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故意拖长音调，语调上扬，明明是在反问，却像游刃有余的猎人在欣赏猎物做最后徒劳挣扎。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不好意思啊？”
苏月被如此轻飘飘一问，刚才的冷静完全被抛之脑后，音量也不自觉提高。
但许翊完全不在意她的炸毛，还在笑。
这、人、到、底、在、笑、什、么！
怎么能情绪转变那么快的？？？
“还走不走了？难道真的要露宿街头吗？”苏月看他闲散姿态，有点恼了，忍不住催。
许翊扬眉，“行。”
随后起身，往苏月那边走了几步。
眼看着他一点点靠近，苏月手指不自觉抠着一半的坐垫，指甲都陷进去，浑身僵硬。
你要干什么？
你再过来我就叫了！
下一秒，许翊把脚撑勾起，发出“噔”的一声。没有任何停留，两人又恢复为原来的安全距离。
苏月：……
周围环境不算安静，街边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不停闪烁，时而路过几个同校学生。
苏月忍不住左顾右盼。
好奇怪，明明彼此没有肢体接触，连衣服都没蹭到，可心里就像在坐过山车，莫名有种在大街上裸/奔的感觉，心里直发虚。
停，她脑子都蹦出什么东西了？！
算了，她选择闭麦。
多说多错，那她还是不说比较好。
许翊饶有兴致看苏月所有的小动作，把手搭在坐垫的另一边，和她的手只有差之毫厘的距离。
轻敲了下。
“小同桌，你手放这，是不给我坐吗？”
“啊？”苏月没反应过来，跟着他的视线，立马抽回手，“噢，不好意思。”
许翊低头闷笑一声，见好就收，跨上坐垫。
这次回去比平时多了些时间，没刻意绕远路，纯粹是他骑得慢。不知道什么原因，苏月感觉到许翊心情很好。
他心情好，她反而心里堵了。
车载人到楼底，几乎是刚停稳，苏月就跳了下来，书包背带甚至还打到了许翊的后背。
许翊好笑，“怎么了，有钉子？”
这有区别吗？
苏月愤愤盯着他。
进了楼房，苏月按下电梯，等待。
难得一起回家没有一起坐电梯。
不一起怎么了呢？
许翊有手抓她没手按电梯吗？
她就不等。
关上门，室内一片漆黑，苏月抵着门，尝试听外面动静。
嗯，看来她跑挺快的嘛。
笃笃——
什么玩意？
大腿肌肉传来震感，苏月抚了下胸膛缓和。
什么啊，原来是来消息。
这大晚上还怪吓人的。
从裤带拿出手机，苏月看着四方亮堂的屏幕。
是许翊。
苏月知道许翊肯定没憋好话，但还是点开了。
【X】：跑那么快？
【X】：还想和你说些事来着。
之后就没下文了。
苏月：……
那你倒是说啊，话说一半遭雷劈懂不懂？
还在心里嘀咕，对方像是感知到她的抱怨，上方文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对话框内持续弹出许翊的消息——
【X】：其实，我晚自习想的是，你为什么刚开始问题直接去找黄天石。
【X】：小同桌，我也不差的。
【X】：所以你也看看我。
*
凌晨刚过几分。
浴室潮湿，水气还未完全散去。苏月擦去镜子表面的白雾，做着入睡前的洗漱工作。
不久后，窗帘紧闭，隔绝外界所有光源。床上隆起一个轮廓，女孩长发扑在枕头上。
一切都静悄悄，除了床面上的人时不时翻动。
直到，一声“呼”的叹息打破了宁静。
苏月从床上坐起，双手抓着头，原本柔顺的头发顷刻变得凌乱。
捞过床头边上的手机，摁亮一看。
01:48。
看到屏幕上的时间，苏月更加气恼无奈。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困啊？
是有什么人给她下药了吗？
苏月咬唇，双腿折叠，下巴搭在膝盖上方。
打开搜索框，苏月手指悬在键盘上，也不知道该输入什么。随后，鬼使神差点开了微信和许翊的聊天小窗。
最后一条信息，是几小时前许翊说的晚安。
有毒。
她根本安不了。
眼皮在打架，但脑子异常清醒，还是那种超负荷运转后即将达到阈值的清醒。苏月担心手滑，特意调高手机亮度，生怕一个手滑点到什么拍一拍。
