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留明月
越是融合，越靠近那轮青月，就越有超脱之意，是青月还是清漪月婵，谁又分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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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舒展身体，从睡梦中醒来。
自打修行开始，她就很少真正睡过觉，基本是以修炼代替。在偌大的补天教中，她先是圣女候选，进而成为大教圣女，从没有留给她休息的余裕。
她现今身在天仙书院。从下界离开算起已两月有余，作为圣女的叛逆次身，不便回到补天教，结识书院的接班人凤舞之后顺理成章加入了天仙书院。
天仙书院待她很好，不失为一个安心修炼的场所。清漪于此地蛰伏清修，只有等修为高了，才有和教派以及主身谈判的资格。
但也有不在预料中的变化。比如主身与仙殿传人走在一起，二人共同追寻至尊殿堂踪迹，她听闻消息后更加小心地隐藏起来。
再比如她识海中的那位女子有了变化。此女先前安静躺在床上，是个永远沉眠不醒的睡美人，这段时间却香有了生机般，似乎在呼吸吞吐灵气，实际上是灵光在她周围自主起伏旋转。
清漪偶尔入定时会去识海内看望那位女子，其实那女人长相与清漪、月婵都差不多，可三人的气质却有些微差异。
月宫的来历神秘，女仙的身份更神秘，对外的说法是补天圣女年幼时经历奇遇所得，实为月婵与生俱来的伴生之宝。在月婵修行次身法门后，她的次身也有着这一份神魂力量的加成，识海中有着和主身相同的宫殿。
识海中的月宫与真实宫阙一般无二，更是一件神魂秘宝，能为她抵抗他人的神识攻伐，也能为她所用。
月宫女仙也像一位真正的仙人，只是一直沉睡着，而她能推开沉重的殿门去到装饰华贵的寝宫内，近距离看女子的仙颜。
清漪坐在床沿细细打量这位“睡美人”的轮廓，分明是与她如出一辙的形容，但这女子却像最神圣的月亮化成了人形，皎洁生光，流淌月华。
伸手轻触女子脸颊，识海中的躯体也是温柔的触感，甚至自己也在恍惚间被谁摸了一下，好像是自己的另一具躯壳，如今是在触摸自己。
比半身更近的距离，那是一个沉睡的自己。
自己的主身月婵远没有这个女子来的亲切。现今两人敌对，次身不比主身，她有好的资源与护道人，而自己如今算得上是叛出师门，一穷二白，为了不被捉回去融合销毁，只能一躲再躲。
识海中月宫的异常改变在来到天仙书院不久便出现了，她能感觉到那是一种莫名的期待与召唤，似在催促自己去找寻某件东西。
太不对劲了，这样的传承实在有些妖。
早在身为月婵时，她就明白自己的机缘得天独厚，这般优势足以让她傲视整个三千州。
但她退缩了，号称一代神女，骄傲无比，要立在当世之巅，却不敢过多接触脑海中的传承，没有以巅峰姿态冠绝一世。
这样算是浪费天赋吗？月婵和清漪都立志修炼成仙，但偏偏放弃了近在眼前的捷径。
不管是过去身为圣女时，还是而今的隐匿叛逃的次身，清漪都对自己的修行进度感到无奈，说得上是绝代天骄，却又离登顶差了一些。她自己这些年来除了道行，其余实在没有太多进益……主身那边，想来也是一样。
未来和主身的争斗，关键之处在于神魂，除了壮大自己的灵魂之力，便是收集魂器用来针对彼此。
想到神魂力量，思绪便不由自主回转到识海中的月宫里，若她是月婵，是清漪，那么……她又是谁？
数月之后。
在那个荒域少年帮助下，清漪成功融合了青月焰，瞬间暴涨的灵魂力量与莫名的情绪，让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清晖从身后月轮洒下，似乎隔开了清漪和此世。此生是要抛却红尘只问仙道吗？属于清漪的那些杂思是否也要放下，随月辉而去之后，她还是她吗？
石昊的呼唤把她的精神意志拉回了现实，但清漪还是觉得一阵恍惚，那情绪是来自脑中月宫里的女子，还是来自青月焰呢？
和小石的约定也虚幻而不真实，彼时的她没有在意，而小石在意的也不是她，两个人靠的很近，画面却忽的被一阵风吹散了，就如那水中月被吹皱，散成一池碎光。
清漪一个人在书院的仙池沐浴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有别于月婵，与尚未得到青月焰的清漪亦有分别。
青月焰被唤出，火焰化作一轮青色明月悬在脑后。水中倒影更像一位女仙了，褪去了少女的彷徨茫然，月辉将她映衬得清冷淡然，似马上要飞升而去，离开尘世。
这样就更像了。
清漪不再使用假身份的面容，又回归了补天教圣女的样子。
就和月宫仙子一模一样。
这仍然是曾经仙道前贤的遗留吗？会否和月婵、和她清漪太有缘了些……那位前贤，不，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青月仙吧，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
