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奚汐偷偷观察了几天新来的“室友”。
路方舟毫无疑问过得很穷，非常穷。
生活习惯整洁干净，但几天来来回回只有三套换洗的衣服。
每次喝空的塑料瓶不舍得扔掉，专门空出了一个纸箱存空瓶子。
厨艺似乎不错，还会自己修理电器。
这样自强不息的清贫男大学生生活，很难让奚汐和傍富婆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奚汐死都死了，当然不会有什么歧视。甚至，在她有些钝化的感知里，对路方舟升起了一种名为同情的情绪。
她想，不出意外的话，路方舟应该是被白|嫖了。
兜里比脸还干净。
富婆唯一送他奢侈品可能就是这间别墅。
……还是个鬼宅。
好可怜。
他还是个未成年，工作日要出去兼职，空闲还要自己做饭。前天做了番茄鸡蛋面，昨天是鸡肉炒饭，今天……今天点了外卖。
薯条鸡翅可乐汉堡。
奚汐目不转睛，周身环绕的黑气似乎隐隐浓重了几分。
——不是似乎。
男生眼皮跳了跳，随后喉结滑动，面不改色咽下一口可乐。
“咕咚。”
杯中最后一点液体见底，发出了吸管滋溜空气的声音。与此同时，鬼怪身上的怨气也像毛线团一样散落在了别墅里，室温迅速下降。
路方舟离奇地从那一团暴涨的黑气里品出了委屈的意味，他叹气，指骨敲了敲桌面。
“能出来吗，我们聊聊？”
男大学生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反倒让自认为比他年长的怨灵紧张了起来。
下一刻，路方舟眼中的扭曲黑影就变成了那天见到的绿裙少女。
奚汐正襟危坐，双手置于膝盖，脊背绷直，漆黑瞳孔直直地看向他，安静中透出几分乖巧。
路方舟捻了捻指腹，他想说什么来着？
不着痕迹地停顿了片刻，他抬眼望向怨灵：“冒昧问一句，你的执念……和什么有关？”
奚汐困惑地重复：“执、念？”
万物有灵，死后残有执念会化为灵体，即世俗意义上的鬼魂，怨灵也同样如此。
执念越深，怨气越重，甚至会影响活人的精神状态。
路方舟因着体质原因倒不担心这方面。
麻烦的是，这里的怨气几乎每天都在增长，温度也在下降，以至于在36度高温的预警下，路方舟不用空调就能感受16度的凉意。
以这个速度，他几乎能预料到，不出十天，洛海市就会出现一则“男子于高温夏日冻死于室内”的奇葩新闻。
路方舟解释完，少女却露出一副比他还茫然的表情。
路方舟其实已经做好对面会随时暴走的准备……怨灵的执念大多和恨意绑定，就像请笔仙不能询问笔仙的死因。
这是它们的“雷点”。
朋友之间聊天，不小心戳到别人的伤心事可能会给双方留个隔阂。
怨灵就简单得多，一般当场就杀了。
鬼怪的思维和人不同，前一秒温和不影响它们后一秒杀人。
他爷从小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不要试图和鬼怪建立关系，尤其是怨灵，不论它们看起来是可怖、可亲，还是可怜。
——但，路方舟从小就没听过他爷的话。
在搬出去饿死和沉默地被冻死之间，他选择了主动找死。
好在现实没那么恶劣。
奚汐努力回想生前的记忆。
原本世界的她从小多病，患有先天心脏病和哮喘，体质也特殊。网上流传的“敏感肌”说法，对别人来说是调侃，对奚汐而言却是现实。
她的过敏原很多，离谱到需要打印出满满一整张a4纸的注意事项。
海鲜、芒果之类食物不提，甚至还有气味、灰尘、紫外线……可以说，她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无菌病房里度过。
那时候，她的执念是什么呢？
“垃圾零食、碳酸饮料、逛街、旅行、看电影、恋爱、上学……”
于常人而言稀松平常的小事从奚汐口中一件件吐出，少女的长睫垂下，半敛住瞳仁，莫名给人脆弱之感。
可实际上，怨灵只是在单纯的思考，眼底深处是和记忆割裂开来的平静。
这种回答听起来像是玩笑。
路方舟却没有打断，他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怨灵小姐，直到对方的声音蓦的顿住。
