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小子真住这儿?”小白脸看着眼前铁门内独栋的二层小洋楼直咂嘴——气派的铁栅栏大门、洋气的二楼建筑、楼前的空地上居然还停着一辆小轿车。

    小白脸越看越窝火,直接啐了一口,“呸!那小子说他一个月挣多少钱来的?哦,一百块,一百块够买哪块草皮来的?还是够买哪个轮胎?”

    “买个轮胎应该还是够的吧?”顾盼盼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两人正说着,就看有两个人影从楼内匆匆走出。顾盼盼和小白脸刚从铁门边让开,铁门就从内打开了,一个年轻男子从里面钻了出来,紧跟在后面的老妈子迅速的给他手里塞了几角钱,两人看到铁门外站着的警察,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在。

    男子快步走开,老妈子一脸戒备的问道,“你们找谁?”

    顾盼盼亮明了警员证,严肃的问,“武继业是住这里吗?”

    老妈子的表情更是不解,仍点头道,“是是是。”

    “他在家吗?”

    “……在倒是在……”老妈子犹犹豫豫的回答。

    “我们有话要问他。”小白脸说着,便不客气的向院内走去。

    老妈子迎着两人进去,但又面露难色的说道,“两位长官,我不是拦你们,不过,我怕你们是白跑一趟了……”

    顾盼盼和小白脸被老妈子领着走进武继业家的客厅,总算是明白了刚刚老妈子说的话的意思。整个客厅酒气熏天,极少的几样家具都是东倒西歪,报纸书籍扔了一地,武继业正抱着个酒瓶子瘫倒在沙发上,酒瓶子里的酒除去进了武继业肚子里的,剩下的都倒洒在了地上。武继业呼呼大睡之余,还会突然亢奋的呼喊上几句,一会儿是划拳,一会儿是骂人,一会儿则含糊到没有人能听懂。

    老妈子驾轻就熟的将被武继业掀翻在地的毛毯拾起重新盖在武继业的身上,然后开始扶歪倒的桌椅板凳。

    小白脸和顾盼盼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只能上手帮忙。小白脸边扶椅子边好奇的问,“他每天都这样?”

    老妈子点点头又摇摇头,“以前是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下班就回家,回来就喝酒,喝到烂醉,喝醉了就开始发酒疯,有时候闹腾起来我都按不住……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知道还能干多久。”

    “他这样有多久了?”

    老妈子想了想说,“有十来天了吧……”

    想到武继业报案时说的话,顾盼盼和小白脸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小白脸又问一句,“他喝醉了都闹什么?”

    “又喊又叫,有时候是又哭又闹,有时候还……”老妈子面露犹豫之色。

    “还有什么?”

    “您说吧,别有顾虑。”顾盼盼安抚一句。

    老妈子咬咬牙说,“有时候闹着要死要活的,我也是真怕他闹出什么事情来,才不得不我大侄子过来帮忙看着,等他睡着了才敢走。”

    “刚刚那个是你大侄子?”

    “对啊,他住的离这儿不远,我就想到找他来帮忙看着……钱都是我自己出的。”老妈子委屈的说。

    “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顾盼盼追问一句。

    老妈子一愣,摇摇头道,“那我可不知道。”

    小白脸冲顾盼盼使了个眼色,转头对老妈子说道,“大姐,我肚子不太舒服,能不能借地方方便一下。”

    老妈子给他指了方向,小白脸对顾盼盼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顾盼盼当然知道小白脸的用意,她边继续帮忙整理着报刊,边看似不经意的与老妈子闲聊起来,“大姐,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

    “有一年多了吧。”

    “一年多?”顾盼盼暗暗有些吃惊,随即又问,“这么大的房子,就他一个人住吗?他家里人呢?”

    “他哪有什么家里人。”老妈子说着又叹了起来,“这么大的人,也不知道为将来打算,有点钱就是这样胡折腾,有家里人管着哪能这样由着他。”

    “他的工作很挣钱吗?”

    “那就不是我管的事了。”老妈子摇摇头,继续收拾着。

    顾盼盼又问了几个问题,老妈子都不正面回答,不知是有所顾虑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顾盼盼见再问不出什么,只得继续帮忙收拾残局,她捡起地上乱散的书籍,发现有几本书里面夹着几张被揉的不成样子的报纸,顾盼盼顿觉蹊跷,便在心里暗暗记下了报刊名称和发行日期。

    (2)

    看着秦泽帮着于婆婆收拾完餐桌,又带着齐齐玩闹起来,于墨欣的眼神越来越冷,好容易等于婆婆洗好餐具回来,于墨欣便毫不客气的将秦泽请出门外。

    来到楼下僻静无人处,于墨欣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秦泽,没好气的问道,“秦副局长,您大驾光临到底所谓何事?直说吧!”

