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线索
两个孩子刚刚踏进陋居的小院子里，盘踞在天穹顶端的灰蓝色的乌云就拧开了藏在身体里的水龙头，噼里啪啦地下起了豆大的雨滴。
好在这时离房子只剩两三步路了，他们飞快地赶在水珠顺着头发流进脖子里边之前拉开了联通厨房的后门。
“早呀，你们俩，”站在灶台边上准备早餐的韦斯莱夫人跟他们打招呼道，她娴熟地一挥魔杖，让均匀沾好果酱的吐司片挨个跳进她放在饭桌上篮子里，赫敏在长桌边上摆碟子，“我知道哈莉早起是去喂鸟，你也是吗？”她叉着腰转头问她的儿子。
弗雷德嘿嘿一笑，他趁哈莉换鞋的时候随手把手里的袋子塞进鞋柜里，“早呀，妈妈，我只是早起去遛弯了。”他搪塞道，冲到桌子边上拿起了一块吐司，“谢谢妈妈，我正好饿了。”
“早起遛弯？”韦斯莱夫人明显不太相信他说的话，“我不信——整个假期我都没怎么见你早起过。”
“是这样，弗雷德还帮我喂了鸟呢，韦斯莱夫人。”哈莉随口解围道，顺手把风衣外套挂在门边上，“我们一起走回来的，还好没赶上大雨。”
“已经下大雨了？”韦斯莱夫人被她的这句话打了个岔，她皱眉抬头看了看窗外，“幸好你回来得早——对了，哈莉，西里斯也在，他今天来得真早，现在或许在客厅——”
韦斯莱夫人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楼梯那边传来杂乱的下楼声，大小孩子们推推挤挤出现在厨房门口，他们迷迷瞪瞪、吵吵嚷嚷地互相打招呼，跟韦斯莱夫人道早安。
接着韦斯莱先生端着咖啡与西里斯从客厅的方向走了进来。
“西里斯！”哈莉坐在长桌边冲她的这位教父微笑，她预想能在对方的脸上看见回应的热情笑容，可是，对方那双深灰的眼珠在与她对视的瞬间竟下意识地避开了。
即使这只是一个极短暂的闪烁，但哈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看起来布莱克出了一点儿小问题——会是什么呢？’她咬了一口手里拿着的三明治，盯着西里斯布莱克面无表情的脸瞧——顺着他的视线，她看见了正在兴高采烈地跟罗恩讲话的弗雷德韦斯莱。
大家庭用餐时段的嘈杂是很正常的，因为每个人都在说话，如果能像看电视那样把音量调小一点儿，这种氛围其实相当温馨。
可惜这种家常的幸福在忙乱的返校日太容易被打碎了，忽然之间，大壁炉里就窜起了鲜绿色的火焰，一眨眼便变幻成代表魔法部的M字。
“大家安静、安静——这是魔法部的紧急口信。”珀西迅速地大声道，而韦斯莱先生已经起身走到了壁炉边上，他弯腰探身看着炉火，里面冒出来一个活像鸡蛋似的人头，是阿莫斯迪戈里。
“亚瑟，”迪戈里急急地喊道，几颗火星从他的嘴巴里喷了出来，成功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你现在必须得回一趟部里，疯眼汉出了点状况——”
“行，不过你得先告诉发生什么事了？”韦斯莱先生开口问道，一边转过脸朝珀西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后者机敏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笔和本子递了过去。
“他们猜昨晚有人闯进了疯眼汉的院子……可你是了解他的，一直神经过敏，虽说之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真发生了大家都不觉得奇怪，要我说，没准只是一只野猫路过闹出来点声响——附近的垃圾桶就遭了殃，它们被他的咒语击中之后就开始碰碰碰地响。
那些麻瓜们半夜听见很大的撞击声响，就叫来了他们的傲罗……据说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派人赶过去的时候那个垃圾桶还在噗噗噗地往外喷垃圾，最糟糕的是他们没发现任何能够证明那个闯入者存在的证据或者迹象——”
“啊，那……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那边已经下结论了？”韦斯莱先生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还没有，他们还没找到他哩，事情一旦涉及麻瓜傲罗就会多很多程序工作，你也知道他们办公室的主任——”
“道奇……是的……他可不好糊弄。”
“幸好我今天回来得早……本来是为了送几封信，所以你得赶快过来，亚瑟，这件事儿没有人员伤亡，本来不严重，可以交给你们办公室处理，那就能放他一马了，想想看疯眼汉的前科……如果道奇……那就不好弄了。”
“好吧，”韦斯莱先生说，把笔记本上的记录页给拽了下来，“我这就过去。”他匆匆走出厨房往主卧跑去。
“真抱歉这么早打扰你们，茉莉，”迪戈里对韦斯莱夫人说，“可只有亚瑟能帮上忙，本来疯眼汉今天就要开始新工作了，唉……”
听见他这样说，韦斯莱夫人只能发挥一个家庭主妇的应有涵养，她对迪戈里表示了原谅，还给了他一块果酱面包。
