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昨夜展露真身的时候，柏麟之所以有些不安，乃是因为他从不同地方听闻的说法都是昭华和她父亲的关系很微妙，而先天帝润玉的真身，恰巧也是条龙。
所以今日昭华问起他昨日神情中的不对劲，他也就大大方方告知了缘由。“我原本担心，你会不喜欢龙……”昭华食指轻点下巴：“这样啊……这个你不用担心，不管你的真身是龙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温柔潋滟，绵软的情意恍若蜜糖，把柏麟迷得都有些恍恍惚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说到这，他不免又想起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父亲……”
昭华无所谓地平静道：“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事情就是这样。”柏麟心疼地抓住昭华的手，不由对素未谋面的润玉生出了不满：“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昭华仍旧平静道：“他和我母亲并不相爱，他们各自心有所属，我不过是个阴差阳错的意外……”她思索了一会，补充道：“或者说处心积虑的算计结果罢了。”
她说得很平淡，可听的人却不能像她一样，柏麟伸出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安慰。昭华靠在他肩上，眯了眯眼睛，像是回忆：“我小时候一直长在鸟族翼渺洲里，就像个没爹没妈的野种。”
柏麟的脸沉了下来，语气却更加温和：“别这么说自己。”昭华轻轻笑了一声：“知道了。不过当时事实就是这样啊。我父亲虽然是天帝，可他也没有办法掌握这世上的一切。你想啊，我就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但他却一无所知。这事换了谁，谁不会生气？”
她的眼里闪过嘲讽：“所以我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一个不是心爱的女子凭手段得来的私生女，像个小怪物一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点点长大，最后变成一个他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活生生地戳着他的肺管子。谁会喜欢这样一个野孩子？”
柏麟很沉默，但昭华听得出他的胸膛起起伏伏，频次较往常显然快了不少。他在为我难过吗？或者是愤怒？品味着柏麟情绪的波动，昭华心里倒感到很是愉悦。
她想，或许自己应该多说些过往经历，说不定能得到柏麟更多怜惜。于是她调整了一会情绪，以一种故作轻松的语调继续开口道：“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人爱我。凌云哥哥算一个，你失了记忆，勉强算半个，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人了。”
昭华明显感觉到柏麟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语气也变了：“我们是夫妻，自然该相敬相爱。”这话很笃定，像是从肺腑深处自然而然掏出来的真心，昭华禁不住也笑了一下。
她向上伸出了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柏麟的衣襟扣子，听着柏麟继续说道：“鸟族族长待你也确实很好。至于那些旁人的态度，实在不必太过在意。”
昭华笑眯眯道：“你吃醋啦？放心吧，我和凌云哥哥从小一块长大，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看的。”心里话被说破，柏麟噎了一下：“……怎么会？这世上多一个人爱你，不是很好吗？何况你对他又没有男女之情，这一点我很清楚。”
昭华把手继续向上伸，挠了挠柏麟的下巴：“这样啊……”她拖长了音调：“那你干嘛称呼他称呼得这么生疏？鸟族族长～平日也不见你换我‘天帝’？”柏麟有些羞恼，抿了抿唇：“天帝！”
他这副毫无威慑力的生气模样实在太过可爱，昭华撑不住在他怀里笑地更开怀了。】
这种亲亲热热在一块的场景把润玉和穗禾的脸都看红了，只好不断安慰自己，事出有因，不是自己故意要看的。不过，当柏麟问起润玉和昭华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他们两个的神色都严肃起来。
而听了昭华平淡地自述她自己幼年的生活，还掺杂着“野种”“小怪物”之类自贬的词，穗禾忍不住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其中一半是心疼，一半是气得。
余光瞟了一眼润玉，他亦是神伤，穗禾眉眼低垂，开始抽泣起来：“你听一听，我们的女儿在说什么！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他们怎么能那么说！”
润玉身形一晃，扶住了穗禾的双肩，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昭华是我们的女儿，是天界的公主，身份高贵！有我们在，谁也不能诋毁她！”
没有父母听到女儿说出那样的话可以无动于衷，尤其是同为私生子的润玉，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另一个自己！穗禾看润玉眼尾微红，面色都有些狰狞，心中暗暗点头。
她想得很明白，润玉和自己看过天幕，那么一切都会改变。为了昭华的未来，她自然要多加筹谋。从昭华身上，她也学到了一些，比如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适当示弱，把三分说成十分……
不知道昭华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这么平淡地说出那些话，不过这也说明，那些事在昭华心里都已经过去了。穗禾不知道该为此感到悲伤还是安慰，事情可以过去，但昭华受的伤害却也是实打实的，在她这里不能过去。
若是她哭一哭，掉几滴眼泪，能为昭华带来更多的益处，那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么盘算着，她就顺势靠在了润玉的怀里，继续淌眼泪，润玉不言不语，只轻轻拍着她的背，神色戚戚。
