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乡音
粤地的雨总是结伴而行，与那是闷而粘稠的空气，与那潮湿的房屋和地板。
每每落雨，粤地的人便像生在水中的鱼。
楼不霁走到家门口的下一秒，雨就倾泻下来。
时间卡得正正好，甚至让他的鞋后跟还沾上了第一滴落下的雨。
伴着激昂的雨声，他半蹲着在前门撬锁，叮叮咚咚地，声音到全融进了雨里。
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
楼不霁总算打开了门锁，他直直将屋门一推，咯吱——。
没管挂在脸边的汗，他拎着两大袋东西，进了门。
安无恙是被那刺耳的“咯吱——”声惊醒的。
那个男人回来了。
安无恙感觉自己的骨髓都凝固了，浑身的骨头都紧绷起来，又强迫自己深呼吸，催眠自己是一个真正的骨头架子。
楼不霁在客厅放下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径直走向卧室。
深红裙摆如花瓣般重重叠叠，缎面的布料在阴暗处仍闪着光泽，整条裙子像在淤泥中倒着盛开的玫瑰，而森白的骷髅是它的花茎。
站在门口细细端详着这般的场景，双眼微眯，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
找到了。
他上前将骷髅左胸前的抹胸朝上提了提，于此同时低声呢喃“这里穿歪了”。
听到这句话，安无恙心中轰鸣，大脑充斥高昂的叫声。
他是不是发现我了！他发现了什么！
自楼不霁回来便一直闭上双眼的安无恙，被迫选择了睁开双眼。
安无恙猝不及防看到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占据了几乎安无恙全部的视野，就那么毫不忌讳盯着自己。那男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脸骨。
她这才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在憋气！
他在憋气！！！
他要干什么！
他真的发现我了吗！
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无数尖叫在脑海中炸开，浑身几乎要颤栗起来，安无恙强行将自己整个身架的颤抖压下去，可小指骨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在轻微抖动。
她只能在内心祈祷，那个男人不要发现。
不要发现。
楼不霁望着那黑漆漆的眼洞，好似觉得没趣般轻笑了一声。
他回正身位，拂去裙摆上沾上的些许灰尘，从手骨中抽出了那几张钞票，又边绕边打理好裙子本身的皱褶，没有再看安无恙一眼。
转身离去时，他摩挲着右手的小指骨，一下又一下。
走回到客厅里，楼不霁扫了一眼四周，便找到正小心翼翼朝客厅的置物柜里钻的徐盼娣。
走到徐盼娣面前蹲下，无视了她充满紧张和惊恐的眼神。
“想不想留在这里。”他很平静地开口。
这不是骷髅公主的屋子吗，这个男人又是谁？
徐盼娣虽然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但面对这个问题，她依旧重重地点头。
她不想回家，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想逃离那个地方。
徐盼娣有些怯懦地低下头，不敢看向男人的眼睛，小声说着：“我想留下来，我的名字是……”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楼不霁瞥了眼那条被玻璃渣扎破的腿，起身去买回来的两大袋子里翻找着，“我只需要一个能摆好姿势的模特。”
楼不霁随手将碘伏、纱布和镊子抛向徐盼娣，没有再管她，转身又走回了卧室。
安无恙自那男人离开后便在思索着，定是今早重新穿那裙子时有地方出了纰漏，以及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卧室里，才被男人发现了异常之处。
不然一个正常人不会总是观察一个陌生骷髅的。
晚上要试探他一番，倘若真的被发现了……只能杀了他。
见到男人重新走了回来，安无恙看向地板，尽量放轻松免得又露出破绽。
楼不霁抬手将骷髅扛在肩上，细心将拖长的裙摆拿在手上，走到客厅把骷髅架子重新立了起来，开始给它打扮。
看到各种亮晶晶的首饰戴在自己身上，安无恙眼睛都亮了。
