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话虽这么说，这万年蚕丝实在稀奇，重黎喝了酒，胆子尤其大，信念特别足，实在难言放弃。
她缠着挚祁：“我非要它不可。”
织女娘娘此时恰好过来，对挚祁说：“太子，我为你物色了好几位神女，都是各神族品貌俱佳的最出众女子，你可去瞧瞧？”
挚祁起身要随织女娘娘离开。
织女娘娘又唤重黎：“小侄女，同去为你哥哥选嫂嫂吧？”
重黎只对挚祁的万年蚕丝感兴趣，至于嫂嫂，她没兴趣，她摆摆手说不去，想了想又对挚祁说：“今晚戌时我在玄宫等你，若你有心仪女子能将蚕丝送出去就罢了，若没送出去，我愿意用任何条件和你换。”
挚祁转身离开，一个字都没回应她。
重黎转而去找勋尧和青珥玩。
她对他们二人编排玄冥和挚祁许久，说他们一个是花心大萝卜，一个是冰山大孤寡，还是她最温柔的勋尧哥哥和最美丽的青珥嫂嫂好。
青珥脸有些红，说还不是嫂嫂。
勋尧说，他们已经相互约定好，他过段时日就去向天帝和挚祁请旨，恳请他们为他和青珥赐婚。
重黎捂嘴，看起来比他们二人更兴奋。
她说，他们一定会长相厮守。
她下定决心，一定会守护他们长相厮守。
乞巧宴一直进行到夜晚，重黎不想打扰勋尧和青珥，也看够了俊男美女，中途就离开宴席去草屋陪岐伯。
岐伯知道今日乞巧盛宴，见她早回来还不肯，非要催她回去。
重黎说：“宴上既没我想送之人，又没肯送我之人，我回去做什么？”
岐伯理着药，随口问：“挚祁呢。”
重黎嘿笑：“选妃。”
岐伯叹气说也好，又问重黎想要什么样的夫婿，重黎说不出所以然来。
岐伯道：“依老夫看，上回你带来的那位水神族小公子不错。”
重黎大笑说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怎么走眼？”
“他和其他男子们一样，就知道嘲讽挖苦我，和我打架争吵，还很花心。”
岐伯指指药柜，让她去吃些菊花和枸杞子。
重黎问：“吃这些做什么？”
岐伯说：“明目。”
*
夜晚戌时，重黎到玄宫去找挚祁。他还未回来，她就坐在正殿中等他。
她看到他桌案上堆起比往日更多更厚的案牍——成均弟子们休假，他却不可休假。
她回想了一下，今日见到的他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些，自休沐以来，她就没再来玄宫和他一起吃过饭，也不知他这些时日有没有好好吃饭。
重黎把桌上案牍挪开，自己坐在桌案上，晃着双腿，正对玄宫大门等他。
玄宫很冷清，很空旷，很无聊，她只等了一刻，就感觉有等了半个时辰之久。
她本来就是没有最没有耐心等待之人。
所以当她真等了半个时辰他还没来之时，她已经在考虑烧他案牍了。
亥时欠一刻，玄宫大门终于推开，他还未踏入，几卷案牍迎面砸过来。
门内灯火昏暗，她踩在桌上，手里还拿着几卷案牍要砸。表情虽看不清，姿态已够表明出离的愤怒。
他刻意在宴席留到很晚，喝了很多很多酒。
她质问：“为什么爽约！”
他长腿跨过门口案牍，头因醉酒而剧痛，声音却平静而冰冷：“我没说过要赴约。”
重黎气得跺脚：“你也没说不赴约！”
“害我白等那么久，我最讨厌等人！”
挚祁顾左右而言他：“不许踩脏案牍。”
重黎把鞋子甩掉，想了想又觉自己真是气昏头，凭什么按他说的做。她转而光脚去踩桌上墨水，她想，既然你那么在乎这些案牍，我就把它们都毁了！
他知道她意图，可也没再训斥她，他弯腰，没去捡被她砸在地上的案牍，而是捡起被她甩落的鞋子。
见此，重黎停住即将要踩到案牍上的脚，她想，他得好好解释为什么来迟她才会消气。
他走到桌案后坐下，站在桌上的重黎转向他，等他开口解释。
他说：“坐下。”
重黎不肯照做。
