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夏扬控制的内腐性从株,构成了蔓情花海第一道防线,正在不断阻击着进犯的月刃异兽。

    此时的月刃异兽已经透过族群的内生网络,发现了平静花海中隐藏的危险。

    大多数月刃异兽从花壁中一钻出来,就腾空而起,不给扎根在土植上而无法行走的从株,偷袭的空间。

    并且月刃异兽群开始二三结伴,一前一后有意识地清理看起来最鲜艳的从株。

    所以随着时间推移,夏扬的‘陷阱’也在慢慢地失去作用,两方的实质战损比差距也在逐渐的拉大。

    在外敌紧紧逼迫下,内部的荆棘卫也在紧急的分流,荆棘卫们没有多少时间感受温情,幼生体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感受大蔓情花的世界。

    短暂地熟络的过程中,唯一确定的是,他们都获得了名字,也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

    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也被紧紧的联系到一起。

    蔓情花的果实最快可以一月一结,它们结的果,却不都是需要从株耗费全部力气的无花果。

    大多数时候蔓情花,还有另外一套更植物性的本体繁衍系统。

    即通过洒落到土植的花粉,完成从株本体的新生过程。

    蔓情花本体也介于动物与植物之间,它比正常的鲜花需要更大的土植区域,每一个丘陵状的层叠土坡上,都只有一根灿烂开放着的从株。

    大多数的花粉,也并没有机会发育成一个种子,也不会有机会的顶破土层发育成一株成熟的从株。

    原因是环境的限制,苦寒的风星既给不了大蔓情花多少生机,从这边溢出的月华,也只能维持目前大小的大蔓情花主株。

    这是一个脆弱且极为简单的生态链。

    简单到,这道生态链的上下游是一种相对广义的单一物种。

    纯净、却也自成循环。

    这也是制约着荆棘卫人口的因素,大蔓情花的生态链中只能容纳不到千人的人口规模。

    荆棘卫的人口超过这个阈值后,会打破蔓情花本体的繁衍过程,也会使得分泌花蜜的蔓情花逐渐地内腐而死。

    如果要突破这层限制,唯一的办法是离开贫瘠风星,去往更富饶的世界。

    夏家的花海非常广阔,风星中的蔓情花,只是它们中不起眼的一小株。

    甚至,蔓情花主株也不止这一棵。

    ......

    夏山西的臂弯中夹着有些狼狈的小与诗,夏山西正在狂奔。

    他要将小与诗送去夏扬准备的撤离通道,在那里可能有现在大蔓情花内部唯一的生机。

    这一路上,他的身边形影绰绰,更有不少身材魁伟的壮汉,他们两只的手臂上,一个臂弯一个乱动不停的幼生体。

    他们都在做相同的事情。

    现在的荆棘卫可以透过根系网络传递消息,因为根系复杂,这种套网络在夏扬入主之前,是无法启用的怠速状态。

    大蔓情花还是更像是植物一些,可夏扬又是明确的夏家人,两者合二为一时,大蔓情花偏向动物性的‘神经’才会被激活。

    夏扬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关于后路的准备。

    无论输赢,大蔓情花的战争,都在趋向残酷并失控的过程中。

    同样无论是夏扬,还是荆棘卫都不会把刚刚出手的幼生体,拉进这场残酷的战争中。

    夏山西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因为缅怀夏远方他曾短暂的情绪崩溃。

    所以他送小与诗的时间,也比别的荆棘卫晚了一步,那些一个臂弯一个孩子的荆棘卫壮汉,送的大多也不是自己的孩子。

    更多是那些虚弱状态下的荆棘卫,他们还在抓紧最后的时间恢复体力,也有一些已经作为前哨趋向那片内腐的‘花海陷阱’。

    .......

    不久之后,一道巨大的深坑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道巨坑边缘不算陡峭,此时他们向前面看去,蜿蜒的坑坡上站着许多有些迷茫的幼生体。

    夏山西心中着急,不敢耽搁。

    他又前面窜上一段距离,将已经晕乎乎的小与诗,从自己的臂弯中放了下来。

    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拍打小与诗粉红的脸颊,应该是有点充血,人也有点晕。

    没等后者的眼神变得清明前,夏山西指着一个人说道:

    “小与诗,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看到最前面那个瘦高的人了吗?他是你们这一批的向导。”

    “~嗯好的夏叔叔,那你呢?”夏与诗想吐,刚才他们速度很快,而且蔓情花海里面的地面起伏很大,夏山西抱着他姿势又让他大脑有些充血。

    “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我马上就会回来。”夏山西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道。

