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叛人族
却说璟然追出房门，一路跟着那人到了客栈后院，那人便站定不动了。
那人转过身来，不是沐枫漓又是谁？
璟然心中一阵无以言表的愤怒，走上前去便是丝毫没有卸力的一拳，见枫漓那副就要咽气归天的模样，这才勉力克制住了继续收拾他的欲念。
枫漓不躲不闪，生生受了这一拳，本就伤重的脏腑又是一阵翻腾，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不等璟然开口，捂着胸口哑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璟然从未见过枫漓如此狼狈颓败的样子，不禁想起羽瑟当初的断言，不答反问：“你没去看过？”
枫漓闻言苦笑，怎么会没去看过？方才刚到离城，就拼着重伤的身子动用隐形妖法，在郑勋灵堂之外守了三个时辰，这才看到羽瑟扶着忆煊回房休息，再看着她独自回到灵堂将自己关在里面。前前后后，只半盏茶的功夫，却看了无数眼。
璟然却不当真有心情等枫漓搭话，干脆径直问道：“你当初……你当真是忘了她么？”
枫漓仍旧没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璟然狠狠闭了闭眼，一把抓住枫漓肩头，逼问道：“你只答我一句。你将郑勋带离战场，是不是想救他？”
“是。”枫漓涩声答道，“可我救不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一看锦袋上繁杂的咒文，便知内有乾坤。
枫漓指尖瞬时伸出利爪，在璟然下意识侧身闪躲之际，狠狠划开自己的皮肤，任血滴到锦袋之上。
锦袋倏忽变大了数倍，枫漓从中取出一只箭矢，失神道：“我那时心里乱，瞬移迟了……”
璟然不是没见到枫漓捧着脑袋跪倒在战场上的那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定是他那会儿阴差阳错恢复了记忆，脑子还没转过来，情急之下想以瞬移让郑勋躲过箭矢，却终究慢了一步。
枫漓捂着胸口又咳了一口血，这些日来，强行冲破梦陨术，挨了郑勋两剑，破屏障盗烛台，加之无数次动用高深妖法，纵是沿路将可得的妖丹尽数收割了，也免不得伤重万分。
璟然默默转过了头，不知该如何面对枫漓，自己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枫羽二人之间的鸿沟。
枫漓并不在意璟然的态度，只是又从锦袋中取出了两个物件，摆在他面前：“崇仁，三怒。”说完，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该疗伤了，纵是永生不能出现在瑟儿面前，至少，也要暗中守着她，该疗伤了，得疗伤了……
不知是梓宸在武林中的声望果然不错，还是此番妖界实在惹了众怒，名门大派皆尽一路不曾停歇地汇聚离城，实乃叫这英才辈出却静谧安逸的小城热闹起来。
上一次如此盛况，还是郑成官拜大将军，衣锦还乡接老母的时候。那时梓宸之父云中天尚未同师门决裂，也是后生可畏的武林盟主，乌乌泱泱带了好些江湖儿女来给师弟庆贺，虽是为了缓和同师门的关系，却并没让不喜张扬的郑成如他所愿地感激涕零……
羽瑟一早便回云府参与盛会，倒是没敢让忆煊来。
早在几日前，羽瑟见忆煊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就将去云府卧底之事和盘托出了，倒也没说仔细，只是说那时对沐枫漓死了心，觉得嫁给谁都是嫁，念及云梓宸能当上武林盟主全靠妖界支持，是以干脆顺水推舟嫁给了仍将自己当做初恋的云梓宸，也好一探究竟。
忆煊这才知，羽瑟那日从云梓宸袖中抽出的信上，是轩辕绞以妖文写下的吩咐，是让云梓宸趁乱杀害郑勋……虽然恼恨羽瑟没有一醒来就告诉自己，但也知她纵是说了也没用，自己挺着大肚子又能如何呢？况且她已经第一时间搬了救兵，只是终究搭救不及。
想通归想通，忆煊依旧忍不住会恨，若羽瑟一早就将云梓宸的真面目告诉郑勋，郑勋又怎么会死？若不是她瞒了这么多，瞒了这么久，夫君又怎会，死在他所认定的当世豪杰手上？有了这些念头，纵是知道羽瑟一心想的都是保护郑家，也再难同她毫无芥蒂。
