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到案发第五天,总算有了好消息。会议室里,成治清了清嗓子,朗声说,“今天收到了北平警局和天津警局来的挂号信,他们信上说,派警员走访了在当地的‘太监之家’,有不少太监通过照片认出‘戴光浩’,说他在宫里时名叫戴全,在寿茶房、御膳房和殿上都伺候过,朝廷灭亡之后,因为年轻又机灵就被选中到小朝廷继续侍奉。最重要的是,这个戴全是在一次清点宝物后被遣散的,据说是因为当时清点时发现少了不少奇珍异宝,但又找不出偷窃者,所以干脆一起遣散,他们这一波被遣散了不少人。”

    成治话说到这儿,不少人都发出了惊叹声,一位警员直接说,“咱们清理现场的时候除了几箱纸烟连张大额的钞票都没找到,看来这次的确是‘人为财死’了!”

    另一位警员附和道,“看来,戴光浩隐姓埋名是为了隐藏财宝,但是被凶手知道后杀人劫财了。可惜,没人知道戴光浩到底藏了什么宝贝,不然从销赃的路径着手,也能成条线索。”

    顾盼盼也发表意见,“可戴光浩为人谨慎又寡言,他应该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就算他手上确实有些珍宝,应该也不会轻易让外人知道才对。”

    大乐也抢着说,“我觉得顾盼盼说的很有道理,这么分析看来,应该还是跟戴光浩熟悉的人干的。”

    “可我们都排查三遍了,他确实跟人没什么来往。”赵大复苦着脸说。

    冯一川想了想说,“再把戴光浩周围的邻居和纸烟店店里的熟客排查一次。就算戴光浩没有主动向旁人透露,但如果是他平时在检点财物时被有心人看到了,也会引起杀心。”

    “还有一个人也有很大的嫌疑,”这时,王仑走进了办公室,他目不斜视,站到办公室中央自顾自讲了起来,“就是昊升酒店的主厨徐昆。这段时间我调查过徐昆,他师承御膳房一位姓张的主厨,也在御膳房呆过,可能与当时的戴光浩有过交集,但那位张主厨据说已经回乡,查不到音讯了。另外,徐昆本人酒品不好,之前因为醉酒多次跟人发生口角和打斗,不过近几年可能是年龄大了,他也不怎么喝酒了。徐昆还有可疑的一点,他自己说10月1日晚上回家和老婆睡觉,但其实那天她老婆回娘家了,邻居说那一晚没看到徐昆家亮灯,不确定他是否在家。”

    “那这很明显了呀!他嫌疑最大!”一个警员兴奋的喊到。

    “他是厨师,用刀顺手,力气也大,足以一刀致命。”

    “戴光浩的厨房里不见了几个盘子和碗,如果戴光浩的碗盘都是从宫里偷出来的……也就只有厨师知道这些东西值不值钱吧?”

    “如果两个人是老相识,约好等王仑收了工再一起吃饭,那个时间确实没人会注意了。”成治也插了一句。

    “两个人一起吃饭再喝点儿酒,可能徐昆酒劲上来,想把这些东西据为己有,很可能就心一横……”一个警员说着,手上还做了个刺杀的动作。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徐昆身上的嫌疑确实越来越大,王仑得意的看向冯一川,有些邀功的意味。

    冯一川点头说,“王仑带队,把徐昆带回来问话。”

    (2)

    王仑的汇报让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看着两队人马信心十足的出发,顾盼盼也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虽然早已过了交接班的时间,但她还是想留下来,亲眼看到自己接触的第一个案子告破。唐蜜也没走,虽然她在讨论案情的时候基本插不上话,但她眼中的光芒并不比顾盼盼少。