天知道自她晕倒后，便日日卧床，昔日那些东珠、玛瑙、点翠首饰，再没戴过，甚至父母担心那些鼎盛之物与自己相克，更是再没让自己见过。
感受到这些首饰沉甸甸的重量，安无恙都快要按耐不住自己想要摸摸它们的渴望，还是忌惮着这个男人才一动不动。
楼不霁依次给骷髅戴好项链，套上了黑色皮手套和一顶开满玫瑰的阔边帽。
确认了一下整体的服饰造型，楼不霁开始调整骷髅的姿势。
食指轻柔地顺着脊椎朝向下滑。
安无恙感受到那只手在脊椎上缓慢的滑动，总感觉怪怪的。
一个正常人不会对一个骷髅这么做吧。他一定有问题！
咔擦一声。
楼不霁顺利将整个身架的走向调整好了，又开始握住那对手骨调整。
调整完毕后，楼不霁才转头朝徐盼娣的方向招招手。
徐盼娣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膝盖处缠着厚厚的纱布。
她按照楼不霁的指示坐在地上，仰着头，伸手向着骷髅的的方向。
森白手骨和黝黑手掌之间的桥梁，是一张蓝色的钞票。
调好灯光、放好画架、准备好各种工具，楼不霁拿着画笔画了起来。
客厅中央，身着华服的骷髅女士微微弯腰朝着那地上的小孩，她一手抚着心口，一手夹着一张钞票，从高处正打算抛下，而小孩伸长了双臂，捧着手掌尽力去够那张钞票。
雨依旧没停，虽是小得听不见雨声，但远远望去，仍能看见空中飘着的线。
这一画便画到了傍晚。
保持几小时的静止对作为骷髅的安无恙不算什么，却让徐盼娣浑身发颤，整张脸涨得通红。
见对面小孩手臂越来越往下落，抖得不成样子，却强撑着不肯放下，安无恙在内心长叹了一口气。
那男人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来了，许是把她们忘了。
还是于心不忍，安无恙出声清咳了两声，又用余光瞥了两眼。
咋没有反应？难不成咳嗽也有差异？
有点心虚地躲掉对面小孩灼骨的视线，安无恙又重重地咳了两声。
她当然知晓这般做无异于授人以柄，但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更遑论眼见幼子平白遭罪却无动于衷，也非大梁皇室的教养。
这次楼不霁倒是听到了。
他从画布后探出头来，微蹙着眉，愣了两秒，注意到徐盼娣颤抖的身体才恍然大悟。
有些疲倦地揉捏着眉心，楼不霁朝徐盼娣勾了勾手。
待徐盼娣走到跟前，他将两张红色大钞塞到她手中，“徐盼娣，你今天做得很好，这是你的工资。”
看到徐盼娣亮晶晶的眼睛，楼不霁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难不成自己小时候讨赏时也是这样的？
他学着儿时的妈妈，有些别扭地摸了摸徐盼娣扎手的脑袋，“抱歉，今天忘记了你的存在……下次撑不住了可以自己放下来的。”
依旧平静的语气，搭配温柔的话语，倒也不觉得怪异。
徐盼娣紧攥着掌中的巨款，嗓音有些颤抖地向楼不霁道谢。
不能哭，不能哭。
哭出来会惹得骷髅公主和叔叔不高兴的，会挨打被赶出来的。
要忍住，千万不能哭。
入夜了。
屋外风声猎猎，虫鸣全无，不足一刻，便连风声也消匿。
哗——雨猛地砸下来了。
安无恙躺在沙发上，听着雨敲窗户，感叹那男人装门和按窗户的时间真是卡得刚刚好。
倘若再晚上一刻钟，那滔天的雨水许是要灌进来。
难不成他还懂得天象之学？
安无恙扭头，看了看睡在地上打着微酣的小孩，以及那被她攥着的左手小指指骨，轻声叹了口气。
自从自己主动暴露在她面前，那小孩便缠在自己身边，念叨着那些听不懂的话。
还主动把自己搬上沙发，甘愿睡在潮湿地板上。
倘若母后能生下来那个小妹妹，在自己离世的那一年，也应当这般大了吧。
她总是会对这般大小的孩子多疼爱些。
夜深了。
也是时候了。
不愿把小孩吵醒，安无恙留下自己的小指骨，任由对方攥着。
她再次包好自己的脚骨，握着最顺手的那根肋骨，蹑手蹑脚地朝着卧室走去。
卧室门留着一条缝隙，里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安无恙弓着腰，谨慎地朝里面瞄。
男人躺在床上，睡得很是安稳，整个人像是嵌在了被子里。
而那张床像是被影影绰绰的光照着，甚是奇怪。
轻推开门，安无恙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刚进门她就微怔在原地——那个方正的黑盒子亮了起来。
而自己竟然在里面！
安无恙迅速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没有任何异常。
