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明显,每一步都顿挫有声,从容不迫。

    偌大的房间中,正中央放了一把椅子。

    一位少女坐在上面,闭着眼,长长的睫毛紧闭,似乎昏迷了。

    她的双手被铁链锁着,缚在身后,低着头,柔顺乌亮的长发垂落,分明是任人宰割之态,却并无狼狈凌乱之感,反多一分娇弱。

    咚。

    房门被打开,最后一声脚步声停在少女面前。

    向以欢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一阵眩晕霎时袭来。等她的视线渐渐清明后,一双皮靴定格眼帘。

    这双皮靴干净乌亮,细腻的暗色金丝无声地昭示着这人的非凡地位。

    她的视线顺着皮靴缓缓上移,将来人扫视一番。

    眼前之人气质华贵,丝绸面料的华服严整威严,一头白色长发简单低束。他以半张银黑色面具覆面,面具之外的半张脸眉眼高挺,偏长的桃花眼漫不经心地向下睥睨,极为苍白的肤色为他平添了几分妖异冷戾。

    为何戴面具?

    容貌残毁?还是不愿示人?

    向以欢面上不显痕迹,心下却思绪翻飞。

    “在看什么?”

    低沉冷冽的声音打断她的想法,听不出喜怒。

    “你就是这座庄园的公爵?”向以欢回神,抬起头,扬声开口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微微抬起眼眸,以漫不经心地口吻淡淡道:“你可知,私闯我的庄园的后果,是什么?”

    向以欢闻言,微微蹙眉,不显怯意:“你想怎么样?有什么手段,尽管使来便是。”

    闻言,那人轻笑一声,随后叹息一声,悠悠地道:“这么美的一朵花儿,可惜了。”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黑色药瓶,拿在手里,极具耐心地伸到向以欢眼前,让她端详。

    “此毒叫千虫噬,服用者,不出半个时辰,体内便会生出钻心刻骨之痒,如同千万驱虫啃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男子的语气悠长从容,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向以欢紧紧盯着面具男子手中的药瓶,心下一冷。

    面具男子看了她一眼,微微俯身,如同耳语般轻声道:“你若如实招了,受何人驱使,目的为何,可不受此痛苦。”

    向以欢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可笑。若不是为了一把钥匙,她唐唐血族皇室继承人,也不会孤身一人潜入这诡异的庄园。

    如今这天下势力三分,人族一股,血族一股,还有血猎,也算一股。

    只是血猎先古时期是从人族天赋异禀之士分出,归根到底,还是和人族亲和,所以人族与血猎,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互不相争。

    那么共同对抗的,就是血族了。

    血族天生异能,有自愈伤口的能力,并且与天地同寿,永远不老不死,于天地间可谓是横行恣意,全无敌手。

    可偏偏血猎掌握了那个东西。

    那是个能令所有血族,无论地位高低,无论能力大小,皆避之不及,闻风丧胆的东西。

    没人能说得清那究竟是什么,可正是有那个东西的力量,使血猎拥有了可斩杀血族的能力,一旦遭斩杀,便会于这世间彻底灰飞烟灭。

    而向以欢所要取的那把钥匙,正是可以解除这种力量的关键。

    对了,刚刚忘了提及,除了上述那三股势力之外,其实天地间还存在一股独立于这三者之外的存在。

    ——魔族。

    传说这魔族有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之力量,即使是血族与之相较,也如飞蛾扑火。

    只是这魔族已有数百年未曾现身,没人能知晓他们的模样和踪迹,有许多人甚至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不过,反正魔族自古以来也对三股势力的纷争少有参与,便是当他们不存在,也无妨。

    话头扯得远了些,咱们拉回来。

    本来这钥匙被隐匿起来,无人能知道它的位置。

    但妙就妙在,每隔千年,血族当中便会出现一个神奇之人。此人生来便具有感应钥匙的能力,可以感知到钥匙的位置。

    而向以欢,就是这个千年里,诞生的那个人。

    而据她所感应到的,钥匙的位置,就在这庄园之中。

    只是她的感应能力的准确性会随着距离钥匙的远近而发生变化,只有亲身入这庄园,才能感知到其具体所在。

    所以,她,向以欢,就来了。

    审问还在继续。

    “还是说,你愿以身试毒,感受感受这毒性究竟如何?”

    见向以欢不作回答,那人勾了勾手,身旁一名仆从立即接过药瓶,上前一步,就要强制给向以欢服下。

    “等等!”向以欢连忙开口。

    仆从停住手。

    向以欢顿了一下,看向面具男子,粲然一笑:“误会,都是误会呀。我在附近闲逛,碰巧路过公爵大人这座庄园,见它华丽非凡,先前从未见过,便停下多看了两眼,谁知,却被您的人误认作贼人抓了来。”

    “哦?”闻言,那人语气上扬,流露出兴味,“只是路过?”

    “是呀。”向以欢顺势略带委屈地说道,“我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怎么敢擅闯您的庄园呢?”

    那人“嗯”了一声,“这么说,倒还是我的亲卫冤枉你了。”

    向以欢还未反应,便看见眼前一道白光霎时闪过!