仙池中几轮明月倒影互相交融，万千思绪纷纷而起，都指向眼前月色。
由青月带来的影响一直伴随清漪身旁，她与主身见面时二人和青月焰的共鸣、主身得到的青月仙旧物，所有的所有，都指向那位风华绝代的仙古真仙。
青月呀。
……
清漪和月婵难得走在一起，共同沐浴月华而行，青月焰自行悬浮身后，护持二人道途。二者难得这样和平相处，并无争斗，却也没有什么话说。
她们在前往无人区边荒的路上相遇结伴。准确地说，是月婵找到清漪，二人深谈过后结伴同行。
曾经的一次照面，让她们交融在一起和青月焰共鸣，自然而然修出一道仙气，而清漪提出的问题让她们都陷入了沉默。
我们融合之后就是完整的吗？青月仙是否在这一道的终点等着我们？
当两个人之间牵扯进第三人，是否就能打破宿命，不再至纯的圣女，应当不会被纯洁无瑕的女仙看中吧。
但与荒分开后，月婵和清漪脑海中的月宫仍旧在，月宫中的仙子也如往常般静谧安详。
月婵在离开仙古遗地之后极速赶回补天教，查阅了许多古籍残卷，所有能找到的关于青月仙的记载都被她翻了出来，那位女仙的形象被她勾勒出了大概。
青月仙曾言自己不会真正离去，未来还会回归世间。
一个纪元过去了，依然能回归吗，不愧为仙道人物，就如那长生仙药历经万劫长存世间。
她是否回来了？还是即将回归……
若要在当世找一个和青月有大因果的人，月婵自知必然是自己和那次身。
她难道就是青月的后手，未来要被月宫女仙夺舍，还是融合仙火失去自我。这样的未来，她一点也不想要。
月婵在一个月后与清漪悄悄会面，两人找了一个极隐蔽的地点交换信息。
清漪气质出尘脱俗，却又带着似有若无的茫然，月婵清丽端庄，又十分执着。两人谈话的内容，竟都是清漪劝月婵放下、一切随命数，自身若不能修到绝巅，与成为仙者后手并没有什么区别，而月婵独尊自身，打定主意要融合次身，也不想未来成全已逝的真仙。
月婵看不下去次身的不求上进随波逐流，这样岂是修者该有的心态？
清漪则对这些不抱期望，她苦笑问主身，青月仙复苏的条件似乎很简单，我们又能如何抗争呢？
“不谈这些，我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清漪理了理颈侧的秀发，转身面向月婵，开口道：“你可曾觉得，我们并不完整，就算融合之后，也不算圆满。”
月婵心中一动，仍是坚持之前的想法，融合之后，专心修道便是，未来自会一力化解所有劫难。
但世间有几个修士能肯定自己未来得道成仙，若不成仙，甚至不配与真仙论因果。
青月焰缓缓出现，二人都是一颤，月光中各自的身影都变得朦胧了，随那光辉微动。
清漪此举十分突然，月婵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动摇彼此道心难道有益吗？
清漪郑重道：“我只是觉得，算上那个她，我们才会完整。这些年，你有没有去接触那个女子？我识海中的投影并不完整，真正的仙魂，似还在你那里。”
月婵这回真正说不出话来。她如何会不知，又怎么可能没接触过。补天教圣女的灵魂力量领先同代人，其中原因只有自己知晓。
自小接触脑海中月宫便能自然而然使灵魂强大，如果再和那位沉睡的女人接触，更是会得到一些奇异的传承，有的是道法，有的是破碎的画面和记忆。
这真的是一道魂吗？包含那位惊艳女子的道果与烙印，等待一个新生。
在无人区前行数日，二人遇到的大恐怖或被青月焰焚尽，或在火光照耀时沉静下来。这还有何历练可言？
脱离危险境地，二人庆幸同时也是苦笑，她们的成就在年轻天骄中不上不下，有天降的月宫与青月造化，却不曾修炼到极致，其他的传承或是难以获得，或者被青月排斥。
活生生困死在了这个局里。
身处围城，如何才能破开此幕看到外面的风光？曾经清漪以为男女之情是一道锐光，能照破青月仙的阴影，为她争取来不一样的人生。
可命数和因果不能这样简单地加减，她也不想成为谁的附庸，如月婵所说，终究需要靠她们自己。
两人在无人区中一路前行，沿着大能前辈指点的道路赶往边荒。但无人区太大，即便是较为安全的一条路也是横跨无穷地域，两人随着奇异感应而行，她们尚不知自己已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皎月如玉，一轮似乎不存于世的青月将她们拉入了奇异之地。
神秘无人区是上一纪元大战的遗留，也是仙古世界的残墟，许多被葬灭的隐秘在此地还能找到些许痕迹，过去的前贤们在这里留下了许多寄予未来生灵的话语。
青月仙虽没有无终轮回两位仙古领袖那样的仙王伟力，却能以自身的仙法预见一角关于自己的未来画面，留下后手也仅是为了开在未来的花。
不含私心，并无恶意，只期盼未来的祂能极尽绚烂。
清漪和月婵已不在现世的九天十地，她们的仙躯静静悬浮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睡颜宁静祥和。
小世界中除了月华和雾霭再无其他，点点月之精粹洗练二人的身与魂，让她们在梦中脱胎换骨，这是让所有天骄和老辈人物羡慕不来的洗礼，堪称毫无副作用地拔高生灵的天赋。