他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动，伸手握住她沾染了墨汁的脚脚踝，朝自己腿上拽。
重黎没防备，尖叫一声摔下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下桌之时，腰被一只大手托住，她被稳放在桌沿。
她面朝他坐于桌上，而她沾满墨水的脚，踩在他鎏金白袍之上。
一时不知道这相比踩在案牍上哪个更严重。
她冷笑：“是你自己要弄脏的，怪不到我。”
挚祁手还握在她脚踝，嗯了一声。
他掌心温度很烫，他气息也灼热，重黎说：“你喝了很多酒？”
“嗯。”
如果是因为醉酒忘了时间，好像也合情合理，毕竟织女娘娘盛情款待，他又要见各族神女，不喝酒是说不过去的。
“情丝送出去了吗？”
挚祁像是没听见，反应迟缓，久久不答她。
重黎想，看来真是醉了，她是不是应该趁火打劫，搜一下他情丝还在不在，如果还在，这时候他不清醒，最好哄骗。
正在她思考怎么把情丝套出来时，他缓缓掀起自己衣袍一角，用不染一尘的白袍为她擦去脚上墨汁，白袍浸染黑渍，触目惊心，他恍若未觉。
他擦完，继续握着她脚踝，将拾起的鞋子为她右脚穿上。
他是太子，怎会为人做这种事，还做得并不生疏。
重黎一时停止了思考，这情景好熟悉。她回忆着是什么。
右脚穿好，他接着为她穿左脚，因为醉酒，他动作很慢，甚至眼睛都是半闭着的，完全是在凭触觉、凭本能做这件事。
重黎将他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心突然巨颤，她想起来了！之所以那么熟悉，是因为阿瑾也这样为她做过，在那个她不小心摔进溪里弄湿鞋子的夜里！
甚至，他们的动作习惯、细节都是一样的！
她手死死扣在桌沿，整个身体僵直。
与阿瑾相处的画面在脑海回放，然后是与挚祁相处的画面，浮光掠影，她将两处画面重叠，分明截然不同。
却也在几处碎片恰好吻合——阿瑾从不白日出现，阿瑾和他都有燧火之伤…
还有那日，她和玄冥打雪仗，小狼却奔向他，她以为是小狼玩疯了，可小狼向来警惕生人…
她深呼吸，看着他眼睛，又问一遍：“情丝送出去了吗？”
挚祁依然不答。
她嗅着他身上酒气，想起他今晚都在和其他神女们喝酒，心里突然就绞得发痛。
她换了个说法，不谈交易条件：“我要你的情丝。”
挚祁已完全闭上眼，沉重地靠在椅背，像是睡过去了。
重黎弯腰，靠近他脸庞，细细注视他脸。
她从来没真正看清过这张脸。
前段时日她在玄宫补课，他们相处时间不算短，但他们说话却不多，不对话，就不看彼此，他深邃眼里藏着什么她都看不见。补课的时候，她坐在他侧边，大多时候看的都是他侧颜，他鼻梁高挺隽秀，但她以往觉得这种高挺除了好看，更带给她疏离感。他的嘴唇，总是说一些训斥她的话，她以往觉得它肯定又冷又硬，但现在看来，明明很柔软。还有本就分明的下颚，因为近日他更瘦了些，现在看起来更凄厉。
如果阿瑾长着这样一张脸，她会发自内心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但阿瑾不必长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剥开容颜，她依然会觉得这般秋水为神玉为骨的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她伸手，想摸一摸他的眼睛。又或者，不止想摸眼睛。
此刻正好亥时整，外面忽而响起焰火燃放之声。
天域入了夜向来肃静，但重黎没去探究背后这不合常理的的焰火声，依然紧紧盯着他。
他像是被声音吵醒，缓缓睁开眼，朝重黎的背后望去。
重黎把手指放在他眼角，看他，看他眼里映出的焰火，就是不看身后。
挚祁说：“乞巧的焰火。”
