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你的眼

    枫漓哪有不依,将羽瑟安置好,正要在她身边坐下,就被璟然拦了。

    璟然皱着眉,只是凉凉问了一句:“你猜,她在幻境中,见着谁了?”

    枫漓一怔,回头看向羽瑟脸上的泪痕,心头狠狠一撞,是了,若是自己去,怕是无论说什么,瑟儿都不敢信的。

    璟然也察觉到枫漓手上卸了力道,一把将还没靠上树干的他拽到一边,拿过他手中桑叶:“所以,还是让她白日梦里不会想到要见的人去,才是稳妥。”

    枫漓无以反驳,只能默默坐在了羽瑟对面,眼中无不伤痛。

    璟然原是心头憋了一口气,可见他那样又觉可怜,只得叹了一叹:“放心,我定带她出来。”而后,便阖上眼眸往后靠去……

    却说羽瑟自振作些后,眼前又闪现了郑勋的影子,深深看了“哥哥”一眼,想要奔过去抱住他,却不出两步就见他烟消云散。

    “哥哥……”羽瑟脚步顿住,霎时泪满眼眶,就因为我清醒了,我知道不是真的了,所以就连一个假象都不能让我抱一抱吗?

    罢了,羽瑟干脆撕下一截衣衫,在眼睛上蒙了,心中不断默念着“世事无可逆转”,一颗心也就当真渐渐静了下来。

    羽瑟小时候不乏在黑夜中的训练,蒙上眼睛也不觉惶恐,反倒更能凝神,无论如何,还是要先回到起点才是。

    仔细梳理方才跟着“枫漓”走过的路,那一路没有撞上任何古木,大多也是直行……

    最后“枫漓”是朝着倒退的左手边倒下去的,自己几乎是趴到他身上一顿猛捶,后来他消失了,自己也没变过方向,所以要往回,便该朝右手边……

    路上只转过一次方向,他拉着锦带,还用璟然的声音提醒自己要朝左……

    “璟然”还同自己说过一次话,是什么呢……

    对,是说地上落叶多,要小心,是了,正是提醒自己要转向后没几步,就离了枯叶地的……

    璟然闭上眼没一会儿,就也感觉到了浑身的松快,便知是在幻境无疑,环顾四周,却是仍旧白茫茫一片,丝毫未能看到羽瑟的身影,不禁暗暗叫糟,捏着桑叶问道:“她人呢?”

    桑叶抖了抖,尤带稚嫩的少女声自璟然手中传出:“这个……要不你找找看?”

    璟然暗骂阴沟里翻船,不禁紧了紧拳头,桑叶连忙叫出声来:“别捏别捏了,疼死我了!”

    璟然终是怕捏坏了桑叶出不去,这才眯着眼松了手:“我在外头将她的手划破,她在此可会流血?”

    桑叶舒展了一下方才被捏皱的身子:“会啊。”

    璟然扯了扯嘴角:“那还不快闻?”

    临松这才反应过来,而后好不委屈道:“可我这只是一缕意识,闻不到啊。”

    璟然闭眼点了点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还知道些什么?这里有多大?”

    临松倍感气弱:“外头一日里头十日……至于多大?这得看她想象中这林子有多大了……但,但她进来还没多久,肯定没走远!而且,而且只要你找到她,后面就容易了!”

    问题就是找人不容易!璟然只觉脑仁疼,外头过了一个多时辰,这里都过了不止一天,还既不胸闷又不气短的,羽瑟若真是魔怔着跑起来,谁知跑到哪里去了……罢了罢了,既然进来了,总得想些辙儿,冷静些,定能找到那不叫人省心的姑娘。

    璟然吐了口浊气,细细回想,临松方才正是在羽瑟昏睡处约莫五丈的距离扎了根,临松来的方向正是自己和羽瑟所行的反向,不对,临松当时还向左跌了几步……璟然心下有了数,估摸着在原地转了小半圈,朝右跨了三步,又往前直走去,心道以羽瑟的机敏,刚醒来时所想象的幻境,应当和外头方位一般无二,行了近十步,果然瞧见一棵古木,正是羽瑟靠着睡过去的那一棵。

    璟然连忙走上前,蹲下身来仔细查看,果然发现树下的草地有人坐过的痕迹,再往边上一看,果然不见那副白骨,心道这定然就是羽瑟从幻境中醒来的地方。

    再在这坐痕四周探了探,璟然一叹,一滴血迹也没有,可见,自己划破她掌心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此处了。

    羽瑟此时已经踏上枯叶地,心下松了松,想必是没有走错,走出几步后就向右转了方向,一直朝前走去,不禁继续回想,走出枯叶地后,还应该朝前走多远?还有什么细节……对了,自己挣脱出“枫漓”怀抱的时候,好像是没站稳,朝旁边连连退了好几步,是哪个方向?他将自己抱起来的时候,是朝哪边走的?在他怀里,他走了几步?还遗漏了什么?