考虑到今天是她一整年最忙的一天，失去伴侣的帮助显然会让她的工作难度显著提升，但她还是有条不紊地跟丈夫告别，然后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碗碟，开始准备帮用完早饭的孩子们准备返校的行李。
“哈莉、赫敏？”韦斯莱夫人在她的那几个成年的儿子聚在一块儿谈论疯眼汉穆迪那些早年轶事的时候叫住了正准备去楼上拿行李的两个女孩儿，“亲爱的，你们都收拾好行李了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韦斯莱夫人？”赫敏问道。
“是这样，”韦斯莱夫人说，“本来应该是亚瑟开家里的车送你们去车站的，可是……你们可以帮我去村邮电所打麻瓜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定几辆车吗，家里的电话被亚瑟弄坏了，人数要加上比尔和查理，地址你们都知道的，时间八点四十。”
“当然可以，我们昨晚就收拾好行李了，”赫敏望了望好友，哈莉也点头表示同意，“现在去没问题。”
“外面雨很大，”西里斯突然说，三个女性都看向他，他正站在厨房门口那儿，“我可以带哈莉用移形咒过去，很快的，你们可不希望被雨淋个湿透，是吧？”
“那当然最好了，谢谢你，西里斯，”韦斯利夫人高兴地说，“只是别忘了忽略咒。”
既然两个成年人已经说好了，女孩们也没什么意见，哈莉重新穿好外套和鞋子，“我准备好了。”她走到西里斯身侧。
“这感觉可能不会很舒服，”西里斯说，他抬起手臂，“抓住我，无论如何也别松开。”
哈莉短暂地与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她伸手搭上他的手臂，“好的。”她说。
“三、二、一——幻影移形。”
还是那种熟悉的被橡胶管子挤压的感觉，光明重新降临后他们已站在了一条铺着碎石的小道上，前方是一座用棕灰色石头建造的小屋，油着红色漆的格栅木门侧边挂着写着邮局名称的小招牌。
“应该就是这里。”西里斯说，他举着魔杖，用魔咒保护他们在走进房子的这一小段路里不被雨淋湿。
这个小村落的邮电所只有一个年轻的男员工，他坐在柜台后边无聊地往信封上盖着邮戳，当他看见两个有着漂亮面孔的陌生人出现在门边的时候显得有些惊讶。
“你好，我姨妈家的电话机出了点故障，听说这里能借打电话？”那个女孩站在柜台后边说道。
“可、可以啊，”这个男职员说，“就在那边，”他半支起身用手指了指柜台侧边用玻璃隔断的几个小开间。
“谢谢，我们还需要本地出租车公司的号码……”
“哦……我这有黄页，可以帮你查查，稍等，”他急急忙忙地拉开抽屉，因为用力过猛发出哐地一声响，“抱歉……所以你们是来这儿探亲的？”
“可以这么说。”哈莉的语气已经足够客套了，但显然对方并没能注意到这点。
“啊，你们住了多久了？”
“刚来没多久。”
“难怪，我整个大学暑假都在这兼职，不可能注意不到村里来了什么人……租车公司……没错，在这儿……我帮你们抄下来吧。”这个年轻男员工热心地说。
“谢谢。”
“不，不用，卡齐伯尔是个小地方，像你跟……你哥哥这样长相的，在我们这地方，想低调一点儿……会很困难……”他说着，抬起头把便条放在柜台上，却发现对面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俱有些微妙。
“……我猜错了吗……我看见你们都有着罗马式的黑头发…”
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侧转身瞥了一眼站在后边的俊美男性，他隐约感觉这两个人在这眼神交换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这让他对他们更感兴趣了，她转过头冷淡地冲他微笑了一下，拾起便条走进了电话隔间。
“那是我教女，”哈莉在推开隔间门的时候听见西里斯对那个男职员解释道，“我只是看起来年轻……”
她拿起话筒，输入那几个电话号码，然后她把身体转过一个角度，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拿出早上收到的小纸卷，用指尖把它摊开——她看见那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个名字。
“阿拉斯托穆迪”
——绰号疯眼汉穆迪，资深傲罗，邓布利多的学生、好友，他本人无意于投身政治，极其擅长黑魔法防御术，在伏地魔挑起第一次巫师战争的时期供职魔法部，在当时混乱的环境下抓捕、处决了不少黑巫师，也因此树敌众多，照阿莫斯迪戈里的说法，阿拉斯托穆迪多疑、警惕得有些偏执，但从没有误判前科——对于这样的一个经验丰富的巫师来说，在即将开始新工作的前夜，闹出一个大乌龙之后匆匆离开，这其中的诡谲之处是很难不引人深思。
在听见这则新闻的时候哈莉已经列出了很多种可能性，直到她终于获得了这条最后的线索。