重黎没反应。
他轻拿开她触他脸的手：“回头。”
重黎摇头。
他掰她肩膀，她偏和他较劲，就是不想回头。
他视线终于从远处收回，定在她脸上。
重黎回他更直接的目光。
一瞬的视线交汇，背后又一束火花炸开，她的腰突然一紧，两只大手托着她，将她从桌沿上抱下来。她被翻了个身，面朝玄宫敞开的大门，坐在他腿上。
她没挣扎也没吵闹，顺势观赏起门外的盛大焰火。
门外整片夜空成为画布，让化作花朵和星宿形状的火星尽情挥洒。黑夜本是遮蔽光芒的，可眼前的黑夜却衬托所有色彩更绚烂，因为它剥去了白日的喧扰杂光，有些原本封闭的光彩便不再隐曜，在沉寂和黑暗中展现得更淋漓，更本质。
如果那晚重黎为阿瑾燃放的禁忌而短暂的火花是春日来袭第一朵勇敢绽放，那么眼前这漫天璀璨的焰火，便是春色满园关不住后那光明而持久的热烈盛放。
*
次日白天，重黎照常在草屋陪岐伯，她主动问起岐伯：“师父，挚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岐伯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重黎摇摇头：“我看不懂。”
在情感上，重黎是一个很直来直去的人，她对爱和喜欢的理解源于她父母的相处——相依相伴，彼此欣赏，她觉得，爱人和喜欢人就是对他好，陪伴他。
而对于恨和厌恶，她也有很多亲身体验——从小到大，各族公子或直接或暗里的敌对让她觉得，恨人或厌恶人就是嘲讽、陷害、打架、争吵还有孤立。
阿瑾和勋尧对她是前者，玄冥、东穆、少敛他们对她是后者，挚祁嘛，两种都不是。
岐伯说：“你哥哥是帝储，如果能让你看懂，危矣。”
下午，重黎没到天黑就要走了，岐伯问她今日怎么没要赖到天黑才走。
重黎拍了拍身上泥土，说：“我去陪挚祁吃饭。”
岐伯欣慰挥挥蒲扇，道：“我的药越发神了，吃了长良心。”
话虽这么说，这万年蚕丝实在稀奇，重黎喝了酒，胆子尤其大，信念特别足，实在难言放弃。
她缠着挚祁：“我非要它不可。”
织女娘娘此时恰好过来，对挚祁说：“太子，我为你物色了好几位神女，都是各神族品貌俱佳的最出众女子，你可去瞧瞧？”
挚祁起身要随织女娘娘离开。
织女娘娘又唤重黎：“小侄女，同去为你哥哥选嫂嫂吧？”
重黎只对挚祁的万年蚕丝感兴趣，至于嫂嫂，她没兴趣，她摆摆手说不去，想了想又对挚祁说：“今晚戌时我在玄宫等你，若你有心仪女子能将蚕丝送出去就罢了，若没送出去，我愿意用任何条件和你换。”
挚祁转身离开，一个字都没回应她。
重黎转而去找勋尧和青珥玩。
她对他们二人编排玄冥和挚祁许久，说他们一个是花心大萝卜，一个是冰山大孤寡，还是她最温柔的勋尧哥哥和最美丽的青珥嫂嫂好。
青珥脸有些红，说还不是嫂嫂。
勋尧说，他们已经相互约定好，他过段时日就去向天帝和挚祁请旨，恳请他们为他和青珥赐婚。
重黎捂嘴，看起来比他们二人更兴奋。
她说，他们一定会长相厮守。
她下定决心，一定会守护他们长相厮守。
乞巧宴一直进行到夜晚，重黎不想打扰勋尧和青珥，也看够了俊男美女，中途就离开宴席去草屋陪岐伯。
岐伯知道今日乞巧盛宴，见她早回来还不肯，非要催她回去。
重黎说：“宴上既没我想送之人，又没肯送我之人，我回去做什么？”
岐伯理着药，随口问：“挚祁呢。”
重黎嘿笑：“选妃。”
岐伯叹气说也好，又问重黎想要什么样的夫婿，重黎说不出所以然来。
岐伯道：“依老夫看，上回你带来的那位水神族小公子不错。”
重黎大笑说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怎么走眼？”
“他和其他男子们一样，就知道嘲讽挖苦我，和我打架争吵，还很花心。”
岐伯指指药柜，让她去吃些菊花和枸杞子。
重黎问：“吃这些做什么？”
