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停滞。

    简挽的手本能似的拉住了男人的手,他的手宽厚有力,掌心硬硬的,摸上去像是茧,也有点像血痂,有些膈。

    “你拉着我,我怎么推你出去。”

    他跟她说的普通话。

    “不好意思。”简挽回神,这才触电似的抽回手,只见站在对面的柏廷也扭了扭手腕,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探究的意思。

    简挽:“那晚谢谢你救了我。”

    “哪晚。” 说罢,他语气淡淡的,“昂,那晚啊。”

    听他的语气好像是,他救过不少人,你只是其中一个。

    不管怎样,简挽还是礼貌地再次道谢,并表示有空请他吃饭。

    柏廷走到她身后,推她出去,说:“不必了。”

    “还是需要的,因为——”简挽说:“我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个帮忙。”

    柏廷:“推个轮椅而已。”

    简挽侧头,说:“不是。”

    脚步停住。

    简挽深吸了口气,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说:“你刚刚在楼上看到的那位是我前男友。”

    “让我假扮你现男友?”柏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不是,”简挽说:“是我跟前男友金钱上有些纠纷,我现在没这么多现金,可能得找你借点钱。”

    “讹我?”柏廷扯了下唇角,有些嘲意:“哪有我救了你还得给你钱的理。”

    简挽正想解释,只见柏廷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了。

    他救了她,本该好好谢谢人家,结果还找人家借钱。

    有点不知好歹。

    本想赶快跟邱少彬划清界限,现在看来,还得再拖一段时间了。

    简挽低头看了眼腿上的石膏,吐了口气,刚刚柏廷帮她把固定的锁打开了,她作势要自己出去。

    这时,楼道门突然打开,是个小护士。

    本以为是查房的,结果护士把她推到病房门口之后,给了她一个信封,说:“柏廷哥说,他的利息很多,现在拒绝还来得及。”

    信封内有柏廷的银行卡号和现金。

    还钱可以直接打到卡里。

    一分钟后,病房内邱少彬、王戈义和三禾面对面站着,看上去交谈的很开心。

    简挽进了病房。

    “姐,我正要出去找你呢。”三禾赶忙上去推她。

    简挽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你帮我给他。”

    明明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简挽却连亲手给个钱都不愿意。

    邱少彬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收过钱,作势想嘱咐几句,却被简挽再次拦下,“三禾,陪我去办出院吧。”

    这下王戈义和三禾都知道两个人分手的事了。

    但邱少彬毕竟是个外人,简挽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们心里还是更偏向简挽的。

    “三禾,愣着干嘛呢,没见姐等着了?”王戈义又转身看向邱少彬,婉转赶客,“哥,这事多,我怕她俩忙不过来,过去看看,宿舍钥匙里你的东西我都没动,你也好收拾。”

    邱少彬拽了拽发皱的西装,维持着体面,“你们忙,照顾好她。”

    等三人都走之后,邱少彬回头扫了眼四周,长舒一口气,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就走。

    -

    “谁缴的费?”医院收费口,三禾拿着缴费单,问道。

    简挽抬头看她,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姐,人说咱们的费用半个小时前就有人结了。”三禾拿着出院证,说,“还说不是王戈义,少彬哥也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是谁缴的?”

    柏廷的身影忽然在她脑中回荡。

    简挽其实只是借还手机的钱,没想到对方连出院的费用都给她结清了。

    “哦,我忘了,”简挽面不改色地撒谎道:“我刚跟邱少彬下楼的时候交过了。”

    办完出院后,简挽就回到了公司安排的住宿地,是平房,条件比较落后,没有单独的洗浴,上厕所得去2公里外的旱厕,洗澡更得去镇上的澡堂。

    她跟三禾在一个房间,房间有些窄小,放下行李和设备后,勉强够两个人转身。

    简挽没有什么好震惊的,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几天这里刮大风,她只能在室内工作。

    她举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只能看着窗外刮风,黄沙又飘了起来,天空再次变得昏昏沉沉,不过她的眼神却干净清澈。

    简挽问:“三禾,这几天有没有快递过来?”

    这里不比市里,很多设备都有问题,她刚出院便打电话给公司,让公司派设备人手,还有钱。

    简挽不喜欢欠人东西,更何况对方跟她还不是很熟。

    三禾:“姐,李工没给你说吗?”

    “说什么?”简挽一边整理草图,一边说。

    “姐,这太远了,没有快递公司邮器材,只有我们自己人送。”三禾还说:“但是等我们自己人的话,只有等下一批出公差的人过来捎带上了。”

    下一批,最少也得等开始施工后了。

    测量设备,她还能勉强修一修,但这钱——

    简挽穿好衣服,翻出银行卡。

    三禾看出她要出去的意思,劝道:“姐,外边好像天气不好。”

    “这里每天都这样。”说着,简挽便拿起拐杖,“你们的工资不是还没发么?”

    三禾不放心,选择跟着去。

    两个人刚出门,迎面就走来一队人,皮肤黝黑,干裂,看上去是本地人,询问之后得知最近的信用社在130公里之外。

    三禾震惊:“什么!130公里!”

    简挽则稳重了些,点头道谢,回到房子里拿车钥匙,跟三禾立马便出了门。

    好在风沙并没有刮大,越来越小了。

    等他们两个人抵达信用社后,简挽才发现身上仅此一张的银行卡,存款勉强够给王戈义和三禾开工资。

    这时,不知在哪个拐角处传来幼犬的声音。

    简挽顺着声音寻找,在不远处的巷子角落,果然发现了仅有一手大的幼犬。

    她怕狗,作势便要转身离开。

    一步三回头。

    虽然这一条小生命很可怜,她也感到很惋惜,可——

    “姐,你看什么呢?”三禾就在身后,探了探头,“哇,小狗!”