‘典型的伏地魔做法，几乎是标志性的。’她颇为愉快地想，未来的脉络愈发清晰了起来——她只需要等到今晚，只在今晚，她就能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对，我需要预定几辆出租车……总共是……”她分心对着话筒说话，一面不动神色地将这张小纸片揉成无法复原的碎屑。
她用手轻轻一拂，那些灰白色的粗糙纸屑飘落地面，“……很好，再见。”
哈莉推开隔间的门，柜台前空荡荡的，方才那个问题很多的男职员似乎已经回到柜台后边的小办公室处理别的东西去了，西里斯坐在门口边的等候椅子上，握着魔杖的手轻轻下垂着。
“我办好了，”她的目光投向里间，轻声问道，“你解决好了吗？”
“我是你的教父，”西里斯笑着说，他起身拉开门走向雨幕，“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相信你，西里斯。”哈莉平静地说，她也走出门，她看着他那张神情紧绷而略显肃然的脸因为她的保证而微微放松了一点儿。
“那……就好，是这样，哈莉，”西里斯停下脚步，他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有些朦胧，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朝哈莉走了两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女孩站在碎石子路上，脸上保持着一种友好的微笑，“我在听。”她说。
“——是关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西里斯踟蹰地说，某一个瞬间他觉得荒唐，恍惚自己在不久前还是个少年，可现在他已经对自己的父辈身份适应良好了，这会是一个好信号吗？他不清楚，但他真的需要专注于眼下的情况，“你需要知道，现在的情势很古怪，我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停住了，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提到早晨他看见的那件事，这很正常，因为人们总是以最大的努力去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他凝视着女孩在初秋清晨的寒风中粉白的脸颊和鼻尖——还有她那双翠绿美丽的双眼，自从他恢复名誉之后她总是表现得那么的乖巧，就像一个最甜美的小姑娘，在这个瞬间，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来她曾在他面前显露过的锋芒和桀骜——也许他还记得，但这不妨碍他对她产生保护欲，他想要保护她。
‘教父的义务和责任。’他告诉自己，于是他将这个对话继续下去，“我并不是反对……年轻人有自己的恋情……”
“恋情？”她问，扬起眉，但并不显得特别惊讶或者羞惭，“这么说……你看见了？”
“我……不是故意的……你的朋友告诉我你去喂鸟了，”西里斯说，强迫自己不表现出尴尬，“亚瑟带我去阁楼看他以前收集的旧报纸，我……只是刚好撞见。”
“……我明白。”她直勾勾地回视他的眼睛，双手放松地背在身后，仿佛她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好奇，“然后呢？”
一种古怪的感觉从西里斯的心底升了起来，他可能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可他还是觉得违和——一个普通女孩被长辈看见与恋人亲密会有这样的表现吗？可惜他现在没有多少思考的机会，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知道你足够聪明，”他沉声道，“比大多数人都聪明，甚至比我当年要更聪明得多……你不能否认，与你年龄相近的男孩们都远不成熟，我知道这点是因为我曾经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你所肩负的压力……我不能想象——”
“您想说什么？”哈莉冷漠地问道，她的神色变得冷冰冰的，“您希望我跟弗雷德分开？”
“不，”西里斯立即否认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你妈妈六年级才跟你爸爸正式约会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他不会因为这一点儿时间就放弃的，不是吗？你也知道，现在的局势不明朗，有很多线索都指向伏地魔越来越活跃的迹象，你应该提高警惕，如果弗雷德韦斯莱愿意支持你，那当然很好，我认为你最好先专注学业，如果局势不是我预测得那样，那么，我想……我……没有意见。”