羽瑟早已恨过自己无数次，此时坐在梓宸身边，看着七嘴八舌的武林人士，心中想的却是，还好忆煊心系孩子，也自知功力颇弱，就算再想亲手报仇，也终是答应不跟来。
璟然则是好不容易安抚住前些天刚动了胎气的妻子，带了荆稞前来，与云羽夫妇一同坐在厅中。
离城云府总归是仓促置办的，比玉昆镇的盟主府小上一些，是以乍一看去，倒觉出几分紧凑拥挤。
梓宸急于向羽瑟表明态度，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朝众人抱拳，开门见山高声道：“多谢各位豪杰亲临，云府招待不周了，此次云都之变实在叫人心惊，这才请各位前来，共商大计。”
“什么大计？”羽瑟紧随梓宸起了身，神色冷淡扔下一枚惊雷，“陪你一同叛人族，投妖界？”
诸人闻言一片哗然，梓宸顿觉脑中嗡嗡作响，看向羽瑟，张了张嘴，艰难道：“我没……”
羽瑟却根本没想过给他说话的机会，亮出几封书信，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他，如同盯着随时可能暴起的毒蛇：“这些信，当真是你大漠友人寄来的？”
今日御山来了好些弟子，以其修为首，纵是早和璟羽二人通过气，在看到信封上的字符后，也皆是变了脸色。
其修三两步上前将信接了，以术法将之放大于众人眼前，只见上头尽是些鬼画符。
谷涛心中暗爽，面上却似是愤愤不平，走到台前企图阻止施法的其修：“莫公子过分了！”
其修扬眉问道：“大漠友人？”
“这些字一看便是大漠的，”谷涛阻止不成，又转向羽瑟，很是不忿，“表嫂，你这是做什么？”
有深信云梓宸为人者：“与大漠友人通信，便跟妖界有联系不成？”
有略学过些大漠文者：“这好似不是大漠文字，看着像，却一个字也不明白……”
有精通大漠文者：“什么好似，根本就不是。素闻妖文和大漠文字看起来大同小异，难不成是妖文？”
有满腹疑虑者：“盟主怎么会懂妖文？”
有一早不服年少小儿执掌武林者：“谷月当年就不知拜了是妖修还是魔修的诡医，他儿子懂妖文有什么稀奇！”
“……”
莫其修一目十行，已然看了半封信，当下运足了内劲，扬声道：“诸位静一静，在下念给诸位听。”
“且慢。”璟然出声打断，盯着面色惨白的云梓宸道，“云盟主素以义薄云天闻名江湖，这信又似是只有莫兄看得懂……”
“御山弟子自入山门便习妖文，在场十三人，无一不懂。”其修瞬时领会了璟然的意思：“师弟们，一起念！”
众人这才去看那群御山门人，发现他们各个死盯放大于空中的信件，间或有人向云梓宸投去愤恨的眼神，再看向那早年在人妖边境淘了不少宝贝的游侠吴磊，见他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才觉得此事可能当真石破天惊。
云梓宸面色惨白，无他，浮于空中这封信是以轩辕绞的名义写的，讲的正是要扶自己当上武林盟主一事，当年确然有过一封类似的信，却早已被烧为灰烬了，不止这一封，所有妖界寄来的信，都已成灰了。
梓宸不敢想，若羽儿连自己是如何上位的都知晓，那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若羽儿懂得妖文，那她每次状似无意替自己拆信，或是凑到自己身边看时……
若这封信是她伪造，那后面那些信，又会写了些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众人理清思绪，莫其修脸色已经黑得吓人，一字一顿指着信念了起来。
御山弟子齐声同念，吴磊也加入进来，十四人以内力加持的声音全然重合，没有丝毫错漏，叫在场众人本就起疑的心一点点笃定。
“……自有高深者助你问鼎武林……”
“……古画……”
“……郑勋小儿，引武林群起攻之……”
“……胆敢不从尔者，可求……”
“……”
“……”
“……灭人界强将于云都……”
一封封信看下去，梓宸已是面无血色。
这些信虽尽是伪造的，但信中说的事十之八/九都是真的，倒也并非都是轩辕绞让自己做的，比如当初让郑勋身败名裂一事，便是出于私心。
至于当真曾在信中出现过的，则确是和轩辕绞措辞大同小异，只是信中所有应该提到妖缠丝的言辞，无论是自己请轩辕绞拔除妖缠丝的，还是轩辕绞威胁自己的，尽被抹去。
羽儿，原来，你竟懂得妖文，原来，你竟明白至此，所以我这些时的隐瞒掩盖和挣扎为难，你都清清楚楚，是么？
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你恨我凌/辱你，恨我构陷郑勋，觉得我该死，而且还不能让我死得轻巧，所以才造了这么多“伪证”，要让我万劫不复，是么？
