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许走进来:“郡主,已经收拾好了。”

    见江厌醒了,知许也不意外:“江公子。”

    沈宁禾看向江厌:“你真没事了?”

    江厌靠着床笑道:“真没事了,不信我站起来给你转两圈?”

    说着他真要起身,沈宁禾赶紧把他按了回去。

    “好好歇着吧,你要继续住这儿等沈寂回来也行,反正这里什么都有。”

    江厌垂眸:“不了,也有些事要去做。”

    这里什么都有,却没有你。

    沈宁禾:“也好,你有空可以来淮安王府找我。”

    沈宁禾在府里实在无聊,不能跑不能跳更不能出门,要是江厌能去陪她聊聊天什么的那就太好了。

    江厌立刻正色道:“好,一定去。”

    沈宁禾跟他告别,带着知许下了山。

    江厌随手拿了件外衫披在身上,去了守岁的地方。

    他站在窗前,整座上京城都清晰可见,繁华又奢靡,但处处都是条条框框,无形中透着股压抑。

    江厌眼中带着几分自嘲与讥讽:“江时晏,别来无恙。”

    才回到淮安王府,沈宁禾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很少喝茶,因此岁安苑内备的都是温水,还没等她想出来要怎么说服知许让她喝点凉的,丫鬟通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郡主,三皇子殿下送了个匣子来。”

    沈宁禾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烦了,无语道:“送回去。”

    丫鬟迟疑了一瞬:“郡主,是三皇子殿下亲自送来的。”

    沈宁禾沉默片刻:“请去花厅。”

    她是臣女,现在要是把皇子拒之门外,那就是找死。

    顾璟清楚她把淮安王府的人看得很重,所以在威胁她。

    沈宁禾压下心中的火气,顾璟可以用她自己的命威胁她,但不能用她的家人威胁她。

    丫鬟应了声“是”,淮安王府外,顾璟看着来传话的丫鬟丝毫不意外。

    顾璟知道自己的手段的确算不上温和,甚至会让她更加厌恶自己,但只要能得到她,一切都无所谓。

    顾璟跟着丫鬟来到花厅,看见早早等在这里的沈宁禾,灿然一笑:“宁宁,我特意命人赶制了这身赤金缂丝云锦留仙裙,你会喜欢的。”

    “多谢殿下。”

    沈宁禾语气恭敬,多的情绪半点没有。

    顾璟面色如常,温和道:“凤阳大长公主性子孤傲,你又甚少去这种宴席,届时赴宴我无法一直在你身边,穿上这留仙裙,便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扰你清净。”

    “若臣女真的穿了,才不会有清净吧。”

    沈宁禾想到知许方才告诉她的话,顾璟为做这留仙裙闹的满城皆知,她若真穿去赴宴,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臣女不曾见过凤阳大长公主,但也曾听闻其以一篇《秋赋》令当时的帝师薛正则赞口不绝,这般女子,即便真让臣女受委屈那也一定是臣女做错了什么。”

    沈宁禾没让薛正则将她是他徒弟的事告诉他人,一是没必要,二是以她的身份,若再加上一个帝师,恐怕就不止顾璟会疯了。

    顾璟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如今还没有定北城的消息再传来,补给粮草才出城不过百里。”

    他早就察觉到沈宁禾对他的冷淡,事到如今,他不择手段又如何。

    “顾璟!”

    沈宁禾怒道:“那是大周的将士!是他们守住了你的皇子之位!”

    “沈宁禾!”顾璟面色癫狂:“这个皇子之位是我争来的!”

    “凭什么都是他的儿子,其他人金尊玉贵,我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就因为我的生母是一个罪奴吗?”

    顾璟毫不掩饰自己对皇位的欲望:“那年初见,的确是我设计,但你既帮了我,那就帮到底!”

    “这江山,还有你,我都不会放手。”

    “我贪婪吗?可我本就是皇子!这皇位,我为何不能争?我虚伪吗?你救了我,我心中只有你,我想与你一生一世,想与你共白头,我有什么错!”

