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世子与宰相嫡女成婚不过月余,坊间传闻夫妇不合,世子豪掷千金买下百花楼花魁抬为侍妾,秦婉蓉一纸哭状告至东宫皇后,偏只得了个敷衍问候。

    宰相谏言吴王有过未果,反被将一军,吴王如今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朝臣之中无人敢与其抗衡。

    “吴王倒也不是只手遮天,有一人不在吴王阵营。”说书人摇着扇子诡秘一笑,睁开一只眼睛看见台下众人个个伸直脖子等着听,书童立即抽出铜托盘,挨个朝看客们收取银钱。

    “快说啊!”

    “就是!”

    叮呤哐啷响了一阵,说书人睨了一眼铜盘,满意地捻着唇上的小须,扇子大摇起来:“那便是臭名昭著的内卫司使楚炼,此人城府之深、手段狠辣......”

    姜蘅听了一半,从人群里退出来,回到自己的摊位前。

    【攒够十万两白银,系统会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这是系统最初对她的承诺。

    她将“营业”的布旗重新挂上,小摊前很快站满了人,多是年轻面孔的男男女女,好奇地看着她招牌上“搭鹊桥,验真心”六个大字。

    这一个月来她在长宁街上摆摊替有情人测算真心,起初门可罗雀,后来真的拆散了几对怨侣又促成了几说佳话,便在这街上名声鹊起,每日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

    相比那些算卦摊,她这行更新鲜。

    姜蘅赚起有钱人的钱来毫不手软,一场测试收一两银子,足以买一石米。

    因此她每日午时出摊,只接十客,剩下的时间四处游走,将整个京城除了皇宫之外的地方都摸了个透彻。

    今日额度已满,她把旗子收好,埋头数盘里的银两,拿出一枚来同边上卖首饰的大哥换成钱币,跑到对面采芳斋买了一包鲜花乳酪饼,周妈妈如今牙口不大好,只能吃些好入口的。

    姜蘅正打算收拾东西走人,头顶却出现一片阴影,她猛然抬头,往后退了一步,惊奇道:“你们是什么人?”

    来者七八个男子,旗帜上写着“失恋阵线联盟”六个大字,给姜蘅看傻了。

    边上算命铺的白瞎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道:“嘿,小丫头片子拆人姻缘,祸到临头了吧。”

    姜蘅看着这些人一身华服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问:“草蜢组合吗?”

    为首的男子仍然一脸气愤,将腰间的锦囊恶狠狠拍到她的桌上:“这些钱都给你,帮我把林林追回来!”

    姜蘅愣了愣,想起来了,拿起那袋银两在手中掂了掂,扔回男子怀中:“郑公子,你自己答应林林姑娘送她一头小马驹,结果非要把驴装成红鬃马,还死不承认,这可不怪我啊。”

    “还有你。”姜蘅指着另外一个,扬了扬下巴,“王公子,你瞒着郑公子的妹妹和旁人私会,我只是告诉她实情,怪不到我头上吧?”

    郑公子立刻把矛头怼向王公子:“当真?”

    姜蘅还嫌不够乱,又挑了一张眼熟的面孔,把人拉到前面来:“林公子也是的,在福缘酒楼输了钱实话实说告诉夫人不就好了,一谎更比一谎高,是你自己圆不回来。”

    林公子的食指在郑公子面前指指,又在姜蘅面前指指,气得差点要翻白眼。

    姜蘅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奇葩男,现代见过了一堆就算了,穿越了还有这么多,送赝品以次充好的都算良心发现了。

    “失恋阵线联盟”的诸位被姜蘅驳了面子,几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终负气而去。

    姜蘅得意地看向白瞎子:“这就是本事。”

    白瞎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本是这条街上最权威的算命大师,自从姜蘅来了,客源流失惨重。

    姜蘅这下真的打算离开了,低着头整理包裹,看见一双鞋履,敷衍道:“想要把心仪的姑娘追回来得花真金白银,谎言被我戳穿了可不是我的过错。”

    面前的人不为所动,她疑惑抬头。

    眼前的男子一袭湖色青衫,腰间的鎏金玉镶嵌银带钩上垂着一枚双鱼佩,长发飘逸,面如冠玉。

    姜蘅惊呼:“怎么又是你?”

    “姑娘此言差矣,你我何曾见过?”楚炼嘴角挑着几分冷漠的笑意,瞥了一眼姜蘅手上抓着的点心,“鲜花乳酪不错,姑娘好品味。”

    姜蘅警惕地看着他,又往后退了两步。

    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不久,危及性命的困难迎刃而解后绑定上测谎系统,也算是能听见旁人的心声,唯有面前这个陌生男子。

    那日她与周妈妈在吴王府外墙汇合后准备离开,被他的人拦住,锦纹玄衣,一眼便看出是官场人士。

    她自知行为过于鬼祟遭人怀疑,又担心惹上祸乱,只能硬着头皮听询,好在楚炼并不关心她的行踪,手下人只是简单问了几句便放她走了。

    回到京郊的屋子,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无法判断楚炼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今日再见,他身着便服,身边人却煞有介事。

    “司使,公主要您亲自请位江湖骗子,您何不劝劝?”

    楚炼抿唇,似是不悦,手下立刻噤声。

    姜蘅听见那手下的话心中有气,却不敢发作,梗着脖子质问道:“今日不再接单,公子另寻他处吧。”

    楚炼淡淡地盯着她,看得姜蘅浑身发毛。

    “不急,姑娘江湖行骗亦看收益大小,我有一桩大生意只等着姑娘接。”

    姜蘅面色沉下来,对上他的目光,讥讽一笑:“公子既说我是江湖行骗,为何心甘情愿上当受骗呢?”

