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祥抽了一口烟,继续道:“你为啥不投给《人民文学》啊?”

    “我喜欢《延河》啊,”

    方远平将马屁奉上:“你们办得太好了,这些年,我是一期不落都看了,《延河》丰富了我的精神世界……”

    “是吗,原来你也是我们的老读者!”

    王培祥笑得合不拢嘴:“当然,这篇小说缺点还是有的,比如用字不够凝练、精当,描写铺陈过度!”

    这能怪我嘛,前世写网文,日万都喂不饱义父们,不水能行吗,方远平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您算说对了,这的确是我一缺点。”

    王培祥拿起稿子:“上面的批注,是综合了几位编辑老师的意见,路瑶执笔的。”

    “当然,终究是你的作品,最后还得经过你的同意才能定稿,你赶紧看看吧!”

    “好,我学习一下。”

    方远平起身接过。

    《延河》这帮编辑水准很高。

    改动都很合理,删除了累赘的内容,让这篇小说顿时显得精神抖擞,骨肉匀称起来。

    “这些修改,我都同意。”

    十分钟后,方远平看完了。

    “那好,你尽快誊写一遍,就发在月份的《延河》上。”王培祥递给方远平一叠稿纸。

    这时,陈中石欲言又止:“方远平老师……”

    “叫啥老师,你都能当我爹了,叫我小方吧。”

    “额是长得比较老相……”

    陈中石额头一汗,期期艾艾地道:“额是说,这篇小说,额能先看看吗?”

    “那有啥不能的。”方远平把稿子递了过去。

    “谢谢。”

    陈中石如获至宝,立刻埋头看了起来。

    这篇小说约莫两万字。

    但陈中石看得非常仔细,不时拧着眉头沉吟几句,愣生生地看了半个小时。

    看完之后,陈中石直愣愣地看着王培祥,恍惚道:“小说都能这么写了!?”

    王培祥笑着点头:“中石啊,你感觉咋样?”

    陈中石站起身来,激动地回来踱步,粗门大嗓地嚷道:“好,写得太好,也太大胆了!”

    “没错,小方这次恐怕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王培祥笑着道:“这篇文章一旦发表,会在全国引起轰动,成为伤痕文学的扛鼎之作!”

    年月的《人民文学》发表了刘新武的《班主任》,引发轰动。

    按照既定轨迹,这篇短篇小说在将明年三月获得首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第一名。

    当然,现在《牧马人》横空出世,谁当第一名,那就不好说了。

    卢鑫华又在最近的《文汇报》发表了《伤痕》,

    紧接着,竹林发表《生活的路》、叶新发表《蹉跎岁月》……类似主题的作品层出不穷,蔚为壮观!

    这一批作品,引发广大读者尤其是知青和下放干部的强烈共鸣,在当代文学史上叫“伤痕文学”。

    陈中石双眼放光,道:“我感觉方老师这篇小说要比《伤痕》写的好得多,甚至比《班主任》还要好!”

    “没错,这些伤痕小说大多把过往岁月看作是一场不堪回首的恶梦。”

    王培祥道:“作品中充斥的是苦难、悲惨的人生转折,人性的丑恶、相互欺骗、倾轧、相互利用,基调基本是一种愤懑不平的情绪渲泄。”

    “小方的《牧马人》与众不同的点在于,主人公许灵均在劳动和磨难中精神得到升华,形成了知识分子优秀品格和真正高洁的灵魂。”() ()

    “作品不是简单地把劳动等同于苦难,不是为了抱怨和宣泄。”

    “而是为了反衬出劳动人民美好情感和闪光人性的可贵,是为了热情讴歌劳动人民的勤劳善良,这深度一下子就来了!”

    能学习方远平的写作方法,可是宝贵的一课啊,陈中石认真听完,由衷地赞叹:“王主编说的好,方老师就是比别人想的深了一层!”

    “对,立意上就高了一大截,作品已经赢了七成!”

    王培祥笑道:“从手法来看,《牧马人》叙述冷静克制,娓娓道来,现实与回忆交织,形成了雄健、深沉、凝重并富有哲理性思辨色彩的艺术风格。”

    “而以往的伤痕文学,叙述过于急切直白,平铺直叙,文风幼稚、矫揉造作,斧凿的痕迹较明显,艺术水准不高。”

    “这一点,我倒是可以理解。”

    方远平笑道:“刚刚从梦魇中醒来的人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诉说,难免情绪激动,狗挨打了还要叫几声呢,更何况人呢!”

    王培祥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猴子,我咋觉得你在骂人呢,把别的作者比成狗了?!”

    “我可不是这意思,您曲解我!”

    方远平摆手:“我感觉伤痕文学情绪激烈没啥毛病,我很理解这些作者!”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们只是写几篇小说散文抱怨几句,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王培祥语重心长地道:“小方的水平比他们高的不是一星半点啊,中石你虽然年龄大点,但也要要多向小方学学!”

    “等《牧马人》发表了,我会再多读几遍。”

    陈中石道:“方老师,您以后多指导指导我,您这水平实在是高啊……”

    不是不让你叫我老师么,方远平都被他搞无语了:“陈大叔,您客气,指导不敢当,咱们就是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你叫我老师,我叫你叔,咱各论各的吧!

    陈中石的创作欲被方远平这篇小说给激发出来了。

    他激动地喃喃道:“我感到这是个文艺复兴的明确信号,文学可以当一件事业来干的时候终于到来了,春天来了!”

    “是啊,春天来了,又到了万物复苏,动物……你倒是也写啊!”方远平乐道。

    “我也想写,可是……”陈中石满脸愁苦,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了。

    这段时间,陈中石因为特殊时期发表的一些应和之作,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陷入创作的瓶颈期。

    从去年冬天开始,他躲在灞桥文化馆的一间废弃的仓库里读书充电,积蓄力量。

    他还要靠在年发表的《信任》才能重拾自信,重新回文坛。

    “中石,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谈这件事……”

    王培祥笑着鼓励:“你特殊十年间发表的那几篇文章,都是《人民文学》等刊物奉命组织你们写的。”

    “前段时间,人民文学的崔道义老师已经专门向灞桥区组织说明了情况,承担了责任,你是无辜的,清白的。”

    方远平也鼓励道:“就是,你不要有思想包袱,轻装上阵,拿起笔,继续写,笔在你手里,谁也夺不走!”

    “好,太好了!您替我谢谢崔老师。”

    陈中石眼眶瞬间红了:“放心,王老师,我一定好好读书写作,尽快拿出叫的响的作品,追上方老师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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