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麻衣着身,步伐稳健,男人自顾自地向前方行进,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

    周围一切在他转身的刹那破碎挥散,只余苍寂空白,蔓延到望不到尽头的所谓边界。

    倪潇沐身上的血迹也已隐去,相应地,时涟询衣衫与发丝上的水分尽数消失,仿佛二人从没有进入过刚刚的池塘。

    剧烈的心跳和尚未完全平复的喘息是仅剩的证据。

    时涟询身上仍有些乏力,但还是轻轻扶着身边的女人递来的手站了起来,与她一同走在成桦身后。

    倪潇沐的大脑在看到成桦的那刻起混沌不堪,大量的回忆占满了思绪,引发了如海啸般的沉思。

    从新手副本开始,所有副本故事和故事人物都向她传递着诡异的熟悉感。一切都像是她曾翻阅过的某本故事集,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她的挑战。

    她也许忘记过什么,也或许没有。也许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那走在她身边的男人也是虚幻的吗?

    倪潇沐下意识地伸手去捏了时涟询的手指,感受到了柔软而带着寒意的触感。

    时涟询显然是惊了一下,手不自觉地瑟缩,但没甩开。他看向倪潇沐,发现她的脸苍白得吓人。

    “倪小姐,怎么了?你还好吗?”他小声关切。

    倪潇沐回过神。莫名的后怕席卷而来,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她刚刚似乎有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这些凭空产生的思虑和蹊跷的熟悉感让她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的内心。

    不知走了多久,倪潇沐感觉腿开始发酸。

    “秀玉怎么样了?”走在前面的男人突然发问。

    她想起文惜整天都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惋惜地叹气。

    “不太好。她似乎被困在了前世和今生的回忆纠缠中。”

    成桦抬头望着同样苍白广阔的“天”:“是吗?那是我做得不对了。”

    “您是说恐吓她男友致死的事还是逼迫她以普通人的身躯承载两世记忆的事?”语气如常,但时涟询眼神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男人突然大声狂笑,转身看向两人。

    倪潇沐和时涟询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随我走这段路?”成桦面上挂着笑,眼神却冷了下来。

    倪潇沐眨眼,故意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嗯,对哦,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我喜欢看戏吧。”她笑着与他对视,笑容寒意加深。

    “以恶鬼之躯屠尽村里的活口,却还在想着自己为什么无法转世吗?明明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蒙受不白冤屈,你杀了他们为自己报仇,天经地义啊!”

    成桦的瞳孔微微放大,眼里盛满了血色。

    “妻子的魂魄弃你而去,你在此寂寞地苦守多年,得来的却是她转世的消息。她不但转世了,还有了新的恋人。啊,她怎么这么无情无义,这么轻易就能忘了你呢?”

    “既然如此,害死她的恋人,让她重新想起一切就成了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对不对?”

    时涟询眉头紧皱,耳边是倪潇沐挑衅般的话语,他看着成桦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察觉到了危险的蠢蠢欲动。

    “难道不是吗!我为她落得今天这般田地,她却将一切说忘就忘,这叫我怎能接受!”他嘶吼出声,拳紧紧攥起,神色已如三尺寒冰。

    倪潇沐冷笑一声。

    “所以你是觉得秀玉背叛了你?”

    时涟询的面色在听到“背叛”二字时变得晦暗不明,放下了摩挲着戒指的手。

    成桦却突然怔住了,连拳都松开。

    “不,我没有......这不怪她......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因为她可以入轮回,而你要独自承受被困于此地的惩罚?”追问步步紧逼。

    成桦眼中的血色散去,代之的是涌出的热泪。

    “不......凭什么她可以忘记我们的爱,而我却要永远记得,永远为此痛苦?这不公平,明明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明明她在转世前抱着我答应会回来陪我,她却食言了!”

    这回换倪潇沐怔住了。她想过一切这个可以轻易杀生的恶鬼会有的回答,唯独没想到他是真心为爱痛苦。

    她太自以为是了,觉得这种人心中早已斥满了仇恨,容不得一点爱的位置。

    原本准备好的激烈的言辞在此刻变得苍白乏力,她收起尖锐的锋芒开口:“那你怎么不去和秀玉好好聊一聊?”

    成桦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

    “地缚灵离不开这里的。她出事后便被接走,我根本没办法接近她。”

    倪潇沐为自己突然的糊涂揉了下眉头。时涟询见状,露出了难掩的微弱笑意。

    “你当初都对她做了什么?”她整理好思绪继续追问。

    成桦摇头回答:“她当时躲在棺材中发抖,我实在忍不住,现形躺在她身边。不等我开口,她就叫出了我的名字,然后晕了过去。”

    就这么简单?倪潇沐头疼了起来。那文惜那个朋友为什么会死?

