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

    伊苏尔德低头,看到自己脖子上架着一把血红色刀剑。她的面前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鲜红色的面具遮住他的上半张脸,只留下坚毅的嘴角和不屈的脖颈。

    在暗影岛的无数个日夜,佛耶戈向她讲述了这片符文大地和英雄的故事。

    从北方的冰雪大地弗雷尔卓德,沿着西边海岸线到巨石峰,到沙漠帝国恕瑞玛,再到东边的双生城市比尔吉沃特,以及中心腹地的诺克萨斯帝国和东方海上大陆艾欧尼亚,整个符文大地,在符文奥术的力量的滋养下,养育出了无数的英雄。

    血红剑刃,双手持剑的剑客,整个符文大陆只有一位。

    艾欧尼亚的剑客——永恩。

    伊苏尔德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与此同时,被她的衣服遮住的竹筐也露了出来。

    两只毛绒绒的魄罗,被凛冽的剑锋吓到,此刻团缩在竹篮的角落,惊恐地眯起了宝石红色的大眼睛。

    “抱歉。”永恩收剑入鞘,向伊苏尔德行礼完便要离去。

    伊苏尔德想起她听到的传闻,心绪一动:“你知道崴里怎么走吗?”

    永恩在艾欧尼亚出生和成长,自然对这片土地非常熟悉。

    “当然。”他说。

    伊苏尔德抱着魄罗,一会看看左边面容冷漠的佛耶戈,显然是对她邀请一个陌生男人同路这件事很不爽中。一会看看右前方的永恩,永恩面具下的脸向来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就像传闻那样,永恩是个内心正直的纯剑客。

    每天天不亮,伊苏尔德就能听到永恩练剑的声音。

    他们在河边休息时,永恩就在溪水中,在瀑布下练习他的疾风双剑技法

    耐心且自律。

    伊苏尔德问他问题,永恩也从不耐烦,耐心地解答她的问题。

    “绽灵节是艾欧尼亚的传统节日,当绽灵花盛开时,艾欧尼亚人能够和死去的亲友进行交流。”

    “但是,由于战争的缘故,绽灵花已经有很久没有绽放了,这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伊苏尔德还想问,一只手臂横插进来,肌肉分明的手臂下垂挂着一只可怜的魄罗。

    “它饿了。”佛耶戈晃了晃手臂。

    幼稚。

    伊苏尔德在心里说,嘴上却纵容地说:“好了好了,我现在就进屋给它们找吃的。”

    佛耶戈搂着伊苏尔德的双肩,看了永恩一眼,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永恩完全没注意到佛耶戈的挑衅,越靠近崴里,他的心就越沉重。

    他,真的会在那里吗?

    “离那个男人远点。”

    佛耶戈搂着伊苏尔德,迷人深邃的淡蓝色眼睛里只有眼前妻子的身影:“永恩被他弟弟亲手杀死,心魔难除。我怕他伤害到你。”

    “不是有你在么,”伊苏尔德握住佛耶戈的手,也直视他的眼睛:“你在的话,我什么都不怕。”

    佛耶戈笑了起来,褪去了恶灵纠缠后的笑容,专一而俊美,就像他们初次相遇时,伊苏尔德见到的那般。

    很快,他们在崴里的山里找到了盛开的绽灵花。

    那是一种发着光的美丽花朵,花蕊是晶莹的蓝色,花瓣则是浓郁的桃粉色,浮华空灵。

    “这些光芒,每一个,都是死去的艾欧尼亚人的灵魂,通过这小小的花,连接着彼岸和现世的思念。”

    眼前是一个老者,头上戴着竹笠,背部佝偻,手上端着一杯茶。

    “去前面的崴里之河里完成洗涤,洁净身体,之后再喝下这杯灵茶,就能与你思念的人交谈。”

    佛耶戈不认为绽灵节能够让他悔罪补过,但伊苏尔德思念死去的家人,佛耶戈便陪着伊苏尔德先去崴里之河。

    “走开!”

