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丞夏天】少女的祈祷
久别重逢这个词，鲈鱼现在才有了彻底的实感。
西洋轩，离新千岁机场不远的洋食餐厅。超过七十年的老铺，也是日剧初恋里，也英表白晴道的地方。菜单里并没有Napoli Pasta，她撅了撅嘴还觉得有些遗憾，这时候，周围却有了小小的骚动。
“嗯？好像碰到明星了。”
曲曲盯着餐厅一角看了半天，有几个女生围着靠墙那一桌，声音渐渐大起来影响到了周围的客人。餐厅服务生急忙上前去制止。
“那个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鲈鱼点不到心仪的餐，情绪还有一些沉，她头都没抬，答得也是漫不经心：
“哎，追星女孩哪里都一样。”
那一边却静默了好久，才试着悄悄地又问她：
“你……要不要转过去看一眼。”
黑人问号脸的鲈鱼皱了眉头，眼神依依不舍地从菜单缝里剥离出来。看了一眼小伙伴，心不甘情不愿。曲曲却努努嘴，挑着眉，就差扯着嗓子喊，求求你快看一眼吧，不然真爱就这样要错过了。
然后，就这样，和茴香久别重逢了。
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只记得后来她进组，杀青，过年，试镜，然后又进组。上一部剧已经在剧宣阶段，和同事扫过楼，参加过剧播活动，还有一波接着一波的晚会，直播，商务，综艺。
工作把生活填得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空隙，连到关于他的那一份也被逐渐侵蚀。
茴香的状态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比起来，松弛了很多。
穿着好看的浅色高领毛衣，鼻梁高挺，眼神温和，棱角分明。他对粉丝的搭讪和围堵显得非常无所适从，甚至完全没有办法适应。只是双手合十，礼貌地拒绝。人一个劲儿地往墙边靠，却避无可避，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茴香知道这样子似乎打扰到别人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一边应付粉丝一边跟服务生say sorry。
“哎，你干嘛。”
曲曲眼看着鲈鱼站起身就要往他那里走，非常及时地攥住了她的胳膊，压低了嗓门。她们有棒球帽和墨镜，全副武装是公众人物出街的基本素养。异国他乡，没有人会认出。而不像他，没遮没拦，被逮个正着。
“我去帮他一下。”
鲈鱼目不转睛地盯着茴香，直言不讳。
“姐妹快醒醒，就你这黑红体质，不怕腥风血雨？何况，他都已经…”
曲曲是好心提醒，话说到一半却没有再说下去。而心急的伙伴却已经去到风眼中心。
“走吧茴香，司机还在外面等我们。”
这个声音有一点熟悉，茴香愣怔片刻。
接着，戴着黑超，打扮酷飒的陌生女子过来挽住胳膊，把他从无措和狼狈里捞出来，不由分说地撇开人群。然后直接上了停在门口的本田商务车。
“刚刚那女的是谁啊？”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得。”
“哎不是，那是女朋友？”
粉丝面面相觑，不远处的曲曲却看着商务车扬长而去，大骂女友见色忘义。
*
“刚刚，谢谢你。”
车子驶离餐厅好久，茴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静静地开口。
语气客套，陌生又疏离，让鲈鱼的心缓慢下坠，就像过去的很多次那样。
“好巧，在这里都能碰到你。”
她没话找话，想要打破当下的尴尬氛围。
被这么一问，才像是得了提点，茴香蓦地笑起来：
“噢，我前阵子看了之前你推荐的那部日剧，《first love》，忽然觉得这个季节应该很适合来北海道，so I'm here”
他摊开双手，又耸了耸肩，好像这样一个决定是心血来潮又显得无可奈何且孩子气。
鲈鱼不动声色地哇喔了一声，接过话头：
“要不要这么巧，我这次也是圣地巡礼。下一站是天狗山。”
“你要不要一起去？”这句话她犹豫了片刻却愣是没有说出口。
茴香听到这儿，也浅浅地笑起来，却没有再继续下去。
似乎是碰了软钉子，他或许已经在委婉地拒绝她潜台词里同行的邀约，鲈鱼有一些丧气，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思忖着接下来应该要如何开口圆场，却听到他的声音：