    “不聊了,夏叔叔的事情很急,千万不要掉队!”夏山西边说着,粗糙的大手从他的脸上移到了肩膀上,同样轻轻地拍了拍。

    其中的含义却发生一些不同,从宠溺到小男子汉的期许。

    说完后,夏山西不再犹疑,掉头离开这处已经没有几个荆棘卫的缓坡上。

    没等他走远。

    他的身后传来小与诗稚嫩的童音。

    “夏叔叔,我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山西脚步一顿,额头上几滴晶莹的汗珠落在地上,他没有回头说道:

    “应该是一个......混蛋。”

    小与诗没有说话,夏山西以为他生气了,他不敢回头看他。

    也觉得...误会,也挺好。

    他的脚步重新迈动起来,没几步他又听到了小与诗的声音。

    “夏叔叔,你一定要回来!千万不要学那个混蛋啊!”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一次有很明显的哭腔。

    夏山西浑身一颤,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将拳头捏得更紧了。

    他不敢回答,不敢面对,也不敢保证。

    他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用更快的速度逃跑了,很快便消失在小与诗的视野里不留一点影子。

    只有地面上又有了隐隐的几点,还未被吸收的水渍。

    看起来...很咸。

    .......

    注意到这一幕,不只是人小心细的夏与诗,还有整片花海中唯一的闲人修铭。

    不过这一幕,却不是他眼前的唯一。

    加上他视线前隔着的厚厚纱幕感,修铭也无法完整感受他们的情绪,总是有一些偏差。

    他紫色的眼眸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脸上也较为平淡。

    但这恰恰反而说明现在的他,情绪已经有了变化,他只是在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就像娟儿,她也是这样的性格。

    尽管分离、哀伤、还有愤怒,这些气息都不是直接朝向他。

    可看了太多的修铭,依然感到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以荆棘卫的能力,本无法影响他这样的意识体,可修铭始终在关注他们,这也是在主动地将自身的情绪阈值区间,靠近荆棘卫的悲欢。

    他已经共情了他们。

    这也是他不想逃出去的情绪低谷,因为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

    夏扬反而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现在太忙碌了。

    属于他的战争,已经处在某种高信息熵的状态,即关键的决定性时刻。

    他已经露出了颓势,却仍然在努力抵抗与拖延着。() ()

    因为对潮的浪头也未曾彻底落下,变成既定的死水。

    冰冷一点的说:

    无论是效果越来越差的‘陷阱’,还是即将再次与之碰撞的荆棘卫,都是夏扬现在手中的棋子。

    亦或是一种浪潮。

    他们共同构成着战争信息场中,属于蔓情花海这边,一波又一波将信息熵值不断推高的浪潮。

    这场战争的本质是信息熵对潮,在对方‘月刃异兽群’的大潮前面,大蔓情花依靠着自身的结构性,在不断地消耗着这股大潮的力量。

    第一批荆棘卫几乎全员覆灭,但他们也消耗了一定比例的月刃异兽群。

    随后大蔓情花掀起的风星乱流,再消耗了一定数量的月刃。

    现在夏扬的陷阱,正在第三次消耗这股大潮的力量。

    随后还有第四次,重生的荆棘卫。

    这大蔓情花的韧性,也是它自身的结构性决定的战争方式。

    而以一开始月刃异兽群的数量,四次推高信息熵浪潮的行为,即使结合于一个时间上,它也远比不上对方的大潮。

    反而不能换了现今的时机,也会彻底放弃大蔓情花真正的结构性优势。

    事实上,月刃异兽的数量远超过荆棘卫,但是在正面的战斗上,却几乎没有发挥出任何数量上的优势。

    大蔓情花一直在利用着自身的主场,或被动或主动与月刃异兽进行,于大局上不亏的‘兑子’。

    现在的月刃异兽群组成的大潮,依然强大,却已然有了些许衰落。

    更重要的是,大蔓情花赢得了许多时间,也为‘外界’奔赴来的援助,换来了真正与之一战的窗口期。

    信息上的熵高企时,也是局面变得混乱的时候,也是这场战争的输家依然不能确定的时候。

    面对‘铁拳’的月刃异兽群,‘橡胶’大蔓情花方所做的一切行为,于信息场上都是在推高熵值,让局面变得扑朔迷离。

    然而荆棘卫终究还是没有准备好,虚弱的他们,是夏公子翻出的一张不完整的底牌。

    一花二果,是一个很蠢的想法。

    冰冷的说,他们太过于不理智。因为某种意义上,这件事情让他们变得都像是在集体性的自杀。

    基于平时,荆棘卫不需要重生。

    基于战时,这样重生过的荆棘卫,也钝了刺。

    面对敌人失去了锋芒,果实再过也失去了意义。

    这件事上,本该像是植株一样靠本能行事的他们,却都枉顾了大局。

    用脆弱的人性,为这股强烈的热汽返流中,掺了一大盆的凉水。

    夏家人与蔓情花,这时候他们却站错了面。

    甚至让整个场中的信息熵缓缓地回落,让修铭也看不到,大蔓情花该怎么赢?

