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腔带调的嗓音,跟猫爪子似的在心上挠。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可宋渔还是轰然红了脸。

    她一把拉开抽屉,把相框扔进去,骂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

    “嗯。”余宵点了下头,悠悠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宋渔翻了个白眼。

    被他这么一打岔,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目光落到旁边的花束上,宋渔惊奇地发现,今天的花不是真的花,而是草莓。

    颗颗饱满,红得娇艳欲滴。

    这个季节,又是这种品质的草莓,不用想也知道很贵。

    察觉到她的迟疑,余宵问:“不喜欢?”

    “不是。”宋渔抿了抿唇,又想到杨柳的话:“你以后还是别买花了,浪费钱。”

    “这不是追人呢嘛。”

    余宵转过来,正面面对她,狭长眼尾忽而勾起,带着几分狡黠。

    他俯身凑近,拖长音“啊”了声,似是恍然大悟:“或者说,我不用再追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同意了?

    宋渔听懂了,但不想承认,嘴硬道:“你不想追就算了。”

    余宵笑起来,改口说:“那我再坚持坚持。”

    虽说中间隔了柜台,可这样的姿势,两人的脸其实靠得很近,宋渔甚至能感受到他些许呼吸,还有他身上清冷的木质香调。

    余宵今天穿了件黑色大衣,没有过多的裁剪和装饰,却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气质出尘。

    宋渔很早之前就对他的脸没有抵抗力。

    感觉快要招架不住,她赶紧往后退了半步,在心中暗骂一句:“妖孽。”

    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宋渔岔开话题:“你今天不是要去酒吧吗?”

    余宵挑了下眉,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听希希说的。”

    “嗯。”余宵直起身,慢条斯理地说:“以后不用找别人打听,我主动跟你报备。”

    “千万别!她就那么随口一说!”宋渔坚决声明:“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去哪!”

    她说完又觉得懊恼,后半句显得有点欲盖弥彰了。

    余宵点头:“好,你不关心,是我想告诉你。”

    “……”

    宋渔是真说不过他,摆摆手,开始赶人:“那你快走吧。”

    “行吧。”余宵语气还挺勉强。

    他转身往门口走了两步,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问她:“要不要过去坐坐?”

    “不去!”宋渔果断拒绝:“你快走吧。”

    余宵轻笑了声,这次没再停留,大步离开。

    风铃声停止。

    宋渔长舒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到那束草莓花上,默默拿起手机拍照。

    最近这段时间,余宵带来的每束花,她都拍了照片,单独放在一个相册里。

    照片拍完,宋渔便开始“辣手摧花”。

    与普通花不同,眼前的草莓明显熟透了,存不住,为了不浪费,她决定还是把它们吃掉。

    余宵选的草莓个头很大,满满当当装了一小盆。

    宋渔去卫生间洗干净,然后抱着盆站在门口,隔着玻璃往外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雪了,势头不大,在地面上扑了薄薄一层,被路灯一照,发出细碎荧光。

    宋渔随手拿起一个草莓送到嘴里,齿尖轻咬,丰润的汁水瞬间涌出。

    很甜。

    一路甜到心里。

    -

    还不到正经营业时间,所以酒吧里人不多,吴歧正在办公室里躲清闲。

    听到动静,吴歧下意识转头,看清来人后,笑着调侃了句:“哟,稀客啊。”

    余宵轻轻颔首,走到他对面坐下。

    吴歧把腿收回来,打量两秒,做出判断:“心情不错啊,哥们给你出的主意奏效了?”

    “嗯。”余宵回忆了下宋渔当时的反应:“算是吧。”

    “怎么样?我就说吧。”

    得到肯定答复,吴歧顿时更嘚瑟了,以过来人的口吻传授经验:“追妹子呢,你就得学会不要脸,豁得出去才行,要不等到后年马月去咯。你看你这,花送了有大半个月了吧,关系一点进展都没有。”

    吴歧“啧”了声,撇嘴:“真不行。”

    余宵抬眼,冷冷地看着他。

    “要我说你,当初就该直接下手,搞什么君子协定,还等高考之后,要么何至于现在费这么大劲。”

    曾经那些故事,在余宵身份被戳破后,李希都告诉他了。

    终于,吴歧结束了长篇大论,一屁股坐到对面去,伸手勾住余宵的脖子,笑得奸诈:“哥们这回帮了你大忙,说吧,想怎么报答我?”

    余宵转头看他,微垂下眼睛,似乎真在思考。

    吴歧大手一挥,表现得特别大方:“钱呢,我就不要了。”

    认识多年,余宵还算了解他:“有事直说。”

    “行,那我就直说了。”吴歧坐正,清了清嗓子:“你今天晚上能多唱几首吗?最近你来的次数少,我感觉酒吧生意都没有以前好了。”

    余宵蹙眉:“就这个?”