“那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我刚好也要去天狗山。”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太多行李，只简单做了攻略。司机把他们放到就近的JR站，鲈鱼用英文告知司机接到曲曲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到天狗山已经下午。
雪没到了小腿，一步接着一步，走得有些艰难。她想起情书的开头，渡边博子穿着黑色的丧服，也是这样一步接着一步走在静谧的雪里，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下她的呼吸，缓慢地，来来回回地，是怀念爱人，也是告别爱人。
鲈鱼看着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彼时只有咫尺的距离。她踩着他走过的脚印，亦步亦趋，不近不远。这一天，游客稀少，茫茫天地里好像只剩下他们了。可他们却也快要走散了。
她戴着跳色的帽子，早就摘掉了黑超，鼻子弄得通红。眉毛，睫毛和头发上都是雪花。她嗅着鼻子，抽噎着仿佛是在啜泣。茴香耳朵很好，蓦地就转过身来看她。鲈鱼却好像早就猜到了，隔着手套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冲他笑：
“好冷，都冻出鼻涕了。”
说话的时候，白气氤氲，一笑便模糊了她的脸。
茴香没有说话，沉默地观察了片刻，复又转身往前走。
他们运气很好，在天将黑未黑的时候，坐到了红色的上山缆车。轿厢缓缓而上，他们并肩而坐，世界渐渐落到脚下。
远处的海透着浅蓝连上了天复又漫到大片大片的雪上，满心满眼的蓝，是他们都喜欢的颜色。而雪却压根没有要停的意思，扑簌簌地落在轿厢上，也一寸寸落到心尖上。
鲈鱼就坐在茴香身边，她看着他，而他却出神地看向窗外。
如果没有那场事故，他们又会走到哪里去呢。
角色出圈后，工作行程一下子就多起来。天南地北地飞，早班机或者红眼航班，昨天还在云南录综艺，第二天已经在围读会。上一秒还是跨年晚会，下一秒已经在去武训的路上。
肉眼可见的疲惫，身形迅速瘦削。
说如果有机会，希望不远万里要去角宫看看，说大家可以一起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那些希望啊愿望啊到了最后却都成了再没能兑现的奢望。
在他们cp炒得最火热的那段时间里，也有二搭的本子递到过跟前。或是小众的现偶，或是小成本的古偶，故事形形色色，企图在平行空间里给他们一个圆满结局。只可惜，彼时不管是鲈鱼还是茴香都不过初成气候，那么多故事，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最终夭折。
于是，分道扬镳，各自开花。
但好在他们都是念旧又长情的人，即便生活被工作挤压得喘不过气，也不甘心只做一次性的朋友。无人角落里的隐秘感情，一路走过长街寂静，企图要去只有对方的前程似锦。
事情发生的时候，鲈鱼刚下夜戏，接着经纪人脸色难堪地把手机送到她跟前。然后，关于他的消息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到山顶天已经黑下来，他们在展望台上看着整个小樽华灯初上。在高处，风特别大，鲈鱼只觉得冷，抱着胳膊，有些后悔这次出来得急，没把围巾带出来。鼻子早就被风雪冻得通红，她一嗅再嗅清水鼻涕一个劲儿地趟下来。
“冷吗？”
茴香走到她身边，二话不说便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然后围到她脖颈里。有好闻的洗剂味道而不再是香水味，围巾柔软带着他的体温，透到她脖子里，有一些痒。
鲈鱼愣了片刻，将围巾又掖了掖，才轻声回：“谢谢。”
他却摆摆手，对自己方才近乎本能的举动有些捉摸不透，又说不清道不明。
