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津今报》是津海市发行量最大的报纸，顾盼盼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报社所在地，亮过警员证后，她被人带到了申昊文所在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比起警局办案时众男警的吞云吐雾有过之而无不及，顾盼盼咬咬牙、皱着眉头走进去，但仔细辨认过后，她却并没有在办公室内发现申昊文的身影。顾盼盼连问了几个人，对方都只是回答说申昊文去做采访了，但没有人知道他具体的去处。没有办法，顾盼盼只能找个角落处坐着等，从日上三竿等到暮色西沉，还是没见申昊文的人影。
顾盼盼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回来时，发现办公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顾盼盼眼疾手快的拉住一个马上要走出办公室的人问，“你们这就下班了？”
那人不耐烦的说，“那不然呢？加班你给工钱呀？”
顾盼盼终于着急了，“那申昊文还回来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你找的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人反问一句，不满的看着顾盼盼，看到顾盼盼身上的警服，似乎这会儿才想起顾盼盼的身份是警察，态度转而柔和起来，说道，“你要找他还是在这儿等吧，不管多晚，他采访回来一定要写完当天交货后才回家的。”说完，那人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顾盼盼只得坐下继续等，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终于，一个人影行色匆匆进了办公室——正是申昊文，只见他嘴上叼着大半张饼子，把背包往桌上一扔，就开始在各张办公桌上翻找水杯，最后不知道拿起谁杯子里剩的半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之后，他才坐回桌前，边啃饼子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刚写了几个字，似乎又觉得满桌的东西碍事，竟然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推得散落一地，这下，他终于露出个满意的笑，尽情挥洒起笔墨来。
看他终于安静下来，顾盼盼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叫一声，“申昊文，我……”
“嘘！”申昊文抬起头，对着顾盼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我写稿的时候别打扰我。”
顾盼盼配合的问，“多久？”
“我现在文思泉涌，半小时足够。”
顾盼盼点点头，默默退回一边坐下，她已经等了一天，半个小时她还等得起。
申昊文果然笔速飞快，不到半个小时，已经看他拿着写好的稿件欣赏起来，得意的神情十足像个孩子。
顾盼盼这才走到他身边，轻声问，“请问申记者，你现在有空了吗？”
申昊文茫然的眨眨眼，好像这会儿才认出她来，忙打招呼说，“顾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是，特意找来报社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想知道，卢家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申昊文撇撇嘴没有回答，蹲下来开始捡刚刚被他推在地上的杂物，顾盼盼冷眼看了一会儿，只得蹲下帮忙。
等将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整好后，申昊文才不紧不慢的说，“顾警官，我还是想先听你回答我的问题。”
顾盼盼看着申昊文脸上难掩的得意神色，想了想，指着他刚刚写好的稿件题目——《天价采购费！市政公园购入20元一株天价月季》——问道，“如果我现在说想买下你手上这篇文章不准发表，你开什么价？”