骤然拉高的亮度让苏月下意识眯了眼，适应后，再看到“晚安”的前几条信息。
——看看我。
苏月讥讽一笑。
看他？
她不是一直都看着吗？也没把许翊看出花来啊。
心里骂得再脏，又不能直接对线，过了会儿，苏月切换到学校墙的界面。反正现在也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上次看墙过去太久，新鲜的帖子根本刷不完。苏月划拉着屏幕，内容大多是大家对学校的吐槽和二手单，还有几张贴子捞人，期间还夹杂几条表白的。有兴趣的她就留了赞，逛一圈评论区，然后默默退出。
一连看下来，苏月只有一个感受：果然，高中生的精神状态都差不多疯。
退出，下滑，立刻看到来自摄影社团发布的帖子。
发送时间在话剧结束后的一个小时，文案下还带了18宫格图。左下角显示浏览次数已经超过一千。
进入主页，苏月看着这些照片，才意识到每张照片各来自一个班话剧演出。
《荆轲刺秦王》《爱丽丝梦游仙境》《米奇妙妙屋》……那第六张照片，就是《林黛玉进贾府》了吧。
点进照片，双指放大。是六班最后谢幕大合照的抓拍。无论是主演，还是配角，小到负责道具的同学，全都纳入镜头。
苏月眸光闪动，长按存放进系统相册。
而后，苏月再仔细看着自己。
怎么笑得比鬼哭还难看？
一定是因为站在旁边的那个家伙。
和在后台工作人员帮忙拍照躲避不同，台上的她和许翊挨得很近，两人的长袖也碰到一起。
这，算是认识以来，自己和许翊的第一张合照吧？
看着紧贴的衣服，苏月不由想到晚上许翊说的话——
演出时她垂下的袖口蹭得他很痒。
是吗？
苏月移动一只手，往被角那戳了戳，还刻意放慢了速度和力道。
就，也还好吧。
和许翊捏自己手心相比，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说起许翊动手的时候……
苏月的记忆立马如同播放幻灯片滚动，快速精准定位。
少年修长手指，带着温度靠上来，传递到她的手腕，让人头皮发麻。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停止，可心跳动愈加明显。台下近千人在欢呼，化作只属于她自己内心的一场海啸。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是的吧，否则该如何解释她从下午到晚上一系列的反常行为？
无声夜里，有什么东西在蔓延生长。微弱星火越烧越旺，渐成燎原之势。这样的情绪实在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过去十多年她从未体验过，熟悉又是因为心跳反应和那天雨夜简直如出一辙。
许翊说的是不好意思。可苏月觉得，或许害羞更为贴切。
自己对一个同龄男生产生了害羞的心理。
所以，失眠的原因无他，答案唯一：她有在意的人了。
苏月得出清晰的结论。
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啪”地放下手机，整个人蜷缩进被窝。明明不是最热的酷暑时节，苏月却觉得整个人都燃起来，脸颊也烫得不行。
被子里空气不流通，很闷，没多久人就从被子探出头，后背都出了层薄汗。苏月呆呆望着天花板，眼睛和大脑分外清明，毫无困意。
看来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逍遥过了双休日，一中同学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先斩后奏。
周末玩过头，加上熬过早七点半的升旗仪式，大部分人都昏昏沉沉，前几节课间隙的十分钟课间基本睡到一大片。直到最后一节课，大家状态才慢慢调整过来。
陈宏端着茶杯进来，把课本放到讲台上，讲明显感受到课堂有些死气沉沉，因而没有急着开课。
“跟你们说两个事吧。经过年级组讨论，决定这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了。”
