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业坊并不大,因为五名城很大。

    五名城的每一个坊市,是严格按照横平竖直的方式规划建设的。

    大部分五名城人并不能搞清楚五名城的巨大棋盘上,一共有多少个棋格坊市。自然更是不知道整个棋盘上,一共有多少个五名城人棋子。

    艾裴焕也不知道。

    另外一方面,晋业坊就是在棋盘格的边边上。

    因此艾青才在下城后,直接出现晋业坊被艾裴焕遇到。

    晋业坊本身就是那一条条细线的末端,晋业坊人离开的方向大多时候都是单向的。

    从晋业坊的角度,连接坊市的细线也不细,它们都是一条条看不清远方的通天大道。

    晋业坊其实不如平康坊繁荣,更比不上值得王家小姐出场的菁华坊。

    但是作为一个不处于交通便捷之地的坊市,一个挨着城墙根的将无路的坊市。能够有此时的样貌,已经是裴焕努力治理与晋业坊人颇具商业才干的结果。

    好在花无百日红,水中月亦是井中月。

    在月盈即将结束的时刻,晋业坊的井中落入了一轮满月。

    ......

    青儿现在知道了,青天真的很高。

    此刻天阙阁里的风变小了许多,一方面持续下坠中内外的气压已经达成新的平衡,一方面是裴焕关好了天阙阁的门窗...

    这场漫长的下坠,像是一场无期的迷途。

    青儿凭栏而立,面对着这天阙阁的窗外,却只有风光,字面意思。

    沿着门窗的缝隙看出去,早已不见云朵,也不见满月,只有流光映证天阙阁的下坠速度。

    一直生活在城墙上的青儿,实则完全不熟悉这个世界。好奇,是每一个新生生命的本能。

    熊本官说她们过去生活在五名城城墙上,五名城在泪星上,而泪星只是六通星之一。

    泪星的上面是其他星球,与无尽深空。

    那么该在五名城上面的青天,又在哪里?

    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这些过于复杂的问题,让青儿显得心事重重。

    她在本该享乐的年纪,背负了太多。

    哥哥呢?不提也罢,唉~。~

    许是熊本官与亲妹的联合打击,让裴大人显得有些消沉。

    但不是他那般容易认输的人,亲妹那边自然没有办法。

    但这只猫头。他一定不放过!裴大人还有一个特长。

    他还有一计,这一计会让它知道裴大人是多么的辣手,猫头!感受来着远古雀王的怒火吧!

    晋业坊雀王需要杀猫方能正道!

    猫头你一定能会后悔。

    ...

    晋业坊雀王至少有些真本事的,比如此时两袖空空的他,不知道哪儿翻出的一幅有些年头的雀牌。

    他继续在大堂案中摸索一阵后,竟从大堂案的边上抽出一张小方桌,其实纹路沟槽更是摆明这小方桌正是一张雀牌桌。

    青儿的目光有些呆滞,哥哥这技能点合着全点在这里了啊。

    饶是是熊本官也感到一阵惊愕。‘唉~本官的坐堂中,为何会有这般事物,熊真不到啊。’

    ‘这蠢蛋又没来过这里,又如何知道本官坐堂的暗门?总不是所有的坐堂中有一个类似的暗格?用来放这种俗物,可是这样设计的目的又是什么?’

    裴大人无心解释,他的眼神中闪着无敌的光,对可恶的猫头做出邀约的手势。

    此战必胜!

    熊很困惑,没多想便迷迷糊糊地答应了,裴焕的决斗邀约。

    然后熊更困惑了,这牌怎么玩啊?

    裴大人犹如一拳打到空气上,这赢一个新手哪有什么意义。

    熊本官不以为意,又叫嚣了两句,加上裴大人这阵都摆下了,这下真手痒痒。

    裴大人简单的讲述了雀牌规则后,熊本官呆呆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理解。

    于是,带着无敌笑容的裴大人,与眼神散漫许是又困了的熊本官。

    再次捉对厮杀起来。

    方桌上,新的战役徐徐地拉开。虽然远不如隔壁双神之战的辉煌,尺寸上倒是有相近的地方。另外看裴大人的气势,竟也让人有热血沸腾之意。

    ‘哗啦哗啦~~’清脆的雀牌声,成了这神圣坐堂的新声。这种声音下,青儿竟然觉得也有几分莫名的心安。

    “七条!”