    没多久,徐昆就被王仑带队押回来了。刚进警局的时候,徐昆的面色看来还算淡定,但审讯刚一开始,他就鼻涕眼泪的哭诉起来,“有一次有几个小混混捣乱,我从厨房冲出去想帮忙的时候看到戴全已经把几个小混混收拾了……我和戴全是在宫里认识的,他做过一阵传膳太监,偶尔会在御膳房里帮忙,那个时候我年纪小、拜师晚,所有苦活累活都是我的,挨欺负也是常有的……戴全在后厨帮忙有时也会打打下手,我俩有事没事会聊两句,有人欺负我他的时候,他也会帮我出头说上几句话,一来二去我和他也算熟了,戴全也会跟我说说他在宫里的处境,他说他小时候家境还算不错,跟过老师学过些拳脚功夫,不过后来家道中落,他也是为了重振家业才选择进宫当差,但谁能想到,等他能进宫的时候,朝廷早就衰败不堪了……后来,朝廷倒了,我就跟着师父干,正式出师后,我也换过不少地方,最后经人介绍,就到了‘昊升酒家’……说起来,出宫以后,我和戴全也有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我当时也不敢跟他相认,毕竟时间也过了这么久了……”

    听徐昆颠三倒四的说了半天,王仑找了个徐昆停下来抹眼泪的功夫打断了他,“那你后来又是怎么跟戴全相认的?”

    “还是那天,戴全在店里帮老板娘出了头,老板娘心里感激,到后厨来说想给他加个菜,就让我把那天还余的一份‘白玉金汤’端了出去,可是一出去,戴全看到那道菜,抬头再看到我,脸色就变了,起身就走了。我也是从他当时的反应才确定是他,不过我也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跟我相认,所以我当场就没说什么。”

    “后来呢?”

    “后来……老板娘对他帮忙的事情挺上心,第二天还特意上门去感谢他,我这才知道他就在隔壁街开着纸烟店,然后我就找了一天到他店里去了,这次就我们两个人,他就和我把话说开了,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身上的秘密,我也承诺,绝对不让人知道,就是我老婆也不会说,这样我们俩才慢慢来往起来。毕竟,我俩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到了这个年纪,有个伴能一起说说从前也好呐。”

    负责审讯的王仑和成治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成治故意说,“你们两个来往的够隐秘的。”

    “是是是。”徐昆连连点头,之后又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是的。这小半年里,我去他那里总共也就三次,每次都是趁我老婆晚上不回家的时候,我下了工就提壶酒,有时候再带上点儿当天店里剩的菜,到他那儿做几个菜,聊着聊着就聊一宿。”

    “10月1日晚上你也去了?”

    徐昆恍惚的点点头,“去了。”

    “你们喝酒了?”

    “他喝了,我没喝。”

    “你怎么不喝?”

    “我这个人酒品不好……前几年有一次喝多了,把老板的亲戚人打成了重伤,全部的积蓄都赔进去了不说,工作也没了……后来到了‘昊升酒家’,我就痛下决心,为了后半辈子,再也不碰那黄汤了。”徐昆说着说着,突然站起来就跪了下去,“真的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我一觉醒来就看到戴全胸口插着一把刀,他已经死了!”

    随后的询问陷入了僵局,任凭成治和王仑如何威逼利诱,徐昆都只承认自己在逃出的时候拿了桌上的碗盘和拔出了戴全身上的刀——碗盘是宫里的东西,价值不菲;而刀是“昊升酒家”退下来的,徐昆是觉得扔了可惜才拿给戴全用的,扔刀是因为刀柄上有店里的记号,他怕被人查出来。

    徐昆坚决不承认杀过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徐昆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不肯承认杀了戴全,但唯一在现场且有作案动机的人就是他;如果凶手另有其人,又是什么人能如此大胆,在徐昆的身旁近距离行凶,而徐昆却毫不知情又能毫发无伤呢?

    (3)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经过最初一周的磨合,五位女警基本把要做的工作摸清了。冯一川的职务是侦缉队长,但他还是把巡查、交通等警局内部的各项分工事务都安排在了实习工作中,好让女警们对警局內辖的各项工作都有基本的了解。一周后,女警们协商定下了6天一休息一周一轮换的排班机制,很快就把实习期一个月内的工作都排好了。

    第二周唐蜜排的是外勤,她搭档一个外号叫“小白脸”的警员一起巡逻。小白脸的原名叫王硕,但是局里除了钟德和冯一川,其他人都只叫他“小白脸”。在唐蜜看来,这个外号用在这位警员身上真是不搭,小白脸个子不高,发际线却很高,圆形脸,脸不但不白还黑里透红,所以,唐蜜一直怀疑这个外号是大家专门取来笑他黑的。

    刚在街上转了一会儿,唐蜜便忍不住问,“为什么局里大家都叫你‘小白脸’?”

