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再无我半分退路。堕仙身份,更是令乾元宗遭到蒙羞与议论,我没有颜面回去,更不能留下来。”

    “不是的,”白思莞不想看见黎燕自甘堕落,急道,“你是被人蛊惑,并不是你的本意!对了,师尊、师尊一定有办法!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找他!”

    黎燕幽幽道:“那他为什么不帮你恢复?”

    “……”白思莞一噎。

    那是因为任务要求,她从来没有向烙桑宁提过,他医术了得,区区一个堕仙,恢复仙身只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为什么烙桑宁从来向她没有提过?

    “事情发生这么大,他去了哪里?”

    黎燕低着头,眸子忽暗忽明,少年心事已经轻易藏于心底,不见人窥探半分。

    白思莞:“师尊他并非刻意不来,而是救人受了重伤,现在处于昏迷状态。”

    她接着说:“你跟我回去,我有办法治疗师尊,他醒来后一定能让你恢复仙身。”说着,去捞黎燕的手。

    河流清澈见底,微风吹过,草木摇曳。

    视野中瞧见,他的目光如心死之人,没有半分光亮。

    白思莞望着自己爬满了汗水的手心,依旧不敢相信眼前此幕。

    “别耍小性子了,跟我回去,大家都在等你。”

    “回不去了。”

    黎燕蜷了蜷手指,往后退。

    他双眸红中透黑,黯淡凄凉,在白思莞看来,就连表情都要破碎了。

    “白思莞,还记得你教过我的道理么?”

    “什么……?”

    “那日,我不知店家将神品磨剑石当做仙品包给我,回家后与父亲商量却遭到说教,一意孤行还给店家,却被埋怨难以二次售卖。”

    白思莞隐隐觉察不好的预感,“我记得,怎么了?”

    “你告诉我,如果是你的话,会禀明宗主,仙品磨剑石已经没有了,只剩下神品,高出的那部分费用,以现灵石的方式补给你。”

    白思莞张嘴欲说话,黎燕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那时的我尚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父亲深知人性的两极面,他并非贪小便宜,只是怕我过于诚实,被人欺负罢了。”

    “当初,我告诉你,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还会选择还给店家。可如今的我反过来看自己倒觉得可笑极了。”

    【黎燕宝宝,不要哇!】

    【那不是你的错,要坚持本心啊黎燕!】

    弹幕一片哀嚎,有几条挤进了白思莞眼中。

    黎燕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思莞的眼睛,“你比我聪明,我一直都知道。不论是为人处世,还是天赋修为,你都远远超过我。”

    他的表情有些惨白难看,每说一句话都仿佛透支着生命那般无力。

    “黎燕……”白思莞缓缓摇头。

    “我不想再当傻子,被世人耍得团团转。”

    黎燕看着她,缓缓笑了,他笑得很牵强,有种执拗,仿佛眼前人像一根久于肌肤深处的刺,深入骨髓那般从来都没有释然过。

    “黎燕,不要做糊涂事!”白思莞摇头否认。

    “少对我说教了。”

    贯气化作凌厉的风,堪堪擦过白思莞的脸,随着巨响,后山噼里啪啦的石头滚得哪里都是。

    ”你根本不懂我,却总是喜欢围在我身边炫耀你所拥有的一切!”

    “……”

    这句没有多加思考的话,令他们二人均愣在原地。

    黎燕下意识捂着嘴,像个知晓自己说错话的孩子,无助又凄凉。

    他不敢去看白思莞的眼睛,他怕她脸上表情全是受伤,或是满满的埋怨以及不可置信。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她的声音一如往常,却似乎掺杂着剥离不开、叫人无法忽视的温柔。

    “那不是你的真心话,我不怪你,我们是伙伴啊,黎燕,试着相信我,好么?”

    “我……”

    白思莞期待地看着黎燕,朝正愣神的他伸出手。

    越来越近,只剩半步……

    “找到了,她在这!”隔着老远,刘真寻带着两三个弟子持剑跑了过来。

    白思莞登时黑了脸,那双即将触碰的手从她掌心快速擦过,黎燕警惕万分,连连后退,与众人保持安全距离。

    就差那么一点!

    “这位是……少主?!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你……”

    有人将黎燕认出,随着感受到附近掩饰不去的黑气,七嘴八舌的众人慢慢闭上嘴。

    一时间,某种诡异的气氛在众人身边萦绕。

    白思莞慌张起来。

    如果大家对成了堕仙的黎燕保持反抗态度,她更没办法将他带回去了。

    刘真寻率先打破沉默:“你们两个,谁是堕仙……?”