“……我想，离开这里。”
“这个房子。”
奚汐格外认真地，肯定道。
她生前离不开病房，死后又被困在这里。非要说的话，比起怨恨某个对象，她其实只希望能离开这里。
去哪儿都好，做什么都好。
因为羡慕，所以面对自由人室友，常常无意识地散发负能量。
少女恹恹地垂下眼帘，像忽然蔫掉的小草，吐字很慢，“我不知道，怎么控制，也，出不去。”
跟鬼怪住在一起本身就是不稳定因素，奚汐想，路方舟应该很快就会搬走。
男生是个很奇怪的人。
明明看不见她，却每天都会神色自如地和她打招呼。
没几天不知从哪儿淘来了很多旧书，放在空空的书架上。他不在的时候，奚汐好奇地翻了翻，都是地摊小说。
奚汐其实不感兴趣，不过出于无聊还是看了一些。
于是路方舟在她心里变成了品味很烂的怪人。
……路方舟应该不会把那些书带走吧。
她还没看完。
奚汐还在走神，视野中却猝不及防出现对面起身靠近的身影。
奚汐：？
路方舟的表情并不如奚汐所想的凝重，他的眼神古怪，像在纠结什么。
男生转了转腕部的手表，轻啧了一声，定定看了她一会，忽然伸手。
“别这么看我，不是说想出去？”他轻飘飘瞥来一眼，又补充，“……最多半天。”
“手给我。”
“……不是把手摘下来给我！”
-
电影院门口。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
男生分别指了指空心薯条和爆米花，又看向前台的三色饮料机，神色纠结。
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女孩，见状体贴问：“是要可乐吗？”
“嗯嗯，大杯。”男生闻言看向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流露出隐蔽的、亮晶晶的神采，轻声问，“可以吗？”
前台愣了下，脸颊微红地点点头。
等她打满可乐插好吸管后，再次抬头，面前的男生却仿佛全然换了一副气质，和刚才的乖巧弟弟模样截然不同。
路方舟面无表情地扫码付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台隐约感觉到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前后几乎像两个人。
精神分裂？前台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暗暗猜测。
……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分钟，奚汐按路方舟的指引找到了位置坐下，好奇地左右张望。
路方舟产生了一种带孩子的幻视。
不过没哪个孩子这么能吃，从快餐店到路边摊，一整个下午过去，路方舟胃里还有些难受。
他无语：“妹妹，你是真想把我撑死。”
奚汐毕竟不是身体的原主人，感知比较迟钝，这时才隐约有了些饱腹感。
视线心虚地飘了下，奚汐小声反驳：“……不是妹妹，我比你大。”
路方舟想起女孩子小小弱弱的外形，鼻腔里发出了声哧笑。
奚汐抿唇：“我成年了。”
所以？路方舟想，谁不是啊。
奚汐又想起他被富婆包|养的事，语重心长：“你只是，年纪小，不要，误入歧途。”
“会，好起来的。”
路方舟愣了下，几天前随口编的瞎话重新浮现在脑中。
他听出了怨灵安慰的意思，有点好笑，却莫名没反驳。
……他才懒得跟听不出敷衍话的笨蛋鬼计较。
路方舟操纵着右手握住可乐，吸管抵到“自己”的唇边，懒懒道：“喝你可乐去，电影开场了。”
奚汐觉得他是不好意思，也对，如果不是现实所迫，他应该也不想这样的。
而且，他都那么穷了，还请她白吃白喝了一天。
奚汐愧疚地喝了口加冰的碳酸饮料。
嗝，好喝。
一人一鬼共用一具身体，正常的聊天落在了别人眼里就是疑似病院在逃精神分裂。
前面观众瞥了一眼自说自话的帅哥，转头和同伴叽叽咕咕说起了小话。
电影票是路方舟买的，同期的电影里只有这部评分比较高，是个文艺爱情片，影厅里座无虚席。
奚汐对此没有意见，比起电影本身，她更好奇跟别人一起坐在影厅里的感受。
不过电影看到一半，她就走神了。
奚汐的目光依然直直盯着大荧幕，注意力却放在了对周围人的感知上。