陈宏刚说完，原本如死尸般的众人眼睛蹭地亮起，瞬间焕发生机。
“我x，真的假的？”
“监狱什么时候做人了？”
“是不是以后都不用再上了？”
“你没听到吗？老陈说的是这周，肯定有别的事情……”
陈宏听着学生们交头接耳，敲了敲黑板宣布，“对，有同学说对了啊。上周我们不是结束期中考试了吗？成绩也出来了，所以这周五要开家长会，开完大家就可以回去了。”
安静片刻，下面立马鬼哭狼嚎。
明显这算不上好消息。
陈宏撑着讲台，笑着，“怎么了？我看过成绩分析了，这次大家都考得很不错啊，我们班总成绩也进步了，到时候我会多说优点的，你们有些人啊，最近可得小心点。好了，把课本拿出来，今天要讲新课了。”
……
到了十二点，陈宏布置完课后作业就离开了教室，其余人也三三两两结伴去食堂。
而苏月坐在位置上没动。
“终于下课了，可累死了。许翊，走不走？”黄天石站起来伸着懒腰问。
许翊：“稍等。”
哦？
黄天石挑眉。
居然肯理他了？看来这两天苏月没少说好话啊。
许翊侧身，手臂弯曲撑着脑袋，“还好吗？”
两人周末的时候没搭上一句话，到了今天才见上面。可从早上开始，苏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脸色也算不上好，做事都比平时慢半拍。
许翊想了想，和她生理期的时间对不上。
总不能是因为他吧？
“啊？”原本发呆的苏月回神，看到钟表才发现已经下课，“还好。”
老实说，她不太好。
应他。看来和他关系不大。
但许翊还是不放心。知道苏月也是喜欢什么事都烂在肚里，正想着该怎么委婉问，教室前门突然进来一人朝着角落喊道，“苏月，老陈找你。”
“知道了，谢谢。”
苏月把书收好，呼了口气，往办公室方向走。
“啧。”黄天石规劝，“别看了，人都走了。还吃不吃饭了？你放心，苏月那成绩，老陈肯定不会为难她的。”
许翊拿上校园卡，“嗯。”
可第一直觉告诉他，陈宏大概率不会在这时候为了考试成绩抓人。
同样，困扰苏月的，应该也不是这个原因。
*
二楼办公室。
苏月敲了门，听到“请进”，推开，径直往陈宏办公桌走。
陈宏的办公桌在窗边，靠近走廊，窗台上摆了几盆雅致的绿植盆栽。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期中考试的成绩表格，陈宏让苏月稍等片刻，苏月点点头，无所事事环顾四周，看到陈宏桌上还放了之前教师节六班同学集资送的那本书。
忙完公事，陈宏看向苏月，眯着眼笑，“放轻松。不是找你说考试的事情的。我是想问问，周五的家长会，家里人可以来吗？”
苏月身体僵住。
果然，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苏月沉默，陈宏也不意外。
苏月刚转学来那会儿，陈宏不了解小姑娘，一开始以为只是家里父母很忙。直到后来慢慢熟络起来，才知道她家里情况特殊。
“没事，长辈在外忙，大都是为了孩子的。放宽心，如果妈妈实在抽不开时间，我也就不打电话勉强了。”
苏月知道李茗的行程，直接应下来。
“嗯。”
和陈宏道谢完，苏月回班拿上东西，六班已经空无一人。
苏月顺着楼梯往下走，手下用力捏紧了卡。
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也一遍遍说服自己，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
无关炫耀或是显摆，她也只是单纯想让李茗能来参与一次学校活动，想得到李茗的一次肯定。
尽管这个愿望已经持续六七年。
凉风刮过微微湿润的眼眶，苏月仰头，憋回马上要落下的眼泪。
或许，有些等不来的望眼欲穿，从一开始不幻想是最好。
即将到楼梯口，苏月收拾好情绪，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苏月猛然回头，就见原本早就离开的许翊斜靠在墙边，显然是在等人。
而等的人就是她。
“你……你不是……”
听出苏月语气里不加掩盖的惊喜，许翊起身，解释：“我让黄天石先去了。”