那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黑盒子里面，碎成一块块又迅速复原，还在费力地穿裙子。
不对，不对。
这是今早发生过的事情！
这难不成便是传说中可以留影的仙器！
安无恙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今日之事他全都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无处遁形。
拥有这般仙器，还大大方方地摆了出来，任人观赏。
此人定不是一般人，自己还没摸清楚他的底细。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安无恙控制着自己有些发软的腿，转身想从门外钻出去。
而床上的影子比她更快，直接无声息地窜向她。
一只手捏住了安无恙的肩胛骨，活生生想把她拽回去。
被发现了！
现在看来，不想撕破脸也不行了。
安无恙第一次痛恨当时自己偷懒不愿习武，还在一旁捉弄蹲着马步的兄长们。
脑海里瞬间闪过父皇和以及外祖父教导自己的防身术，有了！
“攻击时，要学会声东西击。”
顺着肩胛上的那股拉扯之力，安无恙一个转圈回身，捏着肋骨便朝后挥去。
只见男人一个低头便躲过了这次攻击，安无恙趁机一个肘击锤向他的腹部。
可男人毫无反应，那只捏住肩胛骨的手反而更加用力，他伸出另一只手朝安无恙抓去。
安无恙感受不到疼痛，也就不会被攻击带来的伤害而影响。
可那个男人怎么也好像没有痛觉一般，难不成他真是仙人？
她内心疑惑，却一丝不敢停顿。
“你死我亡之时，不择手段并不可耻。”
咽喉、头部、心口、下三路。
肋骨被她抡得呼呼作响，她双手双脚齐用，一边躲避着男人的进攻，一边抓准时机对男人进攻。
她很清楚地知晓，如今这般情形，只有打过男人才能成功脱身。
男人像是被她这癫狂的打法吓到，只敢躲避，尽管被重击多下乃至嘴角都溢出一丝血迹，依旧不肯松开抓着她的手。
安无恙自知自己的攻击毫无章法，力度也定不及兄长，却也不应如这般，好似对男人毫无影响，犹如小儿搔痒。
他是不是有病啊！
安无恙实在是气急，无意识地骂出了那句话。
听到骷髅开口，男人愣了两秒又飞速回过神来。
但刹那的停顿依然被安无恙察觉到，她抓住这个机会，举着肋骨朝男人的太阳穴击去。
“击太阳穴，不死犹盲。”
就在肋骨堪堪击中时，男人开口了。
这一句话，直接让安无恙呆在了原地。
那是乡音。
每每落雨，粤地的人便像生在水中的鱼。
楼不霁走到家门口的下一秒，雨就倾泻下来。
时间卡得正正好，甚至让他的鞋后跟还沾上了第一滴落下的雨。
伴着激昂的雨声，他半蹲着在前门撬锁，叮叮咚咚地，声音到全融进了雨里。
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
楼不霁总算打开了门锁，他直直将屋门一推，咯吱——。
没管挂在脸边的汗，他拎着两大袋东西，进了门。
安无恙是被那刺耳的“咯吱——”声惊醒的。
那个男人回来了。
安无恙感觉自己的骨髓都凝固了，浑身的骨头都紧绷起来，又强迫自己深呼吸，催眠自己是一个真正的骨头架子。
楼不霁在客厅放下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径直走向卧室。
深红裙摆如花瓣般重重叠叠，缎面的布料在阴暗处仍闪着光泽，整条裙子像在淤泥中倒着盛开的玫瑰，而森白的骷髅是它的花茎。
站在门口细细端详着这般的场景，双眼微眯，像是在找些什么东西。
找到了。
他上前将骷髅左胸前的抹胸朝上提了提，于此同时低声呢喃“这里穿歪了”。
听到这句话，安无恙心中轰鸣，大脑充斥高昂的叫声。
他是不是发现我了！他发现了什么！
自楼不霁回来便一直闭上双眼的安无恙，被迫选择了睁开双眼。
安无恙猝不及防看到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占据了几乎安无恙全部的视野，就那么毫不忌讳盯着自己。那男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脸骨。
她这才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在憋气！
他在憋气！！！
他要干什么！
他真的发现我了吗！
