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唐蜜无所事事的躺在窄小、透凉的床板上,神志慢慢模糊起来,似睡非睡之间,她听到了拘留室门开的声音,唐蜜努力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看到她所在的监室门口,出现了隶属城南分局的程雯、夏溪两名女警的身影。程雯正抱着胳膊看着她,无奈的摇头,“唐大小姐,你的心也太大了吧?都这样了还吃得香睡得好呢?”

    “冯队说了,在警局不许叫什么‘大小姐’……”唐蜜揉着眼睛坐起来,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中央警局,更没有冯一川在办公室坐镇,又无所谓的说,“没事,随便你们叫吧,等我出去了,你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看见我了。”

    程雯被她的话逗笑了,“你就是天仙,我也不想每天看见你,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唐蜜也笑了,她伸个懒腰,看看窗外的天色,奇怪的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吃晚饭了?”

    “吃什么,跟我们走一趟!”夏溪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哦。”唐蜜答应一声,老老实实站起来,整了整衣服,走到两位女警中间并配合的将双手举在胸前。

    程雯和夏溪谁也没动。

    “来吧!”唐蜜反倒大方的很,“你们不用顾忌,公事公办就行,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你俩成绩不是和我半斤八两吗?”

    被唐蜜这样一说,程雯和夏溪也不多扭捏,掏出手铐将她铐住。程雯拍拍唐蜜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们都相信你。”

    唐蜜举着被铐住的手费力的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行了,从我进来到现在,这句话我都听麻木了。”

    “你很快就不用再听了。”夏溪嘴快的说了一句,却看到程雯向她使了个眼色,连忙不敢说话了。

    唐蜜假装没有听到,默默走出了拘留室,但她心里却隐隐有了预感——看来,那个“偷空门”的贼已经抓到了,程雯和夏溪现在来就是带她去给那人认人的!

    (2)

    “干杯!”

    数十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的是众人抑制不住的欢笑声。

    唐蜜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刚想放下,坐在她左手边的于墨欣不干了。于墨欣抓住唐蜜手中的杯子,解释说,“这杯可是解秽酒,你必须得干了!”

    “就是就是!”众人起哄。

    顾盼盼、程雯和夏溪都亮着手里的空酒杯,嘴快的程雯嚷着说,“必须得喝!我们都干了,你还不痛快点儿!”

    “喝就喝!我就当这些日子的倒霉现在都在这杯酒里!”唐蜜说着又将酒杯举起。

    “对对对!喝了它,把霉运通通赶跑!”小白脸也起劲的说。

    唐蜜豪气干云的把满满一杯酒都倒进嘴里,但酒的辛辣差点儿把她的眼泪呛出来。唐蜜皱着眉、好容易才把口中的酒咽下,然后吐着舌头说,“这个东西真是太难喝了,又苦又辣,这到底是替我庆祝还是惩罚我呀!”

    几个人笑着又各自倒了一杯,于墨欣边给唐蜜添酒边说,“不管它是什么,反正从现在开始,你就否极泰来了!”

    “就是!否极泰来,逢凶化吉!”众人又举杯一饮而尽。

    “那就借你吉言啦!”唐蜜也高兴起来,她边招呼大家开吃边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这才满意的咂着嘴说,“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嘛!我这两天吃的都是什么呀,干窝头就咸菜,那个汤呀,跟刷锅水根本没有区别!”

    “唉,不许你诋毁我们分局的伙食!”程雯和夏溪发出抗议。

    “你们吃的和我吃的肯定不是一回事呀!你们进去吃两天就知道了。”唐蜜边吃边说。

    “那还是算了吧。”程雯和夏溪笑着摇头。

    “你就知足吧。”小白脸一扬脖子又干了一杯酒后说,“这还是冯队特意帮你打过招呼的,不然,你连刷锅水都喝不上!”

    “冯一川?”唐蜜有些意外,“他还帮我打招呼了?”

    “要不是冯队,你可有的受了……”成治说。

    “对对对!”小白脸也说,“你能这么快就重见天日,一定要感谢两个人,第一个嘛,就是我们顾盼盼警长!是她第一个打听到那个毛贼的下落……”

    “真的?”唐蜜立刻感激的看向坐在她右手边的顾盼盼,顾盼盼连忙说,“不是我,我也是拜托朋友帮忙才……”

    唐蜜打断顾盼盼的话,“那我也得谢谢你,还有你的那位朋友,真的,谢谢!”

    唐蜜借着酒劲狠狠拥抱了顾盼盼,顾盼盼愣在当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唐蜜不管不顾又转过去依次拥抱了于墨欣、程雯和夏溪,到一脸期待、半张开胳膊的成治面前停住了,她收起拥抱的姿态、撇撇嘴说,“我是喝了点儿酒,但还没神志不清。”

    成治尴尬的干笑两声,他身旁坐着的小白脸更是长长的“切”了一声表示失望,但很快又坏笑着问,“我们就算了,你打算怎么感谢冯队?”

    “冯队?冯一川?”唐蜜一愣,“你刚才说我一定要感谢的第二个人是他?”

    “可不是嘛!”小白脸眉飞色舞的讲起来,“你以为那个毛贼那么好抓呢?冯队为了抓他都被车撞了,爬起来继续追,等我们赶上人已经被冯队拷上了,送我们把人送到城南分局的时候冯队下车都费劲,所以今晚才……”

    成治看唐蜜脸色变了,在桌下狠狠踹了小白脸一脚,小白脸反应过来,立刻收了声。钱大乐和刘贺连忙站起来拉着给小白脸连灌了几杯酒,顾盼盼和于墨欣也把唐蜜拉回位置上,于墨欣抢着说,“你是不是可以复职了?要不明天和我们一起去查访吧,你也想知道茗仙的死是怎么回事吧?”