却说璟然追出房门，一路跟着那人到了客栈后院，那人便站定不动了。
那人转过身来，不是沐枫漓又是谁？
璟然心中一阵无以言表的愤怒，走上前去便是丝毫没有卸力的一拳，见枫漓那副就要咽气归天的模样，这才勉力克制住了继续收拾他的欲念。
枫漓不躲不闪，生生受了这一拳，本就伤重的脏腑又是一阵翻腾，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不等璟然开口，捂着胸口哑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璟然从未见过枫漓如此狼狈颓败的样子，不禁想起羽瑟当初的断言，不答反问：“你没去看过？”
枫漓闻言苦笑，怎么会没去看过？方才刚到离城，就拼着重伤的身子动用隐形妖法，在郑勋灵堂之外守了三个时辰，这才看到羽瑟扶着忆煊回房休息，再看着她独自回到灵堂将自己关在里面。前前后后，只半盏茶的功夫，却看了无数眼。
璟然却不当真有心情等枫漓搭话，干脆径直问道：“你当初……你当真是忘了她么？”
枫漓仍旧没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璟然狠狠闭了闭眼，一把抓住枫漓肩头，逼问道：“你只答我一句。你将郑勋带离战场，是不是想救他？”
“是。”枫漓涩声答道，“可我救不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一看锦袋上繁杂的咒文，便知内有乾坤。
枫漓指尖瞬时伸出利爪，在璟然下意识侧身闪躲之际，狠狠划开自己的皮肤，任血滴到锦袋之上。
锦袋倏忽变大了数倍，枫漓从中取出一只箭矢，失神道：“我那时心里乱，瞬移迟了……”
璟然不是没见到枫漓捧着脑袋跪倒在战场上的那一幕，还有什么不明白，定是他那会儿阴差阳错恢复了记忆，脑子还没转过来，情急之下想以瞬移让郑勋躲过箭矢，却终究慢了一步。
枫漓捂着胸口又咳了一口血，这些日来，强行冲破梦陨术，挨了郑勋两剑，破屏障盗烛台，加之无数次动用高深妖法，纵是沿路将可得的妖丹尽数收割了，也免不得伤重万分。
璟然默默转过了头，不知该如何面对枫漓，自己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枫羽二人之间的鸿沟。
枫漓并不在意璟然的态度，只是又从锦袋中取出了两个物件，摆在他面前：“崇仁，三怒。”说完，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该疗伤了，纵是永生不能出现在瑟儿面前，至少，也要暗中守着她，该疗伤了，得疗伤了……
不知是梓宸在武林中的声望果然不错，还是此番妖界实在惹了众怒，名门大派皆尽一路不曾停歇地汇聚离城，实乃叫这英才辈出却静谧安逸的小城热闹起来。
上一次如此盛况，还是郑成官拜大将军，衣锦还乡接老母的时候。那时梓宸之父云中天尚未同师门决裂，也是后生可畏的武林盟主，乌乌泱泱带了好些江湖儿女来给师弟庆贺，虽是为了缓和同师门的关系，却并没让不喜张扬的郑成如他所愿地感激涕零……
羽瑟一早便回云府参与盛会，倒是没敢让忆煊来。
早在几日前，羽瑟见忆煊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就将去云府卧底之事和盘托出了，倒也没说仔细，只是说那时对沐枫漓死了心，觉得嫁给谁都是嫁，念及云梓宸能当上武林盟主全靠妖界支持，是以干脆顺水推舟嫁给了仍将自己当做初恋的云梓宸，也好一探究竟。
忆煊这才知，羽瑟那日从云梓宸袖中抽出的信上，是轩辕绞以妖文写下的吩咐，是让云梓宸趁乱杀害郑勋……虽然恼恨羽瑟没有一醒来就告诉自己，但也知她纵是说了也没用，自己挺着大肚子又能如何呢？况且她已经第一时间搬了救兵，只是终究搭救不及。
想通归想通，忆煊依旧忍不住会恨，若羽瑟一早就将云梓宸的真面目告诉郑勋，郑勋又怎么会死？若不是她瞒了这么多，瞒了这么久，夫君又怎会，死在他所认定的当世豪杰手上？有了这些念头，纵是知道羽瑟一心想的都是保护郑家，也再难同她毫无芥蒂。
羽瑟早已恨过自己无数次，此时坐在梓宸身边，看着七嘴八舌的武林人士，心中想的却是，还好忆煊心系孩子，也自知功力颇弱，就算再想亲手报仇，也终是答应不跟来。