申昊文有些意外，旋即又赞许的笑笑，说，“你来是想问我的消息的来源吧？这么说吧，我对卢兆达的家事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卢兆达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是大夫人为他生的，卢兆达起家也是靠了大夫人的娘家，但这些年，卢兆达的生意越做越大，姨太太也越娶越多，大夫人看淡这些，早陪着公婆在乡下生活了。卢兆达的大女儿卢绍莹，毕业于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现任卢兆达矿业公司的总经理；小女儿卢绍芳在法兰西留学，最不成器的就是这个儿子卢绍更，天天吃喝玩乐，卢兆达也是看这个儿子继承家业无望，才不得已把公司大权交到了大女儿卢绍莹的手上……”
申昊文滔滔不绝的讲着，顾盼盼早已听的目瞪口呆，她在警局看到的卢兆达的资料也不过如此。申昊文越说越得意，“我有个亲戚在卢兆达家里干活，昨天他也有份帮忙送卢绍莹去医院，所以，卢兆达买通验尸所人的消息是他告诉我的。”
顾盼盼直截了当的问，“我能见见你这位亲戚吗？”
申昊文耸耸肩，反问道，“你觉得这事让卢兆达知道了，我亲戚会是什么下场？”
顾盼盼顿了顿，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的真相总会被人知道的。”
申昊文反将一军，“你要是找得到别人肯告诉你，又何必专程来这儿找我呢？你在这儿等了我多久？两个小时还是四个小时？”
顾盼盼说不出话来，她等的时间比申昊文猜的还要长。
见顾盼盼不回答，申昊文又故意笑嘻嘻的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顾警官，上午我想采访你的时候，你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顾盼盼瞪着申昊文，刚想张口，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申昊文又向顾盼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转身去接电话。
顾盼盼刚想该再用什么理由说服申昊文，却看申昊文很快挂了电话，转过头来、神色凝重的对她说，“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见我的亲戚了。”
“真的？”顾盼盼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申昊文的后半句话传来，“卢兆达死了……凶手是他的五姨太。”
（2）
顾盼盼和申昊文一起赶到卢兆达的府邸，进院门时，申昊文被警局的同仁拦住，顾盼盼无暇理会他，大步就跑了进去。
顺着警戒线一路过去，顾盼盼一眼就看到了脸色青白的唐蜜正在卢家洋楼外的草地边上捂着胸口大喘气，顾盼盼想上前问问情况，却看唐蜜在看到她时一脸不自在的将头转开。顾盼盼知道唐蜜是怕自己笑她，便在经过时笑着、轻轻拍了拍唐蜜的肩膀以示安慰，之后又径直跑进楼内。
大厅里，冯一川显然也是刚刚带队赶到，众人刚刚开始动作，在几名警员的示意下，卢府的众人排成一排站在偏厅，其中穿着性感睡衣、带着媚态的卢兆达的三位姨太太脸上的淡漠让人不得不在意。顾盼盼向着维持秩序的警员打了个招呼，走近看到卢兆达仰面躺在楼梯下，胸口已经血肉模糊，身下流着一滩血迹。头发散乱、脸盘肿胀的田娇瘫坐在卢兆达身边，身上穿的白色睡裙沾满了鲜血，唇边、胳膊上也有血迹，让人一时难以分辨那血迹究竟属于谁，田娇的双手高举着，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剪刀，她的表情狰狞、狠戾，嘴里不住重复着一句话，“报警！去报警！”
在冯一川的示意下，顾盼盼和于墨欣一左一右呼唤着田娇的名字，慢慢向她靠近。听到自己的名字，田娇终于有了些反应，拿着剪刀的手也是一滞，顾盼盼和于墨欣立刻默契的上前拉住田娇，并按住她的手，将她带离卢兆达的身边。田娇恍惚的看着二人的动作，终于从歇斯底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又看到卢兆达的惨相，身上一软，直直晕死过去。
顾盼盼和于墨欣扶着田娇，在几个女佣的帮助下将田娇移到了一楼的客房内。
这时，一名警员跑了进来，附在冯一川耳边说道，“冯队，卢绍更找到了，已经带回局里了。”
冯一川轻轻点头，布置道，“成治、王硕你们带人等验尸所的人过来，然后勘查现场；其余人，带所有人回警局录口供。”
安顿好田娇的顾盼盼已经跑了出来，向冯一川汇报，“冯队，那个记者——申昊文也来了，现在就等在外面。”
冯一川看向身旁的一名警员，那名警员立刻会意，小跑着出去了。冯一川又看向顾盼盼，“等她醒来，你们一起带她回警局。”
顾盼盼和成治交换眼神，都郑重的点点头，知道这已经是对田娇最大的“仁慈”。
冯一川不再多说，带人带队离开。经过门外的草坪，唐蜜还在做着深呼吸，看到冯一川目不斜视的经过，立刻乖乖的跟到了队伍的最后。