不知外界时间流转了多久，二人的肉身身魂在月华之下变得完美无瑕。
一轮燃烧的青月出现在小世界中，月轮中有宫殿若隐若现，清漪和月婵自小拥有、熟悉无比的月宫也被青月焰融合在内，火光柔和而圣洁，将两人包裹在内，焚尽此前进化路上的瑕疵，锤炼出绝世宝体。
二人额间的“仙道神形”印记此时也在发光，与月轮共鸣。印记原似月中仙子翩跹舞蹈，而今这仙子谪落了人间，明明白白显出真容来，不再只是一团柔和光晕。
这位女仙与月婵识海中的女仙容貌气质完全一样，她面容之秀雅、气质之雍容出尘，世人绝难想象，仙子的一双明眸如秋水，若有人与这眼眸对上，定会觉得自己是望进了皎月之中。
月宫仙子从印记化为真实，出现在二女身畔，此仙道神形不是别人，正是青月仙子所留，其中自有她的一点本源气息在，能牵引仙火，解放一切秘力。
仙子身影并无伤害月婵二人的举动，也未像她们猜测的一般留下精神意志日后夺舍。纤手轻拂，让青月焰更加炽烈，而她自身也融入了道火之中，将属于上个纪元的过去之花彻底焚尽。
清漪与月婵还在这纯白世界中静静沉睡，二人都被青月焰的光晕笼罩。那道仙影投入火中之后，月华似乎更具灵性了，氤氲蒸腾，似有光点在空中飘舞，尽数没入二女身躯中。
仿佛有一个女子虚影出现在此，与光辉融为一体，舒臂轻拥住两人，温柔而珍重，她清唱着陌生的歌谣，与最亲密的彼此告别。
……
女仙虚影彻底消失，月婵与清漪也醒转过来，她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情绪，有着些许惆怅和心安之感。二人检查自身状况，而后惊诧无比地对视，险些惊呼出声。
清漪盯着月婵面容，想要开口告诉她额间仙道神形已经消散，刚说出一句“你……”却发现对方也在说一样的话语。
青月焰已经不见了，青月的印记也彻底消散，这是她们曾经期盼又忧心的事情，而今烦恼已自行散去了。
仍是清漪先开口，轻声问道：“我所有和青月仙相关的痕迹都消失了，包括识海中的月宫与她，你是主身，月宫真正的根源也在你那里，是否还有她的痕迹？”
月婵答道：“并无残留，半点痕迹也没有了。”
她难得苦笑一声，显出和从前高傲圣女姿态不同的神情来，语带自嘲，继续说道：“从前我们太在意那句青月仙再现世间，以为你我是人家的傀儡祭品，或许是以凡俗的见识揣度仙人之境界，自视过高，却不晓得仙心疏朗。”
仙人道心如何之坚，青月仙想要证的是怎样的道果，她们都无从知晓，只有到了那样的境界方能探寻。
一片寂静之中，二人惆怅许久，脱离青月仙的小世界后循着方向，继续赶往边荒帝城。
于是，在外人眼中这两位补天教的仙子好像捐弃前嫌，自帝城再遇开始便是共同行动了，几年里也没有再和以前一样喊打喊杀的，实在让人不解和好奇。
清漪依旧和老朋友们关系很好，月婵也不再疾言厉色，对小石态度较之从前和善了些，但也只是相遇后点头接着无视的交情。石昊和小兔子几人拉着清漪好生谈过几次，问她究竟怎么想的，是否真要跟主身合二为一了？
初时是在几人聚会上问出这个问题的，但清漪只是淡笑不语，要几人安心，不必担心她被月婵吞噬压制。之后石昊又与她约见几次，二人独处之时再次关心此事，清漪与主身和平共处固然是好，但她们之间注定会有一争，小石仍旧为她担忧。
月色夜风都很怡人，洗去先前围坐篝火旁的噪杂喧笑之声。清漪与石昊立在一座灵山上，重复着先前的话题，他们挑了书院内一处安静的场所，简单叙旧之后便谈到了月婵与青月。
正式成为书院弟子后，石昊向大长老询问过青月仙的问题，这一位是世上罕有敌手、最近仙之人，对仙道也有独到理解，或许能为他们解惑。但青月之遗留和清漪的选择是两种问题，或许清漪就是被仙火与女仙的力量影响了心绪，不由自主做出一些非本愿的举动，一切都很难说清。
天月皎洁，这轮太阴光灿灿挂在天上，今夜颇为晴朗，也无云和风遮挡，让人能看清这银盘的模样。清漪抬手虚虚勾勒月轮的形状，如月的仙颜绽出从容而洒脱的笑来，坦然道：“我当然已想清楚了，比起以前都清楚明白得多。她的道不会成为我的道。”
石昊已听她诉说之前青月焰的消失和种种奇异，进一步追问道：“是否青月仙的意志也跟着那些后手融入了你们俩的体内？先前的月宫不就是魂力的传承吗。”
清漪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不知该怎么形容，但能感觉到她彻底离我而去，不管是我还是主身，都很确信这一点。”
她抬眸凝视夜空明月，似在回忆珍惜之物，缓缓道出如今最重要、最坚决的念头：“月婵作为补天教圣女，伴月宫而生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跟青月仙的因果。而我们修行主次身法，初时是谬误，现今看来未尝不是此局的一种解法。
“青月仙、我与月婵，我们三者都因功法之变有了不一样的命运。我们不会再走青月的旧路，也不会再恐惧青月的存在。
“但我确实打算在未来跟她融合，别这样看我，不要担心，不会是现在的。我们打算等到更高的境界再合一，那时再看青月与月婵是何种联系。”