    她未及多想,连忙下意识后靠一寸,避让开。

    定神后,只见一把匕首不偏不倚地停留在她的脖颈前,仅毫发距离。

    “手无寸铁,能有这么快的反应?”那人将匕首抵在她的喉头,似笑非笑。

    不知哪来一阵阴风顺着窗缝溜进来,吹得头顶的吊灯晃了晃。

    向以欢感觉到冷汗淌下。

    那人将匕首微微转向,刀刃便离开脖子,顺着向以欢的手臂缓缓下移,轻轻滑过,向以欢能感觉到冰凉锋锐的触感,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听说,你们血族最怕银器,不知道我这匕首在上面划上一刀,会是什么感觉?”男子的语气温柔,仿佛是亲昵的调情,但结合话语中的内容,却叫人不寒而栗。

    向以欢咽了咽口水。

    “公爵大人,”向以欢微微一笑,“有话好好说啊。”

    她闭了闭眼:“其实我此次前来,确实不只是闲逛。说来也实在是无奈,我想进入您的庄园,只为一个目的。”

    “嗯?”

    向以欢却忽然停住话头,目光向男子两侧扫了一下,略带迟疑地道:“公爵大人,这后面的话,恐怕不方便其他人听。”

    闻言,面具男子微微偏头,示意身侧其他人都下去。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二人,向以欢才继续开口。

    “既然公爵大人已经知晓我的血族身份,那我便直说了。”

    她叹了口气,道,“我们血族千年以来一直受血猎压制,不得不隐藏身份,从不轻易示人。只是这终究并非长久之计,那些血猎十分阴狠,冷漠无情,我们血族一旦遭擒,便如入地狱,受尽折磨。无奈之下,我只好……”

    言及关键处,向以欢的话忽然停住了。

    只见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离锁链的控制,从椅子上站起,以极快的速度伸手,就要夺过面具男子手中的匕首!

    面具男子冷哼一声,躲过她的手,另一只手抬起,竟同时抓住她的两只手腕,牢牢钳制住,微微用力。

    双手被钳制,向以欢脸色发白,咬牙将手肘向前顶,奋力挣扎。

    但这男子力气极大,丝毫不为所动。

    吊灯再次晃了晃,窗帘沙沙作响。

    争夺间,那匕首的刀锋忽然触及向以欢的手臂,刀刃锋利,不偏不倚地在上面划了一刀。

    “嘶!”剧烈的疼痛使她难以抑制地倒吸一口凉气。

    她是血族,银器带来的伤口,疼痛比同样的伤势要强数十倍。这结结实实的一下,向以欢只觉如断臂般的强烈痛楚。

    见状,面具男子神色微变,立即松开手。

    蓦一失力,向以欢向后退一步,差点坐回椅子上。

    却见男子伸出手,触碰向以欢的手臂。

    向以欢大惊失色,下意识想移开手,但不待她反应,面具男子已然将手覆上向以欢的伤口。

    预料中的痛楚并未发生。

    令她讶异的是,接触间,那种剧痛感瞬间消失,等面具男子将手移开后,先前的那倒伤口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别无异样的完整肌肤。

    “没见过有人故意往刀刃上撞的。”面具男子好整以暇地收回手。

    向以欢没有理会面具男子的嘲讽。惊疑不定间,她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威胁她,却又不愿伤她?

    面具男子却没有再说话,蓦一拂袖,转身离去了。

    几名仆从随即将门关上,不一会,房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面具男子没有将她重新锁上。向以欢缓了片刻,离开椅子,在这间房间里环视一圈。

    这间房间非常大,装修是老式的贵族风格,每一盏灯,每面窗帘,每块地毯都精美非凡,华贵雍容。只是除了一把她刚刚坐的椅子,一张床,再无别的家具。

    就连这床和椅子,像也是为了她,而匆匆搬上的。

    向以欢走到窗前,抬手抚上窗面。

    从窗外看,她所在的这层楼约莫三四层高。窗外能看到树林的顶端,透过繁密的树叶,远远地似乎能看见围墙。

    若是走窗,逃走的概率有多大?

    “小姐,我劝您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正琢磨着,一道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闻声,向以欢立刻转身。只见房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再次打开,一位身着笔直西装的年轻男子徐徐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份餐盘。

    他停在向以欢面前,招了招手,身后几名仆从立即上前放了一张桌子。

    这是什么操作?

    随后,他轻轻将餐盘放上,刀叉用具随即也被摆上。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称我洛管家。”洛管家向他行了一个端正得体的礼,语气谦和而平静无波。

    向以欢看着餐盘上被摆得精致而色泽完美的食物,旁边还有一盏酒杯,里面盛有暗红的液体,一时倒有些惊讶。

    “哦,是洛管家,”她弯了弯眼,不解地问,“不过,你们这个,是搞哪出啊?”

    洛管家声音淡淡:“请小姐用餐。”

    向以欢接着问:“这餐里有没有毒啊?还有,你们那公爵到底是什么人啊?”

    还没等她问完,却见洛管家转过身,干脆地离去,只摞一句话:“小姐若有事,可按铃唤我。”

    真是怪人。

    这个面具公爵,这个管家,连同这一整个庄园,都透着一股古怪而阴冷的气息。

    向以欢拿起酒杯,微微转动,酒杯里的暗红液体也跟着摇晃,空气中渐渐染上血液的腥味。

    新鲜的血。

    向以欢满意地眯起眼,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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