（3）
卢兆达已死，卢绍更落网，卢家的姨太太和佣人们没必要再顾忌，很快就把两桩杀人案交代的一清二楚，供词也基本一致，被卢兆达收买的医生和法医也被供出，无所遁形。随着天色渐渐发亮，案情愈发清晰起来，但此时，越是清晰的案情就越发让人心情沉重，田娇杀人的事实明朗的让人无法忽视，更无从辩驳，想到即将要审讯的对象是昔日朝夕相处的同僚时，每个参与案件的警员心情都无法不沉重。
因为没有被到分派任务，唐蜜成了整个办公室最闲的人，看着众警员一整晚忙进忙出的做笔录、带人，她很想帮忙却始终插不上手，只能做做打水、带饭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正在她无所事事的时候，验尸处打来了电话，说卢绍莹的复验报告已经做好了，唐蜜看着办公室内忙的脚不沾地的众人，放下电话便自觉动身去取。
（4）
钟德的办公室内，冯一川将一整晚对卢绍更案的审讯结果向钟德和秦泽做了汇报。汇报结束，钟德和秦泽都陷入了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秦泽打破沉默问，“田娇现在人怎么样？”
“已经醒了。刚刚顾盼盼打电话说很快会带她回来。”
钟德看着两人，征求的问，“如果大家有顾虑，可以考虑调其他分局的同僚来帮忙……”
“不必了，钟局。”冯一川斩钉截铁的回答。
钟德点点头又摇摇头，三人又是一阵不短时间的沉默。
“本来，卢绍更的案子不难办，要不是卢兆达想包庇自己的儿子，也不至于搞得我们内部都这样乌烟瘴气！可惜最后，把自己的命也赔上了！”钟德自觉话说过了，又话锋一转，“田娇这事，你们怎么看？”
秦泽的回答像是在叹息，“她是我的学员，我不敢说自己百分百了解她，但也知道她不是争强好斗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意外大于蓄谋……”
冯一川补充说，“卢家有不少人可以作证，是卢兆达先动的手，他对田娇拳打脚踢，田娇摔下楼前抓住他也是本能。田娇年前曾经因为被卢兆达打的摔下楼梯小产，所以……”
冯一川话没说完，也是说不下去。钟德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等人带回来再说吧，都客气点儿！”
后半句话明显是废话，冯一川没有应答转身便要出去准备，秦泽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马尔德的审讯今天开始。”
冯一川脚步顿了一下。
秦泽却没再说什么，冯一川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钟德不解的问，“什么意思？马尔德的案子不是结了吗？”
秦泽若有所思的回答，“最好到此为止。”
钟德听不懂也不想深究，突然问，“听说你和于墨欣走的挺近？”
秦泽愣了愣，没否认。
钟德瞪着眼看了他半天，摇了摇头说，“这话今天说也许不是时候，但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也不怕你不高兴……你知道于墨欣什么背景？”
“她不是你远方亲戚吗？”秦泽装糊涂。
钟德眼睛瞪的更大了，“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秦泽低头，避开钟德的逼视。
钟德缓和了语气，说道，“我知道，嘉琪的事情过去了，而你的生活还得继续，但，于墨欣对你来说不合适！不要因为咱们干这一行看多了黑暗和生死就觉得自己老气横秋，秦泽，你还年轻，你应该好好为自己的前途打算！”
秦泽没有接话。
钟德叹了一声继续说，“我让你去当教官，转上一圈回来升一格，做这个副局长名正言顺，然后呢？然后你就不想了吗？”
秦泽仍不回答。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觉得是我多事，但我都这个年纪了，这个位子还能坐几年？你以为我让你回来做副局长是为了什么？你知道洪显每天不来报到、脚不沾地的在外面跑是在钻营什么？他每天跑前跑后、陪吃陪喝陪玩牌的都是什么人物？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一旦有一天，洪显那样的人坐了局长这个位子会是什么光景？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小冯他们，为那些并肩而战的兄弟、手足想想吧？你希望他们办案的时候处处受掣肘、事事被干涉？”钟德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干脆叉腰站在秦泽面前，几乎成了训斥。
秦泽呆呆的看着钟德急眼的样子，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好半天，才慢条斯理的回了一句，“不至于。”