她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耳尖动了动。
“路方舟，我听到……”奚汐好奇地探头望向旁边。
她记得这里是一对情侣。
视线将将触及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脑袋就不受控制的转了回来，面对大荧幕。
奚汐：？
这时，屏幕上又正好放到了男女主亲吻的桥段，衣服落了一地，喘息声愈演愈烈，好像和屏幕外的混杂在了一起。
尺度大得超乎意料。
奚汐也不纠结了，双眼微睁，满脸专注地盯着屏幕。可下一秒，双手又啪的一下捂住了两只眼睛。
奚汐试着拿下来，没用。
她对身体的掌控取决于原主人，于是只好问：“路方舟？”
路方舟“嗯”了一声，顿了顿，语气自然，“小孩子别看。”
奚汐奇怪道：“可我，成年。”
路方舟面不改色：“我说我自己。”
奚汐：“……哦。”
好可惜！
路方舟捂住眼睛的动作很紧，奚汐索性自觉闭上眼睛，“好吧，我不看。”
手掌放下后，她也依然乖乖的没有睁开。
屏幕里的声音一直没有结束，奚汐无聊到几根手指打架。
男生的骨骼结构先天不同于女生，手掌也宽大许多。身体里的怨灵一会儿摸摸掌心，一会儿掰弄指节，新奇地捏来捏去。
路方舟心底一阵怪异。
这时，奚汐忽然想起什么，虚空比划了个“陆”字，歪头询问：“陆方舟？”
路方舟凉凉道：“错了，走路的路。”
路、方、舟。
这次对了。
嘴角翘起一点弧度，路方舟对此评价了句“幼稚”。右手却很快比比划划了一个复杂的字形。
他故意道：“嘻嘻？”
西西。
兮兮。
夕夕。
路方舟刻意往叠字的方向猜，好像个答题思路南辕北辙却固执己见的笨蛋学生。
奚汐忍不住有些生气地按住右手。
她摊开右手的掌心朝上，左手的食指抵住。因为不习惯用左手写字，奚汐的速度很慢，一笔一划。
奚、汐。
她鼓了鼓脸，强调：“是奚汐。”
他们处在同一个身体，外部感官共通。指尖比比划划的感觉奇特，收尾时极快地轻轻一画，微妙的痒意仿佛还残留在掌心。
路方舟无意识蜷了蜷手指，难得没吭声。
这时，奚汐忽然摸摸耳朵，奇怪而直白地问。
“路方舟，你的耳朵，好烫。”
“你害羞了吗？”
路方舟毫无疑问过得很穷，非常穷。
生活习惯整洁干净，但几天来来回回只有三套换洗的衣服。
每次喝空的塑料瓶不舍得扔掉，专门空出了一个纸箱存空瓶子。
厨艺似乎不错，还会自己修理电器。
这样自强不息的清贫男大学生生活，很难让奚汐和傍富婆这三个字联系起来。
奚汐死都死了，当然不会有什么歧视。甚至，在她有些钝化的感知里，对路方舟升起了一种名为同情的情绪。
她想，不出意外的话，路方舟应该是被白|嫖了。
兜里比脸还干净。
富婆唯一送他奢侈品可能就是这间别墅。
……还是个鬼宅。
好可怜。
他还是个未成年，工作日要出去兼职，空闲还要自己做饭。前天做了番茄鸡蛋面，昨天是鸡肉炒饭，今天……今天点了外卖。
薯条鸡翅可乐汉堡。
奚汐目不转睛，周身环绕的黑气似乎隐隐浓重了几分。
——不是似乎。
男生眼皮跳了跳，随后喉结滑动，面不改色咽下一口可乐。
“咕咚。”
杯中最后一点液体见底，发出了吸管滋溜空气的声音。与此同时，鬼怪身上的怨气也像毛线团一样散落在了别墅里，室温迅速下降。
路方舟离奇地从那一团暴涨的黑气里品出了委屈的意味，他叹气，指骨敲了敲桌面。
“能出来吗，我们聊聊？”
男大学生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反倒让自认为比他年长的怨灵紧张了起来。
下一刻，路方舟眼中的扭曲黑影就变成了那天见到的绿裙少女。
奚汐正襟危坐，双手置于膝盖，脊背绷直，漆黑瞳孔直直地看向他，安静中透出几分乖巧。
路方舟捻了捻指腹，他想说什么来着？
不着痕迹地停顿了片刻，他抬眼望向怨灵：“冒昧问一句，你的执念……和什么有关？”
奚汐困惑地重复：“执、念？”
万物有灵，死后残有执念会化为灵体，即世俗意义上的鬼魂，怨灵也同样如此。
执念越深，怨气越重，甚至会影响活人的精神状态。
路方舟因着体质原因倒不担心这方面。
麻烦的是，这里的怨气几乎每天都在增长，温度也在下降，以至于在36度高温的预警下，路方舟不用空调就能感受16度的凉意。