璟然则是好不容易安抚住前些天刚动了胎气的妻子，带了荆稞前来，与云羽夫妇一同坐在厅中。
离城云府总归是仓促置办的，比玉昆镇的盟主府小上一些，是以乍一看去，倒觉出几分紧凑拥挤。
梓宸急于向羽瑟表明态度，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朝众人抱拳，开门见山高声道：“多谢各位豪杰亲临，云府招待不周了，此次云都之变实在叫人心惊，这才请各位前来，共商大计。”
“什么大计？”羽瑟紧随梓宸起了身，神色冷淡扔下一枚惊雷，“陪你一同叛人族，投妖界？”
诸人闻言一片哗然，梓宸顿觉脑中嗡嗡作响，看向羽瑟，张了张嘴，艰难道：“我没……”
羽瑟却根本没想过给他说话的机会，亮出几封书信，眼睛一错不错盯着他，如同盯着随时可能暴起的毒蛇：“这些信，当真是你大漠友人寄来的？”
今日御山来了好些弟子，以其修为首，纵是早和璟羽二人通过气，在看到信封上的字符后，也皆是变了脸色。
其修三两步上前将信接了，以术法将之放大于众人眼前，只见上头尽是些鬼画符。
谷涛心中暗爽，面上却似是愤愤不平，走到台前企图阻止施法的其修：“莫公子过分了！”
其修扬眉问道：“大漠友人？”
“这些字一看便是大漠的，”谷涛阻止不成，又转向羽瑟，很是不忿，“表嫂，你这是做什么？”
有深信云梓宸为人者：“与大漠友人通信，便跟妖界有联系不成？”
有略学过些大漠文者：“这好似不是大漠文字，看着像，却一个字也不明白……”
有精通大漠文者：“什么好似，根本就不是。素闻妖文和大漠文字看起来大同小异，难不成是妖文？”
有满腹疑虑者：“盟主怎么会懂妖文？”
有一早不服年少小儿执掌武林者：“谷月当年就不知拜了是妖修还是魔修的诡医，他儿子懂妖文有什么稀奇！”
“……”
莫其修一目十行，已然看了半封信，当下运足了内劲，扬声道：“诸位静一静，在下念给诸位听。”
“且慢。”璟然出声打断，盯着面色惨白的云梓宸道，“云盟主素以义薄云天闻名江湖，这信又似是只有莫兄看得懂……”
“御山弟子自入山门便习妖文，在场十三人，无一不懂。”其修瞬时领会了璟然的意思：“师弟们，一起念！”
众人这才去看那群御山门人，发现他们各个死盯放大于空中的信件，间或有人向云梓宸投去愤恨的眼神，再看向那早年在人妖边境淘了不少宝贝的游侠吴磊，见他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才觉得此事可能当真石破天惊。
云梓宸面色惨白，无他，浮于空中这封信是以轩辕绞的名义写的，讲的正是要扶自己当上武林盟主一事，当年确然有过一封类似的信，却早已被烧为灰烬了，不止这一封，所有妖界寄来的信，都已成灰了。
梓宸不敢想，若羽儿连自己是如何上位的都知晓，那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若羽儿懂得妖文，那她每次状似无意替自己拆信，或是凑到自己身边看时……
若这封信是她伪造，那后面那些信，又会写了些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不待众人理清思绪，莫其修脸色已经黑得吓人，一字一顿指着信念了起来。
御山弟子齐声同念，吴磊也加入进来，十四人以内力加持的声音全然重合，没有丝毫错漏，叫在场众人本就起疑的心一点点笃定。
“……自有高深者助你问鼎武林……”
“……古画……”
“……郑勋小儿，引武林群起攻之……”
“……胆敢不从尔者，可求……”
“……”
“……”
“……灭人界强将于云都……”
一封封信看下去，梓宸已是面无血色。
这些信虽尽是伪造的，但信中说的事十之八/九都是真的，倒也并非都是轩辕绞让自己做的，比如当初让郑勋身败名裂一事，便是出于私心。
至于当真曾在信中出现过的，则确是和轩辕绞措辞大同小异，只是信中所有应该提到妖缠丝的言辞，无论是自己请轩辕绞拔除妖缠丝的，还是轩辕绞威胁自己的，尽被抹去。
羽儿，原来，你竟懂得妖文，原来，你竟明白至此，所以我这些时的隐瞒掩盖和挣扎为难，你都清清楚楚，是么？
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你恨我凌/辱你，恨我构陷郑勋，觉得我该死，而且还不能让我死得轻巧，所以才造了这么多“伪证”，要让我万劫不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