《津今报》是津海市发行量最大的报纸，顾盼盼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报社所在地，亮过警员证后，她被人带到了申昊文所在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比起警局办案时众男警的吞云吐雾有过之而无不及，顾盼盼咬咬牙、皱着眉头走进去，但仔细辨认过后，她却并没有在办公室内发现申昊文的身影。顾盼盼连问了几个人，对方都只是回答说申昊文去做采访了，但没有人知道他具体的去处。没有办法，顾盼盼只能找个角落处坐着等，从日上三竿等到暮色西沉，还是没见申昊文的人影。
顾盼盼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回来时，发现办公室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顾盼盼眼疾手快的拉住一个马上要走出办公室的人问，“你们这就下班了？”
那人不耐烦的说，“那不然呢？加班你给工钱呀？”
顾盼盼终于着急了，“那申昊文还回来吗？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你找的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人反问一句，不满的看着顾盼盼，看到顾盼盼身上的警服，似乎这会儿才想起顾盼盼的身份是警察，态度转而柔和起来，说道，“你要找他还是在这儿等吧，不管多晚，他采访回来一定要写完当天交货后才回家的。”说完，那人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顾盼盼只得坐下继续等，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终于，一个人影行色匆匆进了办公室——正是申昊文，只见他嘴上叼着大半张饼子，把背包往桌上一扔，就开始在各张办公桌上翻找水杯，最后不知道拿起谁杯子里剩的半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之后，他才坐回桌前，边啃饼子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和笔，刚写了几个字，似乎又觉得满桌的东西碍事，竟然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推得散落一地，这下，他终于露出个满意的笑，尽情挥洒起笔墨来。
看他终于安静下来，顾盼盼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叫一声，“申昊文，我……”
“嘘！”申昊文抬起头，对着顾盼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我写稿的时候别打扰我。”
顾盼盼配合的问，“多久？”
“我现在文思泉涌，半小时足够。”
顾盼盼点点头，默默退回一边坐下，她已经等了一天，半个小时她还等得起。
申昊文果然笔速飞快，不到半个小时，已经看他拿着写好的稿件欣赏起来，得意的神情十足像个孩子。
顾盼盼这才走到他身边，轻声问，“请问申记者，你现在有空了吗？”
申昊文茫然的眨眨眼，好像这会儿才认出她来，忙打招呼说，“顾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是，特意找来报社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想知道，卢家的消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申昊文撇撇嘴没有回答，蹲下来开始捡刚刚被他推在地上的杂物，顾盼盼冷眼看了一会儿，只得蹲下帮忙。
等将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整好后，申昊文才不紧不慢的说，“顾警官，我还是想先听你回答我的问题。”
顾盼盼看着申昊文脸上难掩的得意神色，想了想，指着他刚刚写好的稿件题目——《天价采购费！市政公园购入20元一株天价月季》——问道，“如果我现在说想买下你手上这篇文章不准发表，你开什么价？”