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无数尖叫在脑海中炸开，浑身几乎要颤栗起来，安无恙强行将自己整个身架的颤抖压下去，可小指骨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在轻微抖动。
她只能在内心祈祷，那个男人不要发现。
不要发现。
楼不霁望着那黑漆漆的眼洞，好似觉得没趣般轻笑了一声。
他回正身位，拂去裙摆上沾上的些许灰尘，从手骨中抽出了那几张钞票，又边绕边打理好裙子本身的皱褶，没有再看安无恙一眼。
转身离去时，他摩挲着右手的小指骨，一下又一下。
走回到客厅里，楼不霁扫了一眼四周，便找到正小心翼翼朝客厅的置物柜里钻的徐盼娣。
走到徐盼娣面前蹲下，无视了她充满紧张和惊恐的眼神。
“想不想留在这里。”他很平静地开口。
这不是骷髅公主的屋子吗，这个男人又是谁？
徐盼娣虽然搞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但面对这个问题，她依旧重重地点头。
她不想回家，如果可以，她一辈子都想逃离那个地方。
徐盼娣有些怯懦地低下头，不敢看向男人的眼睛，小声说着：“我想留下来，我的名字是……”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楼不霁瞥了眼那条被玻璃渣扎破的腿，起身去买回来的两大袋子里翻找着，“我只需要一个能摆好姿势的模特。”
楼不霁随手将碘伏、纱布和镊子抛向徐盼娣，没有再管她，转身又走回了卧室。
安无恙自那男人离开后便在思索着，定是今早重新穿那裙子时有地方出了纰漏，以及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卧室里，才被男人发现了异常之处。
不然一个正常人不会总是观察一个陌生骷髅的。
晚上要试探他一番，倘若真的被发现了……只能杀了他。
见到男人重新走了回来，安无恙看向地板，尽量放轻松免得又露出破绽。
楼不霁抬手将骷髅扛在肩上，细心将拖长的裙摆拿在手上，走到客厅把骷髅架子重新立了起来，开始给它打扮。
看到各种亮晶晶的首饰戴在自己身上，安无恙眼睛都亮了。
天知道自她晕倒后，便日日卧床，昔日那些东珠、玛瑙、点翠首饰，再没戴过，甚至父母担心那些鼎盛之物与自己相克，更是再没让自己见过。
感受到这些首饰沉甸甸的重量，安无恙都快要按耐不住自己想要摸摸它们的渴望，还是忌惮着这个男人才一动不动。
楼不霁依次给骷髅戴好项链，套上了黑色皮手套和一顶开满玫瑰的阔边帽。
确认了一下整体的服饰造型，楼不霁开始调整骷髅的姿势。
食指轻柔地顺着脊椎朝向下滑。
安无恙感受到那只手在脊椎上缓慢的滑动，总感觉怪怪的。
一个正常人不会对一个骷髅这么做吧。他一定有问题！
咔擦一声。
楼不霁顺利将整个身架的走向调整好了，又开始握住那对手骨调整。
调整完毕后，楼不霁才转头朝徐盼娣的方向招招手。
徐盼娣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膝盖处缠着厚厚的纱布。
她按照楼不霁的指示坐在地上，仰着头，伸手向着骷髅的的方向。
森白手骨和黝黑手掌之间的桥梁，是一张蓝色的钞票。
调好灯光、放好画架、准备好各种工具，楼不霁拿着画笔画了起来。
客厅中央，身着华服的骷髅女士微微弯腰朝着那地上的小孩，她一手抚着心口，一手夹着一张钞票，从高处正打算抛下，而小孩伸长了双臂，捧着手掌尽力去够那张钞票。
雨依旧没停，虽是小得听不见雨声，但远远望去，仍能看见空中飘着的线。
这一画便画到了傍晚。
保持几小时的静止对作为骷髅的安无恙不算什么，却让徐盼娣浑身发颤，整张脸涨得通红。
见对面小孩手臂越来越往下落，抖得不成样子，却强撑着不肯放下，安无恙在内心长叹了一口气。
那男人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来了，许是把她们忘了。
还是于心不忍，安无恙出声清咳了两声，又用余光瞥了两眼。
咋没有反应？难不成咳嗽也有差异？
有点心虚地躲掉对面小孩灼骨的视线，安无恙又重重地咳了两声。
她当然知晓这般做无异于授人以柄，但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更遑论眼见幼子平白遭罪却无动于衷，也非大梁皇室的教养。
这次楼不霁倒是听到了。
他从画布后探出头来，微蹙着眉，愣了两秒，注意到徐盼娣颤抖的身体才恍然大悟。
有些疲倦地揉捏着眉心，楼不霁朝徐盼娣勾了勾手。
待徐盼娣走到跟前，他将两张红色大钞塞到她手中，“徐盼娣，你今天做得很好，这是你的工资。”