这番话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相当诚恳，遗憾的是他唯一的听众却没有被哪怕是一点儿打动的痕迹，“所以……这是一个建议还是一个命令？”她问，声音带着一丝讥讽。
“……都不是，”灰色眼睛的男人慢慢地说道，“这是……这只是一个请求。”
“噢……是这样吗？我简直要为自己的态度感觉愧疚了，”哈莉看着对方恳切的双眼，然后她朝这个男人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被冰块冻结的微笑，“可是，我还不太理解，为什么您会认为……我会遵循您的‘请求’。”
“你是我的教女，哈莉，”西里斯轻声说，他的感到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往日通情达理的女孩在这个时候会有这种表现，他试图挽回道，“你是我的小姑娘，我不想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我是你的……小姑娘？”哈莉缓慢地重复道，仿佛她觉得这个说法令她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我不想显得无礼，但我想指出——您几乎不了解我，或许您了解詹姆波特，但我不是他，情感记忆无法继承。布莱克先生，我很想表现得足够尊敬您，可这真的很困难，我差一点儿以为我已经忘记了拥有一个以父辈自居的男性长辈在我的生活中是什么感觉了——”
她一边轻声细语地说话，一边仔细地打量西里斯布莱克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庞——他那混杂着惊慌、受伤和被冒犯的复杂神情，她在他的虹膜反射的灰暗光影里瞥见自己平静异常的表情，她不能说自己没有享受这一刻。
“——真的很恶心。”西里斯听见她的耳语，少女柔和的声音半带着安抚之感，这种奇怪的反差让西里斯甚至产生了一种模糊的错觉——他所听见的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他看见她轻轻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为了什么。
“幻影移形。”她说。
在他们被魔咒卷进空间扭曲的缝隙之前的一秒钟，她看见他愕然的脸，只消瞬间，他们就回到了陋居温暖、热闹，堆满了行李箱、挤满了人的客厅里边。
“哈莉，西里斯，“站在楼梯转角用漂浮咒运送行李的韦斯莱夫人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你们回来了——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她笑容满面地问道。
好在这时离房子只剩两三步路了，他们飞快地赶在水珠顺着头发流进脖子里边之前拉开了联通厨房的后门。
“早呀，你们俩，”站在灶台边上准备早餐的韦斯莱夫人跟他们打招呼道，她娴熟地一挥魔杖，让均匀沾好果酱的吐司片挨个跳进她放在饭桌上篮子里，赫敏在长桌边上摆碟子，“我知道哈莉早起是去喂鸟，你也是吗？”她叉着腰转头问她的儿子。
弗雷德嘿嘿一笑，他趁哈莉换鞋的时候随手把手里的袋子塞进鞋柜里，“早呀，妈妈，我只是早起去遛弯了。”他搪塞道，冲到桌子边上拿起了一块吐司，“谢谢妈妈，我正好饿了。”
“早起遛弯？”韦斯莱夫人明显不太相信他说的话，“我不信——整个假期我都没怎么见你早起过。”
“是这样，弗雷德还帮我喂了鸟呢，韦斯莱夫人。”哈莉随口解围道，顺手把风衣外套挂在门边上，“我们一起走回来的，还好没赶上大雨。”
“已经下大雨了？”韦斯莱夫人被她的这句话打了个岔，她皱眉抬头看了看窗外，“幸好你回来得早——对了，哈莉，西里斯也在，他今天来得真早，现在或许在客厅——”
韦斯莱夫人的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楼梯那边传来杂乱的下楼声，大小孩子们推推挤挤出现在厨房门口，他们迷迷瞪瞪、吵吵嚷嚷地互相打招呼，跟韦斯莱夫人道早安。
接着韦斯莱先生端着咖啡与西里斯从客厅的方向走了进来。
“西里斯！”哈莉坐在长桌边冲她的这位教父微笑，她预想能在对方的脸上看见回应的热情笑容，可是，对方那双深灰的眼珠在与她对视的瞬间竟下意识地避开了。
即使这只是一个极短暂的闪烁，但哈莉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看起来布莱克出了一点儿小问题——会是什么呢？’她咬了一口手里拿着的三明治，盯着西里斯布莱克面无表情的脸瞧——顺着他的视线，她看见了正在兴高采烈地跟罗恩讲话的弗雷德韦斯莱。
大家庭用餐时段的嘈杂是很正常的，因为每个人都在说话，如果能像看电视那样把音量调小一点儿，这种氛围其实相当温馨。
可惜这种家常的幸福在忙乱的返校日太容易被打碎了，忽然之间，大壁炉里就窜起了鲜绿色的火焰，一眨眼便变幻成代表魔法部的M字。