申昊文有些意外，旋即又赞许的笑笑，说，“你来是想问我的消息的来源吧？这么说吧，我对卢兆达的家事可以说是如数家珍，卢兆达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是大夫人为他生的，卢兆达起家也是靠了大夫人的娘家，但这些年，卢兆达的生意越做越大，姨太太也越娶越多，大夫人看淡这些，早陪着公婆在乡下生活了。卢兆达的大女儿卢绍莹，毕业于德国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现任卢兆达矿业公司的总经理；小女儿卢绍芳在法兰西留学，最不成器的就是这个儿子卢绍更，天天吃喝玩乐，卢兆达也是看这个儿子继承家业无望，才不得已把公司大权交到了大女儿卢绍莹的手上……”
申昊文滔滔不绝的讲着，顾盼盼早已听的目瞪口呆，她在警局看到的卢兆达的资料也不过如此。申昊文越说越得意，“我有个亲戚在卢兆达家里干活，昨天他也有份帮忙送卢绍莹去医院，所以，卢兆达买通验尸所人的消息是他告诉我的。”
顾盼盼直截了当的问，“我能见见你这位亲戚吗？”
申昊文耸耸肩，反问道，“你觉得这事让卢兆达知道了，我亲戚会是什么下场？”
顾盼盼顿了顿，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的真相总会被人知道的。”
申昊文反将一军，“你要是找得到别人肯告诉你，又何必专程来这儿找我呢？你在这儿等了我多久？两个小时还是四个小时？”
顾盼盼说不出话来，她等的时间比申昊文猜的还要长。
见顾盼盼不回答，申昊文又故意笑嘻嘻的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顾警官，上午我想采访你的时候，你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顾盼盼瞪着申昊文，刚想张口，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申昊文又向顾盼盼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转身去接电话。
顾盼盼刚想该再用什么理由说服申昊文，却看申昊文很快挂了电话，转过头来、神色凝重的对她说，“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见我的亲戚了。”
“真的？”顾盼盼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申昊文的后半句话传来，“卢兆达死了……凶手是他的五姨太。”
（2）
顾盼盼和申昊文一起赶到卢兆达的府邸，进院门时，申昊文被警局的同仁拦住，顾盼盼无暇理会他，大步就跑了进去。
顺着警戒线一路过去，顾盼盼一眼就看到了脸色青白的唐蜜正在卢家洋楼外的草地边上捂着胸口大喘气，顾盼盼想上前问问情况，却看唐蜜在看到她时一脸不自在的将头转开。顾盼盼知道唐蜜是怕自己笑她，便在经过时笑着、轻轻拍了拍唐蜜的肩膀以示安慰，之后又径直跑进楼内。
大厅里，冯一川显然也是刚刚带队赶到，众人刚刚开始动作，在几名警员的示意下，卢府的众人排成一排站在偏厅，其中穿着性感睡衣、带着媚态的卢兆达的三位姨太太脸上的淡漠让人不得不在意。顾盼盼向着维持秩序的警员打了个招呼，走近看到卢兆达仰面躺在楼梯下，胸口已经血肉模糊，身下流着一滩血迹。头发散乱、脸盘肿胀的田娇瘫坐在卢兆达身边，身上穿的白色睡裙沾满了鲜血，唇边、胳膊上也有血迹，让人一时难以分辨那血迹究竟属于谁，田娇的双手高举着，手里紧紧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剪刀，她的表情狰狞、狠戾，嘴里不住重复着一句话，“报警！去报警！”
在冯一川的示意下，顾盼盼和于墨欣一左一右呼唤着田娇的名字，慢慢向她靠近。听到自己的名字，田娇终于有了些反应，拿着剪刀的手也是一滞，顾盼盼和于墨欣立刻默契的上前拉住田娇，并按住她的手，将她带离卢兆达的身边。田娇恍惚的看着二人的动作，终于从歇斯底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又看到卢兆达的惨相，身上一软，直直晕死过去。
顾盼盼和于墨欣扶着田娇，在几个女佣的帮助下将田娇移到了一楼的客房内。
这时，一名警员跑了进来，附在冯一川耳边说道，“冯队，卢绍更找到了，已经带回局里了。”
冯一川轻轻点头，布置道，“成治、王硕你们带人等验尸所的人过来，然后勘查现场；其余人，带所有人回警局录口供。”
安顿好田娇的顾盼盼已经跑了出来，向冯一川汇报，“冯队，那个记者——申昊文也来了，现在就等在外面。”
冯一川看向身旁的一名警员，那名警员立刻会意，小跑着出去了。冯一川又看向顾盼盼，“等她醒来，你们一起带她回警局。”
顾盼盼和成治交换眼神，都郑重的点点头，知道这已经是对田娇最大的“仁慈”。
冯一川不再多说，带人带队离开。经过门外的草坪，唐蜜还在做着深呼吸，看到冯一川目不斜视的经过，立刻乖乖的跟到了队伍的最后。
（3）