霓虹像碎银子落在黑漆的绒布里，连成一串串，一片片交叠的晶莹。故事里，也英说自己已经不在乎过去或者是将来，习惯了希望成空，只是在很偶尔的间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失去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那么，现在的他会不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也感同身受过自己的缺失，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丝丝的遗憾和舍不得。
因为舞台事故导致的脑部损伤，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鲈鱼去看过他很多次，可人醒过来以后却把过去彻底弄丢了。
狗血得和初恋的剧情诡异地吻合到一起。
茴香出院那天，她有去看他。虽然过去一片空白，但他知道鲈鱼应该是浓墨重彩的那一个。只是，重启人生后，他早下定决心，要把过去的全部一笔勾销。即便彼时，鲈鱼企图想固执地成为一道印记，永远被封存。
有一阵子她在横店拍戏，没有出工的日子就爱去他家窜门，送他自己喜欢的熏香，爱看的书，一眼相中的钢笔。也试着约过他出来踏青，骑着公路车在城郊僻静处。想在生日的时候一起去看日出，新旧交替的夜晚看烟花绽放。直到他后来卖掉了横店的家。
“我想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希望你也能回到你的生活。”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鲈鱼靠在他沙发上，猫咪安娜还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臂。玫瑰和松露香薰的味道一如昨日，手边的书才看完第三章，她似懂非懂还想让他帮忙解读解读。
可茴香却已经要把她推开了。
和公司解约，发了退圈声明，然后销声匿迹。
命运爱开玩笑，他们的故事一路高歌猛进，却在最要动听处戛然而止。夜色尚浅，到最后黑夜落不下来，天光也再透不进来。鲈鱼永远都不明白，怎么他们最终就要走到离散。
北海道三大夜景，看着无不感慨。鲈鱼却微微叹了口气，寻了僻静处的吸烟点。她出门急忘了带火，只得掏了酒店的火柴盒来点。
山顶的风和那天一样，猎猎地吹得她睁不开眼。火柴蹭了几次，好不容易亮了火却忽地就被风吹灭了。她耐性不好，却还不信邪地一再尝试。她想起很久之前有一次，大家一起去ktv唱歌。茴香点了首粤语，歌里他这么唱：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
“如何能重拾信心”
那时候，鲈鱼只觉得好听。《少女的祈祷》，如今回过头来，才真有了切肤的体会。每一次划火柴，她都在祈祷，可是每一次点亮火苗却依旧免不过湮灭。一如此时此刻，从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
然后，身边伸过来一双手从她手里接过火柴盒。
他的掌心温热，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火柴洁白的梗，利落地，唰地一下。火苗又亮起来，接着他凑过来，小心地笼着火，仿佛笼着一簇希望。他们的脸被火光透亮，他们的眸子璀璨好像能透出彼此的样子。
这一次，火苗没有熄灭。明明灭灭，摇摇晃晃地，终于送到她跟前，像过去很多次一样。
“不用吗？”
见鲈鱼出神，茴香轻声地提醒。她才终于如梦初醒，将唇边的烟凑过来。
而那头广播已经在提示：
“游客请注意，下班缆车将是今天末班车。如果您想乘坐，请务必及时赶到车站。”
*
他们一同坐JR线回酒店。
茴香比她早两个站点。他们依旧如来时的样子，并肩而坐。
“我到站了，先走了哦。”
他起身与她告别。茴香的背影依旧宽厚高大，和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鲈鱼莫名有些出神，恍惚间似乎像是要永别。她想起身叫住，而对方却好像想起什么，忽地又转过身来：
“哦，对了。下个月七号，我这里办了个小型画展，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好，我会去。”
然后，点头示意，互相道别。
不久，画展的链接发了过来，她点开了看。
网页加载片刻，接着BGM响起来：
“祈求与他在车厢中”