以这个速度，他几乎能预料到，不出十天，洛海市就会出现一则“男子于高温夏日冻死于室内”的奇葩新闻。
路方舟解释完，少女却露出一副比他还茫然的表情。
路方舟其实已经做好对面会随时暴走的准备……怨灵的执念大多和恨意绑定，就像请笔仙不能询问笔仙的死因。
这是它们的“雷点”。
朋友之间聊天，不小心戳到别人的伤心事可能会给双方留个隔阂。
怨灵就简单得多，一般当场就杀了。
鬼怪的思维和人不同，前一秒温和不影响它们后一秒杀人。
他爷从小给他灌输的思想就是不要试图和鬼怪建立关系，尤其是怨灵，不论它们看起来是可怖、可亲，还是可怜。
——但，路方舟从小就没听过他爷的话。
在搬出去饿死和沉默地被冻死之间，他选择了主动找死。
好在现实没那么恶劣。
奚汐努力回想生前的记忆。
原本世界的她从小多病，患有先天心脏病和哮喘，体质也特殊。网上流传的“敏感肌”说法，对别人来说是调侃，对奚汐而言却是现实。
她的过敏原很多，离谱到需要打印出满满一整张a4纸的注意事项。
海鲜、芒果之类食物不提，甚至还有气味、灰尘、紫外线……可以说，她生命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无菌病房里度过。
那时候，她的执念是什么呢？
“垃圾零食、碳酸饮料、逛街、旅行、看电影、恋爱、上学……”
于常人而言稀松平常的小事从奚汐口中一件件吐出，少女的长睫垂下，半敛住瞳仁，莫名给人脆弱之感。
可实际上，怨灵只是在单纯的思考，眼底深处是和记忆割裂开来的平静。
这种回答听起来像是玩笑。
路方舟却没有打断，他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怨灵小姐，直到对方的声音蓦的顿住。
“……我想，离开这里。”
“这个房子。”
奚汐格外认真地，肯定道。
她生前离不开病房，死后又被困在这里。非要说的话，比起怨恨某个对象，她其实只希望能离开这里。
去哪儿都好，做什么都好。
因为羡慕，所以面对自由人室友，常常无意识地散发负能量。
少女恹恹地垂下眼帘，像忽然蔫掉的小草，吐字很慢，“我不知道，怎么控制，也，出不去。”
跟鬼怪住在一起本身就是不稳定因素，奚汐想，路方舟应该很快就会搬走。
男生是个很奇怪的人。
明明看不见她，却每天都会神色自如地和她打招呼。
没几天不知从哪儿淘来了很多旧书，放在空空的书架上。他不在的时候，奚汐好奇地翻了翻，都是地摊小说。
奚汐其实不感兴趣，不过出于无聊还是看了一些。
于是路方舟在她心里变成了品味很烂的怪人。
……路方舟应该不会把那些书带走吧。
她还没看完。
奚汐还在走神，视野中却猝不及防出现对面起身靠近的身影。
奚汐：？
路方舟的表情并不如奚汐所想的凝重，他的眼神古怪，像在纠结什么。
男生转了转腕部的手表，轻啧了一声，定定看了她一会，忽然伸手。
“别这么看我，不是说想出去？”他轻飘飘瞥来一眼，又补充，“……最多半天。”
“手给我。”
“……不是把手摘下来给我！”
-
电影院门口。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
男生分别指了指空心薯条和爆米花，又看向前台的三色饮料机，神色纠结。
前台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女孩，见状体贴问：“是要可乐吗？”
“嗯嗯，大杯。”男生闻言看向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流露出隐蔽的、亮晶晶的神采，轻声问，“可以吗？”
前台愣了下，脸颊微红地点点头。
等她打满可乐插好吸管后，再次抬头，面前的男生却仿佛全然换了一副气质，和刚才的乖巧弟弟模样截然不同。
路方舟面无表情地扫码付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前台隐约感觉到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前后几乎像两个人。