随后修长手指并起夹着校园卡，在她眼前晃了晃。
“走吧，请你吃个饭。就当我让你闷着一个周末不开心的补偿。”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不好意思啊？”
苏月被如此轻飘飘一问，刚才的冷静完全被抛之脑后，音量也不自觉提高。
但许翊完全不在意她的炸毛，还在笑。
这、人、到、底、在、笑、什、么！
怎么能情绪转变那么快的？？？
“还走不走了？难道真的要露宿街头吗？”苏月看他闲散姿态，有点恼了，忍不住催。
许翊扬眉，“行。”
随后起身，往苏月那边走了几步。
眼看着他一点点靠近，苏月手指不自觉抠着一半的坐垫，指甲都陷进去，浑身僵硬。
你要干什么？
你再过来我就叫了！
下一秒，许翊把脚撑勾起，发出“噔”的一声。没有任何停留，两人又恢复为原来的安全距离。
苏月：……
周围环境不算安静，街边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不停闪烁，时而路过几个同校学生。
苏月忍不住左顾右盼。
好奇怪，明明彼此没有肢体接触，连衣服都没蹭到，可心里就像在坐过山车，莫名有种在大街上裸/奔的感觉，心里直发虚。
停，她脑子都蹦出什么东西了？！
算了，她选择闭麦。
多说多错，那她还是不说比较好。
许翊饶有兴致看苏月所有的小动作，把手搭在坐垫的另一边，和她的手只有差之毫厘的距离。
轻敲了下。
“小同桌，你手放这，是不给我坐吗？”
“啊？”苏月没反应过来，跟着他的视线，立马抽回手，“噢，不好意思。”
许翊低头闷笑一声，见好就收，跨上坐垫。
这次回去比平时多了些时间，没刻意绕远路，纯粹是他骑得慢。不知道什么原因，苏月感觉到许翊心情很好。
他心情好，她反而心里堵了。
车载人到楼底，几乎是刚停稳，苏月就跳了下来，书包背带甚至还打到了许翊的后背。
许翊好笑，“怎么了，有钉子？”
这有区别吗？
苏月愤愤盯着他。
进了楼房，苏月按下电梯，等待。
难得一起回家没有一起坐电梯。
不一起怎么了呢？
许翊有手抓她没手按电梯吗？
她就不等。
关上门，室内一片漆黑，苏月抵着门，尝试听外面动静。
嗯，看来她跑挺快的嘛。
笃笃——
什么玩意？
大腿肌肉传来震感，苏月抚了下胸膛缓和。
什么啊，原来是来消息。
这大晚上还怪吓人的。
从裤带拿出手机，苏月看着四方亮堂的屏幕。
是许翊。
苏月知道许翊肯定没憋好话，但还是点开了。
【X】：跑那么快？
【X】：还想和你说些事来着。
之后就没下文了。
苏月：……
那你倒是说啊，话说一半遭雷劈懂不懂？
还在心里嘀咕，对方像是感知到她的抱怨，上方文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对话框内持续弹出许翊的消息——
【X】：其实，我晚自习想的是，你为什么刚开始问题直接去找黄天石。
【X】：小同桌，我也不差的。
【X】：所以你也看看我。
*
凌晨刚过几分。
浴室潮湿，水气还未完全散去。苏月擦去镜子表面的白雾，做着入睡前的洗漱工作。
不久后，窗帘紧闭，隔绝外界所有光源。床上隆起一个轮廓，女孩长发扑在枕头上。
一切都静悄悄，除了床面上的人时不时翻动。
直到，一声“呼”的叹息打破了宁静。
苏月从床上坐起，双手抓着头，原本柔顺的头发顷刻变得凌乱。
捞过床头边上的手机，摁亮一看。
01:48。
看到屏幕上的时间，苏月更加气恼无奈。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困啊？
是有什么人给她下药了吗？
苏月咬唇，双腿折叠，下巴搭在膝盖上方。
打开搜索框，苏月手指悬在键盘上，也不知道该输入什么。随后，鬼使神差点开了微信和许翊的聊天小窗。
最后一条信息，是几小时前许翊说的晚安。
有毒。
她根本安不了。
眼皮在打架，但脑子异常清醒，还是那种超负荷运转后即将达到阈值的清醒。苏月担心手滑，特意调高手机亮度，生怕一个手滑点到什么拍一拍。
骤然拉高的亮度让苏月下意识眯了眼，适应后，再看到“晚安”的前几条信息。