    “昂。”

    “知道了。”

    他答应得太过痛快,吴歧差点没反应过来。

    余宵今天心情不错,一直在酒吧待到十点多。

    酒吧的氛围空前热烈,吴歧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站在柜台后面,给李希发微信:【宝贝,我真希望你姐妹儿能快点答应。】

    李希在外地出差,回他:【?】

    吴歧说:【这样酒吧就能多赚点钱了,以后说不定直接上市。】

    李希:【你就做梦吧。】

    ……

    其实余宵也有段时间没这样酣畅淋漓地唱过歌了。

    从酒吧出来后,兴奋的神经丝毫没有要冷静下去的信号。

    他没开车,沿着街道往前走。

    快十一点了,街上连个人都没有,雪花洋洋洒洒地飘着,寒风扑面而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余宵猛然抬头,惊觉居然走到医院门口来了。

    他低低笑了声,想给宋渔发个消息,刚拿出手机,突然顿住。

    原本该是漆黑的店铺,却有隐绰的光从卷帘门底端的缝隙里透出来。

    进贼了?

    余宵把手机放回口袋,轻手轻脚地靠过去,离得近了,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些许动静。

    注意到卷帘门没上锁,他丝毫没带犹豫,一把将门推上去。

    四目相对。

    宋渔手里还抱着小半盆没吃完的草莓,呆愣愣地看向门口。

    第一想法就是,完蛋了,刚才怎么就偷懒没把门给锁住呢!

    她佯装镇定,看着不断靠近的男人,问:“你怎么来了?”

    余宵在她面前站定,不答反问:“还不回家?”

    宋渔朝电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看完就回去。”

    他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意,冷热相碰,宋渔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余宵微微皱眉,视线下移落在她的衣服上,满身的卡通小熊,还是配套的,不像常服,更像是睡衣。

    有猜测浮出来。

    “你就打算住这里了?”余宵问。

    “嗯……”

    不知道怎么回事,宋渔有种被抓包的错觉,心虚到不敢看他,错开视线,胡乱应道:“看电影太晚了嘛,懒得回去了。”

    前后矛盾。

    刚才还说看完就回去呢……

    余宵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直接问道:“住多久了?”

    宋渔还在嘴硬:“就今天。”

    “你当我傻啊。”余宵被气笑:“休息室里面那个行李箱,放在那儿得有大半个月了吧。”

    记性怎么这么好啊!

    宋渔在心里吐槽。

    “你别跟我说,那天从我家出来,你就一直住在这里。”

    自知逃不过去,宋渔泄了气,肩膀都垮下去,底气不足地嘀咕道:“都跟你说了,我跟我妈吵架了嘛。”

    余宵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径直朝里面走去,不多时,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

    宋渔仰头看他,奇怪道:“你干嘛?”

    余宵没有回答,只把臂弯里挂着的女款长羽绒服递过去:“穿上,跟我回去。”

    命令的语气。

    宋渔没接,也没动,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他。

    僵持几秒。

    似乎终于意识到刚才的态度太强硬了,余宵蹲在她面前,软声劝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跟我回去住行吗?”

    不说别的,整条街全是店铺,入夜后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放在之前他不知道的时候还好,现在知道了就不可能同意。

    实在不行,绑也要把人绑回去。

    宋渔绷直嘴角,试图解释:“这里可是首都,法治社会,特别安全。”

    软硬都不吃。

    余宵赫然起身,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开门的瞬间,冷风从外面灌进来,宋渔打了个哆嗦,后知后觉地想。

    她这是把人惹生气了?

    宋渔看着半敞开的卷帘门,纠结着要不要去把门给锁上。

    还没等她想出个答案,外面忽然有强光闪过。

    紧跟着,余宵去而复返,大衣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摇曳。

    宋渔疑惑:“你怎么……”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眼睁睁看着余宵直冲自己而来,下意识想躲,但没来得及。

    余宵扯过羽绒服把她裹紧,然后俯下身,一手环住她肩膀,另一只手抄起她的腿弯,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宋渔小声惊呼:“你干嘛!?”

    余宵没说话,抱着她就往外走。

    宋渔被裹得跟只蚕蛹似的,连挣扎都显得不痛不痒。

    副驾驶的车门开着,余宵直接把她塞进去,拉过安全带绑好。

    宋渔试图挣扎,奈何胳膊被限制,费了半天劲也没能绕出来。

    算了,就这样吧。

    她妥协似的朝里面喊:“你把门锁上,钥匙在柜台的抽屉里!”