【柏麟近日在重拾神法，负责指点他的自然是昭华。天帝虽然年轻，但一身神力远超其年岁，更是通晓许多奇妙法门，算得上一位良师。
可柏麟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昭华越是细致体贴，他心里却似乎越不是滋味。那是一种不上不下，抓心挠肝的古怪感觉，掺杂着似有若无的嫉恨，无缘无故的酸楚还有一丁点不知悲从何处来的惘然。这就像他在心里酿了一缸陈醋，随着时间流逝，其中滋味越加醇厚，酸味也越重。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这种陌生的情绪时时刻刻拉扯着他的心，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只好把一切都闷到肚子里。可他哪里瞒得过昭华的法眼，果然不出几日，她便温声软语地询问他怎么了？
柏麟给她这样关心着，心里那股作乱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出来，于是他一面生自己的气，一面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昭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慑人的凌厉，问起一旁的仙侍：“天君近日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一五一十道来。”
柏麟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周遭一个人也没有才停下。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被这晃眼的阳光一刺，险些要掉下眼泪来。此刻四下无人，万籁俱寂，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倘若他的记忆永远也不能恢复，昭华还会待他那么好吗？
这才是困扰他这么多天的问题，他原来在和从前的自己吃醋，柏麟终于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他记忆全失，从昭华嘴里听到的那些过往在他眼里只有陌生，可昭华把每一处都记得那么清晰，分明花了十成十的心思。
微风吹过，柏麟感到一阵寒意，他有些害怕，昭华对他的好完全是建立在他们是夫妻且经历了那么多美好的基础上，她期盼着他恢复记忆，想起他们的过往，变回从前的那个柏麟……
可他没有过去，恍惚间隐约甚至觉得自己和昭华口中那个柏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要是他永远都想不起来，那他会不会失去昭华？
她一面要处理那么多事，一面还要照顾他，他是不是……给她添了很多麻烦？要是换成从前的柏麟，应该不会让她这么辛苦吧？每次她用那种深情的眼光看着他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想那个没有失忆的他？
柏麟失魂落魄，只觉得口中一片苦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柏麟居然会这么想，润玉和穗禾都有些惊讶，毕竟他们也没有失忆过，所以从头到尾都没觉得失忆的柏麟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从前那个柏麟。
穗禾大开眼界：“即便他失忆了，可人还是那个人啊！我看他有的习惯还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他自己不记得而已。昭华待他好只是因为他是柏麟，又不是因为别的。”
润玉倒是很神奇地共情了柏麟那些个曲折的心思：“他失去了一切记忆，心中难免忐忑迷茫，昭华是他醒来后最亲近的人，他自然迫切希望想起那些和昭华的过往。记忆一直不恢复，难免对自己有所怀疑。不过我想昭华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会安抚好柏麟的。”
穗禾还是有些理解不能：“何必和自己较劲呢？而且……依我看，他的记忆最好永远也不要恢复才是。”提到这点，润玉也只有沉默了，柏麟为了昭华这么急切想知道过往的一切，可要是他真的知道了那些……只怕……
不过，依着柏麟的性子，居然会起这般曲折微妙的心思，只能说明，他在情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了。只有当局者才会看不穿，看不破……
所以今日昭华问起他昨日神情中的不对劲，他也就大大方方告知了缘由。“我原本担心，你会不喜欢龙……”昭华食指轻点下巴：“这样啊……这个你不用担心，不管你的真身是龙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温柔潋滟，绵软的情意恍若蜜糖，把柏麟迷得都有些恍恍惚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说到这，他不免又想起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父亲……”
昭华无所谓地平静道：“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事情就是这样。”柏麟心疼地抓住昭华的手，不由对素未谋面的润玉生出了不满：“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啊？”
昭华仍旧平静道：“他和我母亲并不相爱，他们各自心有所属，我不过是个阴差阳错的意外……”她思索了一会，补充道：“或者说处心积虑的算计结果罢了。”
她说得很平淡，可听的人却不能像她一样，柏麟伸出一只手揽过她的肩膀，给予她无声的安慰。昭华靠在他肩上，眯了眯眼睛，像是回忆：“我小时候一直长在鸟族翼渺洲里，就像个没爹没妈的野种。”
柏麟的脸沉了下来，语气却更加温和：“别这么说自己。”昭华轻轻笑了一声：“知道了。不过当时事实就是这样啊。我父亲虽然是天帝，可他也没有办法掌握这世上的一切。你想啊，我就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但他却一无所知。这事换了谁，谁不会生气？”