岐伯说：“明目。”
*
夜晚戌时，重黎到玄宫去找挚祁。他还未回来，她就坐在正殿中等他。
她看到他桌案上堆起比往日更多更厚的案牍——成均弟子们休假，他却不可休假。
她回想了一下，今日见到的他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些，自休沐以来，她就没再来玄宫和他一起吃过饭，也不知他这些时日有没有好好吃饭。
重黎把桌上案牍挪开，自己坐在桌案上，晃着双腿，正对玄宫大门等他。
玄宫很冷清，很空旷，很无聊，她只等了一刻，就感觉有等了半个时辰之久。
她本来就是没有最没有耐心等待之人。
所以当她真等了半个时辰他还没来之时，她已经在考虑烧他案牍了。
亥时欠一刻，玄宫大门终于推开，他还未踏入，几卷案牍迎面砸过来。
门内灯火昏暗，她踩在桌上，手里还拿着几卷案牍要砸。表情虽看不清，姿态已够表明出离的愤怒。
他刻意在宴席留到很晚，喝了很多很多酒。
她质问：“为什么爽约！”
他长腿跨过门口案牍，头因醉酒而剧痛，声音却平静而冰冷：“我没说过要赴约。”
重黎气得跺脚：“你也没说不赴约！”
“害我白等那么久，我最讨厌等人！”
挚祁顾左右而言他：“不许踩脏案牍。”
重黎把鞋子甩掉，想了想又觉自己真是气昏头，凭什么按他说的做。她转而光脚去踩桌上墨水，她想，既然你那么在乎这些案牍，我就把它们都毁了！
他知道她意图，可也没再训斥她，他弯腰，没去捡被她砸在地上的案牍，而是捡起被她甩落的鞋子。
见此，重黎停住即将要踩到案牍上的脚，她想，他得好好解释为什么来迟她才会消气。
他走到桌案后坐下，站在桌上的重黎转向他，等他开口解释。
他说：“坐下。”
重黎不肯照做。
他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动，伸手握住她沾染了墨汁的脚脚踝，朝自己腿上拽。
重黎没防备，尖叫一声摔下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下桌之时，腰被一只大手托住，她被稳放在桌沿。
她面朝他坐于桌上，而她沾满墨水的脚，踩在他鎏金白袍之上。
一时不知道这相比踩在案牍上哪个更严重。
她冷笑：“是你自己要弄脏的，怪不到我。”
挚祁手还握在她脚踝，嗯了一声。
他掌心温度很烫，他气息也灼热，重黎说：“你喝了很多酒？”
“嗯。”
如果是因为醉酒忘了时间，好像也合情合理，毕竟织女娘娘盛情款待，他又要见各族神女，不喝酒是说不过去的。
“情丝送出去了吗？”
挚祁像是没听见，反应迟缓，久久不答她。
重黎想，看来真是醉了，她是不是应该趁火打劫，搜一下他情丝还在不在，如果还在，这时候他不清醒，最好哄骗。
正在她思考怎么把情丝套出来时，他缓缓掀起自己衣袍一角，用不染一尘的白袍为她擦去脚上墨汁，白袍浸染黑渍，触目惊心，他恍若未觉。
他擦完，继续握着她脚踝，将拾起的鞋子为她右脚穿上。
他是太子，怎会为人做这种事，还做得并不生疏。
重黎一时停止了思考，这情景好熟悉。她回忆着是什么。
右脚穿好，他接着为她穿左脚，因为醉酒，他动作很慢，甚至眼睛都是半闭着的，完全是在凭触觉、凭本能做这件事。
重黎将他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心突然巨颤，她想起来了！之所以那么熟悉，是因为阿瑾也这样为她做过，在那个她不小心摔进溪里弄湿鞋子的夜里！
甚至，他们的动作习惯、细节都是一样的！
她手死死扣在桌沿，整个身体僵直。
与阿瑾相处的画面在脑海回放，然后是与挚祁相处的画面，浮光掠影，她将两处画面重叠，分明截然不同。
却也在几处碎片恰好吻合——阿瑾从不白日出现，阿瑾和他都有燧火之伤…