    清澈宽阔的河水,两岸绽灵花盛放。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浪客剑士站在河水中,手里捧着绽灵花,闭着双目,表情痛苦,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搏斗。

    “那是恶魔亚扎卡纳,”佛耶戈抬起手臂,将伊苏尔德护在身前。

    “我怎么什么也没有看到?”

    “亚扎卡纳只狩猎有心魔之人。”

    一团血红色的浓雾笼罩在剑士的头部周围,浓雾中是一张血红色的面具,那是亚扎卡纳的脸,和永恩脸上的面具,几乎一模一样。

    “我们要帮帮他吗?”伊苏尔德说,“他看起来很痛苦。”

    “心魔还需心药医,”佛耶戈摸了摸伊苏尔德的头顶,“他的心药,不是我们。”

    就在这时,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从他们身边掠了过去,直奔河中的恶魔生物。

    永恩手持双剑,刺穿了亚扎卡纳的身体。

    同时,他脸上的面具,如同焚烧一般,炽热滚烫,灼烫着他的皮肤。

    永恩面容坚毅,轻轻吐出一句:“一剑诛恶,一剑镇魂。”

    接着血红色的刀刃斩下,以一招“破障之锋”,彻底击败亚扎卡纳。

    浪客剑士的双目被亚扎卡纳的浓雾迷住,一时分不清眼前的双剑剑士是谁,只觉得身影,异常的熟悉。

    “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我愚蠢的弟弟啊,”永恩收起血红双剑,居高临下,用一种绝对不是悲悯但有些可怜的目光望着眼前的弟弟亚索,“愿你能重拾你的自由。”

    “疾风亦有归途。”

    熟悉的声音像魔咒一样让亚索无法动弹身躯。

    永恩……竟然是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哥哥……

    懊悔和痛苦一下子袭上心头,他睁开眼睛,对着那个离去的高大背影,苦涩又绝望地喊:“来啊,复仇啊,永恩,你现在变成这幅样子,都是我害的!为什么不来复仇——为什么不杀了我?!”

    但永恩,始终没有回头。

    只是风中,在灵光绽放的河岸,传来他滞涩的声音。

    “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亚索默默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清澈的河水,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流下。

    他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借这里的疗慰仪式重新见到思念之人。

    “你最想见到什么人?”老者问他。

    “我已经记不清我父母的样子,是哥哥把我养大。但我做了对不起哥哥的事,无论如何,我都没有脸面再见他。我只想再见一面我的师父,告诉他,徒弟知错了。”

    可是,见到永恩之后,他才惊觉,自己最思念的人,不是父母,也不是同门,却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永恩啊。

    “现在去追,还来得及。”佛耶戈淡淡的说,袖子底下,是伊苏尔德紧紧攥住他胳膊的皮肤,以及伊苏尔德那恳求“你说点什么”的眼神。

    亚索反复地品味着永恩留下的那句苦涩祝福“疾风亦有归途”,最终摇了摇头,双手抱拳,遥遥对佛耶戈和伊苏尔德行了一个侠士的礼节:“感谢两位侠士,我想,已经不用了。”

    只一语,佛耶戈就明白了亚索的意思。

    兄弟手足,殊途也亦同归。

    离开崴里的时候,伊苏尔德哭成了泪人。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昨日,如今却已经天人相隔。而时光无情,他们离自己而去,竟然已经过去了百年。

    自己只不过依靠破败之咒才活到今日,这个世上,相知相识的人,也只剩下了身边的丈夫和远方的儿子。

    “佛耶戈,为什么永恩的弟弟,最后说‘不用’了,他不想和哥哥和好吗?”

    佛耶戈从后面拥抱着他的妻子,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你知道永恩的信条是什么么?”

    伊苏尔德微微偏头,困惑地回望她的丈夫。

    “是‘抛却名誉,便只剩苟且。’”

    “而且他临走前对亚索的祝福,以及亚索的回应,表明他们将坚守自己的道。”

    “他们兄弟二人,都是疾风传人。现在殊途,以后也必定同归。”

    殊途,也亦同归么?

    风卷过,晶莹的蓝,浓郁的粉,绽灵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如同一场花雨。

    明白了的伊苏尔德脸上带着微笑,伸手,一朵绽灵花落在她的掌心。

    “佛耶戈,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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