    简挽朝着墙根挪了挪,撑防备姿态,“嗯”了声。

    “我们把它带回去吧。”三禾用袖子擦掉狗鼻子跟嘴上的沙,“要不然它肯定活不了。”

    简挽其实小时候不怕狗。

    只是在跟邱少彬在一起的时候,被社区的狗咬过,她不认为是多大的事情,而邱少彬直接向对方索赔三千块。

    自那之后,她便很少接触狗,久而久之也就不敢靠近了

    简挽说:“我们可以给它找户人家。”

    “它在这最起码三个小时了,来来往往多少人,如果有人要早抱走了,”三禾看着小狗心疼坏了,立马许诺:“姐,狗的衣食住行我保证全权负责,屎尿我也及时清理,”说着,她就蹭简挽的胳膊,撒娇:“姐,就养了嘛~~”

    “可——”简挽看着小狗泪汪汪的眼睛,拒绝的话到嘴边就成了,“好吧。”

    她原本就不怕狗,说不定适应适应就好了。

    只是,现实跟想象总是有出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你别这么害怕,”三禾看着抱着狗的简挽像僵尸一样硬,背挺得板直。

    “可它一直再叫。”简挽撑着脖子,硬硬扭头。

    “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试试?”三禾不怀好意。

    简挽明明知道,却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什么办法?”

    “你伸手,把食指放在他鼻子那试试。”

    简挽缓缓伸手,结果手还没到鼻子那,小狗就把她的手指嘬在嘴里。

    这是把她的手当奶嘴了!

    简挽额角流汗,脸上大写的无语,把三禾逗得大笑。

    三禾正要开口,结果简挽透过窗户看到了两个身影,他们背着铲子,看上去像是工人。

    这里的公路又长又弯,人在上边走,从远处看跟两个毛毛虫一样蠕动。

    如果没有交通工具,只怕走到天黑也走不回去。

    三禾抬了抬下巴,问:“姐,要不要停车?”

    简挽看了眼周围,一个人烟都没有,立马摇头。

    三禾没看见,直接把方向盘一打,车子丝毫不差地停在了那两个人身旁。

    不过还在她还有点防范意识,只开了一点窗户缝。

    二人身材高大,捂得很严实,眼睫毛上都是粒粒黄沙。

    简挽没想着要载他们上车,递两瓶水已经是仁至义尽。

    结果刚打开窗户缝的那一刻,其中一人指着她道:“欸,居然是你。”

    简挽也觉得声音熟悉。

    只见那人将面巾摘下,正要说话就吃了一口沙,确保简挽看见后,他便立马又带上了面巾。

    简挽记得没错的话,他叫易肖顾。

    三禾小声问:“姐,你们认识?”

    “嗯。”简挽补充说:“他们是那晚救咱们的人。”

    话落,三禾满眼感激,立马让他们坐了上来。

    简挽有意识地看了另一个人。

    “他不是廷子。”结果被易肖顾识破,说:“你怎么连他都认不出来。”

    一旁的男生,“对对,我不是柏廷哥,柏廷哥比我帅多了,他还没回呢。”

    两个人话一出口,就感觉她跟柏廷是故人一样熟络。

    简挽脸上一臊,说:“没——”

    还没等她说完,三禾便问道:“柏廷是谁?”

    “欸,那晚我没去,你去了,你给说说。”易肖顾拍了拍身旁的人。

    那男生说:“那晚风沙太大了,是柏廷哥把你们从车里一个一个挖出来的。”

    三禾:“用手?”

    “那不然呢?”男生说着,还有股子自豪劲。

    怪不得那天,拉上去的时候,像是摸到了血痂。

    本来人情债就难还,简挽现在更不好意思了。

    她静静听着三禾跟做人口调查一样问后座的两个。

    得知他们是来这里做植树公益的志愿者,比他们早到一周,跟她们是邻居,只不过平日他们两行人作息和工作时间不一样,从来没有撞见过。

    交谈着,时间过的很快。

    他们也在不知不觉间抵达了住处。

    易肖顾提出:“要不咱一起吃饭吧。”

    “好啊好啊。”三禾刚应下,就想起自己不能自作主张,扭头问简挽,“姐,行么?”

    简挽有些走神。

    三禾又叫了几声,简挽才回神问了句:“柏廷也跟你们一起?”

    “廷子回来不知道几点了。”易肖顾:“不等他,咱们先吃。”

    简挽接着不饿的由头,没去聚餐,立马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在房内晃了半天,抬头看了看外边,不知道在看什么,没看到,又画了几张施工图,又抬头看窗外。

    人也是为了救她,人财都损失了。

    她又还不起钱——

    想到这,简挽立马起身搜罗了一下现有的食材,动手炒了两个菜。

    做好饭后,他们回家只有一条路,她不想被别人看见,便早早到两公里外等着了。

    天越来越黑,风沙也开始放肆,天地混为一体,方圆几百里被混沌包裹,看不清任何物体。

    突然,一道光透过风沙传来。

    简挽起身,不确定地叫了声:“柏廷。”

    话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下,很显然那个人不是。

    随即,又一道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扭头看去,两个大男人站在她身后,其中一个男人冲着她抬下巴对柏廷说说:“这是你的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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