    待她正要继续追问,周围天地翻覆,猛烈摇动起来。

    成桦的声音钻入脑海,却仿佛越来越远:“明晚带她来见我。”

    一切消逝,只剩两人站在花园中。

    四下昏暗寂静,倪潇沐看了一眼光脑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五十七了。

    顾不得多想,她立刻招呼时涟询寻找花园出口。

    时涟询从怀中掏出金属小球,朝地上一弹,小球滚落在草地,立刻如同被吸引般朝着某个方向滚去。

    “走吧,这个方向就是白天赵燃竹说的那座坟。”

    他迈步带路,倪潇沐跟在后面朝着小球的方向走去。

    在暗处闪着电光的小球格外显眼,停下来的动作也很容易被看到。

    “怎么了?”倪潇沐好奇地问了一句。

    一声短暂的“扑棱”声掠过。她从时涟询身后探过头,发现是一块墓碑立在二人面前。

    果然有坟墓,那刚刚她听到的声音就是夜莺吗?怎么见到他们就飞走了,这是在告诉他们两人不是真爱吗?

    倪潇沐无语闭眼。她才不信这些,她认定的真爱就是真爱!

    “没什么,我还记得上午离开的方向,倪小姐跟着我走就好。”温柔平淡的声音如流水潺潺,悦耳极了。

    ......

    光亮越来越近,铁门口只站着抱着人偶的白裙少女一人。

    “潇沐!你们终于出来了!”桑清彻迎上前,用眼神草草扫了一眼二人身上有没有伤。

    倪潇沐点头,同样快速观察了一下女孩,发现她一切正常。

    “我们接下来要去文惜家一趟,想办法把她在明晚接来花园。”她向桑清彻大概讲了一下刚刚的经历,告诉了她接下来的安排。

    三人再次回到教室休息,准备度过这个夜晚。

    推开门的瞬间,刺骨寒意几欲倾泻而出。倪潇沐皱眉正要关门,听到了女子清透的声音。

    “四角檐铃皆碎,你再也没办法进入镜庭了,我只好带瑶琴来找你,亲自弹给你听。”

    孟汐蓝色纱裙在月色下更加清冷,怀抱古琴,衬着白嫩脸庞更加美丽无缺。

    原来是熟人。倪潇沐将门敞开,带着两位队友进入教室坐下。

    孟汐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只此一曲。你之后再也听不到了。”说着凭空而倚坐,翻下瑶琴,玉指轻拨。

    桑清彻心中残存的对她的恐惧在她琴音中消散殆尽,投入地听着这如月抛洒的乐曲。

    蓝裙无风而动,发丝扬起,流水般淌动。

    时涟询闭眼,在寒冷的环境中,心里流入暖意。

    倪潇沐看着她手指指法灵巧多变,心下赞叹,又为这琴音叹绝。偶尔间抬眼,与孟汐的眼神相碰。

    同样的熟悉感锤击着感官。倪潇沐确信自己肯定在哪里见到过她。

    到底在哪里?

    一曲毕,余韵悠长。她正要开口问,却见那瑶琴化为灰烬,孟汐也已消失。

    一道光从她身形中脱离,直冲倪潇沐而来,钻入她颈间的月牙坠子中,没了踪迹。

    倪潇沐:......她现在感觉自己像是欠了情债的负心汉。思虑间,一道来自身边的注视吸引力她的注意力。

    桑清彻显然不知道刚刚这是什么情况,不过见孟汐消失,教室里不再寒冷,她便抱着祁彻闭眼寐着了。

    时连询盯着倪潇沐颈间吊坠,眼神复杂。

    “看来倪小姐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语气中有一丝怪怪的不快。

    倪潇沐自己也不清楚孟汐到底是谁,为什么对她这么特别。但此刻看着时涟询美到令人失语的脸一时也忘了思考。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不久前为他渡气的情景。到了岸上他也一直在喘,呼吸急促,不由得惹人怜爱。

    眼神不觉滑到了他唇上,隐约能看到唇角被她咬破的地方。

    嗯,很软。

    时涟询见她好像突然失了神,眼神流连在自己唇上,面色一红,立刻转过脸不再看她。

    感情真是奇怪的东西,经历得多了太容易改变一个人。这才两天时间,他见到这个女人就会心跳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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