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铭提着茶点盒子,在往甲字七号回的路上。

    菁叶糕的火爆出乎了他的意料,不知道是哪个混球在他之前,恰好拿完了最后一盒茶点。

    修铭在那里等待了好久,才等待到可能是底料重新进货的第一盒茶点。

    在管事歉意的赔笑表情中,修铭没有刁难对方。

    不过他似乎并不伤心错过灵大家的表演,他的脸上还有一些淡淡地笑意。

    不知道他在开心着什么?

    盛景当中,大部分的客人都焊死在座位上,享受着那余韵缭绕。

    所以这过道上几乎都没什么人,修铭走的也很快。

    他也意识到自己走的有些久。

    很快,修铭推开甲字七号的门。

    他扫视了一眼,看到所有人都在,暗自松了一口气,并将茶点盒放在娟儿的面前。

    修铭一时间还未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回到自己座位后,才觉得好像不对劲。

    段妈妈怎么老是朝他挤眼睛啊?得眼疾了啊!

    娴丫头木木的,这个倒正常,她需要重新构建的世界观,在这越级的视听冲击后,娴丫头以后的审美阈值一定会升高。

    下一次,一定好。

    娟儿,她怎么不吃啊?!

    又细看一眼,她完全面无神色。

    也许是最熟悉她的修铭,哪里不知道娟儿只有在生气时,才会露出这种无生气的平海之相。

    修铭面色一滞。

    完了!一定出了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修铭在电光火石间,他的大脑全力开转,否定了一个个可能的答案。

    时间没有给他思考的空档,一声宛如风铃的声音后,所有人的心神再次被抓到那片编织幻梦的舞台。

    ......

    盛景的下半场,终于要开始了。

    天花的余弦在她离开时,就变换金灿灿但不会主动发光的模样。

    菁水楼六楼的舞台分为一前一后,后面的大舞台就是上半场主舞台。

    前面的舞台,则坐落在甲席与乙席之间。

    舞台虽然小了一些,却也离所有客人近了不少。

    下半场主舞台的变迁,看起来让除了甲字房的客人,都变得离灵大家相近不少。

    不过甲字房的客人,李八巧怎么可能忽视。

    在一阵轻微的震动后,吊装的甲字房骤然开始旋转、移动起来,显露出它作为套房的另外一个特性。

    它们本身就是舞台的一部分。

    随着舞台的变化,甲字房也会移动,始终确保甲字房的客人,拥有的是最好的观看角度。

    同时甲字房内的所有石灯,却自动调暗了几个度,让突然需要面向观众的甲字房,不会因为与对面人群视界的交汇,失去太大的房间隐私性。

    修铭察觉到这些小细节,不由有一些钦佩。

    李八巧,或者是她身旁的菁水楼团队,可真的是考虑到了好多细节啊!

    也许在外人看来她们的成功,只是灵大家独自的光华,甚至她们都在主动弱化自身的存在感。

    可是菁水楼的确是一个整体,灵筠其实也很感激她们的奉献。

    不过除了甲字房,所有甲席的座位也会发生旋转,以适应落在人群当中的新焦点位置。

    六楼恢复了昏暗,但是在这一轮复杂机括运动后,聪明的人早就意识到灵大家要出现的位置。

    经过一阵小心低声的互相提醒后,所有的客人都牢牢的将视线落在了中央舞台上,期待着灵大家再次登台。

    首先是暖场的音家舞家,他们开始鱼贯的离场。

    灵筠也不再是化成一团七彩光芒登场,她换了一个更新鲜的登场方式。

    上半场,她是从天上飞出来的。

    下半场,她要从舞台上长出来。

    风铃声后。

    是一阵子聒噪的鸟群声音,这种声音却并不美妙。

    有些刮耳朵。

    然而这声音,却让甲字七号的客人一下子都面面相觑起来。

    场地中的客人都有些错愕,第一次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询问着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怀疑这是不是发生了某种演出事故。

    一些人还未从上一场梦境中清醒过来的人,也在这种聒噪‘噪音’下,蓦然惊醒了。

    比较急躁的客人,开始试图找六楼的管事们,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场中却没有几个管事,偶有被抓到的,她也是一脸相同的愕然。

    她们只能解释道:这不在计划的演奏曲目里,也许真的是一场事故?