——看看我。
苏月讥讽一笑。
看他？
她不是一直都看着吗？也没把许翊看出花来啊。
心里骂得再脏，又不能直接对线，过了会儿，苏月切换到学校墙的界面。反正现在也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距离上次看墙过去太久，新鲜的帖子根本刷不完。苏月划拉着屏幕，内容大多是大家对学校的吐槽和二手单，还有几张贴子捞人，期间还夹杂几条表白的。有兴趣的她就留了赞，逛一圈评论区，然后默默退出。
一连看下来，苏月只有一个感受：果然，高中生的精神状态都差不多疯。
退出，下滑，立刻看到来自摄影社团发布的帖子。
发送时间在话剧结束后的一个小时，文案下还带了18宫格图。左下角显示浏览次数已经超过一千。
进入主页，苏月看着这些照片，才意识到每张照片各来自一个班话剧演出。
《荆轲刺秦王》《爱丽丝梦游仙境》《米奇妙妙屋》……那第六张照片，就是《林黛玉进贾府》了吧。
点进照片，双指放大。是六班最后谢幕大合照的抓拍。无论是主演，还是配角，小到负责道具的同学，全都纳入镜头。
苏月眸光闪动，长按存放进系统相册。
而后，苏月再仔细看着自己。
怎么笑得比鬼哭还难看？
一定是因为站在旁边的那个家伙。
和在后台工作人员帮忙拍照躲避不同，台上的她和许翊挨得很近，两人的长袖也碰到一起。
这，算是认识以来，自己和许翊的第一张合照吧？
看着紧贴的衣服，苏月不由想到晚上许翊说的话——
演出时她垂下的袖口蹭得他很痒。
是吗？
苏月移动一只手，往被角那戳了戳，还刻意放慢了速度和力道。
就，也还好吧。
和许翊捏自己手心相比，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说起许翊动手的时候……
苏月的记忆立马如同播放幻灯片滚动，快速精准定位。
少年修长手指，带着温度靠上来，传递到她的手腕，让人头皮发麻。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停止，可心跳动愈加明显。台下近千人在欢呼，化作只属于她自己内心的一场海啸。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是的吧，否则该如何解释她从下午到晚上一系列的反常行为？
无声夜里，有什么东西在蔓延生长。微弱星火越烧越旺，渐成燎原之势。这样的情绪实在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过去十多年她从未体验过，熟悉又是因为心跳反应和那天雨夜简直如出一辙。
许翊说的是不好意思。可苏月觉得，或许害羞更为贴切。
自己对一个同龄男生产生了害羞的心理。
所以，失眠的原因无他，答案唯一：她有在意的人了。
苏月得出清晰的结论。
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啪”地放下手机，整个人蜷缩进被窝。明明不是最热的酷暑时节，苏月却觉得整个人都燃起来，脸颊也烫得不行。
被子里空气不流通，很闷，没多久人就从被子探出头，后背都出了层薄汗。苏月呆呆望着天花板，眼睛和大脑分外清明，毫无困意。
看来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逍遥过了双休日，一中同学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先斩后奏。
周末玩过头，加上熬过早七点半的升旗仪式，大部分人都昏昏沉沉，前几节课间隙的十分钟课间基本睡到一大片。直到最后一节课，大家状态才慢慢调整过来。
陈宏端着茶杯进来，把课本放到讲台上，讲明显感受到课堂有些死气沉沉，因而没有急着开课。
“跟你们说两个事吧。经过年级组讨论，决定这周五晚上不用上晚自习了。”
陈宏刚说完，原本如死尸般的众人眼睛蹭地亮起，瞬间焕发生机。
“我x，真的假的？”
“监狱什么时候做人了？”
“是不是以后都不用再上了？”