    顾璟见沈宁禾不说话,继续道:“如今兵部和户部都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饿着我的将士。”

    “条件很简单,二选一,你在皇姑的宴席上穿上这身衣服,或者,看着你的父亲来求我。”

    两人无声地对峙,花厅中几乎落针可闻,良久,沈宁禾别开脸,手死死攥住衣袖:“臣女会穿着它去赴宴。”

    顾璟嘴角微勾:“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沈宁禾冷冷看着他:“时候不早了,臣女还有事,殿下自便。”

    顾璟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在意沈宁禾对他冷脸。

    顾璟心情很好地离开,知许捧着匣子跟在沈宁禾身后,回了岁安苑。

    沈宁禾让知许把匣子放在桌上,匣子最下层是顾璟说的留仙裙,的确格外精美,中层是一套与留仙裙相配的头面首饰,最上层,放着一支红玉簪。

    沈宁禾记得这支红玉簪,原书中,这是顾璟亲手雕琢了三个月,在这场宴席上送给沈宁禾的定情信物。

    书中的沈宁禾很宝贝这支红玉簪,死的时候手里还握着这支簪子。

    知许也记得,此刻看着这簪子的眼神几乎是淬了毒一般,沈宁禾觉得要是眼神能杀人,顾璟应该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郡主,这簪子......”

    沈宁禾闭了闭眼:“都收好,赴宴那日穿戴。”

    知许愤愤道:“是。”

    三皇子府。

    顾璟屋中有很多绣着桃花的饰品,就连熏香,都是一股子甜腻的桃子味。

    书案后,顾璟在暗格里拿出一朵已经褪色的绢花。

    绢花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早已不是京中时兴的式样。

    “既然生下了我,为何又想要掐死我?是他强迫你,怎么能,让我去死?”

    顾璟自言自语:“该死的是你们,不是我。”

    “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顾璟随手将绢花扔在脚边,抬头看向门口:“谁?”

    一道紫色身影从门口走进来,嗓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清冽,慵懒的嗓音似笑非笑:“燕王世子,江时晏。”

    江时晏手上都戴着黑色手套,也不知那手套是何种面料所作,像是自己手上长出来肌肤的一般,无论动作还是姿态都透出一股骨子里散不去的矜贵。

    他大大方方地任由顾璟打量,那日在宫中,他戴了面具,顾璟自然认不出他来。

    数道墨色身影出现挡顾璟面前,顾璟挥了挥手:“都下去。”

    顾璟神色暗了下去:“燕王世子,不止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在他所知的消息里,这位燕王世子的过往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加上父皇对江时晏的看重,若能为他所用,那么沈家的人,倒是能活一两个。

    顾璟的意图太过明显,江时晏冷冷看着他:“送殿下一份大礼。”

    “南风。”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江时晏身旁,将一个还在滴血的黑布包裹扔到顾璟脚边。

    “前朝余孽的项上人头,”江时晏走到顾璟面前:“不知算不算一份大礼?”

    顾璟心中一惊,那包裹在地上滚了几圈,露出里面的东西。

    “自然算,”顾璟眼神中带着探究:“听闻江世子回京当日便被宣进了宫,还带了一道秘旨出宫。”

    江时晏慢条斯理道:“既是秘旨,又怎会人尽皆知?”

    顾璟也不跟江时晏绕圈子,摆出合作的姿态:“江世子可知安和郡主,若江世子能帮我娶了她,待日后我登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如今皇帝的意思很明显,谁想当这个太子就去争,顾璟敢这么跟江时晏说话自然也有自己的资本。

    如今朝堂上有五成官员支持他,而其他五成中,有三成是支持其他皇子的,有一成是只忠于皇帝的,还有一成,是听令于淮安王的武将。

    这些人大多孤家寡人,但都对大周有不可忽视的功劳。

    顾璟要拉拢的,就是这些人。

    江时晏选择在此刻回上京,除了那个位置外,顾璟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这位燕王世子屈尊来他这三皇子府。

    顾璟虽然不太想承认,但“屈尊”二字,江时晏的确当得。

    还未出生便被皇帝亲自赐名,生下来后更是被皇帝带在身边。

    三岁进御书房,七岁能拿着皇帝的御笔批折子,若不是后面的事,顾璟都要怀疑这大周是不是姓江了。

    燕王远离朝堂纷争多年,按理说燕王世子这个名头本该没什么大用。

    但偏偏江时晏是这个例外,总结来说就是,燕王是燕王,燕王世子是燕王世子。

    即便离京多年,一回来就能掀起腥风血雨。

    别人是按爹的官职论尊卑,江时晏是靠一己之力让燕王父凭子贵。

    按目前的局势来说,如果江时晏是想要那从龙之功,顾璟觉得自己的确是最适合江时晏的合作之人。

    但江时晏冷冷看了顾璟一眼,拔出南风腰侧的匕首,将顾璟按在地上,这些动作不过瞬息之间,匕首已经直直刺入顾璟右肩。

    “你今日去了淮安王府,用她的家人威胁她。”

    那几道墨色身影再次出现在江时晏身边,动作干净利落地抽出剑指着他,剑尖离江时晏只有几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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