    一些人摇头、一些人失落、一些人仍在期待,不过暂时还没有着急离场的人出现。

    噪音不知不觉地结束了。

    大部分的客人一头雾水,极少的人神色凝重,口中似是在重复着一个词。

    这时舞台上发生了异动,让蔓延至场下的杂音,几乎一时间消弭。

    舞台的台面上,骤然升起像是水波一样的涟漪。

    原来中央的舞台,原本就是由一根根方形的石柱组合而成。

    涟漪由石柱的升降过程组合而成,现在舞台被启动了。() ()

    表演的人却依然没有出现。

    不过灵筠的声音出现了,仿若那石柱涟漪在代她发声。

    那宛如能定住心神的软语声响起,让场下所有的质疑都消弭不见。

    “再见时,我仍旧如此,君却大有不同。”

    不是唱腔,没有器乐。

    像是叙旧,她没有指名道姓,大多的客人却不自矜的代入了君的身份。

    也许若是盛景之初,灵筠这样开场,也不免有客人要离场。

    可是现在他们刚从她编织的幻梦中醒来,对于她的一切行为,暂时都很难客观的看待。

    他们只想听她多唱、多弹、多说、还有多见。

    “小女子或许是囚中鸟,诸位大人也不过是那城中囚,我们可曾见过天空寂寥?”

    甲字一号,半大小子笑嘻嘻的表情,一下子没了。

    一些场中的客人也骤然惊醒,她过界了。

    “咯咯~是小女子妄语了。”

    一些人逐渐松了一口气,应该不严重。

    “我曾听君言。

    风鸟不尽,石花盛开。

    所以下面的一曲,送给那鸟和花。

    曲名:《风神颂》”

    聒噪无序的鸟叫声再一次响起,然而这一次这声音却不再让人心烦。

    因为那混乱中,有一道清亮的声音,抚平人们心中所有的毛躁。

    甚至因为这道清亮声音的存在,聒噪的鸟叫声,好像不是那么无序混乱了。

    像是麻雀中混入了一只百灵鸟,失去方向的雁群找到了那只头雁,它们的声音也渐渐有了形状。

    清亮与低哑,相互拉扯出了巨大的音域空洞,在高频和低频两端都突破人的感知范围。

    一些声音,已经不再被束缚石柱涟漪之中。

    它们开始沿着菁水楼的楼体,透过五名城空气,顺着最后一抹月华向着远方递进。

    好像有一股巨大力量,在推动着它,让这缕声音,在很多坊市中都能被听到。

    而作为源头的菁水楼,客人都还沉浸在美妙的歌声中,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只能说不愧是灵大家,即便是脱离六灵瑟,她也已经是五名城最顶级的音家了。

    《风神颂》的词不多,而且有许多鸟类的拟声,客人们只能感觉到对生命与自由的歌颂。

    这也是灵大家的特色,她向来重曲、重意、却不重词。

    不过客人在震撼之余,也难免有些遗憾。

    灵大家,为何不出现在舞台上呢?

    虽然她仅仅靠歌声就足以征服所有人,可不能亲眼见到灵大家的身影,对所有的客人也会是一个莫大遗憾。

    客人的疑惑马上就消失了,因为他们明白了灵大家的用意。

    石柱泛起的涟漪中,逐渐出现一波波峰。

    舞台中央一个巨大的事物,正在缓缓地升起。

    对于一些常看音家表演的老五名城人来说,这种类似套路他们可见过太多了。

    原来灵大家是在准备给我们一个惊喜啊!

    也是,这《风神颂》是对生命的歌颂,那又有什么比破土而出,更符合这一意证呢?

    词穷的客人们,再次发出了。

    不愧是菁水楼,不愧是灵大家的感叹。

    心底里,更是对不菲的参加盛景费用,觉得十分物超所值。

    只恨当初那手怎么就犹豫了,不冲一下更前的座次,更高的房间啊!

    无非下个月出力更凶一些,吃的再差一点,又死不了。

    可是那样不就能离灵大家,更靠近一点点。

    悔啊~气短。

    对于菁水楼的创意,客人们觉得很好,但是下一次请加快创意展现的流程。

    千万不要耽误他们看灵大家身影的时间,你们菁水楼要搞清楚,什么是关键问题的问题关键啊!

    在这样复杂的情愫中,客人对灵大家隆重出场的期待值,也被逐渐拉倒最高。

    面对精致华美的登场装置,他们有些惊艳、也有些脱敏。

    对不知何时走上舞台的一众舞家,他们只是轻轻地一瞥,她们不是主角。

    在歌颂声中,石柱的涟漪已然平复,恢复平坦的中央舞台上除了伴舞的舞家,还长出了一朵巨大的石花。

    这无疑是灵大家说的‘石花盛开’的复现。

    在万众期待中,石花缓缓地盛开。

    哪怕是时间很短,可是客人都知道里面的人,是他们的挚爱。

    让所有人魂牵梦绕的身影,终于再次出现了。

    花蕊中的她,还是那样的美丽、无暇、神圣不可冒犯。

    然而这一次,她送给客人们的礼物,却不是一场更加华美的开幕。

    所有的惊喜,在很短时间变质成一种惊吓。

    石花蕊中,纯白的像是嫁服白纱上,侵染着一朵嫣红的盛开之花。

    那却是她的生命之花。

    一把不过尺余的短刃,彻底没入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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