“你没听到吗？老陈说的是这周，肯定有别的事情……”
陈宏听着学生们交头接耳，敲了敲黑板宣布，“对，有同学说对了啊。上周我们不是结束期中考试了吗？成绩也出来了，所以这周五要开家长会，开完大家就可以回去了。”
安静片刻，下面立马鬼哭狼嚎。
明显这算不上好消息。
陈宏撑着讲台，笑着，“怎么了？我看过成绩分析了，这次大家都考得很不错啊，我们班总成绩也进步了，到时候我会多说优点的，你们有些人啊，最近可得小心点。好了，把课本拿出来，今天要讲新课了。”
……
到了十二点，陈宏布置完课后作业就离开了教室，其余人也三三两两结伴去食堂。
而苏月坐在位置上没动。
“终于下课了，可累死了。许翊，走不走？”黄天石站起来伸着懒腰问。
许翊：“稍等。”
哦？
黄天石挑眉。
居然肯理他了？看来这两天苏月没少说好话啊。
许翊侧身，手臂弯曲撑着脑袋，“还好吗？”
两人周末的时候没搭上一句话，到了今天才见上面。可从早上开始，苏月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脸色也算不上好，做事都比平时慢半拍。
许翊想了想，和她生理期的时间对不上。
总不能是因为他吧？
“啊？”原本发呆的苏月回神，看到钟表才发现已经下课，“还好。”
老实说，她不太好。
应他。看来和他关系不大。
但许翊还是不放心。知道苏月也是喜欢什么事都烂在肚里，正想着该怎么委婉问，教室前门突然进来一人朝着角落喊道，“苏月，老陈找你。”
“知道了，谢谢。”
苏月把书收好，呼了口气，往办公室方向走。
“啧。”黄天石规劝，“别看了，人都走了。还吃不吃饭了？你放心，苏月那成绩，老陈肯定不会为难她的。”
许翊拿上校园卡，“嗯。”
可第一直觉告诉他，陈宏大概率不会在这时候为了考试成绩抓人。
同样，困扰苏月的，应该也不是这个原因。
*
二楼办公室。
苏月敲了门，听到“请进”，推开，径直往陈宏办公桌走。
陈宏的办公桌在窗边，靠近走廊，窗台上摆了几盆雅致的绿植盆栽。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期中考试的成绩表格，陈宏让苏月稍等片刻，苏月点点头，无所事事环顾四周，看到陈宏桌上还放了之前教师节六班同学集资送的那本书。
忙完公事，陈宏看向苏月，眯着眼笑，“放轻松。不是找你说考试的事情的。我是想问问，周五的家长会，家里人可以来吗？”
苏月身体僵住。
果然，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苏月沉默，陈宏也不意外。
苏月刚转学来那会儿，陈宏不了解小姑娘，一开始以为只是家里父母很忙。直到后来慢慢熟络起来，才知道她家里情况特殊。
“没事，长辈在外忙，大都是为了孩子的。放宽心，如果妈妈实在抽不开时间，我也就不打电话勉强了。”
苏月知道李茗的行程，直接应下来。
“嗯。”
和陈宏道谢完，苏月回班拿上东西，六班已经空无一人。
苏月顺着楼梯往下走，手下用力捏紧了卡。
明明已经知道结果，也一遍遍说服自己，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
无关炫耀或是显摆，她也只是单纯想让李茗能来参与一次学校活动，想得到李茗的一次肯定。
尽管这个愿望已经持续六七年。
凉风刮过微微湿润的眼眶，苏月仰头，憋回马上要落下的眼泪。
或许，有些等不来的望眼欲穿，从一开始不幻想是最好。
即将到楼梯口，苏月收拾好情绪，突然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苏月猛然回头，就见原本早就离开的许翊斜靠在墙边，显然是在等人。
而等的人就是她。
“你……你不是……”
听出苏月语气里不加掩盖的惊喜，许翊起身，解释：“我让黄天石先去了。”
随后修长手指并起夹着校园卡，在她眼前晃了晃。
“走吧，请你吃个饭。就当我让你闷着一个周末不开心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