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浮筠被带着穿过九曲回廊,朱红拱门,进入皇城内廷的太后居所安康宫。

    前几日太后身子不怎么爽利,今日感觉好一些了,便特地派了人来瑞王府请梦浮筠入宫,说是要见一见这救了自己小儿子的恩人。

    先朝玉皇后薨后,先帝并未立新后,当今圣上登基后便尊自己生母容贵妃为太后,于安康宫居住。

    太后常年礼佛,梦浮筠一进安康宫便闻到了空气里飘荡着的香烛燃烧的檀香气,里边还夹杂着淡淡的清幽香气。

    太后坐在殿中的罗汉榻上,梦浮筠被侍女带着上前,虽然深宫内苑,她只身来此倒不见多少局促,她在罗汉榻前站定,俯身盈盈一拜。

    “民女梦浮筠见过太后。”

    旁边带她过来的宫女看了她一眼,轻轻皱眉,出声提醒道:“姑娘,拜见太后需行跪礼。”

    “罢了。”

    太后饮了口茶,用杯盖轻轻拂了拂杯中的茶叶,她低垂着眉眼,也没看向站着的梦浮筠。

    “民间来的女子,不识宫里规矩也是正常,倒不必苛责为难。”

    太后没让梦浮筠行跪礼,让她在下首椅子上坐了,立即有宫女捧了花茶点心放在她身旁的桌上。

    “逸儿多次与哀家提起你,哀家早就想见见这位被他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梦姑娘了,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妙人儿,难怪我儿念念不忘。”

    太后抬起头来看向梦浮筠,唇畔挂着一丝温和笑意。

    这位太后年轻时娇艳美貌,宠冠六宫,颇有些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的名声,如今当了太后,倒做出一副慈悲面相来。

    “姑娘救我儿一命,此等大恩,自该尽心报答,只是哀家这小儿子虽被我宠的顽劣,自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到底他也是皇室子弟,有些事,还是不能随心所欲。”

    太后叹了口气,看上去对疼爱的小儿子很是忧心。

    “你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说来,哀家这里没有不可的,只是这逸儿正妻之位,恐怕是不能草率,总是要看人品家世,多方斟酌的。”

    “太后放心。”

    梦浮筠脸上敛了笑意,神情认真。

    “我那日在宴上所言,俱是真心,我还算知数知礼,倒没想着赖着脸面去强求。”

    太后话语虽然委婉,但意思倒是直白,被这样几乎明着说她身份低微,配不上这尊贵的王爷,梦浮筠倒也没什么气愤之意,脸上还是那副平淡样子。

    也不知道是真的甘愿不求名份,并不在乎那王妃身份,还是藏着心机,徐徐图之。

    梦浮筠此时却话锋一转:“我观太后面色暗黄,缺少光泽,散有暗色淡斑。可是有郁结之症?不知太后可常感嗳气不畅,夜间多梦少眠。”

    太后面上有些难看,虽然已年过五十,但被一个小姑娘直着说脸黄长斑,估计谁也不会高兴。

    “老毛病了,太医院那边老早就给诊过了,只是要不了命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调理着,多活两年罢了。”

    梦浮筠似乎没有听出太后语气里的不愉,她站起身来。

    “民女不才,但自幼学医,于医道上有几分心得,不知太后可屈尊让民女为您诊一下脉。”

    “太医院都诊不好,你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好法子。”

    梦浮筠笑笑:“宫中太医习得是正统医道,为各位贵人诊治又要求稳,想必给您也就是开些柴胡疏肝散,郁芩茶之类,伴着食疗慢慢调理。民女走的野路子,说不定倒是有些见效好的野方子。”

    太后看她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侍女便搬来椅凳,梦浮筠在太后身旁坐下,素手搭在她腕间,细细感受指下脉相。

    “你这双眼睛倒是极为好看,让我忽然想起一位故人。”

    太后静静凝视她半晌,忽然开口。

    “听逸儿说你自小长在神医谷?”