看到徐盼娣亮晶晶的眼睛，楼不霁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难不成自己小时候讨赏时也是这样的？
他学着儿时的妈妈，有些别扭地摸了摸徐盼娣扎手的脑袋，“抱歉，今天忘记了你的存在……下次撑不住了可以自己放下来的。”
依旧平静的语气，搭配温柔的话语，倒也不觉得怪异。
徐盼娣紧攥着掌中的巨款，嗓音有些颤抖地向楼不霁道谢。
不能哭，不能哭。
哭出来会惹得骷髅公主和叔叔不高兴的，会挨打被赶出来的。
要忍住，千万不能哭。
入夜了。
屋外风声猎猎，虫鸣全无，不足一刻，便连风声也消匿。
哗——雨猛地砸下来了。
安无恙躺在沙发上，听着雨敲窗户，感叹那男人装门和按窗户的时间真是卡得刚刚好。
倘若再晚上一刻钟，那滔天的雨水许是要灌进来。
难不成他还懂得天象之学？
安无恙扭头，看了看睡在地上打着微酣的小孩，以及那被她攥着的左手小指指骨，轻声叹了口气。
自从自己主动暴露在她面前，那小孩便缠在自己身边，念叨着那些听不懂的话。
还主动把自己搬上沙发，甘愿睡在潮湿地板上。
倘若母后能生下来那个小妹妹，在自己离世的那一年，也应当这般大了吧。
她总是会对这般大小的孩子多疼爱些。
夜深了。
也是时候了。
不愿把小孩吵醒，安无恙留下自己的小指骨，任由对方攥着。
她再次包好自己的脚骨，握着最顺手的那根肋骨，蹑手蹑脚地朝着卧室走去。
卧室门留着一条缝隙，里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安无恙弓着腰，谨慎地朝里面瞄。
男人躺在床上，睡得很是安稳，整个人像是嵌在了被子里。
而那张床像是被影影绰绰的光照着，甚是奇怪。
轻推开门，安无恙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刚进门她就微怔在原地——那个方正的黑盒子亮了起来。
而自己竟然在里面！
安无恙迅速低头扫了自己一眼，没有任何异常。
那自己怎么会出现在黑盒子里面，碎成一块块又迅速复原，还在费力地穿裙子。
不对，不对。
这是今早发生过的事情！
这难不成便是传说中可以留影的仙器！
安无恙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今日之事他全都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无处遁形。
拥有这般仙器，还大大方方地摆了出来，任人观赏。
此人定不是一般人，自己还没摸清楚他的底细。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安无恙控制着自己有些发软的腿，转身想从门外钻出去。
而床上的影子比她更快，直接无声息地窜向她。
一只手捏住了安无恙的肩胛骨，活生生想把她拽回去。
被发现了！
现在看来，不想撕破脸也不行了。
安无恙第一次痛恨当时自己偷懒不愿习武，还在一旁捉弄蹲着马步的兄长们。
脑海里瞬间闪过父皇和以及外祖父教导自己的防身术，有了！
“攻击时，要学会声东西击。”
顺着肩胛上的那股拉扯之力，安无恙一个转圈回身，捏着肋骨便朝后挥去。
只见男人一个低头便躲过了这次攻击，安无恙趁机一个肘击锤向他的腹部。
可男人毫无反应，那只捏住肩胛骨的手反而更加用力，他伸出另一只手朝安无恙抓去。
安无恙感受不到疼痛，也就不会被攻击带来的伤害而影响。
可那个男人怎么也好像没有痛觉一般，难不成他真是仙人？
她内心疑惑，却一丝不敢停顿。
“你死我亡之时，不择手段并不可耻。”
咽喉、头部、心口、下三路。
肋骨被她抡得呼呼作响，她双手双脚齐用，一边躲避着男人的进攻，一边抓准时机对男人进攻。
她很清楚地知晓，如今这般情形，只有打过男人才能成功脱身。
男人像是被她这癫狂的打法吓到，只敢躲避，尽管被重击多下乃至嘴角都溢出一丝血迹，依旧不肯松开抓着她的手。
安无恙自知自己的攻击毫无章法，力度也定不及兄长，却也不应如这般，好似对男人毫无影响，犹如小儿搔痒。
他是不是有病啊！
安无恙实在是气急，无意识地骂出了那句话。
听到骷髅开口，男人愣了两秒又飞速回过神来。
但刹那的停顿依然被安无恙察觉到，她抓住这个机会，举着肋骨朝男人的太阳穴击去。
“击太阳穴，不死犹盲。”
就在肋骨堪堪击中时，男人开口了。
这一句话，直接让安无恙呆在了原地。
那是乡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