    “……”

    白思莞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准备承认。

    “我是。”

    白思莞转头快速看向黎燕,他任凭指尖黑雾缭绕,抬起手来让众人瞧得更真切。

    “黎燕……”白思莞眸中带着强烈的不认同。

    如果黎燕想重振宗门,堕仙身份一定会成为最大的阻碍。

    堕仙,是足以钉下耻辱柱的身份。

    黎燕实在欠考虑,不该这么草率行事!

    刘真寻狐疑地看向白思莞,“那为什么你的身上也萦着几许?”

    白思莞皱眉,正要讲话,臂弯被一双有力的手拥住,黎燕说道:“我碰的。”

    黑红的瞳孔令他看起来喜怒无常,面无表情。短短瞬间,竟让众人觉得他陌生无比,难以靠近。

    “……”

    黎燕望着沉默的一众人,放开白思莞。

    “我知道,你们怕我难以控制堕仙,暴走伤人。宗门覆灭,我有推脱不掉的责任。”他挥开察觉不对而靠近自己的白思莞,在她面前立起一道屏障。

    “你们自寻别处,从今往后,我与乾元宗没有半分瓜葛。”

    “不!黎燕你回来!”白思莞快要恨死将她挡住的结界,怨自己无能,连个小小的结界都无法破处。

    但她更恨自己无法挽救走向歪路的朋友。

    “你听我说,师尊一定可以治好你,大家更不会怨你救不了他们。你给我回来,听到没有!”

    屏障被她拍得嗡嗡作响,手掌心疼到发麻,她喊出的话没有让他停住脚步。

    见此,她恶狠狠看向刘真寻:“说些什么啊!”

    刘真寻:“……少主,我知道你是因为救不了大家,所以才被堕气所侵蚀,我们不怪你。”

    众人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我们还指望您带领我们重振宗门呢!”

    柳树枝条随风荡漾。不知是不是风的作用,少年的衣摆被吹起的样子像是停顿了一下。

    之后,像是被人投进水中沉入河底的石头,没了影子。

    白思莞:“黎燕!!”

    一整天,紧张的气息笼罩着她,丝毫不敢放松。她无力坐倒在地,还是不敢相信黎燕就这么离开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宗门都没了,少主他,能去哪儿?”

    刘真寻白了他一眼,“你失去的是宗门,少主他失去的是家。”

    没了家的黎燕,能去哪?

    刘真寻的话说出口,大家皆陷入了沉默。仅仅一天时间,曾认识的同伴大部分都死了,只剩下他们苟延残喘。

    他们真的可以靠着数十人重振宗门么?

    一弟子低声说道:“我们大家失去要好的同伴,也没想过离开宗门。要我说,少主他也太懦弱了,就这么把我们抛弃。”

    登时,白思莞起身,指着口出狂言的弟子,厉声道:“少在那恶意评价他人,黎燕是怕自己的堕仙身份传出去辱没乾元宗的名号,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抛弃大家的罪人?!”

    “我……”那弟子百口难辩。

    见气氛不对,刘真寻抬腿,狠狠一脚踹在弟子的腰窝上。

    “少主是你能议论的?”

    白思莞深呼吸,平复心情。目前来看,侥幸存活下来的弟子为数不多,对黎燕等人颇有埋怨。这对重振宗门来说,是件难事。

    “目前有件很抱歉的事与你们说,”白思莞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不忍,“我们宗主大人竭尽全力保护弟子时,遭到袭击,不幸离世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敌方来势汹汹,有备而来,我师尊被调虎离山处理别事,一时无法顾及此事,被锁住了退路。 ”

    “你们回去后,跟众人讲述此事。若是愿意留下继续跟随烙长老的,我们继续做师兄弟;若是想走,我也不会多留。”

    说完,白思莞看向三人,最终将视线停在刘真寻身上。

    刘真寻拍了拍胸脯,“我若是想离开,一早就下山了。乾元宗就是我家,我哪也不去。”

    先前被踹了一脚的弟子与旁边的弟子相视,不好意思地挠头。

    “我们也是一样。”

    刘真寻:“我会向大家说明白,你放心。”

    “嗯。”看着大家齐聚一心,白思莞心口止不住发酸。

    刘真寻问道:“烙长老遇到的事情麻不麻烦,需要我们大家相助吗?”

    白思莞心中藏含亏欠,更是再不敢麻烦他们。

    “师尊他无所不能,只是一时被困住无法抽身。乾元宗不再安全,你们跟着扶华的人走,三日后,我会与师尊去寻你们。”

    “好。”

    她看向黎燕离开的方向。那里只有几只鸟在天上盘旋。

    或许多年后,她依旧会想起此时此刻所经历的一切。

    宗门被灭,挚友离经叛道。还有那个瞧不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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