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失重的感觉令曲慕儿丧失了任何思考,仅剩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紧紧的闭上。

    她虽然不怕水,可没人会想要掉到池塘里变成一个落汤鸡,更不用提原主对水的恐惧已经大过她本身,这种是她的身体又不是她的身体的感觉让她抓狂。

    紧接着过去了一秒,想象中的扑通一声并未来临,反而感到腰间一热。

    怎么回事?曲慕儿瞬间睁开眼,却发现独孤策那张妖孽俊美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多情的桃花眼盯着自己。

    这简直是比落入池塘中还要恐怖的事,于是她又迅速闭上了眼在心中祈祷这不要是真的。

    “刚才你伶牙俐齿一番说英雄,如今你闭着眼要怎么判断英雄,凭你的心吗?”

    独孤策瞧着曲慕儿,一心想要走的那股劲儿与眼前害怕地闭上眼做祈祷模样甚是有趣,这出难得的英雄救美,倒是值。

    因为以往他都是陷美于不利地步的那个人。

    曲慕儿听见耳畔那磁沉的声音便知自己是躲不过了,她干脆睁开眼与其对视。

    “英雄可从来不会趁人之危救了人又把人吊在这儿半死不活的让人夸他。”

    独孤策勾起薄唇一笑,接着将曲慕儿从悬在半空到手臂一用力将人拉了回来,旋即抽离腰间的手站直。

    “多谢王爷相救之恩,今日实在不便多加叨扰,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兴许是刚刚跨越死的危险,曲慕儿这会儿胆子渐渐变大了起来。

    “你就不好奇本王对你的舞的点评吗?”独孤策挑眉望向曲慕儿问道,他细细的打量眼前这个女人。

    平日里能受邀到他府上表演的舞女并不多,这些舞女大致可分为三类,一类是妄图得到他的怜惜,二类是希望得到钱财,三类则是希望求得欣赏。

    这曲慕儿表演完后什么都不求,一心只想离开,甚是有趣。

    闻言,曲慕儿借着不多的力气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那还请王爷多多赐教。”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你这般纨绔不学无术的王爷能有什么见解。

    “本王不知你是从何处习到的这支舞,但此前本王从未在京城见过,所以觉得甚是新鲜,其舞的奥妙恐不在于观赏性,而在于来自民间吧。”

    独孤策微眯着眼,说着话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能打探人心的狐狸。

    此话一出,在曲慕儿的心里惊起一阵波澜,她宣扬花鼓灯舞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能够懂她,更不用提这还是从一个影响负面的纨绔王爷嘴里说出来的。

    “王爷真是好眼光。”尽管在这之前她对独孤策的印象十分差劲,但就事论事,她必须承认这一点。

    独孤策顺着曲慕儿的话开口邀约:“既然如此慕儿姑娘不如到本王府上来做舞女,本王可以给你幕僚的待遇,也得了一段高山流水的佳话。”

    曲慕儿听着独孤策的话,表面上一句高山流水是想博她的去留,可那轻挑的语气就像在玩具店看见了一件心仪的玩具想要买下来那般肆意。

    想想要是有人在现代这么对她说,我很欣赏你宣扬的非遗文化,并且你到我这儿来工作可以获得最好的待遇,她做梦经常会梦到这样的情节。

    但事实是在古代,这里并没有劳动保护法,她作为“打工人”的权益不能保障分毫反倒一切解释权均归独孤策所有,若表演的好倒风平浪静,但是人总有出差错的时候,等到那时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王爷府于她一介舞女而言横竖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她万万不能待在这儿了!

    一时间心气上涌,曲慕儿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思及先前已经打过招呼两次,她的语气有如壮士赴死般悲壮。

    “多谢王爷的赏识,我乃南华舞坊前坊主之女,自是生是南华舞坊的人,死是南华舞坊的鬼,所以日后王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不相见。”

    说完还不等独孤策的回答,她就率先转身向前大步流星迈着步子想要离开。

    或许是从未有舞女敢这样做,不光是独孤策,就连站在一侧的徐骁都没有反应过来。

    曲慕儿往前走着,内心却十分忐忑,总是担心身后的人何时出声,一时之间忽略了脚下。

    痛,从脚底顺着腿向上传来,她停在了原地,接着往旁趔趄了几步。

    身后传来独孤策那漫不经心的笑声:“本王看慕儿姑娘这独木桥是独木难支啊。”