“可抵达未来”
“到车毁都放不开”
“无论路上”
“历尽任何的伤害”
“任由我决定爱不爱”
车门闭合，站台上的人又冲她挥了挥手，鲈鱼也笑起来，举手回应。
接着街景人物缓慢后退，属于她的列车已经开往下一个站。
【END】
西洋轩，离新千岁机场不远的洋食餐厅。超过七十年的老铺，也是日剧初恋里，也英表白晴道的地方。菜单里并没有Napoli Pasta，她撅了撅嘴还觉得有些遗憾，这时候，周围却有了小小的骚动。
“嗯？好像碰到明星了。”
曲曲盯着餐厅一角看了半天，有几个女生围着靠墙那一桌，声音渐渐大起来影响到了周围的客人。餐厅服务生急忙上前去制止。
“那个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啊。”
鲈鱼点不到心仪的餐，情绪还有一些沉，她头都没抬，答得也是漫不经心：
“哎，追星女孩哪里都一样。”
那一边却静默了好久，才试着悄悄地又问她：
“你……要不要转过去看一眼。”
黑人问号脸的鲈鱼皱了眉头，眼神依依不舍地从菜单缝里剥离出来。看了一眼小伙伴，心不甘情不愿。曲曲却努努嘴，挑着眉，就差扯着嗓子喊，求求你快看一眼吧，不然真爱就这样要错过了。
然后，就这样，和茴香久别重逢了。
他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呢，只记得后来她进组，杀青，过年，试镜，然后又进组。上一部剧已经在剧宣阶段，和同事扫过楼，参加过剧播活动，还有一波接着一波的晚会，直播，商务，综艺。
工作把生活填得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空隙，连到关于他的那一份也被逐渐侵蚀。
茴香的状态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比起来，松弛了很多。
穿着好看的浅色高领毛衣，鼻梁高挺，眼神温和，棱角分明。他对粉丝的搭讪和围堵显得非常无所适从，甚至完全没有办法适应。只是双手合十，礼貌地拒绝。人一个劲儿地往墙边靠，却避无可避，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茴香知道这样子似乎打扰到别人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一边应付粉丝一边跟服务生say sorry。
“哎，你干嘛。”
曲曲眼看着鲈鱼站起身就要往他那里走，非常及时地攥住了她的胳膊，压低了嗓门。她们有棒球帽和墨镜，全副武装是公众人物出街的基本素养。异国他乡，没有人会认出。而不像他，没遮没拦，被逮个正着。
“我去帮他一下。”
鲈鱼目不转睛地盯着茴香，直言不讳。
“姐妹快醒醒，就你这黑红体质，不怕腥风血雨？何况，他都已经…”
曲曲是好心提醒，话说到一半却没有再说下去。而心急的伙伴却已经去到风眼中心。
“走吧茴香，司机还在外面等我们。”
这个声音有一点熟悉，茴香愣怔片刻。
接着，戴着黑超，打扮酷飒的陌生女子过来挽住胳膊，把他从无措和狼狈里捞出来，不由分说地撇开人群。然后直接上了停在门口的本田商务车。
“刚刚那女的是谁啊？”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得。”
“哎不是，那是女朋友？”
粉丝面面相觑，不远处的曲曲却看着商务车扬长而去，大骂女友见色忘义。
*
“刚刚，谢谢你。”
车子驶离餐厅好久，茴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静静地开口。
语气客套，陌生又疏离，让鲈鱼的心缓慢下坠，就像过去的很多次那样。
“好巧，在这里都能碰到你。”
她没话找话，想要打破当下的尴尬氛围。
被这么一问，才像是得了提点，茴香蓦地笑起来：
“噢，我前阵子看了之前你推荐的那部日剧，《first love》，忽然觉得这个季节应该很适合来北海道，so I'm here”
他摊开双手，又耸了耸肩，好像这样一个决定是心血来潮又显得无可奈何且孩子气。
鲈鱼不动声色地哇喔了一声，接过话头：
“要不要这么巧，我这次也是圣地巡礼。下一站是天狗山。”
“你要不要一起去？”这句话她犹豫了片刻却愣是没有说出口。
茴香听到这儿，也浅浅地笑起来，却没有再继续下去。