    璟然一路瞪大了眼,循着蛛丝马迹,只觉连一双眼睛都要在这雾瘴中熬瞎了,本还暗自安慰自己有痕迹就能找到人,结果不多时就隐约看到前方一大片枯叶。此处的地面已是有些干了,再辨不出任何痕迹,朝几个方向走出半百步都没能发现什么。若是羽瑟仍旧沿着方才的路直行,跑进了枯叶地,那所有的痕迹更是会断个干净。这该到何处去寻?

    璟然回想着方才在路上看到的印迹,分明是两个人,小一些的女子足迹起初深一脚浅一脚的,显然是惊惶下纷乱了步伐,走到后头那足迹又渐渐平稳,只是分外“乖巧”地跟着前头的足迹延伸着……也不知羽瑟究竟跟着约莫是“枫漓”或“郑勋”的玩意儿跑了多远,也不知她是拐了弯还是踏上了枯叶,也不知她究竟如何了……璟然头一次觉出了无力回天,正强自整顿心绪,就依稀瞧见一个倩影从侧前方的白雾中缓缓而来,那身影,不是羽瑟,又是何人?

    羽瑟不知璟然就在近前,依旧一点点朝前走着,也晓得自己起初实在是被“枫漓”乱了心神,是怎么也不可能想起最初的情况了,究竟要再过多久转向,转向时又该赌哪一边。

    璟然一时间竟不忍出声,就这样看着羽瑟踏叶而来,弱弱的枯叶碎裂声轻缓地抚慰着疾跳的心脏,一下一下,无比令人心安。

    可这心安实在没能多持续片刻,璟然在能看清羽瑟的那一瞬就心尖儿一颤,连忙上前:“你怎么……”

    羽瑟纵是蒙着眼也警惕过人,在璟然刚动步子时就发现了异样,二话不说朝他出了招,手作爪钩,循着关切之声直直抓向他的咽喉。

    璟然见羽瑟被蒙住的眼睛淌下血泪,自然乱了心神,好在本就要伸手去摘羽瑟眼上的布条,这才堪堪拦下一招,后怕之余不禁骂道:“你下手倒是黑!”

    羽瑟本就知道,若是自己运气好,来救自己的定然是璟然,是以方才已经遇见过“他”好些次了,这次自然不会放下戒心。但幻境中的人仿佛只是想诱得自己神思崩溃或者乖顺跟随,倒不会出什么狠手杀招,羽瑟也就任由璟然钳制了自己的手,轻轻哼笑一声。

    璟然反手抓了羽瑟的腕,想要去掀她眼上布条的手却有些退缩了,声音都有些变调:“你的眼……”

    羽瑟闻言倒是怔了怔,这才想起什么,轻而易举挣脱开不再施力的璟然,将眼睛上的布条解了。

    璟然这才发现羽瑟的双眼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瞬时觉得自己被耍了似的,一颗心在悬崖边上晃荡了一圈,从震惊痛心到庆幸欢喜,再到莫名的恼怒,连心跳都还没能平复下来,竟是一反常态推了羽瑟一把,粗鲁道:“你脑子进水了?不瞎你蒙什么眼?赶紧擦擦,看着真他娘的糟心。”

    羽瑟这才刚发现自己的“血泪”,就被推得一个趔趄,才刚刚站稳,又听到素来温润的笑面狐狸口吐土匪般的言辞,险些又跌一步:“你说什么?”

    璟然惊魂甫定,仍旧没什么好气:“怎么,刚扮完眼瞎,就开始扮耳聋?”

    羽瑟上下打量了打量眼前的盛璟然,已然信了五分,这般不温润如玉的盛大庄主,实在是极为罕见。

    若这也是个幻象,那这幻境的境界实在是提升得太快了些,一则羽瑟自己都无法想象出璟然使性子是什么模样,可眼前这位表现出来,羽瑟又觉得这正该是那狐狸使性子的模样,二则么,若不是他提起,自己都意识不到自己会像是被人挖了眼。

    璟然如何不知羽瑟心中疑虑,没好气地朝边上吐了口浊气,揉着眉心道:“我盛璟然这辈子最丢人的事,便是设了个套给轩辕婷钻,结果自己被嫖了。”

    羽瑟就着布条擦了擦脸上的血迹,闻言手一顿,左眉不自觉挑了起来,又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又是万万没想到盛狐狸会说的,但是听他说出来又立时觉得正该如此的,羽瑟不禁又信了两分。

    “歪打正着的,信了七八分了吧。”璟然撇撇嘴,“剩下那两三分,烦请你冒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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