“大家安静、安静——这是魔法部的紧急口信。”珀西迅速地大声道，而韦斯莱先生已经起身走到了壁炉边上，他弯腰探身看着炉火，里面冒出来一个活像鸡蛋似的人头，是阿莫斯迪戈里。
“亚瑟，”迪戈里急急地喊道，几颗火星从他的嘴巴里喷了出来，成功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你现在必须得回一趟部里，疯眼汉出了点状况——”
“行，不过你得先告诉发生什么事了？”韦斯莱先生开口问道，一边转过脸朝珀西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后者机敏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笔和本子递了过去。
“他们猜昨晚有人闯进了疯眼汉的院子……可你是了解他的，一直神经过敏，虽说之前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真发生了大家都不觉得奇怪，要我说，没准只是一只野猫路过闹出来点声响——附近的垃圾桶就遭了殃，它们被他的咒语击中之后就开始碰碰碰地响。
那些麻瓜们半夜听见很大的撞击声响，就叫来了他们的傲罗……据说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派人赶过去的时候那个垃圾桶还在噗噗噗地往外喷垃圾，最糟糕的是他们没发现任何能够证明那个闯入者存在的证据或者迹象——”
“啊，那……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那边已经下结论了？”韦斯莱先生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还没有，他们还没找到他哩，事情一旦涉及麻瓜傲罗就会多很多程序工作，你也知道他们办公室的主任——”
“道奇……是的……他可不好糊弄。”
“幸好我今天回来得早……本来是为了送几封信，所以你得赶快过来，亚瑟，这件事儿没有人员伤亡，本来不严重，可以交给你们办公室处理，那就能放他一马了，想想看疯眼汉的前科……如果道奇……那就不好弄了。”
“好吧，”韦斯莱先生说，把笔记本上的记录页给拽了下来，“我这就过去。”他匆匆走出厨房往主卧跑去。
“真抱歉这么早打扰你们，茉莉，”迪戈里对韦斯莱夫人说，“可只有亚瑟能帮上忙，本来疯眼汉今天就要开始新工作了，唉……”
听见他这样说，韦斯莱夫人只能发挥一个家庭主妇的应有涵养，她对迪戈里表示了原谅，还给了他一块果酱面包。
考虑到今天是她一整年最忙的一天，失去伴侣的帮助显然会让她的工作难度显著提升，但她还是有条不紊地跟丈夫告别，然后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碗碟，开始准备帮用完早饭的孩子们准备返校的行李。
“哈莉、赫敏？”韦斯莱夫人在她的那几个成年的儿子聚在一块儿谈论疯眼汉穆迪那些早年轶事的时候叫住了正准备去楼上拿行李的两个女孩儿，“亲爱的，你们都收拾好行李了吗？”
“是的，有什么事吗，韦斯莱夫人？”赫敏问道。
“是这样，”韦斯莱夫人说，“本来应该是亚瑟开家里的车送你们去车站的，可是……你们可以帮我去村邮电所打麻瓜出租车公司的电话定几辆车吗，家里的电话被亚瑟弄坏了，人数要加上比尔和查理，地址你们都知道的，时间八点四十。”
“当然可以，我们昨晚就收拾好行李了，”赫敏望了望好友，哈莉也点头表示同意，“现在去没问题。”
“外面雨很大，”西里斯突然说，三个女性都看向他，他正站在厨房门口那儿，“我可以带哈莉用移形咒过去，很快的，你们可不希望被雨淋个湿透，是吧？”
“那当然最好了，谢谢你，西里斯，”韦斯利夫人高兴地说，“只是别忘了忽略咒。”
既然两个成年人已经说好了，女孩们也没什么意见，哈莉重新穿好外套和鞋子，“我准备好了。”她走到西里斯身侧。
“这感觉可能不会很舒服，”西里斯说，他抬起手臂，“抓住我，无论如何也别松开。”
哈莉短暂地与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她伸手搭上他的手臂，“好的。”她说。
“三、二、一——幻影移形。”
还是那种熟悉的被橡胶管子挤压的感觉，光明重新降临后他们已站在了一条铺着碎石的小道上，前方是一座用棕灰色石头建造的小屋，油着红色漆的格栅木门侧边挂着写着邮局名称的小招牌。
“应该就是这里。”西里斯说，他举着魔杖，用魔咒保护他们在走进房子的这一小段路里不被雨淋湿。
这个小村落的邮电所只有一个年轻的男员工，他坐在柜台后边无聊地往信封上盖着邮戳，当他看见两个有着漂亮面孔的陌生人出现在门边的时候显得有些惊讶。
“你好，我姨妈家的电话机出了点故障，听说这里能借打电话？”那个女孩站在柜台后边说道。
“可、可以啊，”这个男职员说，“就在那边，”他半支起身用手指了指柜台侧边用玻璃隔断的几个小开间。
“谢谢，我们还需要本地出租车公司的号码……”