似乎是碰了软钉子，他或许已经在委婉地拒绝她潜台词里同行的邀约，鲈鱼有一些丧气，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思忖着接下来应该要如何开口圆场，却听到他的声音：
“那要是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我刚好也要去天狗山。”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没有太多行李，只简单做了攻略。司机把他们放到就近的JR站，鲈鱼用英文告知司机接到曲曲后就不用再回来了。
到天狗山已经下午。
雪没到了小腿，一步接着一步，走得有些艰难。她想起情书的开头，渡边博子穿着黑色的丧服，也是这样一步接着一步走在静谧的雪里，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下她的呼吸，缓慢地，来来回回地，是怀念爱人，也是告别爱人。
鲈鱼看着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彼时只有咫尺的距离。她踩着他走过的脚印，亦步亦趋，不近不远。这一天，游客稀少，茫茫天地里好像只剩下他们了。可他们却也快要走散了。
她戴着跳色的帽子，早就摘掉了黑超，鼻子弄得通红。眉毛，睫毛和头发上都是雪花。她嗅着鼻子，抽噎着仿佛是在啜泣。茴香耳朵很好，蓦地就转过身来看她。鲈鱼却好像早就猜到了，隔着手套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冲他笑：
“好冷，都冻出鼻涕了。”
说话的时候，白气氤氲，一笑便模糊了她的脸。
茴香没有说话，沉默地观察了片刻，复又转身往前走。
他们运气很好，在天将黑未黑的时候，坐到了红色的上山缆车。轿厢缓缓而上，他们并肩而坐，世界渐渐落到脚下。
远处的海透着浅蓝连上了天复又漫到大片大片的雪上，满心满眼的蓝，是他们都喜欢的颜色。而雪却压根没有要停的意思，扑簌簌地落在轿厢上，也一寸寸落到心尖上。
鲈鱼就坐在茴香身边，她看着他，而他却出神地看向窗外。
如果没有那场事故，他们又会走到哪里去呢。
角色出圈后，工作行程一下子就多起来。天南地北地飞，早班机或者红眼航班，昨天还在云南录综艺，第二天已经在围读会。上一秒还是跨年晚会，下一秒已经在去武训的路上。
肉眼可见的疲惫，身形迅速瘦削。
说如果有机会，希望不远万里要去角宫看看，说大家可以一起去非洲看动物大迁徙，那些希望啊愿望啊到了最后却都成了再没能兑现的奢望。
在他们cp炒得最火热的那段时间里，也有二搭的本子递到过跟前。或是小众的现偶，或是小成本的古偶，故事形形色色，企图在平行空间里给他们一个圆满结局。只可惜，彼时不管是鲈鱼还是茴香都不过初成气候，那么多故事，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最终夭折。
于是，分道扬镳，各自开花。
但好在他们都是念旧又长情的人，即便生活被工作挤压得喘不过气，也不甘心只做一次性的朋友。无人角落里的隐秘感情，一路走过长街寂静，企图要去只有对方的前程似锦。
事情发生的时候，鲈鱼刚下夜戏，接着经纪人脸色难堪地把手机送到她跟前。然后，关于他的消息铺天盖地地涌过来。
到山顶天已经黑下来，他们在展望台上看着整个小樽华灯初上。在高处，风特别大，鲈鱼只觉得冷，抱着胳膊，有些后悔这次出来得急，没把围巾带出来。鼻子早就被风雪冻得通红，她一嗅再嗅清水鼻涕一个劲儿地趟下来。
“冷吗？”
茴香走到她身边，二话不说便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然后围到她脖颈里。有好闻的洗剂味道而不再是香水味，围巾柔软带着他的体温，透到她脖子里，有一些痒。
鲈鱼愣了片刻，将围巾又掖了掖，才轻声回：“谢谢。”
他却摆摆手，对自己方才近乎本能的举动有些捉摸不透，又说不清道不明。
霓虹像碎银子落在黑漆的绒布里，连成一串串，一片片交叠的晶莹。故事里，也英说自己已经不在乎过去或者是将来，习惯了希望成空，只是在很偶尔的间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失去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那么，现在的他会不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也感同身受过自己的缺失，是不是也会有那么一丝丝的遗憾和舍不得。