    “碰。”

    “八万!”

    “碰。”

    “北风!”

    “胡啦。”

    ...

    ‘哗啦哗啦~~’

    “南!”

    “吃,又胡了,大三元胡。”赢者轩骄。

    “这......”败者食尘。

    “再来!”败者决志。

    ‘哗啦哗啦~~’

    “起手胡,清一色。”赢者困倦,无敌的游戏,总是会让生厌。

    熊本官更是疑惑,这般简单的游戏,怎么会让那些其他坐堂官如此痴迷。

    竟然不惜冒着被明镜发现的风险,在所有坐堂中藏雀牌桌,太荒诞了。

    “......”败者无言。

    “你...出千?”裴钱大人鬓角渗出的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白衫。

    “胡说,本官从不做那腌臜事情。”熊赌圣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对于这种无端的指控它很是生气。

    “那...我的牌,为什么会这么差。”裴大人手臂微微地颤抖,他的道心已然破碎,像是他手中牌一般碎。

    为什么牌可以差成这样?为什么它什么技巧都不会,牌可以胡成那个样子?

    又一次,又一次。

    在他得意的长处上,他输的一塌糊涂。

    他不知道的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与一个臆星人玩任何带有运气成分的游戏。

    因为它们天生就开着挂,血脉异能无法关闭的它们,时刻影响着它们身着一切事物的命线。

    简单概括,福星的熊是天生的赌博圣体!

    ...

    不过裴钱大人没有找理由,他要认赌服输。

    而代价是失去自己威武英俊的容貌,在洗脸之前。

    熊本官对这件事显然比雀牌本身更感兴趣。它从围脖中抽出一根短笔,又胡乱的沾染几下,它嘴裂地很大的,再次在裴大人的脸上再添上一笔。

    赢,都是赢。没有熊不喜欢赢!

    没啥艺术细胞的熊本官,用的是最简单的画法,就只画竖杆。

    裴大人的脸已经成了九条脸,他已经成了雀精,并有向雀神发展的趋势。

    令裴钱大人麻木的牌局还在一盘盘的输,裴钱大人手中的牌连个对子都找不到。

    终于天上的明镜,许是与他产生了同病相连的感觉,帮他提前结束了这场精神凌迟。

    天阙阁落地了。() ()

    一阵晃动中,裴钱大人不小心失手推翻了牌桌。

    天阙阁列车终于到站了,裴大人输的太多,脸色自然不虞。

    熊本官原本失去了自由,心情本来很差,却遇见了一位心善的送笑恩客。

    一下子赢了太多,因此心情不差,哼着没人懂的口哨小调,游走闪避在纤纤玉手之间。

    一家之妹青儿,心情不好不差。

    她的眼睛一直咕噜的转悠着,手却总是不自觉地想要靠近那抹黑白,可是那抹黑白也很滑溜,她便很少得逞。鉴于关系还不算熟络,她也没有太过分,不过还是有些遗憾的。

    天阙阁的落点是晋业坊,但严格的说也不是。

    五名城的空间稀碎性,再次在这里体现了一回。

    从青天而来,落在五名城中的天阙阁。

    它最后为自己选的新家,正是在晋业坊原先的坐堂后面,二者几乎是紧挨着的。

    这里有个问题,晋业坊虽然凋敝破败,咳咳~,有人文气息。

    但它也是老坊市,原本的坐堂自然是在晋业坊中心,也就是比较繁华喧闹的地带。

    天阙阁很高,特别高。这么高的阁楼底座自然也小不了,问题就是闹市区的拆迁问题,咳~!咳咳~~!是天阙阁的落脚必然影响着晋业坊原有布局。

    事实上,晋业坊也拆不起,不对。是天阙阁将晋业坊扩展了,它成功的在地甲、地乙之间,塞进了地甲半未乙。

    原先坐堂后的小吃街被整体平移,而其中的人没有任何察觉。

    同时对于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擎天之阁,晋业坊的坊民没有一人意外。

    好似它本来就在这里一般。

    天阙阁,或是它背后的明镜。

    它似乎有改变五名城空间,与修正五名城人认知的能力。

    ......