见石昊依旧是一副关切不解，看犟脾气小孩般的眼神，清漪捂嘴笑出声来，戳了戳他紧皱的眉头，开怀道：“何况我们都不一定能证道称尊，遑论仙道呢？或许一生都停在遁一巅峰，那就不必考虑融合的问题了。”
“那，我走了……再见啊。”
“珍重，再见！”
月色依旧，只是月下人影早已离开，各自展动衣袂，如仙人般挥挥手便飞到天边去了。这样的好时光短暂而珍贵，修者不仅要在道途上争锋，还要为天地倾覆之灾心忧，往后的年岁只教人长叹，异域不朽来犯，诡异黑暗降临，积压了数个纪元的动乱都在这一世爆发。
清漪与月婵修道的年岁尚浅，无法挽救一世动荡。在边荒时她们因青月之前因被无敌者看重，于祖坛之中苦修。
血誓和眼泪皆在边荒一战中纷纷而下，青月已逝，月婵二人如何苦寻诸法、叩拜苍天也无法重现仙道之力，改变前线战局。
异域不朽叩关之时，她只能眼睁睁看前贤与那人以人道之身血战，焚一身道果投入天渊下，只如飞蛾扑火一样。
此一战带来无数痛苦遗恨，也让月婵与清漪更加坚定向道之心，不只是为了自己，为与青月了结因果，也因未来的连天血战需要更多强者。
怎忍心让这一世如仙古一般落幕，像帝落一般惨痛。
再如何不忍，费力阻挡，可九天十地终究残碎了，曾经的故土毁在了岁月中，昔日故人也各投一方，进入仙域的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同代人都葬在破碎宇宙中。
人言时移世易，唯有仙域始终如一。
但仙域也会有终结之日，它已残破，已褪去不灭的光环，在界海归来者的扫荡下，曾经的仙门与古地早已被冲击毁掉数次。
自昔日九天十地遭逢大变，各教人马进入仙域以来，已经过了百多万年，月婵与清漪也随补天道入了仙域，静心修行。而那故人也已重现世间，成就无上道果。
昔日曾言补天圣女终会两身合一，到而今已然成仙，却还未融合。补天道曾请教仙域中交好的大人物，希望清漪与月婵能合一后再证仙道，却被两位圣女拒绝了，她们也有自己的野望，不甘心在大世洪流中泯然众生。
青月仙曾经惊艳仙古，有望超越前贤，她们又怎会止步于此呢。
又是十万年过去，清漪与月婵已经道行圆满，决心融合双身冲击仙王之境。她们有一种预感，这一次晋升能够揭开某些隐秘往事，且必定成功。
一处荒凉的古星域中，仙王劫自四面八方汇聚到一处，好在这方宇宙早已废弃多年，并无生灵居住，否则都要在这灭世雷罚下毁灭。
雷劫中心处是一道女仙倩影，她既有如月般高洁的气质，又身具至强的仙道伟力，正全力对抗着天劫。
此时女仙已经融二身为一，诸般心绪和记忆快速闪过，两个独立了一百五十余万年的个体重归一处，却像是从未分开过一般。
仙王之劫洗礼肉身，亦拷问仙者元神，唯有身与神皆达王境方能成为一方强者，否则只是瑕疵之王，往后难有寸进。
她与青月仙的纠缠也起自元神，修行之初便因伴生之物的缘故，魂力超越常人，这份灵魂力量能否令青月仙重现，此次便能看到最终结果。
渡劫中的仙影气息越发强盛，仙王威压浩荡席卷宇宙，她身周的光辉也如月华般，清晖普照诸天，映出许多虚幻场景，有一角未来，也有古史过去。
画面中有染血的诸天和残破的世界，其中无数人杰天骄在挣扎反抗，这样的一幕幕，古今皆曾现……
劫毕果成，终为一代仙王。
女仙的目光投向时间长河，她回望仙古末年的九天十地，那一世山河大陆都已残破，真正的天倾地覆了。一位秀出群伦的仙子站在天穹之上，与九天的战友一同抵挡不朽的攻伐，其中甚至有来自不朽之王的几道攻击。
仙古时代的那位仙子身着青色宝甲，战裙猎猎舞动，脑后悬着一轮明月，不必见她容颜，只消一看出手时的风姿，便知晓她的身份，这便是名动仙古的青月了。她与清漪、月婵，以及月宫仙子的相貌一样，也和时间长河另一端的女仙一般模样。
只是青月身披战甲，而这一世的仙王着一身雪白衣裙，气质上也有着不小的差异，一者雍容秀丽，一者清逸出尘。
青月仙战至力竭，终将消逝，却将目光投向她的方向，二人的目光毫无阻隔地对上，没有谁被因果淹没，也没有惊世雷劫，曾经为此困扰上百万年，此刻再无疑惑。
青甲的女子微笑摇头，不知是自语还是在与人道别：“你不是我……再见，未来再见吧……
“待沧海枯竭后，于轮回中再见……”
语声幽幽，终于消逝在天地之间。最后的最后，青月似想与来者挥手告别，但她的身影已全部化为灵光，散入天地宇宙之中，无法重聚。
时间长河中的白衣仙王也喃喃低语着，她已再见过青月，便是少年时在三千道州无人区的那段奇遇。彼时无知无觉，方才也已在时间长河中见过那人的虚影，她尝试着回抱住青月，却无法触碰过去时光终的生灵。
仙火散尽，月宫已逝，青月仙彻底成全了她。
若魂光中的烙印代表她的道果，那果也早已在一百五十万年前燃尽了。
女仙尝试着挽回一点青月的印痕，此方世界却无任何痕迹，仙血已在仙古流尽，道火也消逝在破碎的九天十地，连曾经伴她而行的气息也已散去了。
最后，终是在时间长河中寻到了一点念想，仙古破灭钟声响起之时，一点灵光在旁观的她指尖闪烁了一下，女仙将灵光与一抹月华融合，化作一道婀娜神形，烙印眉间。
她是清漪，是月婵，却不是那位惊艳过去的青月，或许是物质与魂光的轮回造就了她，但这番演变未能让青月仙于此世之躯壳内重现。
若世间真有轮回，那一点灵光或能让青月仙于后世复苏。