因为舞台事故导致的脑部损伤，在医院待了很长时间。鲈鱼去看过他很多次，可人醒过来以后却把过去彻底弄丢了。
狗血得和初恋的剧情诡异地吻合到一起。
茴香出院那天，她有去看他。虽然过去一片空白，但他知道鲈鱼应该是浓墨重彩的那一个。只是，重启人生后，他早下定决心，要把过去的全部一笔勾销。即便彼时，鲈鱼企图想固执地成为一道印记，永远被封存。
有一阵子她在横店拍戏，没有出工的日子就爱去他家窜门，送他自己喜欢的熏香，爱看的书，一眼相中的钢笔。也试着约过他出来踏青，骑着公路车在城郊僻静处。想在生日的时候一起去看日出，新旧交替的夜晚看烟花绽放。直到他后来卖掉了横店的家。
“我想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希望你也能回到你的生活。”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鲈鱼靠在他沙发上，猫咪安娜还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臂。玫瑰和松露香薰的味道一如昨日，手边的书才看完第三章，她似懂非懂还想让他帮忙解读解读。
可茴香却已经要把她推开了。
和公司解约，发了退圈声明，然后销声匿迹。
命运爱开玩笑，他们的故事一路高歌猛进，却在最要动听处戛然而止。夜色尚浅，到最后黑夜落不下来，天光也再透不进来。鲈鱼永远都不明白，怎么他们最终就要走到离散。
北海道三大夜景，看着无不感慨。鲈鱼却微微叹了口气，寻了僻静处的吸烟点。她出门急忘了带火，只得掏了酒店的火柴盒来点。
山顶的风和那天一样，猎猎地吹得她睁不开眼。火柴蹭了几次，好不容易亮了火却忽地就被风吹灭了。她耐性不好，却还不信邪地一再尝试。她想起很久之前有一次，大家一起去ktv唱歌。茴香点了首粤语，歌里他这么唱：
“祈求天地放过一双恋人”
“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
“从来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
“如何能重拾信心”
那时候，鲈鱼只觉得好听。《少女的祈祷》，如今回过头来，才真有了切肤的体会。每一次划火柴，她都在祈祷，可是每一次点亮火苗却依旧免不过湮灭。一如此时此刻，从未顺利遇上好景降临。
然后，身边伸过来一双手从她手里接过火柴盒。
他的掌心温热，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火柴洁白的梗，利落地，唰地一下。火苗又亮起来，接着他凑过来，小心地笼着火，仿佛笼着一簇希望。他们的脸被火光透亮，他们的眸子璀璨好像能透出彼此的样子。
这一次，火苗没有熄灭。明明灭灭，摇摇晃晃地，终于送到她跟前，像过去很多次一样。
“不用吗？”
见鲈鱼出神，茴香轻声地提醒。她才终于如梦初醒，将唇边的烟凑过来。
而那头广播已经在提示：
“游客请注意，下班缆车将是今天末班车。如果您想乘坐，请务必及时赶到车站。”
*
他们一同坐JR线回酒店。
茴香比她早两个站点。他们依旧如来时的样子，并肩而坐。
“我到站了，先走了哦。”
他起身与她告别。茴香的背影依旧宽厚高大，和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鲈鱼莫名有些出神，恍惚间似乎像是要永别。她想起身叫住，而对方却好像想起什么，忽地又转过身来：
“哦，对了。下个月七号，我这里办了个小型画展，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好，我会去。”
然后，点头示意，互相道别。
不久，画展的链接发了过来，她点开了看。
网页加载片刻，接着BGM响起来：
“祈求与他在车厢中”
“可抵达未来”
“到车毁都放不开”
“无论路上”
“历尽任何的伤害”
“任由我决定爱不爱”
车门闭合，站台上的人又冲她挥了挥手，鲈鱼也笑起来，举手回应。
接着街景人物缓慢后退，属于她的列车已经开往下一个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