还有那日，她和玄冥打雪仗，小狼却奔向他，她以为是小狼玩疯了，可小狼向来警惕生人…
她深呼吸，看着他眼睛，又问一遍：“情丝送出去了吗？”
挚祁依然不答。
她嗅着他身上酒气，想起他今晚都在和其他神女们喝酒，心里突然就绞得发痛。
她换了个说法，不谈交易条件：“我要你的情丝。”
挚祁已完全闭上眼，沉重地靠在椅背，像是睡过去了。
重黎弯腰，靠近他脸庞，细细注视他脸。
她从来没真正看清过这张脸。
前段时日她在玄宫补课，他们相处时间不算短，但他们说话却不多，不对话，就不看彼此，他深邃眼里藏着什么她都看不见。补课的时候，她坐在他侧边，大多时候看的都是他侧颜，他鼻梁高挺隽秀，但她以往觉得这种高挺除了好看，更带给她疏离感。他的嘴唇，总是说一些训斥她的话，她以往觉得它肯定又冷又硬，但现在看来，明明很柔软。还有本就分明的下颚，因为近日他更瘦了些，现在看起来更凄厉。
如果阿瑾长着这样一张脸，她会发自内心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但阿瑾不必长着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剥开容颜，她依然会觉得这般秋水为神玉为骨的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她伸手，想摸一摸他的眼睛。又或者，不止想摸眼睛。
此刻正好亥时整，外面忽而响起焰火燃放之声。
天域入了夜向来肃静，但重黎没去探究背后这不合常理的的焰火声，依然紧紧盯着他。
他像是被声音吵醒，缓缓睁开眼，朝重黎的背后望去。
重黎把手指放在他眼角，看他，看他眼里映出的焰火，就是不看身后。
挚祁说：“乞巧的焰火。”
重黎没反应。
他轻拿开她触他脸的手：“回头。”
重黎摇头。
他掰她肩膀，她偏和他较劲，就是不想回头。
他视线终于从远处收回，定在她脸上。
重黎回他更直接的目光。
一瞬的视线交汇，背后又一束火花炸开，她的腰突然一紧，两只大手托着她，将她从桌沿上抱下来。她被翻了个身，面朝玄宫敞开的大门，坐在他腿上。
她没挣扎也没吵闹，顺势观赏起门外的盛大焰火。
门外整片夜空成为画布，让化作花朵和星宿形状的火星尽情挥洒。黑夜本是遮蔽光芒的，可眼前的黑夜却衬托所有色彩更绚烂，因为它剥去了白日的喧扰杂光，有些原本封闭的光彩便不再隐曜，在沉寂和黑暗中展现得更淋漓，更本质。
如果那晚重黎为阿瑾燃放的禁忌而短暂的火花是春日来袭第一朵勇敢绽放，那么眼前这漫天璀璨的焰火，便是春色满园关不住后那光明而持久的热烈盛放。
*
次日白天，重黎照常在草屋陪岐伯，她主动问起岐伯：“师父，挚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岐伯说：“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重黎摇摇头：“我看不懂。”
在情感上，重黎是一个很直来直去的人，她对爱和喜欢的理解源于她父母的相处——相依相伴，彼此欣赏，她觉得，爱人和喜欢人就是对他好，陪伴他。
而对于恨和厌恶，她也有很多亲身体验——从小到大，各族公子或直接或暗里的敌对让她觉得，恨人或厌恶人就是嘲讽、陷害、打架、争吵还有孤立。
阿瑾和勋尧对她是前者，玄冥、东穆、少敛他们对她是后者，挚祁嘛，两种都不是。
岐伯说：“你哥哥是帝储，如果能让你看懂，危矣。”
下午，重黎没到天黑就要走了，岐伯问她今日怎么没要赖到天黑才走。
重黎拍了拍身上泥土，说：“我去陪挚祁吃饭。”
岐伯欣慰挥挥蒲扇，道：“我的药越发神了，吃了长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