女仙转身离开时间长河，方才她在河畔眺望未知的来世，可见的一段岁月尽是血与乱。她已成王，也将投入诸世的血战之中。
她仍需踏上仙路征程，跨越黑暗之后，方可寻到新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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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舒展身体，从睡梦中醒来。
自打修行开始，她就很少真正睡过觉，基本是以修炼代替。在偌大的补天教中，她先是圣女候选，进而成为大教圣女，从没有留给她休息的余裕。
她现今身在天仙书院。从下界离开算起已两月有余，作为圣女的叛逆次身，不便回到补天教，结识书院的接班人凤舞之后顺理成章加入了天仙书院。
天仙书院待她很好，不失为一个安心修炼的场所。清漪于此地蛰伏清修，只有等修为高了，才有和教派以及主身谈判的资格。
但也有不在预料中的变化。比如主身与仙殿传人走在一起，二人共同追寻至尊殿堂踪迹，她听闻消息后更加小心地隐藏起来。
再比如她识海中的那位女子有了变化。此女先前安静躺在床上，是个永远沉眠不醒的睡美人，这段时间却香有了生机般，似乎在呼吸吞吐灵气，实际上是灵光在她周围自主起伏旋转。
清漪偶尔入定时会去识海内看望那位女子，其实那女人长相与清漪、月婵都差不多，可三人的气质却有些微差异。
月宫的来历神秘，女仙的身份更神秘，对外的说法是补天圣女年幼时经历奇遇所得，实为月婵与生俱来的伴生之宝。在月婵修行次身法门后，她的次身也有着这一份神魂力量的加成，识海中有着和主身相同的宫殿。
识海中的月宫与真实宫阙一般无二，更是一件神魂秘宝，能为她抵抗他人的神识攻伐，也能为她所用。
月宫女仙也像一位真正的仙人，只是一直沉睡着，而她能推开沉重的殿门去到装饰华贵的寝宫内，近距离看女子的仙颜。
清漪坐在床沿细细打量这位“睡美人”的轮廓，分明是与她如出一辙的形容，但这女子却像最神圣的月亮化成了人形，皎洁生光，流淌月华。
伸手轻触女子脸颊，识海中的躯体也是温柔的触感，甚至自己也在恍惚间被谁摸了一下，好像是自己的另一具躯壳，如今是在触摸自己。
比半身更近的距离，那是一个沉睡的自己。
自己的主身月婵远没有这个女子来的亲切。现今两人敌对，次身不比主身，她有好的资源与护道人，而自己如今算得上是叛出师门，一穷二白，为了不被捉回去融合销毁，只能一躲再躲。
识海中月宫的异常改变在来到天仙书院不久便出现了，她能感觉到那是一种莫名的期待与召唤，似在催促自己去找寻某件东西。
太不对劲了，这样的传承实在有些妖。
早在身为月婵时，她就明白自己的机缘得天独厚，这般优势足以让她傲视整个三千州。
但她退缩了，号称一代神女，骄傲无比，要立在当世之巅，却不敢过多接触脑海中的传承，没有以巅峰姿态冠绝一世。
这样算是浪费天赋吗？月婵和清漪都立志修炼成仙，但偏偏放弃了近在眼前的捷径。
不管是过去身为圣女时，还是而今的隐匿叛逃的次身，清漪都对自己的修行进度感到无奈，说得上是绝代天骄，却又离登顶差了一些。她自己这些年来除了道行，其余实在没有太多进益……主身那边，想来也是一样。
未来和主身的争斗，关键之处在于神魂，除了壮大自己的灵魂之力，便是收集魂器用来针对彼此。
想到神魂力量，思绪便不由自主回转到识海中的月宫里，若她是月婵，是清漪，那么……她又是谁？
数月之后。
在那个荒域少年帮助下，清漪成功融合了青月焰，瞬间暴涨的灵魂力量与莫名的情绪，让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清晖从身后月轮洒下，似乎隔开了清漪和此世。此生是要抛却红尘只问仙道吗？属于清漪的那些杂思是否也要放下，随月辉而去之后，她还是她吗？
石昊的呼唤把她的精神意志拉回了现实，但清漪还是觉得一阵恍惚，那情绪是来自脑中月宫里的女子，还是来自青月焰呢？
和小石的约定也虚幻而不真实，彼时的她没有在意，而小石在意的也不是她，两个人靠的很近，画面却忽的被一阵风吹散了，就如那水中月被吹皱，散成一池碎光。
清漪一个人在书院的仙池沐浴时也会有这样的想法，有别于月婵，与尚未得到青月焰的清漪亦有分别。
青月焰被唤出，火焰化作一轮青色明月悬在脑后。水中倒影更像一位女仙了，褪去了少女的彷徨茫然，月辉将她映衬得清冷淡然，似马上要飞升而去，离开尘世。
这样就更像了。
清漪不再使用假身份的面容，又回归了补天教圣女的样子。
就和月宫仙子一模一样。
这仍然是曾经仙道前贤的遗留吗？会否和月婵、和她清漪太有缘了些……那位前贤，不，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青月仙吧，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
仙池中几轮明月倒影互相交融，万千思绪纷纷而起，都指向眼前月色。