    晋业坊边的大道,此刻还是静悄悄的,并没有因为这座突然出现的天阙阁,而变得人潮涌动起来。

    轩坊的大道,则一直很喧闹。

    其中一队人马,让轩坊的百姓纷纷回避。

    正是王家小姐,携着未得到认可的家属,踏入了王家。

    或许,在五名城随手敲开的门,有一半以上屋庭都可以被叫为王家。本姓为王的人家有许多,可是现在王家已经彻底衰落,许多原本就处在王家边缘的人都很默契的暂时舍弃了这个姓。

    就像是裴焕一样,从他的父辈就不再强调自己是王家人。

    原本他们的父亲的中间字,也就慢慢地衍变成次姓。

    这在五名城是可以的,姓氏有时本就是这样演化方式出现。

    这样王家这个词也将成了一种无用的修饰。而且在王家无轩骄的时候,有多少王家都是无用的。时间长了,王家有姓而无名,五名城也迟早会变成四名城。

    小姐的王家也不成,此时它也算不得真正的王家主家。

    只是一栋比普通家宅略微大上亿些,横跨三个坊市的建筑群落罢了。

    说起来都是,王家小姐对外不屑提起的寒宅。

    王家的入口在轩坊,轩坊是真正意义上的五名城最繁荣的坊市之一。既然如此王家小姐为何不在轩坊就近采购,是因为单量太大长期只在轩坊采购势必会引起价格高涨,所以出于平抑物价的需求、兼货比三家而已。

    王家盘踞另外两个坊市早已没了名字,因为它们中只剩下了王家,是一片不对外开放的私宅。

    况且其他五名城人也不敢进去,自然会人们遗忘。

    修姥姥进了王家大院后,难免被阔气的王家,耀得眼花缭乱。

    这个王家整体是古典的木构石构混合的建筑群落,石亭、池塘、竹海、别院等。

    走的是一步一景,视线流转间又是别有洞天的路数。

    因此这片庞大的王家并没有王家人性格上的霸道,反而显得婉约而清秀,或许是王家人另外一面互补体现。

    失去人生自由的他,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津津有味的鉴赏着王家的布局。也不是为了逃跑准备,只是单纯的欣赏。

    坊市间是一定有明确的边界的,有的时候是一条河,有的时候是一条路,有的时候也可以是一道门。

    ‘王家既然横跨了三个坊,那意味着王家也被三个坊切割成三块,王家内部也一定有三道边界。’

    ‘设计不错啊,本仙人竟完全无法找到坊界,是用这片假山规避了吗?’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这个王家这么大,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不是传闻王家,不仅家中有金山,也有人海吗?’

    ‘还有刚才那几个家仆呢?怎么只剩下我与小姐了?’

    ‘还有,这王家好像有点凉啊。’

    修铭的念头还在放飞时,王家骤然变得一片漆黑。

    修铭一惊,赶紧抓紧身旁小姐的手。他最怕黑,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姐的手很软,也很冰。不过修铭还是松了一口气,这种境遇下最让人害怕的往往是孤独。

    他转过头刚想问询小姐,是否知道现在的情况,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被冰封了一样,彻底坏的了。

    黑暗中,他依旧能够清晰的看见小姐的脸。小姐笑盈盈的看着他,与平时一样的温柔甜蜜。

    唯一不同的是,小姐的眼中发着绿光。

    而在小姐的旁边,他借助小姐眼中的余光。

    修铭看到的是王家的金山与人海。

    ......

    与此同时,映在泪海上的满月,骤然被风吹散。

    盈盈之月就这样轻易地消失,这一月便结束了。

    而整个天空随之骤然一暗。

    满月消失的过程,就像是顽皮的孩童,打水漂掀起的涟漪破坏了水中的倒像。

    笨拙的月光来不及反应,因为它忘记了落幕的时间。

    天空黑了,泪海也被黑暗包裹。只有五名城还如烛光般亮着,但它也只是月光迷路的暂留地。

    此刻的它,成了一座无源的城。

    或许,这里终将也陷入漆黑的囹圄。

    只是还没有到时间。

    与城相伴的还有五名城的人。

    城里的人眼中的月,还没有完全消失。

    城外施娟儿眼中,也还有一层浅浅的幻月。

    他们都没有着急。

    因为他们知道。

    当他们眼中的月都消失后,还有一层心中月,还有味中月、聆中月......

    所见之月,从来不是全月。

    视觉相关的图景,从来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月亮在修家人那里,也有一份独特的气味。

    神相通,感相受。

    而这些通感,像是一根根绵长纤细却坚韧的线,将五名城挂到了月亮上。

    让这个世界依然存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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