    曲慕儿急得想要再往前走,可那酒杯碎片硬是嵌在鞋底上怎么都弄不下来,原主好歹也是南华舞坊前房主之女,结果舞坊众人趁着其父母双亡可劲儿欺负她。

    衣服穿的稍微清贫些也就罢了,连双像样的鞋子都不给她穿,这些南华舞坊里的人真当是十分可恶,首当其冲的便是春如舞娘。

    若不是春如舞娘火上浇油推了一把,她又怎会在王爷府里受此磨难,待她回去定要好好磨一磨春如舞娘。

    “依本王所见,逞能可不是一个好法子。”独孤策没几步就跟上了曲慕儿,他微微笑着给人一种漫不经心却又蛊惑人心的意味。

    但这一切在曲慕儿眼里是一种看好戏的态度,因此她恶狠狠地盯着他,尽管有千言万语想说,还是性命重要闭上了自己的嘴。

    ………

    等医师进了府邸为曲慕儿医治包扎完后,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期间两人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曲慕儿坐在刚刚独孤策坐过的位置旁望向医师离去的背影决定先下手为强。

    “王爷,今日这脚伤之事是我承了您的恩情,不过如今天色已晚,这份恩情留到以后再报也不迟。”

    独孤策没有再挽留曲慕儿,反倒话锋一转:“你不会真把自己当个宝贝了吧?你还没有让本王拉下面子再邀请你的资格。”

    在一旁守着的徐骁咬紧牙关内心紧张,自家王爷喜怒无常一会儿可以救这位姑娘一会儿也可以令其生不如死,全凭心情做主,他这个做下人的都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尽管曲慕儿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时候,可没想到独孤策会变脸的这样快,给了她一当头棒喝。

    很快她调整好心态,为自己刚刚拒绝了他的提议入王府当舞女感到庆幸:“既然是这样那就最好,王爷告辞。”

    她站起身向他福了福身子,随即欲转身,结果被徐骁拦了下来。

    “王爷,这是何意?”她扭头将目光重新投到独孤策身上。

    徐骁率先反应拿着刚刚从荷月台边捡起来的帕子伸手解释:“慕儿姑娘,你也知道舞女入王府的规矩,出王府亦要蒙上眼睛。”

    还不等曲慕儿回答,独孤策就一把将帕子拿起来语气尚有玩味之意:“徐骁笨手笨脚惯了,还是本王为你系上,免得待会儿你自己系的帕子又被风给吹散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曲慕儿分明听见独孤策的言语中对“又”字的强调,仿佛是在说她刚刚掉落的帕子是有意为之,双眼感到一阵清凉,是那帕子的质地,她下意识抬手抵住他的手臂想要反驳。

    “别动,跟本王反着来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刚刚你说要走独木桥也见到了,现在乖乖在这里坐下,本王去差人为你寻一双上好的鞋履再走。”

    兴许是有了一次丧失视觉的经历,这一回倒没有再让她那么恐慌,但独孤策低头在耳畔边懒散的音调令她身体轻微战栗。

    眼前的黑暗让她突然记起今夜第一次相见时的画面,那时他在马车之中还未见其人便先听其声,可也就是此时她倏地清醒过来。

    原主并不认识独孤策,她每与他多纠缠一分便是坏了原本的命运一分,属于曲慕儿本来的人生中,她因四肢不协调不会跳舞和热爱观赏各类舞女的独孤策八竿子打不着联系,更不用提身份的差距。

    再说现在的她几经拒绝他的提议,要是真的收了他的东西岂不是拿人手短。

    “王爷的东西贵重,我一介低贱舞女万万使不得。”她想尽办法推脱。

    独孤策确认曲慕儿这一回的帕子系紧后,双手落在他的肩上将她按了下去:“看来你又自作多情了,本王不过是不想让你给王府蒙羞而已,倘若传出去入本王王府表演的舞女穿着贫寒,连一双像样的鞋履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曲慕儿老实坐在了位置上,她此时已经不想再去猜独孤策的心思只想回南华舞坊,于是她选择了接受。

    独孤策一向肆意惯了,作为王爷他养尊处优总是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当他提出要为曲慕儿换一双鞋履时也说的那样风轻云淡,全然忘记他的府上并没有女眷,自然也就不存在鞋履这一说。

    徐骁听见独孤策的命令却不动步子,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他在大脑中飞速运转着怎样说才不会让独孤策动怒的说法,可不管怎么想都是一条死路。

    “王……王爷,我们府上并没有可以给慕儿姑娘换的鞋履。”

    一人欢喜一人忧,曲慕儿听见徐骁这番话内心是欣喜的,因为代表她可以不用换鞋子就回去了。

    真好,她坐在乌木七屏卷书式扶手椅上想着。

    “徐骁,现在立刻去皇姐府里要一双鞋履来,就说我欠她一个人情。”独孤策嘴里说出的话一个字比一个字声调低,到最后更是听不清了。

    曲慕儿好不容易压下笑容的脸僵住,一个王爷就如此难以应付,她很难想象再来一个公主是何等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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