    处理妥当,余宵回到车上,默不作声地发动。

    一路无话。

    车里暖风开得很足,宋渔没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

    车开进地库,余宵转头才发现身边的人睡着了。

    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而轻轻颤动,皮肤白皙,像是剥了壳的鸡蛋。恬静的睡颜让人心也无端变得安宁。

    余宵又在车里坐了会儿,发现身边的人好像没有要睡醒的迹象。

    无奈,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打算把宋渔抱出来。

    他已经尽量放轻动作,却不想还是把她吵醒了。

    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宋渔愣了下,茫然环顾四周觉得十分陌生,隔了两秒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她含糊地问:“到了?”

    “嗯。”余宵轻声说:“吵醒你了。”

    “没有。”宋渔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我自己走。”

    余宵没再坚持,顺从地把她放下,转到后备箱拿她的行李箱。

    一梯一户的格局,电梯直达。

    宋渔刚睡过一觉,现在不困,坐在沙发上发呆。

    尽管来过一次,但她还是觉得这房子太大了,空荡荡的,没点人气。

    余宵把她的行李箱推进主卧,告诉她:“你还住上次那间。”

    顺便警告:“别再想跑,不然我可不保证会做出点什么。”

    “谁跑了!”宋渔嘴硬:“我上次那是有急事!”

    上次那不是事发突然,她还没准备好嘛……

    这回既然跟着来了,她就没打算再做逃兵。

    余宵笑了声,语气极近宠溺:“好,没跑。”

    他走近两步,问:“想喝点什么?冰箱里还有苏打水和牛奶,或者我给你烧点热水。”

    宋渔摇摇头,指了指斜对面的酒柜:“喝那个行吗?”

    其实她上次来的时候就瞄上了。

    但当时两个人也没熟到这种程度,她可不敢开口讨要。

    显然没想到她会提出这种要求,余宵眉峰稍扬,笑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小酒鬼了?”

    宋渔抬高下巴,傲娇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表情神气极了。

    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样子。

    调笑归调笑,余宵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他走过去,打开柜门,询问意见:“想喝哪瓶?”

    这倒是个问题。

    宋渔迟疑了一下,随后胡乱一指:“就那个吧。”

    余宵笑:“你倒是会选。”

    等待醒酒的时间,两人打算各自回房间冲澡。

    余宵妥帖地从储物间里给她找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从牙刷到毛巾,一应俱全。

    宋渔怕他等太久,随便吹了几下头发就出去了。

    余宵靠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单腿曲起,小臂搭在膝盖上,晃荡着手中的酒杯,随意又慵懒。

    看到她还在滴水的发梢,他不由皱眉:“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再出来,小心着凉。”

    “没事。”

    宋渔不甚在意,坐到他旁边,拿起其中一个杯子,伸手过去跟他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慢点喝。”

    宋渔笑笑,又给自己倒了杯:“你都说我是酒鬼了,我还不得拿出点酒鬼的样子嘛。”

    余宵也笑:“那就证明我没说错。”

    静谧的空间内,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萌芽。

    余光瞥到身后的光亮,宋渔换了个姿势,正对余宵而坐。

    她曲起双腿,环抱在胸前,俯瞰窗外璀璨灯火,玩笑道:“上次就想说了,你这几年肯定过得不错吧。”

    余宵嘴角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僵了下,又迅速恢复正常:“还行吧。”

    “何止还行。”宋渔用手指点点玻璃上的光点:“你这都能称得上是有钱人了。”

    话锋一转,她又说:“不过钱够花就行,人呢,还得活得快乐才行。”

    余宵后脑抵着玻璃,歪头看她:“那你呢,快乐吗?”

    宋渔一愣,忽然笑起来,特别灿烂的笑容,却莫名透着股说不清的涩滞。

    “当然啊,你还不知道我嘛!”她笑道。

    余宵垂着眼,欲言又止。

    宋渔喝光杯底的酒,换了话题。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瓶酒不知不觉见了底。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又可能是气氛烘托到位。

    余宵突然喊她名字:“小渔。”

    “嗯。”宋渔阖着眼,含糊地应了声。

    顿了几秒,余宵才又开口,语调很轻,却郑重:“无论以后我们的关系如何,但作为朋友这点永远不会变,只要你回头,我一定站在你身后。”

    可惜回应他的只有满室寂静。

    余宵侧头,发现宋渔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气极反笑,更多的是无奈。

    酒精的作用下,宋渔这次睡得很沉。

    余宵伸手拿过她腿变的杯子,把剩下的半杯酒仰头喝下,轻叹口气,无声言语。

    我现在有能力给你更好的了,所以能不能试着,试着依靠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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