    “既是心甘情愿,自然有利可图。”他轻描淡写地丢了这几个字出来,手下看他眼色,端出一盘盖着红绸的银元。

    手下正声道:“此一百两为定金,姑娘只要接这单生意,便能立即收下。”

    “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可不敢,我会的只有这些江湖骗术。”她看见了红绸之下闪闪发光的银元,嘴唇不由得一颤,记得当时在工作室里鉴定银元,光是价格换算的数字就够她打一辈子工,她看了看自己周身,实在没什么可图的。

    “我们买的便是姑娘这骗术。”

    【真】

    姜蘅的手犹疑地伸向盘子,又缩了回来:“我会死吗?”

    手下看了一眼楚炼,他眸中意味不明,轻哼了一声:“不会。”

    姜蘅看着他,不能确认这话究竟可不可信,他的手下显然不敢打包票,否则也无需他开贵口。

    她直直地站定,长缓一口气,推辞道:“我行骗也不过为了获取蝇头小利,不敢高攀公子千金。”

    楚炼的嘴角终于浮起一抹笑意,眸光薄薄地敷在眼底,他向前走了一步,开口朗润却危险:“姑娘不曾听说,富贵险中求?”

    姜蘅不吃他这套:“我不求富贵。”

    “大周律法,游商纳税所得十分之一,月缴。”楚炼毫不在意地笑笑,“姑娘在此摆摊一月有余,可曾见到日日巡游的衙门捕头?”

    姜蘅两眼一闭,意识到面前的人绝对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但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只是一个靠拆人姻缘吃饭的,进了寺庙恐怕都得被人当门槛踩,这位达官贵人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明知逃不掉,她还是倔强地又问:“我会不会死?你来说!”

    姜蘅看向手下,手下看向楚炼,他眯了眯眸,眼底浮现的寒光消散,变得轻蔑冷淡。

    手下说:“不会。”

    “我保你不死。”话里懒意与笑意相融,显得漫不经心。

    姜蘅对他的话丝毫没有底气和信任,认栽一般叹了口气,随即又警惕地望望四周。

    长宁街熙熙攘攘,就连这个拐角处也多有人途经,他们贸然给她这样一大笔钱,真不怕害她惹上杀身之祸,她看着沉甸甸的银两咽了一口口水,担心自己会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人财两空。

    楚炼的耐心显然被她耗尽,吩咐手下把银两放在她摆摊的小桌上,衣袖半挥,上了那辆马车。

    姜蘅仍然心惊肉跳,多关心了一眼马车的帘幕。

    十字蛇曲符文,呈暗紫色,马车帏帘用的是暗紫色云锦。

    她曾经在史书上看到过记载,大周太祖皇帝建国初期朝政不稳,私设内卫府探查内外情报以求政治安稳,这一制度在十年前达到顶峰,先帝尤其信任内卫,恩赏丰厚,当今圣上年迈,内卫权势更是集中,出入内宫自由畅通。

    内卫府在朝堂内外都令人闻风丧胆,行事果断狠辣,手段阴毒,尤其是现如今年轻的内卫司使楚炼,年纪轻轻坐上统领之位,谋算不言而喻。

    十字蛇曲符文正是内卫府的专属符文,此人能够用象征尊容的暗紫色,可见身份。

    姜蘅猜了个大概,那白衣男子便是楚炼,看上去倒是文质书生气度不凡,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为了不招人嫉恨,她将所有银两用绸布包好全部塞进内领,模样虽狼狈之极,也好过招摇过市。

    “周妈妈,我回来了!”晓得周妈妈必定会担忧银两来出,她将银两先堆在草垛中,拿着那包已经被油渍了的糕点小跑着进里屋。

    “小小姐,可要当心!”

    “我又不是孩童,周妈妈不必如此担忧。”

    周妈妈看着桌上打开的糕点,去厨房把做好的菜端了出来,粉蒸肉的香气飘了满屋,她给姜蘅盛了一大碗饭:“今日刘屠户新宰的猪,排骨上好,我买了些。”

    “好吃!”姜蘅的收入足以满足她们二人平日吃穿用度,但是她与宰相府的恩怨如今算是结下了,不宜在长宁街上抛头露面太久,她得多攒些钱。

    她饿了,狼吞虎咽起来,周妈妈起先笑眯了眼,逐渐落下泪来,眼泪横亘在眼角枯皱的纹路中,亮盈盈的,惹得姜蘅也一阵鼻酸。

    她来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周妈妈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姜蘅放下筷子,伸手去抹周妈妈的眼泪。

    周妈妈羞赧地笑,哽咽道:“若是小姐也在,看到小小姐如此,定然开心。”

    姜蘅一直想问,原主的母亲既能攒下京郊带院落屋子的地契,又有从小教养的奶娘,想来也是显赫人家出生,怎么沦落到为人妾室还早早就撒手人寰。

    但是望着这位年逾六十的老妇人悲戚的一张脸,她无法问出这句话只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没见过原主的母亲,对这个女人没有丝毫的情感寄托,但是周妈妈不一样,老人的伤心事,还是少提一些为妙。

    她并不是挑嘴的人,周妈妈的厨艺也很好,还把她当幼时孩童一样悉心照料,饭后必要叫她喝一碗清汤来解腻,二人在院落中摇着扇子吹风到月上枝头,周妈妈先回房里睡了。

    姜蘅把着一盏烛灯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将那包银两抱回自己的屋内,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将绸布翻开来,摸出一张皱巴的草纸。

    “后日午时百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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