由青月带来的影响一直伴随清漪身旁，她与主身见面时二人和青月焰的共鸣、主身得到的青月仙旧物，所有的所有，都指向那位风华绝代的仙古真仙。
青月呀。
……
清漪和月婵难得走在一起，共同沐浴月华而行，青月焰自行悬浮身后，护持二人道途。二者难得这样和平相处，并无争斗，却也没有什么话说。
她们在前往无人区边荒的路上相遇结伴。准确地说，是月婵找到清漪，二人深谈过后结伴同行。
曾经的一次照面，让她们交融在一起和青月焰共鸣，自然而然修出一道仙气，而清漪提出的问题让她们都陷入了沉默。
我们融合之后就是完整的吗？青月仙是否在这一道的终点等着我们？
当两个人之间牵扯进第三人，是否就能打破宿命，不再至纯的圣女，应当不会被纯洁无瑕的女仙看中吧。
但与荒分开后，月婵和清漪脑海中的月宫仍旧在，月宫中的仙子也如往常般静谧安详。
月婵在离开仙古遗地之后极速赶回补天教，查阅了许多古籍残卷，所有能找到的关于青月仙的记载都被她翻了出来，那位女仙的形象被她勾勒出了大概。
青月仙曾言自己不会真正离去，未来还会回归世间。
一个纪元过去了，依然能回归吗，不愧为仙道人物，就如那长生仙药历经万劫长存世间。
她是否回来了？还是即将回归……
若要在当世找一个和青月有大因果的人，月婵自知必然是自己和那次身。
她难道就是青月的后手，未来要被月宫女仙夺舍，还是融合仙火失去自我。这样的未来，她一点也不想要。
月婵在一个月后与清漪悄悄会面，两人找了一个极隐蔽的地点交换信息。
清漪气质出尘脱俗，却又带着似有若无的茫然，月婵清丽端庄，又十分执着。两人谈话的内容，竟都是清漪劝月婵放下、一切随命数，自身若不能修到绝巅，与成为仙者后手并没有什么区别，而月婵独尊自身，打定主意要融合次身，也不想未来成全已逝的真仙。
月婵看不下去次身的不求上进随波逐流，这样岂是修者该有的心态？
清漪则对这些不抱期望，她苦笑问主身，青月仙复苏的条件似乎很简单，我们又能如何抗争呢？
“不谈这些，我还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清漪理了理颈侧的秀发，转身面向月婵，开口道：“你可曾觉得，我们并不完整，就算融合之后，也不算圆满。”
月婵心中一动，仍是坚持之前的想法，融合之后，专心修道便是，未来自会一力化解所有劫难。
但世间有几个修士能肯定自己未来得道成仙，若不成仙，甚至不配与真仙论因果。
青月焰缓缓出现，二人都是一颤，月光中各自的身影都变得朦胧了，随那光辉微动。
清漪此举十分突然，月婵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样动摇彼此道心难道有益吗？
清漪郑重道：“我只是觉得，算上那个她，我们才会完整。这些年，你有没有去接触那个女子？我识海中的投影并不完整，真正的仙魂，似还在你那里。”
月婵这回真正说不出话来。她如何会不知，又怎么可能没接触过。补天教圣女的灵魂力量领先同代人，其中原因只有自己知晓。
自小接触脑海中月宫便能自然而然使灵魂强大，如果再和那位沉睡的女人接触，更是会得到一些奇异的传承，有的是道法，有的是破碎的画面和记忆。
这真的是一道魂吗？包含那位惊艳女子的道果与烙印，等待一个新生。
在无人区前行数日，二人遇到的大恐怖或被青月焰焚尽，或在火光照耀时沉静下来。这还有何历练可言？
脱离危险境地，二人庆幸同时也是苦笑，她们的成就在年轻天骄中不上不下，有天降的月宫与青月造化，却不曾修炼到极致，其他的传承或是难以获得，或者被青月排斥。
活生生困死在了这个局里。
身处围城，如何才能破开此幕看到外面的风光？曾经清漪以为男女之情是一道锐光，能照破青月仙的阴影，为她争取来不一样的人生。
可命数和因果不能这样简单地加减，她也不想成为谁的附庸，如月婵所说，终究需要靠她们自己。
两人在无人区中一路前行，沿着大能前辈指点的道路赶往边荒。但无人区太大，即便是较为安全的一条路也是横跨无穷地域，两人随着奇异感应而行，她们尚不知自己已逐渐偏离了原本的方向。
皎月如玉，一轮似乎不存于世的青月将她们拉入了奇异之地。
神秘无人区是上一纪元大战的遗留，也是仙古世界的残墟，许多被葬灭的隐秘在此地还能找到些许痕迹，过去的前贤们在这里留下了许多寄予未来生灵的话语。
青月仙虽没有无终轮回两位仙古领袖那样的仙王伟力，却能以自身的仙法预见一角关于自己的未来画面，留下后手也仅是为了开在未来的花。
不含私心，并无恶意，只期盼未来的祂能极尽绚烂。
清漪和月婵已不在现世的九天十地，她们的仙躯静静悬浮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睡颜宁静祥和。
小世界中除了月华和雾霭再无其他，点点月之精粹洗练二人的身与魂，让她们在梦中脱胎换骨，这是让所有天骄和老辈人物羡慕不来的洗礼，堪称毫无副作用地拔高生灵的天赋。
不知外界时间流转了多久，二人的肉身身魂在月华之下变得完美无瑕。
一轮燃烧的青月出现在小世界中，月轮中有宫殿若隐若现，清漪和月婵自小拥有、熟悉无比的月宫也被青月焰融合在内，火光柔和而圣洁，将两人包裹在内，焚尽此前进化路上的瑕疵，锤炼出绝世宝体。