    “是。”

    梦浮筠诊过太后双腕的脉相,让侍女去取了纸笔来,正微低着头,在纸上写着方子。

    “这次外出游历有缘与王爷碰上,是民女第一次入京,京师繁华,确实不是他处可比。”

    梦浮筠轻轻吹干纸上墨迹,将方子交给侍女,呈给太后。

    “这是神医谷常用的一张养神静气的方子,于郁结不通之症有奇效,太后可试着用用。”

    这女子虽然看似对太后有讨好之意,但态度一直不卑不亢,倒是看不出聪慧还是愚笨,让人摸不着深浅。

    “姑娘倒是医者仁心。”

    太后让侍女收了方子,她向后靠在靠枕上。

    “哀家也有些乏了,你且出宫去吧,待以后哀家身体好些再找你说话。”

    梦浮筠行礼退下了,由宫人领着往宫外走去。

    这女子看上去倒像是个知进退的,谢清逸现在正着迷,随便处置了倒是让母子感情生嫌隙,既然他喜欢就先放着做个侧室侍妾,若是不老实了,直接处置了便是。

    太后看着梦浮筠退出去的背影,边想着边捻动手里的佛珠,佛珠在她手里一颗一颗滚过。

    谢清逸最近被派了不少事情,估计皇帝看他闲着只知道围着梦浮筠打转,给他安排了不少活,这日一早就出去办事,等梦浮筠从宫里出来他还没有回府。

    梦浮筠让跟着的侍女都退下,自己一个人去到了烟翠轩旁的园子里。

    府里有专门侍弄植株的匠人,但她喜欢花草,常自己上手摆弄。谢清逸看她喜欢,在这园子里移植了不少名贵花草。

    园子湖边的湿润泥土里,种了一丛品相极好的墨兰,现下开得正好。

    梦浮筠站在湖边静静看着这丛开得旺盛的花,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微躬下身,还轻微颤抖的指尖抚上深紫色的花瓣,她情绪不稳,但动作轻柔。

    “这花开得真漂亮。”

    清脆的声音传来,梦浮筠动作一顿,她放下手中花瓣起身。

    她身旁正站了一个纤细娇小的女子,梦浮筠回过头来时,那女子收回手,拿团扇掩了唇,一双杏眼笑得弯起。

    “素音姑娘。”

    这是谢清逸的一个侍妾,据说之前最是受宠,梦浮筠不怎么喜欢交际,这素音倒是带着几个后院中的侍妾去烟翠轩中去拜访过她。

    虽然几人没什么好聊的,但这素音倒是坚持不时过去找她说话,不过偶尔酸语几句,梦浮筠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听说太后娘娘今日着人宣了姐姐进宫,姑娘好福气,我们几个伺候王爷这么多年,倒没人有这个待遇的。”

    “这福气倒是可以给你。”

    梦浮筠笑笑,宫宴上皇家的态度明显,瑞王当众求亲被驳斥,京中估计不少人觉得她拿着救命恩情当筹码,痴心妄想攀高枝,现在王妃梦破,倒成了笑话。

    想也知道太后现在叫她进宫,肯定不会有多少好话,不过是再敲打敲打她。

    “那我们可受不起,毕竟谁也没这个本事让王爷如此喜爱,梦姑娘这张脸,我们可羡慕不来。”

    素音轻摇了摇手中团扇。

    “不过啊,这人呀,还是要有些自知之明的,这天潢贵胄的也不是谁能攀得上的,当个侍妾也就罢了,这若是奢想再高的身份,就可笑可……”

    “你刚才想要推我下水吗?”

    素音“怜”字还没出口,突然被梦浮筠打断。她手中扇子顿在半空,脸上一点慌乱闪过。

    “你胡说什么!”

    “我原想着瑞王最宠你,是因为你是他自己挑中的,现在想来,该是因为你最傻得可爱。出头的椽子先烂,想来最近不少人怂恿你往我脸前凑吧。”

    梦浮筠没有理她的质问,目光落在近处的湖面上,像是喃喃自语般说道。

    “你什么意……”

    素音有些羞恼,气愤的话刚出口又被打断。

    “不过你倒是没傻得彻底,想想也就罢了,没真的动手。”

    素音一张脸涨红,被揭穿心思和被羞辱的怒气让她有些失去理智,她现在是真想直接把这人推到湖里去了。

    但还没等她动作,梦浮筠却突然抬手抓住了她脑后的头发,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按着她的后脑将她压在了湖边低矮的栏杆上。

    “这世间要让人消失得不着痕迹的办法实在太多,想要一个人死,何必选这么愚蠢的做法呢?”

    梦浮筠慢慢俯下身,和素音平视,她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梦浮筠的脸离素音很近,她脸上笑容娇艳,一双盈满笑意的淡褐色眸子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清丽的面容显出几分妩媚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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