    小白脸听了,得意的说,“我以前可白了,刚入警局那会儿,所有人见我第一句话都是问我脸上是不是擦粉了。”

    “就你?”唐蜜不相信。

    “真的。”小白脸认真的说,“不过,干了巡警以后就不行了,天天日晒雨淋,这才几年功夫就把我折腾成这副模样了。”

    唐蜜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小白脸叹息一声,“哎,你们要是早来几年,还能赶上我风光的时候。当年我刚做巡警的时候,多少小姑娘、小媳跟着挤着就为了看我一眼……潘安也不过如此吧。”

    “净吹牛!”唐蜜嗤笑着说,“估计是你这幅尊荣实在太吓人,人家都等着你走远了才敢出门来!”

    小白脸也不恼,只是叹气,“爱信不信吧,反正以前我可是和冯队并称咱们局里的‘两大美男子’的,我现在都是被生活折磨的!自从娶了老婆,倒是三年抱俩了,可一家四口吃喝拉撒的重担也都压在我身上了!哪像冯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几年过去,还是一副小伙子的模样。”

    “得了吧,就你们两个还‘美男子’?一个没几根头发,一个不会说人话?得多瞎才会把你俩当美男子?”唐蜜也不是完全不信小白脸说的话,她故意跟小白脸抬杠,也是为了巡街的时候没那么无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路,经过一排民房时,突然听到一声短促的女人的尖叫声。唐蜜和小白脸对视一眼,默契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没跑出几步,就看一个女人慌慌张张的从一间屋子里跑了过来。女人跑到唐蜜跟前,一把拽住唐蜜就开始全身颤抖,嘴唇张开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唐蜜反握住女人的手稳住对方,柔声问,“大姐,出什么事了?你别着急,慢慢说,我们两个都是警察,会保护你的。”

    “杀,杀杀……”女人终于出了声,但翻来覆去就是一个字。

    “有人要杀你?”小白脸的手立刻握上了配枪。

    女人连忙摇头,摇了半天后才又吐出两个字,“人头,人头!”

    唐蜜和小白脸好容易才听清女人的话,神色都紧张起来,齐声问,“在哪儿?”

    女人的手指向其她刚刚跑出了的那所房子,只见里面又跌跌撞撞走出一个男人,男人眼神涣散,出来后就一屁股在门口坐下,好像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他杀的?”小白脸指着男人问。

    “不不不,不是,”女人这会儿终于缓过神来,说话也慢慢连贯起来,“他是我家男人……是他捡回来的。”

    “我先去看看,你马上找话报机通知警局加派人手。”小白脸说完,叫上女人向着房子走了过去。

    唐蜜立刻大步奔向街上最近的话报机,把刚刚的情况和所处位置通知了话务员,才又转头往民房跑。

    虽然民房与话报机所在的位置相隔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但往回赶的路上,唐蜜突然觉得她的脚有些不听使唤了,她走了半天才回到刚刚遇到女人的位置,小白脸和刚才那对男女都在屋外,小白脸看来百无聊赖,那对男女互相搀扶着坐在地上,女的边抹泪嘴上边说着什么,不时捶打男人几下,男人则一直低着头,神色颓然。

    “怎么样?”唐蜜好容易才抑制住害怕,放稳了步态走上去,但她声音中的颤抖却怎么都抑制不住。

    小白脸的脸色这会儿终于看出些许白来,他抬头看了唐蜜一眼,摇摇头说,“反正,真够渗人的……你说你这运气,怎么两次都能让你给碰上。你通知局里了?”

    “嗯。”唐蜜轻轻的点了点头。听了小白脸的话,唐蜜觉得整个人更不好了,她木然的朝屋门看了一眼,只觉得那间屋子现在看来格外的骇人、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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