二人额间的“仙道神形”印记此时也在发光，与月轮共鸣。印记原似月中仙子翩跹舞蹈，而今这仙子谪落了人间，明明白白显出真容来，不再只是一团柔和光晕。
这位女仙与月婵识海中的女仙容貌气质完全一样，她面容之秀雅、气质之雍容出尘，世人绝难想象，仙子的一双明眸如秋水，若有人与这眼眸对上，定会觉得自己是望进了皎月之中。
月宫仙子从印记化为真实，出现在二女身畔，此仙道神形不是别人，正是青月仙子所留，其中自有她的一点本源气息在，能牵引仙火，解放一切秘力。
仙子身影并无伤害月婵二人的举动，也未像她们猜测的一般留下精神意志日后夺舍。纤手轻拂，让青月焰更加炽烈，而她自身也融入了道火之中，将属于上个纪元的过去之花彻底焚尽。
清漪与月婵还在这纯白世界中静静沉睡，二人都被青月焰的光晕笼罩。那道仙影投入火中之后，月华似乎更具灵性了，氤氲蒸腾，似有光点在空中飘舞，尽数没入二女身躯中。
仿佛有一个女子虚影出现在此，与光辉融为一体，舒臂轻拥住两人，温柔而珍重，她清唱着陌生的歌谣，与最亲密的彼此告别。
……
女仙虚影彻底消失，月婵与清漪也醒转过来，她们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情绪，有着些许惆怅和心安之感。二人检查自身状况，而后惊诧无比地对视，险些惊呼出声。
清漪盯着月婵面容，想要开口告诉她额间仙道神形已经消散，刚说出一句“你……”却发现对方也在说一样的话语。
青月焰已经不见了，青月的印记也彻底消散，这是她们曾经期盼又忧心的事情，而今烦恼已自行散去了。
仍是清漪先开口，轻声问道：“我所有和青月仙相关的痕迹都消失了，包括识海中的月宫与她，你是主身，月宫真正的根源也在你那里，是否还有她的痕迹？”
月婵答道：“并无残留，半点痕迹也没有了。”
她难得苦笑一声，显出和从前高傲圣女姿态不同的神情来，语带自嘲，继续说道：“从前我们太在意那句青月仙再现世间，以为你我是人家的傀儡祭品，或许是以凡俗的见识揣度仙人之境界，自视过高，却不晓得仙心疏朗。”
仙人道心如何之坚，青月仙想要证的是怎样的道果，她们都无从知晓，只有到了那样的境界方能探寻。
一片寂静之中，二人惆怅许久，脱离青月仙的小世界后循着方向，继续赶往边荒帝城。
于是，在外人眼中这两位补天教的仙子好像捐弃前嫌，自帝城再遇开始便是共同行动了，几年里也没有再和以前一样喊打喊杀的，实在让人不解和好奇。
清漪依旧和老朋友们关系很好，月婵也不再疾言厉色，对小石态度较之从前和善了些，但也只是相遇后点头接着无视的交情。石昊和小兔子几人拉着清漪好生谈过几次，问她究竟怎么想的，是否真要跟主身合二为一了？
初时是在几人聚会上问出这个问题的，但清漪只是淡笑不语，要几人安心，不必担心她被月婵吞噬压制。之后石昊又与她约见几次，二人独处之时再次关心此事，清漪与主身和平共处固然是好，但她们之间注定会有一争，小石仍旧为她担忧。
月色夜风都很怡人，洗去先前围坐篝火旁的噪杂喧笑之声。清漪与石昊立在一座灵山上，重复着先前的话题，他们挑了书院内一处安静的场所，简单叙旧之后便谈到了月婵与青月。
正式成为书院弟子后，石昊向大长老询问过青月仙的问题，这一位是世上罕有敌手、最近仙之人，对仙道也有独到理解，或许能为他们解惑。但青月之遗留和清漪的选择是两种问题，或许清漪就是被仙火与女仙的力量影响了心绪，不由自主做出一些非本愿的举动，一切都很难说清。
天月皎洁，这轮太阴光灿灿挂在天上，今夜颇为晴朗，也无云和风遮挡，让人能看清这银盘的模样。清漪抬手虚虚勾勒月轮的形状，如月的仙颜绽出从容而洒脱的笑来，坦然道：“我当然已想清楚了，比起以前都清楚明白得多。她的道不会成为我的道。”
石昊已听她诉说之前青月焰的消失和种种奇异，进一步追问道：“是否青月仙的意志也跟着那些后手融入了你们俩的体内？先前的月宫不就是魂力的传承吗。”
清漪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不知该怎么形容，但能感觉到她彻底离我而去，不管是我还是主身，都很确信这一点。”
她抬眸凝视夜空明月，似在回忆珍惜之物，缓缓道出如今最重要、最坚决的念头：“月婵作为补天教圣女，伴月宫而生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跟青月仙的因果。而我们修行主次身法，初时是谬误，现今看来未尝不是此局的一种解法。
“青月仙、我与月婵，我们三者都因功法之变有了不一样的命运。我们不会再走青月的旧路，也不会再恐惧青月的存在。
“但我确实打算在未来跟她融合，别这样看我，不要担心，不会是现在的。我们打算等到更高的境界再合一，那时再看青月与月婵是何种联系。”
见石昊依旧是一副关切不解，看犟脾气小孩般的眼神，清漪捂嘴笑出声来，戳了戳他紧皱的眉头，开怀道：“何况我们都不一定能证道称尊，遑论仙道呢？或许一生都停在遁一巅峰，那就不必考虑融合的问题了。”
“那，我走了……再见啊。”
“珍重，再见！”
