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的话语,特别具有煽动性。

    母亲还在皱眉沉思,婶婶却已经眼泛精光。

    原本姑姑的话是对着母亲说的,婶婶之所以更动心,是因为家庭条件的差异。

    我的老叔和婶婶都是教师,只不过不是大知识分子的大学老师。

    他们两个在同一所技术学校任职,而学校则是本地劳动局办的。

    虽然不是大知识分子,两个人结合也算是知识分子家庭。

    此时中央才有一位伟人刚刚讲过话:知识分子的收入太低了。

    他们目前的收入虽然还看不出与工人阶级有什么不同,至少在按月足额发放工资这一点上,是任何国营大厂也不敢随便比较的。

    如今我们常识中的利税大户是烟草行业,但在那个“恒大烟只看有人抽,不看有人买”的年代,卷烟厂的职工也是人人自危地过着日子。

    这样的家庭背景差异,使得母亲和婶婶在看待同一件问题时,有着截然不同的认识。

    婶婶见母亲没有表态,拉过姑姑地手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一次就可以拿出三盒货?”

    姑姑的眼睛里燃着一团火,激动得有些难以呼吸。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管进口喷雾剂,摇了摇,倒转过来,对着张开的嘴里就连喷两下。

    面色略微有些潮红的姑姑,又在母亲眼前晃悠了一下喷雾剂。

    “三嫂子,干了咱们这行,你就不用去医院排队开那七块五的国产气雾剂了。

    这进口的玩意一瓶也就大几十块,但是喷一次管用好半天。”

    说完,也不等母亲回话,仍旧与婶婶四手相握。

    “四嫂子,还是你们知识分子有眼界。

    办法肯定是有,就是怕你们知识分子不好意思干。”

    母亲本来还在思考如何能东拼西凑出三千块,此刻左右打量了一下婶婶和姑姑,忽然心生警兆。

    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表演。

    就见婶婶异常兴奋地反问:“你不说,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干?”

    姑姑故意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你多准备几张身份证,连你自己的,一共准备四张就行。

    到时候,就说你是塔尖,另外三个人是你的下线,你一次交齐八千一,就能拿出来三盒货。

    同时,这就算你发展完第一层下线。

    之后你在找到别人把这三盒货卖掉,你想让公司把这三盒货挂在谁的身份证下面当下线都行。”

    婶婶也兴奋起来:“如果能借到更多的身份证,岂不是说……”

    话说到这里,姑姑立即接口:“身份证越多,等于拿货价越优惠。

    很多人都这么干,就为了卖出礼盒时多赚点钱。”

    母亲的数学并不好,她不清楚准备更多身份证的收益点在哪。

    更为重要的是,她没有地方去搞那么多身份证,更加没有本事去搞来那么多钱。

    婶婶不再说话,低头盘算着什么。

    母亲很清楚,婶婶在算自己家有多少钱,需要去借几个身份证。

    见姑姑把目光又投向了自己,母亲咳嗽两声开口了。

    “咳咳,孩子他姑姑啊,我们家和小琴家的情况不太一样。() ()

    我们家就阿福他爸一个人上班,工作还没有小琴两口子好。

    不要说多准备几张身份证,连一盒的钱都还凑不上呢。”

    姑姑听说母亲不打算入伙,脸色就显得有些难看。

    “我看你就是穷命脑袋,没有发财的命。

    你不参加正好,你把身份证给我,我自己多买一盒。”

    见母亲不参加,姑姑索性连三嫂子也懒得喊,开始你你我我的说话。

    母亲这几年虽然体弱,年轻时打球养出的痛快脾气却更加盛烈。

    听到姑姑的话,也没好气地回:“身份证我给不了你,我去市里看病还得用呢。”

    那年还没有医保的说法,人民看病时查验身份,基本上全依靠户口本或身份证。

    不过,医院挂号时,一般只要求你写好自己的名字,不会真的验看身份证。

    所以,母亲使用的理由很正当,却并不能禁得起推敲。

    姑姑很是精明,看穿了母亲的小伎俩,却没有揭破。

    只是追问了一句:“那我三哥的身份证呢?”

    母亲眼珠一转,编了个瞎话:“叫同事借走了。”

    随即,也不等姑姑反应,母亲又追加一句。

    “再说,我们家瑞子那是在国营厂上班,就算身份证在家也不能掺和这种事啊。”

    姑姑脸色愈加难看,没好气地说道:“那四嫂子家里还教书育人呢,她们参加就没事?

    把身份证借给别人都不借自己家人,真好意思在这讲规矩!”

    说着话,姑姑一拉婶婶:“四嫂子,我们走!”

    婶婶冲着母亲尴尬一笑,跟着姑姑向门口走去。

    姑姑在过道上还愤愤不平地埋怨:“我三哥怎么找了这么个媳妇!”

    母亲没有反击,她正在为姑姑的离去长舒一口气。

    面对姑姑的说辞,母亲不是不会动心。

    母亲拒绝这件事的唯一理由是,她觉得“上赶着不是买卖”。

    母亲出身知青商店,那年在她们商店还没有推销或者促销的说法。

    她朴实地觉得,如果东西好,人家肯定是不着急卖的。

    只有快坏了的东西,才会主动问客人要不要。

    如今回过头去看,母亲这样朴素的世界观,居然救了我们全家一次。

    另一边被奶奶推向市场的我和堂妹,也开心地在车上手舞足蹈。

    奶奶个子不高,推两个孩子买菜其实有点吃力。

    好在,这车的桌板上可以放一些菜,减轻奶奶搬运时的体力消耗。

    美中不足的地方,或许是我和堂妹会从网兜中间的空隙伸手进去扣蔬菜的表皮。

    这种干坏事的感觉,简直轻松加愉快到了极点。

    同时,也因为摆脱了铁头碎茶几的戏码,让我异常的兴奋。

    回家的路上,路过了奶店在自家门口搭起来的零食摊位。

    我兴奋地要求吃“哈哩哈哩”,奶奶却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前面有爆米花,奶奶给你买点爆米花吃。”

    堂妹显得很兴奋,开心地表达:“薇薇要吃,薇薇要吃。”

    奶奶正想推我走,我猛然向着零食瘫子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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