精神分裂？前台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暗暗猜测。
……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分钟，奚汐按路方舟的指引找到了位置坐下，好奇地左右张望。
路方舟产生了一种带孩子的幻视。
不过没哪个孩子这么能吃，从快餐店到路边摊，一整个下午过去，路方舟胃里还有些难受。
他无语：“妹妹，你是真想把我撑死。”
奚汐毕竟不是身体的原主人，感知比较迟钝，这时才隐约有了些饱腹感。
视线心虚地飘了下，奚汐小声反驳：“……不是妹妹，我比你大。”
路方舟想起女孩子小小弱弱的外形，鼻腔里发出了声哧笑。
奚汐抿唇：“我成年了。”
所以？路方舟想，谁不是啊。
奚汐又想起他被富婆包|养的事，语重心长：“你只是，年纪小，不要，误入歧途。”
“会，好起来的。”
路方舟愣了下，几天前随口编的瞎话重新浮现在脑中。
他听出了怨灵安慰的意思，有点好笑，却莫名没反驳。
……他才懒得跟听不出敷衍话的笨蛋鬼计较。
路方舟操纵着右手握住可乐，吸管抵到“自己”的唇边，懒懒道：“喝你可乐去，电影开场了。”
奚汐觉得他是不好意思，也对，如果不是现实所迫，他应该也不想这样的。
而且，他都那么穷了，还请她白吃白喝了一天。
奚汐愧疚地喝了口加冰的碳酸饮料。
嗝，好喝。
一人一鬼共用一具身体，正常的聊天落在了别人眼里就是疑似病院在逃精神分裂。
前面观众瞥了一眼自说自话的帅哥，转头和同伴叽叽咕咕说起了小话。
电影票是路方舟买的，同期的电影里只有这部评分比较高，是个文艺爱情片，影厅里座无虚席。
奚汐对此没有意见，比起电影本身，她更好奇跟别人一起坐在影厅里的感受。
不过电影看到一半，她就走神了。
奚汐的目光依然直直盯着大荧幕，注意力却放在了对周围人的感知上。
她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耳尖动了动。
“路方舟，我听到……”奚汐好奇地探头望向旁边。
她记得这里是一对情侣。
视线将将触及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脑袋就不受控制的转了回来，面对大荧幕。
奚汐：？
这时，屏幕上又正好放到了男女主亲吻的桥段，衣服落了一地，喘息声愈演愈烈，好像和屏幕外的混杂在了一起。
尺度大得超乎意料。
奚汐也不纠结了，双眼微睁，满脸专注地盯着屏幕。可下一秒，双手又啪的一下捂住了两只眼睛。
奚汐试着拿下来，没用。
她对身体的掌控取决于原主人，于是只好问：“路方舟？”
路方舟“嗯”了一声，顿了顿，语气自然，“小孩子别看。”
奚汐奇怪道：“可我，成年。”
路方舟面不改色：“我说我自己。”
奚汐：“……哦。”
好可惜！
路方舟捂住眼睛的动作很紧，奚汐索性自觉闭上眼睛，“好吧，我不看。”
手掌放下后，她也依然乖乖的没有睁开。
屏幕里的声音一直没有结束，奚汐无聊到几根手指打架。
男生的骨骼结构先天不同于女生，手掌也宽大许多。身体里的怨灵一会儿摸摸掌心，一会儿掰弄指节，新奇地捏来捏去。
路方舟心底一阵怪异。
这时，奚汐忽然想起什么，虚空比划了个“陆”字，歪头询问：“陆方舟？”
路方舟凉凉道：“错了，走路的路。”
路、方、舟。
这次对了。
嘴角翘起一点弧度，路方舟对此评价了句“幼稚”。右手却很快比比划划了一个复杂的字形。
他故意道：“嘻嘻？”
西西。
兮兮。
夕夕。
路方舟刻意往叠字的方向猜，好像个答题思路南辕北辙却固执己见的笨蛋学生。
奚汐忍不住有些生气地按住右手。
她摊开右手的掌心朝上，左手的食指抵住。因为不习惯用左手写字，奚汐的速度很慢，一笔一划。
奚、汐。
她鼓了鼓脸，强调：“是奚汐。”
他们处在同一个身体，外部感官共通。指尖比比划划的感觉奇特，收尾时极快地轻轻一画，微妙的痒意仿佛还残留在掌心。
路方舟无意识蜷了蜷手指，难得没吭声。
这时，奚汐忽然摸摸耳朵，奇怪而直白地问。
“路方舟，你的耳朵，好烫。”
“你害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