“哦……我这有黄页，可以帮你查查，稍等，”他急急忙忙地拉开抽屉，因为用力过猛发出哐地一声响，“抱歉……所以你们是来这儿探亲的？”
“可以这么说。”哈莉的语气已经足够客套了，但显然对方并没能注意到这点。
“啊，你们住了多久了？”
“刚来没多久。”
“难怪，我整个大学暑假都在这兼职，不可能注意不到村里来了什么人……租车公司……没错，在这儿……我帮你们抄下来吧。”这个年轻男员工热心地说。
“谢谢。”
“不，不用，卡齐伯尔是个小地方，像你跟……你哥哥这样长相的，在我们这地方，想低调一点儿……会很困难……”他说着，抬起头把便条放在柜台上，却发现对面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俱有些微妙。
“……我猜错了吗……我看见你们都有着罗马式的黑头发…”
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侧转身瞥了一眼站在后边的俊美男性，他隐约感觉这两个人在这眼神交换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这让他对他们更感兴趣了，她转过头冷淡地冲他微笑了一下，拾起便条走进了电话隔间。
“那是我教女，”哈莉在推开隔间门的时候听见西里斯对那个男职员解释道，“我只是看起来年轻……”
她拿起话筒，输入那几个电话号码，然后她把身体转过一个角度，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拿出早上收到的小纸卷，用指尖把它摊开——她看见那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个名字。
“阿拉斯托穆迪”
——绰号疯眼汉穆迪，资深傲罗，邓布利多的学生、好友，他本人无意于投身政治，极其擅长黑魔法防御术，在伏地魔挑起第一次巫师战争的时期供职魔法部，在当时混乱的环境下抓捕、处决了不少黑巫师，也因此树敌众多，照阿莫斯迪戈里的说法，阿拉斯托穆迪多疑、警惕得有些偏执，但从没有误判前科——对于这样的一个经验丰富的巫师来说，在即将开始新工作的前夜，闹出一个大乌龙之后匆匆离开，这其中的诡谲之处是很难不引人深思。
在听见这则新闻的时候哈莉已经列出了很多种可能性，直到她终于获得了这条最后的线索。
‘典型的伏地魔做法，几乎是标志性的。’她颇为愉快地想，未来的脉络愈发清晰了起来——她只需要等到今晚，只在今晚，她就能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对，我需要预定几辆出租车……总共是……”她分心对着话筒说话，一面不动神色地将这张小纸片揉成无法复原的碎屑。
她用手轻轻一拂，那些灰白色的粗糙纸屑飘落地面，“……很好，再见。”
哈莉推开隔间的门，柜台前空荡荡的，方才那个问题很多的男职员似乎已经回到柜台后边的小办公室处理别的东西去了，西里斯坐在门口边的等候椅子上，握着魔杖的手轻轻下垂着。
“我办好了，”她的目光投向里间，轻声问道，“你解决好了吗？”
“我是你的教父，”西里斯笑着说，他起身拉开门走向雨幕，“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我相信你，西里斯。”哈莉平静地说，她也走出门，她看着他那张神情紧绷而略显肃然的脸因为她的保证而微微放松了一点儿。
“那……就好，是这样，哈莉，”西里斯停下脚步，他的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有些朦胧，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朝哈莉走了两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女孩站在碎石子路上，脸上保持着一种友好的微笑，“我在听。”她说。
“——是关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西里斯踟蹰地说，某一个瞬间他觉得荒唐，恍惚自己在不久前还是个少年，可现在他已经对自己的父辈身份适应良好了，这会是一个好信号吗？他不清楚，但他真的需要专注于眼下的情况，“你需要知道，现在的情势很古怪，我一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停住了，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提到早晨他看见的那件事，这很正常，因为人们总是以最大的努力去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他凝视着女孩在初秋清晨的寒风中粉白的脸颊和鼻尖——还有她那双翠绿美丽的双眼，自从他恢复名誉之后她总是表现得那么的乖巧，就像一个最甜美的小姑娘，在这个瞬间，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来她曾在他面前显露过的锋芒和桀骜——也许他还记得，但这不妨碍他对她产生保护欲，他想要保护她。