    夏扬是他父亲眼中的软弱之花,荆棘卫也皆一定程度上渎职。

    某种意义上,他们正在亲手为自己打造坟墓。

    然而......

    这是一种无情的理性判断,这里没有人性。

    修铭不想,也没有立场指责他们。

    他不知道这个复杂问题的答案,而且这种问题的答案,也不该由旁观者得出。

    这样显得过于虚伪、也过于道貌岸然了一些。

    修铭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么虚伪,其他人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同态相近的蔓情花系的人陷入了绝望。

    所以插手这场战争,对他们这个小团队也成了一种必然。

    至少那时的他,才可以指点一下江山。

    看起来夏公子的底牌被翻烂了。

    而此刻对面的大潮依然汹涌,这时出这张牌是夏公子的不得以,却是修铭眼中的烂手。

    他们还需要时间,而且鉴于这张牌过于沉重,且珍贵。

    任何一点的损失,都不仅仅于纸面上的数字。

    所以修铭,决定先翻一下自己的牌,让夏公子的底牌再重新描绘描绘。

    修铭底牌没什么新奇的,当然对夏公子一定是新奇的。

    它就是:

    一直在信息场之外,盘旋隐藏的风筝——AKA墨鱼号!

    ......

    小咕咕不跟着它亲妈施娟儿,而跟着假爸修铭。

    是因为修铭说,他需要小咕咕的保护。

    很明显,有一层小咕咕读空气读不出来的意思,娟儿一定是听懂了。

    他需要的不是小咕咕的保护,而是大咕咕与上面的其他成员。

    从那时起,他们已经在思考如何入场,只是夏公子真的忙。

    娟儿不需要保护,而且不善对群作战的她,在这里添油的意义不大。

    不如让她退一步,成为一张更深的底牌,或者奇兵。

    修铭倒是不知道,娟儿实则是进了一步,不过知道他也不会奇怪,她啥时候真的听过话。

    而且,进与退在这里区别不大,她都短暂地离开了信息场。

    又隐隐地成为了信息熵居高不下的其中一只推手,只要她一个人没有出手,这场就不算彻底做过。

    所以不在的娟儿,或者说等待的娟儿,其意义超过大蔓情花中局部的小优。

    修铭的这种行事,确实也有几分扮猪吃老虎的意思。

    但这个方面,只是他弯弯绕绕脑沟的局部展现,情报先于动作。

    更主要的准则是两个。

    一,要看得清。

    二,不被裹挟。

    删(三,自愿入瓮。

    这看起来是个分类,他具体做起来时,却又像是顺序。

    显然现在...

    他没收住在二,现在好像又要三??

    管他呢!

    当时小咕咕没有听懂,可隐隐有失业趋势的墨水军师段妈妈,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随着大鱼的开动,大蔓情花外骤然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

    声音在大蔓情花的内部,溅起了一阵无形的涟漪,让不少隐藏在黑暗中的月刃异兽晃动显了形。

    夏公子心脏都吓得慢了半拍。

    从‘上面’来的。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因为他以为是月刃异兽的背后,某只源头物?

    修铭看他脸色不对劲,又看了眼幸灾乐祸的小咕咕。

    它可记仇了,这蔓情花系爱吃鱼的毛病,哪里来的,他们一堆植物生的...

    不改也行,至少可以让他们知道,这条‘鱼’它又不是真的鱼。

    不过这动静太大了,修铭也感觉它在公报私仇。

    修铭轻轻在它的脑门上拍了拍,示意它别太过火。

    它却根本不理,头顶的打鼓声也越来越重。

    修铭无奈,一个脑瓜崩,然后指上面,口型‘娟儿’。

    小咕咕没有生气,它现在亢奋过了头。

    不过‘娟儿’两个字还是有效果的,它‘唰~’一下窜了出去。

    然后在夏公子面前,抬着高高的鱼额头高傲道:

    “FBIopenthedoor~!(警察,开门~!)”

    夏公子一脸问号。

    修铭嫌丢人地别过头去,小声说道:“放心吧,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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