月色依旧，只是月下人影早已离开，各自展动衣袂，如仙人般挥挥手便飞到天边去了。这样的好时光短暂而珍贵，修者不仅要在道途上争锋，还要为天地倾覆之灾心忧，往后的年岁只教人长叹，异域不朽来犯，诡异黑暗降临，积压了数个纪元的动乱都在这一世爆发。
清漪与月婵修道的年岁尚浅，无法挽救一世动荡。在边荒时她们因青月之前因被无敌者看重，于祖坛之中苦修。
血誓和眼泪皆在边荒一战中纷纷而下，青月已逝，月婵二人如何苦寻诸法、叩拜苍天也无法重现仙道之力，改变前线战局。
异域不朽叩关之时，她只能眼睁睁看前贤与那人以人道之身血战，焚一身道果投入天渊下，只如飞蛾扑火一样。
此一战带来无数痛苦遗恨，也让月婵与清漪更加坚定向道之心，不只是为了自己，为与青月了结因果，也因未来的连天血战需要更多强者。
怎忍心让这一世如仙古一般落幕，像帝落一般惨痛。
再如何不忍，费力阻挡，可九天十地终究残碎了，曾经的故土毁在了岁月中，昔日故人也各投一方，进入仙域的终究只是少数，更多的同代人都葬在破碎宇宙中。
人言时移世易，唯有仙域始终如一。
但仙域也会有终结之日，它已残破，已褪去不灭的光环，在界海归来者的扫荡下，曾经的仙门与古地早已被冲击毁掉数次。
自昔日九天十地遭逢大变，各教人马进入仙域以来，已经过了百多万年，月婵与清漪也随补天道入了仙域，静心修行。而那故人也已重现世间，成就无上道果。
昔日曾言补天圣女终会两身合一，到而今已然成仙，却还未融合。补天道曾请教仙域中交好的大人物，希望清漪与月婵能合一后再证仙道，却被两位圣女拒绝了，她们也有自己的野望，不甘心在大世洪流中泯然众生。
青月仙曾经惊艳仙古，有望超越前贤，她们又怎会止步于此呢。
又是十万年过去，清漪与月婵已经道行圆满，决心融合双身冲击仙王之境。她们有一种预感，这一次晋升能够揭开某些隐秘往事，且必定成功。
一处荒凉的古星域中，仙王劫自四面八方汇聚到一处，好在这方宇宙早已废弃多年，并无生灵居住，否则都要在这灭世雷罚下毁灭。
雷劫中心处是一道女仙倩影，她既有如月般高洁的气质，又身具至强的仙道伟力，正全力对抗着天劫。
此时女仙已经融二身为一，诸般心绪和记忆快速闪过，两个独立了一百五十余万年的个体重归一处，却像是从未分开过一般。
仙王之劫洗礼肉身，亦拷问仙者元神，唯有身与神皆达王境方能成为一方强者，否则只是瑕疵之王，往后难有寸进。
她与青月仙的纠缠也起自元神，修行之初便因伴生之物的缘故，魂力超越常人，这份灵魂力量能否令青月仙重现，此次便能看到最终结果。
渡劫中的仙影气息越发强盛，仙王威压浩荡席卷宇宙，她身周的光辉也如月华般，清晖普照诸天，映出许多虚幻场景，有一角未来，也有古史过去。
画面中有染血的诸天和残破的世界，其中无数人杰天骄在挣扎反抗，这样的一幕幕，古今皆曾现……
劫毕果成，终为一代仙王。
女仙的目光投向时间长河，她回望仙古末年的九天十地，那一世山河大陆都已残破，真正的天倾地覆了。一位秀出群伦的仙子站在天穹之上，与九天的战友一同抵挡不朽的攻伐，其中甚至有来自不朽之王的几道攻击。
仙古时代的那位仙子身着青色宝甲，战裙猎猎舞动，脑后悬着一轮明月，不必见她容颜，只消一看出手时的风姿，便知晓她的身份，这便是名动仙古的青月了。她与清漪、月婵，以及月宫仙子的相貌一样，也和时间长河另一端的女仙一般模样。
只是青月身披战甲，而这一世的仙王着一身雪白衣裙，气质上也有着不小的差异，一者雍容秀丽，一者清逸出尘。
青月仙战至力竭，终将消逝，却将目光投向她的方向，二人的目光毫无阻隔地对上，没有谁被因果淹没，也没有惊世雷劫，曾经为此困扰上百万年，此刻再无疑惑。
青甲的女子微笑摇头，不知是自语还是在与人道别：“你不是我……再见，未来再见吧……
“待沧海枯竭后，于轮回中再见……”
语声幽幽，终于消逝在天地之间。最后的最后，青月似想与来者挥手告别，但她的身影已全部化为灵光，散入天地宇宙之中，无法重聚。
时间长河中的白衣仙王也喃喃低语着，她已再见过青月，便是少年时在三千道州无人区的那段奇遇。彼时无知无觉，方才也已在时间长河中见过那人的虚影，她尝试着回抱住青月，却无法触碰过去时光终的生灵。
仙火散尽，月宫已逝，青月仙彻底成全了她。
若魂光中的烙印代表她的道果，那果也早已在一百五十万年前燃尽了。
女仙尝试着挽回一点青月的印痕，此方世界却无任何痕迹，仙血已在仙古流尽，道火也消逝在破碎的九天十地，连曾经伴她而行的气息也已散去了。
最后，终是在时间长河中寻到了一点念想，仙古破灭钟声响起之时，一点灵光在旁观的她指尖闪烁了一下，女仙将灵光与一抹月华融合，化作一道婀娜神形，烙印眉间。
她是清漪，是月婵，却不是那位惊艳过去的青月，或许是物质与魂光的轮回造就了她，但这番演变未能让青月仙于此世之躯壳内重现。
若世间真有轮回，那一点灵光或能让青月仙于后世复苏。
女仙转身离开时间长河，方才她在河畔眺望未知的来世，可见的一段岁月尽是血与乱。她已成王，也将投入诸世的血战之中。
她仍需踏上仙路征程，跨越黑暗之后，方可寻到新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