‘教父的义务和责任。’他告诉自己，于是他将这个对话继续下去，“我并不是反对……年轻人有自己的恋情……”
“恋情？”她问，扬起眉，但并不显得特别惊讶或者羞惭，“这么说……你看见了？”
“我……不是故意的……你的朋友告诉我你去喂鸟了，”西里斯说，强迫自己不表现出尴尬，“亚瑟带我去阁楼看他以前收集的旧报纸，我……只是刚好撞见。”
“……我明白。”她直勾勾地回视他的眼睛，双手放松地背在身后，仿佛她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好奇，“然后呢？”
一种古怪的感觉从西里斯的心底升了起来，他可能没有过类似的经验，可他还是觉得违和——一个普通女孩被长辈看见与恋人亲密会有这样的表现吗？可惜他现在没有多少思考的机会，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我知道你足够聪明，”他沉声道，“比大多数人都聪明，甚至比我当年要更聪明得多……你不能否认，与你年龄相近的男孩们都远不成熟，我知道这点是因为我曾经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你所肩负的压力……我不能想象——”
“您想说什么？”哈莉冷漠地问道，她的神色变得冷冰冰的，“您希望我跟弗雷德分开？”
“不，”西里斯立即否认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你妈妈六年级才跟你爸爸正式约会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他不会因为这一点儿时间就放弃的，不是吗？你也知道，现在的局势不明朗，有很多线索都指向伏地魔越来越活跃的迹象，你应该提高警惕，如果弗雷德韦斯莱愿意支持你，那当然很好，我认为你最好先专注学业，如果局势不是我预测得那样，那么，我想……我……没有意见。”
这番话无论是内容还是形式都相当诚恳，遗憾的是他唯一的听众却没有被哪怕是一点儿打动的痕迹，“所以……这是一个建议还是一个命令？”她问，声音带着一丝讥讽。
“……都不是，”灰色眼睛的男人慢慢地说道，“这是……这只是一个请求。”
“噢……是这样吗？我简直要为自己的态度感觉愧疚了，”哈莉看着对方恳切的双眼，然后她朝这个男人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被冰块冻结的微笑，“可是，我还不太理解，为什么您会认为……我会遵循您的‘请求’。”
“你是我的教女，哈莉，”西里斯轻声说，他的感到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往日通情达理的女孩在这个时候会有这种表现，他试图挽回道，“你是我的小姑娘，我不想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我是你的……小姑娘？”哈莉缓慢地重复道，仿佛她觉得这个说法令她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我不想显得无礼，但我想指出——您几乎不了解我，或许您了解詹姆波特，但我不是他，情感记忆无法继承。布莱克先生，我很想表现得足够尊敬您，可这真的很困难，我差一点儿以为我已经忘记了拥有一个以父辈自居的男性长辈在我的生活中是什么感觉了——”
她一边轻声细语地说话，一边仔细地打量西里斯布莱克那张俊美异常的脸庞——他那混杂着惊慌、受伤和被冒犯的复杂神情，她在他的虹膜反射的灰暗光影里瞥见自己平静异常的表情，她不能说自己没有享受这一刻。
“——真的很恶心。”西里斯听见她的耳语，少女柔和的声音半带着安抚之感，这种奇怪的反差让西里斯甚至产生了一种模糊的错觉——他所听见的一切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他看见她轻轻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为了什么。
“幻影移形。”她说。
在他们被魔咒卷进空间扭曲的缝隙之前的一秒钟，她看见他愕然的脸，只消瞬间，他们就回到了陋居温暖、热闹，堆满了行李箱、挤满了人的客厅里边。
“哈莉，西里斯，“站在楼梯转角用漂浮咒运送行李的韦斯莱夫人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你们回来了——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她笑容满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