    秦泽微笑着,没有回答。

    “直说吧,又想让我帮你打探什么消息?”

    “其实……”

    “不然你何必来呢?避嫌还来不及吧。”于墨欣不客气的指出。

    秦泽皱眉,“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难道不是吗?”于墨欣反问。

    秦泽无奈一笑,“明明是你先避开我的吧?最近我办公室的水壶总是空的。”

    听到这话于墨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政府请我做女警是为了帮你打水的吗?我打的水你喝起来倒是不客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钟德没找过你?平常看到我恨不得绕出三里地外,为了你秦副局长的前途,还专程找我谈话,话里话外都是我会影响你的前途!我还真不知道,我有这么大的本事!”于墨欣说完,冷哼了一声,双目凌厉的看向秦泽。

    秦泽知道于墨欣这句话其实是想知道自己对她的态度,但此种情境下,他又能承诺什么?秦泽低下头,避开于墨欣的目光,缓缓开口道,“你听说过‘中间人’这个名号吗?”

    于墨欣知道秦泽是故意岔开话题,神情中不由添了几分愤怒,但还是克制的摇了摇头。

    “五年前是第一起‘金盛金铺劫案’,死四人,伤七人,被劫的金银首饰、现金价值超过五十万元;第二起是三年前的鼎昌银行劫案,死六人,伤十人,被劫的现金、金条、财物价值超过八十万元……”

    秦泽一件件的数着,他的语气虽然平静,但他讲述的案件中的死伤人数和金额却越来越让于墨欣感到触目惊心,她已然忘记了刚刚的不快。

    “……他们每隔一到两年就会犯一次案,在这一系列案件中牺牲的同仁更是数不胜数,还有……”秦泽神色一黯,看着于墨欣,叹道,“嘉琪也是……一年前,我们收到消息,‘中间人’团伙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宝晟银楼,需要派人去现场摸底,为了不被怀疑需要一名女子协助,嘉琪知道情况后便自告奋勇帮忙,可偏偏撞上了匪徒……”

    秦泽再说不下去,转身望着皎洁的月亮出神。

    于墨欣也久久无语,她看着秦泽的背影,目光柔和且温情。秦泽转回身时正好撞上于墨欣的目光,两人都是一滞旋即避开对方的目光。

    秦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我现在……”

    于墨欣摆摆手打断了他,示意他不必再说。

    秦泽似乎有些愧疚,他踌躇着想再说些什么,只听于墨欣轻轻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说完,于墨欣便转身走开了。

    简单的四个字其实包含了很多内容,于墨欣知道那场劫案造成了嘉琪的香消玉殒,知道秦泽拼死追拿犯人,却在一场追捕中落入陷阱,一场爆炸不仅销毁了所有人证物证,更是让秦泽身负重伤足足修养了半年之久。她也听出了秦泽的弦外之音——在没有破案、没有真正给嘉琪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之前,他不会、也没有时间执着于儿女私情。想到这层,于墨欣的脚步不由的重了几分,也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在生秦泽的气。是啊,秦泽是在生活和工作上帮衬过她,但那可能只是对学员、对下属必要的关心;是对她漂泊身世的怜悯;对她们孤儿寡母的同情,秦泽从未对她有过感情上的要求或明示暗示,甚至一句暧昧不明的话语都挑不出,而钟德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的提醒也是对的,以秦泽的人品、职务、前途,她于墨欣又能期待什么呢?

    (3)

    今日巡街时,顾盼盼有些心不在焉,她的脑海中一会儿是申昊文给她的神秘莫测的书信和照片,一会儿是武继业报案时欲语还休的隐秘和为难,顾盼盼的思绪从未像现在这样混乱,理智上,她知道武继业那里更容易突破,武继业虽然现在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肯说,但从他惊慌报警、饮酒麻痹自己的行为来看,他在精神上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这种情况下,只要稍使手段就能刺激他全盘托出;但情感上,她更想先揭开申昊文交给她的秘密,从申昊文讳莫如深、庄重谨慎的行动看,那些书信和照片中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尽管认识的时间不长,交往也不算深,但顾盼盼觉得申昊文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或者说,她已经把申昊文当成了朋友,也许申昊文申昊文现在还不愿对她推心置腹,所以才会在交给她书信时欲言又止,但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让申昊文相信她作为女警的专业和能力,或者应该直接去报社一趟,和申昊文谈谈他的那篇关于女警的报道?

    巡街结束、回警局的路上,顾盼盼终于下定了决心——下班后先去一趟报社,先搞清楚申昊文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确定好计划,顾盼盼一分钟也不想耽误,她几乎小跑回办公室,刚翻出日志想要记录,却听背后钱大乐在叫她。顾盼盼先应了一声,一转头对上的却是钱大乐格外凝重的目光,似乎是有所感应一般,顾盼盼的心里突地、猛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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