,我们这不就是班门弄斧嘛。”

    “路郎过谦,近来这吾琁室的紫粉风头很强呀,我这没干过脂粉行当的都略知一二。”

    “哪里哪里。”在这种公开场合,对这种夸奖万万不能接受,不然便会落下一个不知谦逊为何物。

    石崇与我和阿灼寒暄了一会儿便离去了,而后看他又拉了另外脂粉店的掌柜在交流,看来石崇是真有心进入脂粉这行。

    或许他与我有同样的想法,认为如今河清海晏,脂粉便是这风口。

    这时,阿灼的小厮阿景匆忙进来,而后在阿灼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我见阿灼听到阿景传递的消息后,眼睛低垂,表情微变。

    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心下疑惑中,便听见阿灼对我说他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要先回去一趟。

    阿灼鲜少会露出如此神色,怕是事情并不小,我想着莫非是家中变故,但阿灼自小便在牙侩手中倒卖怎会突然出现家人,没有头绪,在阿灼匆忙离去之际,我提醒说:“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同我说。”

    在我说完这话后,阿灼停顿了片刻,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而后笑着说好之后便离去了。

    阿灼走之前,让阿景留下来陪我,但我与阿景不熟,即使不用与他说话,但他待在我身边我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所幸这次的白圭宴举办的地点与贾府相近,所以我便让他去贾府帮我把元玉叫来接我。

    一个时辰后,跟着阿景前来的并非元玉,而是阿宸。

    白圭宴这事,我只同元玉提起过,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自然有些事情需要元玉指点一二。

    仍记得我与元玉说要同阿灼一同前往时,他面上闪现的复杂表情,真是让我难以琢磨。

    至于阿宸......

    其实只要是与阿灼有关的事情我都会下意识的瞒她。阿灼是我的合作伙伴,我自是不可能不去见他,但我又有私心,不愿意做过多的撮合。

    只是没想到阿景没叫来元玉,反而叫来了阿宸。瞒到最后,竟然在这里破了功。

    我虽未质问,阿景便立马感觉到我的迟疑。

    他说贾府的人说元玉今日恰好出门了,而此时阿宸正好外出回来,见到阿灼身边的小厮在门口站在,多少也猜出了是发生了一些事。

    原本阿景还想再等会,但这天色渐暗,元玉左右等不来,而宴会也将结束,阿景担心我一个人待在那会遇到什么情况,于是还是找了阿宸一同前去。

    我看向阿宸,尴尬道:“你来啦。”

    阿宸果然如我所料想的一般,在知道我与阿灼出来参加这个白圭宴后,表情并不算太好。

    虽然阿宸平日表情淡淡,与阿宸相处久了,我也能从中感受到细微的区别。

    惆怅时,阿宸的视线会放空,虽然目光是看着你,但却好似是穿过实体,望向更远的地方;生气时,阿宸的眼睛便会接上冰霜,嘴唇会微抿,好似有千言万语但就是不说;但她开心时,眼角便会跳上喜色,如同大地回暖,万物复苏一般......

    此时阿宸嘴唇微抿,如湖水幽静的眼底结冰千里。

    我不禁咽了咽,这结冰区域怕是有青海湖这么大了。

    天色已晚,我离席,跟着阿宸乘坐上了她方才带来的马车。

    我瞥了瞥阿宸的方向,只见她面无表情,但又礼数尽至,没有可以挑刺的地方。

    若是旁人在这,绝对看不出她生气了。

    “那个......”终究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我和阿灼就是来参加了个宴会而已,你莫要多想......”

    ......

    我说完这话后,车内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阿宸沉默良久后道:“女郎为何要说谎。”

    我看得出阿宸在内心做了几番挣扎,关于是否要向我表达自己的感受。

    若是过去,阿宸估计会把这些话放在心里,但谢天谢地,她最终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听到阿宸说出自己生气的地方,我不由松了口气。原来她是气恼我说谎这事,而非与阿灼单独出行这事。

    今日出门时,为了不让阿宸与珠娘跟着我,我便随口胡诌说是与卫灵玉去街市上闲逛。

    我实话实说:“我是担心你知道我与阿灼出去会生气。”

    既然阿宸把她的想法告诉我,我自然也不能隐瞒我最真实的想法。这事最近成为我与阿宸之间的芥蒂,若是能早日说开,也是好的。

    阿宸听到我这话后,面上不再是原先的极度淡然的表情,而是一脸惊讶。

    我估计她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她没想到她对阿灼那份小心思竟然被我察觉出来了。

    我继续说道:“我今日之所以对你说谎,便是不想你知道此事后会难受。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不希望我们俩因为阿灼的事情而离心,阿灼只是我的合伙伙伴,我与他之间并无私情。”

    阿宸收敛神色,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我,严肃道:“女郎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看着她,从她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马车经过市集,市集里张灯结彩,火光从窗纱外投进来,让马车内流光溢彩。即使是夜幕降临,周边依旧有些许高声谈论的声音、愉悦欢笑的声音、店铺叫卖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

    马蹄声在此时额外清晰,混杂这人声充斥在我的耳边。不知是周边的声音声音繁杂让我生了幻觉,抑或是街市灯火明暗不定,我好似看见阿宸扬起了一丝笑意。

    市集里人来人往,马车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阿宸倾身递给我了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草木虫兽的图案。我拿起香囊,凑近嗅了嗅,是迷迭香的味道。

    我抬眼看向宸儿。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不生我气了?

    这时小贩的叫卖声在马车旁响起:“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又红又甜的冰糖葫芦.......”

    我打开帘子一瞧,然后看到小贩稻草靶子,这糖葫芦的卖相可比我之前自己做的要好看多了!我赶紧让阿富停下来,而后从小贩那儿买了三串糖葫芦。

    一根是阿富的,一根是我的,还有一根......我看向阿宸,有些不确定她要不要吃,毕竟阿宸对这种甜食一向没什么兴趣。

    我试探性地递给阿宸一根糖葫芦,却见她竟然直接接了过去,还吃了起来。

    我心中欢喜,觉着是方才和阿宸的误会解除了,所以她才不拒绝我给她的甜食的。

    这么想着,我有些得意忘形。于是边咬着糖葫芦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放心,你若是喜欢阿灼,我绝对站你这边,卫灵玉什么的都要靠边站!”

    阿宸动作一滞,笑容也凝固住,手里刚吃了一颗的糖葫芦也放了下来。

    见状,我吃着手中的冰糖葫芦,心道又怎么惹到她了?

    思绪繁多,无关的诗也窜入脑中:

    我的所爱在闹市;

    想去寻她人拥挤,

    仰头无法泪沾耳。

    爱人赠我双燕图;

    回她什么:冰糖壶卢

    从此翻脸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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