卢兆达已死，卢绍更落网，卢家的姨太太和佣人们没必要再顾忌，很快就把两桩杀人案交代的一清二楚，供词也基本一致，被卢兆达收买的医生和法医也被供出，无所遁形。随着天色渐渐发亮，案情愈发清晰起来，但此时，越是清晰的案情就越发让人心情沉重，田娇杀人的事实明朗的让人无法忽视，更无从辩驳，想到即将要审讯的对象是昔日朝夕相处的同僚时，每个参与案件的警员心情都无法不沉重。
因为没有被到分派任务，唐蜜成了整个办公室最闲的人，看着众警员一整晚忙进忙出的做笔录、带人，她很想帮忙却始终插不上手，只能做做打水、带饭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正在她无所事事的时候，验尸处打来了电话，说卢绍莹的复验报告已经做好了，唐蜜看着办公室内忙的脚不沾地的众人，放下电话便自觉动身去取。
（4）
钟德的办公室内，冯一川将一整晚对卢绍更案的审讯结果向钟德和秦泽做了汇报。汇报结束，钟德和秦泽都陷入了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许久，秦泽打破沉默问，“田娇现在人怎么样？”
“已经醒了。刚刚顾盼盼打电话说很快会带她回来。”
钟德看着两人，征求的问，“如果大家有顾虑，可以考虑调其他分局的同僚来帮忙……”
“不必了，钟局。”冯一川斩钉截铁的回答。
钟德点点头又摇摇头，三人又是一阵不短时间的沉默。
“本来，卢绍更的案子不难办，要不是卢兆达想包庇自己的儿子，也不至于搞得我们内部都这样乌烟瘴气！可惜最后，把自己的命也赔上了！”钟德自觉话说过了，又话锋一转，“田娇这事，你们怎么看？”
秦泽的回答像是在叹息，“她是我的学员，我不敢说自己百分百了解她，但也知道她不是争强好斗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意外大于蓄谋……”
冯一川补充说，“卢家有不少人可以作证，是卢兆达先动的手，他对田娇拳打脚踢，田娇摔下楼前抓住他也是本能。田娇年前曾经因为被卢兆达打的摔下楼梯小产，所以……”
冯一川话没说完，也是说不下去。钟德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等人带回来再说吧，都客气点儿！”
后半句话明显是废话，冯一川没有应答转身便要出去准备，秦泽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马尔德的审讯今天开始。”
冯一川脚步顿了一下。
秦泽却没再说什么，冯一川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钟德不解的问，“什么意思？马尔德的案子不是结了吗？”
秦泽若有所思的回答，“最好到此为止。”
钟德听不懂也不想深究，突然问，“听说你和于墨欣走的挺近？”
秦泽愣了愣，没否认。
钟德瞪着眼看了他半天，摇了摇头说，“这话今天说也许不是时候，但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也不怕你不高兴……你知道于墨欣什么背景？”
“她不是你远方亲戚吗？”秦泽装糊涂。
钟德眼睛瞪的更大了，“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秦泽低头，避开钟德的逼视。
钟德缓和了语气，说道，“我知道，嘉琪的事情过去了，而你的生活还得继续，但，于墨欣对你来说不合适！不要因为咱们干这一行看多了黑暗和生死就觉得自己老气横秋，秦泽，你还年轻，你应该好好为自己的前途打算！”
秦泽没有接话。
钟德叹了一声继续说，“我让你去当教官，转上一圈回来升一格，做这个副局长名正言顺，然后呢？然后你就不想了吗？”
秦泽仍不回答。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觉得是我多事，但我都这个年纪了，这个位子还能坐几年？你以为我让你回来做副局长是为了什么？你知道洪显每天不来报到、脚不沾地的在外面跑是在钻营什么？他每天跑前跑后、陪吃陪喝陪玩牌的都是什么人物？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一旦有一天，洪显那样的人坐了局长这个位子会是什么光景？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小冯他们，为那些并肩而战的兄弟、手足想想吧？你希望他们办案的时候处处受掣肘、事事被干涉？”钟德越说越气，说到最后干脆叉腰站在秦泽面前，几乎成了训斥。
秦泽呆呆的看着钟德急眼的样子，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好半天，才慢条斯理的回了一句，“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