    “嗯!”唐蜜用力的点了点头,“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哪有那么快!”成治说,“这才两天,何况茗仙的案子主要还是城南在查,我们的精力基本都放在找那个毛贼身上了,再说,咱们这里还有卢兆达和卢绍更的案子。”他说着说着又觉得有些不对,识趣的闭上了嘴。

    想到此时还被关在拘留室里的田娇,众人都沉默了。

    “是啊,田娇就没我这么幸运……”唐蜜黯然的说。

    “也许会有转机呢?”顾盼盼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今天收到的,他说文章已经拿去排版了,会是明天的头版头条。”

    众人探头去看,只见纸上赫然大标题写着《曾经的女警为何沦为“女囚”?》,之后是密密麻麻正反两页的内容,文后龙飞凤舞的署名依稀能辨认出“文豪”两字。

    “这算什么转机?”于墨欣不解的问。

    “如果这篇文章能够被更多人看到,如果大家都愿意同情田娇的遭遇,也许……”顾盼盼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她眼中闪着一丝希望的光。

    “一名有学识、有能力、有魄力的女警,却在父母的包办下,嫁给一个比做自己大三十岁的男人做姨太太……勤奋、能干的女儿殒命于败家子儿子,他却不许所有人发声,竟号称‘谁胡说就让谁永远闭嘴’……她只是想履行曾经作为一名女警的职责,却要遭受男人的毒打……她究竟错在何处?这难道不是对女人权利与生命的漠视?对事实真相、社会公义的践踏?这是数千年封建礼教的糟粕、是历史的倒车!”程雯把文章念了一段出来,念到最后人人都叫起好来。

    “这也是你刚刚说的那个朋友写的?你这位朋友也太神通广大了吧!”于墨欣好奇的问。

    “这是那天问我‘事实真相在咱们警局值多少钱’的记者写的。”顾盼盼将文章收回放好后说。

    说到这件事,小白脸几人又来了火气,“哎哎哎,咱们今天替唐蜜庆祝了,明天可得好好办案,不能让一个记者把咱们的风头都抢光了!”

    “对对对!找人咱落后、喊冤又不会、这办案可是咱们的老本行,不能让人看扁了!”

    几名男警叫嚷着,连连碰了几杯,气氛又热闹起来。但唐蜜此时已经没有了刚刚洗刷冤屈、重获自由的兴奋,反而小白脸的话让她越想越在意,她之前以为冯一川是不屑为这种事情庆祝才没有出现,这会儿才知道冯一川又是拼了命帮她找证人受了伤,这让她的心里怎么能不牵挂?

    (3)

    唐蜜打开房门,冯一川刚刚坐下,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碗清汤面。看到唐蜜进来,冯一川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也不知是根本懒得表示还是彻底无视。

    唐蜜也没想与冯一川计较这些,她径直走到冯一川面前站定,要求道,“让我看看你的腿。”

    “不必。”冯一川居然面无表情的端起碗吃起面来。

    唐蜜也不多废话,直接蹲下动手挽起他右边的裤腿来。

    冯一川这时才露出窘迫的样子,但手上的面碗限制了他的动作,他连忙放下碗抬腿想避开,可剧烈动作牵动的疼痛让他的动作慢了一拍,而他为了减少摩擦疼痛特意穿的宽松的裤子此刻却帮了唐蜜的忙。唐蜜没有给冯一川躲避的机会,眼疾手快的卷起冯一川的右边裤腿,但卷起裤腿的那一刻唐蜜愣住了,冯一川的膝盖连同整个小腿都是肿的,泛着青紫色。

    两个人都没说话,唐蜜又伸手要查看冯一川左边的裤腿,这次冯一川顾不上疼痛扶着茶几远远躲开了,嘴上也难得的磕巴起来,“没……没什么好看的……没事。”

    唐蜜抬头看向冯一川,那个人的表情还是如以往一样冷漠淡然,但她的心里就是觉得安定,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身边再也不会出现一个比冯一川更温暖可靠的人了———在她幼稚意气的时候是冯一川看着她;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冯一川默默收留了她;在她一无所知的时候是冯一川不辞辛苦、四处奔走的抓捕绑匪;在她身陷囹圄的时候,又是冯一川拼了命的在帮她……想到这里,唐蜜的眼泪溢满了眼眶,她转过脸,不想被冯一川看到。

    但冯一川当然看到了,他愣了一愣,讷讷的解释说,“我不是为了你。”

    唐蜜抽抽鼻子、没好气的说,“我知道!你是为了社会的公理和正义,你了不起!”

    话虽然这么说,但唐蜜的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冯一川呆了好半天才说,“你别哭,我不会安慰人。”

    她明明感动的一塌糊涂,可这个人却只会用这么蹩脚的方式表达自己,唐蜜只觉得又可气又可笑,她只能一边忍笑一边抹泪,转向冯一川问,“你好好说句话会死吗?”

    冯一川心虚的避开唐蜜的目光,“不会死……只是我不会。”

    “笨蛋!”唐蜜憋不出笑了出来,她终于找到机会把这个词回敬给冯一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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