她的眼里闪过嘲讽：“所以我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一个不是心爱的女子凭手段得来的私生女，像个小怪物一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一点点长大，最后变成一个他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活生生地戳着他的肺管子。谁会喜欢这样一个野孩子？”
柏麟很沉默，但昭华听得出他的胸膛起起伏伏，频次较往常显然快了不少。他在为我难过吗？或者是愤怒？品味着柏麟情绪的波动，昭华心里倒感到很是愉悦。
她想，或许自己应该多说些过往经历，说不定能得到柏麟更多怜惜。于是她调整了一会情绪，以一种故作轻松的语调继续开口道：“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人爱我。凌云哥哥算一个，你失了记忆，勉强算半个，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别人了。”
昭华明显感觉到柏麟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语气也变了：“我们是夫妻，自然该相敬相爱。”这话很笃定，像是从肺腑深处自然而然掏出来的真心，昭华禁不住也笑了一下。
她向上伸出了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柏麟的衣襟扣子，听着柏麟继续说道：“鸟族族长待你也确实很好。至于那些旁人的态度，实在不必太过在意。”
昭华笑眯眯道：“你吃醋啦？放心吧，我和凌云哥哥从小一块长大，我一直把他当成亲哥哥看的。”心里话被说破，柏麟噎了一下：“……怎么会？这世上多一个人爱你，不是很好吗？何况你对他又没有男女之情，这一点我很清楚。”
昭华把手继续向上伸，挠了挠柏麟的下巴：“这样啊……”她拖长了音调：“那你干嘛称呼他称呼得这么生疏？鸟族族长～平日也不见你换我‘天帝’？”柏麟有些羞恼，抿了抿唇：“天帝！”
他这副毫无威慑力的生气模样实在太过可爱，昭华撑不住在他怀里笑地更开怀了。】
这种亲亲热热在一块的场景把润玉和穗禾的脸都看红了，只好不断安慰自己，事出有因，不是自己故意要看的。不过，当柏麟问起润玉和昭华之间的关系的时候，他们两个的神色都严肃起来。
而听了昭华平淡地自述她自己幼年的生活，还掺杂着“野种”“小怪物”之类自贬的词，穗禾忍不住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其中一半是心疼，一半是气得。
余光瞟了一眼润玉，他亦是神伤，穗禾眉眼低垂，开始抽泣起来：“你听一听，我们的女儿在说什么！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都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他们怎么能那么说！”
润玉身形一晃，扶住了穗禾的双肩，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昭华是我们的女儿，是天界的公主，身份高贵！有我们在，谁也不能诋毁她！”
没有父母听到女儿说出那样的话可以无动于衷，尤其是同为私生子的润玉，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另一个自己！穗禾看润玉眼尾微红，面色都有些狰狞，心中暗暗点头。
她想得很明白，润玉和自己看过天幕，那么一切都会改变。为了昭华的未来，她自然要多加筹谋。从昭华身上，她也学到了一些，比如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适当示弱，把三分说成十分……
不知道昭华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这么平淡地说出那些话，不过这也说明，那些事在昭华心里都已经过去了。穗禾不知道该为此感到悲伤还是安慰，事情可以过去，但昭华受的伤害却也是实打实的，在她这里不能过去。
若是她哭一哭，掉几滴眼泪，能为昭华带来更多的益处，那有什么不可以呢？
这么盘算着，她就顺势靠在了润玉的怀里，继续淌眼泪，润玉不言不语，只轻轻拍着她的背，神色戚戚。
【柏麟近日在重拾神法，负责指点他的自然是昭华。天帝虽然年轻，但一身神力远超其年岁，更是通晓许多奇妙法门，算得上一位良师。
可柏麟却觉得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昭华越是细致体贴，他心里却似乎越不是滋味。那是一种不上不下，抓心挠肝的古怪感觉，掺杂着似有若无的嫉恨，无缘无故的酸楚还有一丁点不知悲从何处来的惘然。这就像他在心里酿了一缸陈醋，随着时间流逝，其中滋味越加醇厚，酸味也越重。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这种陌生的情绪时时刻刻拉扯着他的心，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只好把一切都闷到肚子里。可他哪里瞒得过昭华的法眼，果然不出几日，她便温声软语地询问他怎么了？
柏麟给她这样关心着，心里那股作乱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出来，于是他一面生自己的气，一面一言不发转身离开。昭华看着他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慑人的凌厉，问起一旁的仙侍：“天君近日都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一五一十道来。”
柏麟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周遭一个人也没有才停下。他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被这晃眼的阳光一刺，险些要掉下眼泪来。此刻四下无人，万籁俱寂，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倘若他的记忆永远也不能恢复，昭华还会待他那么好吗？
这才是困扰他这么多天的问题，他原来在和从前的自己吃醋，柏麟终于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他记忆全失，从昭华嘴里听到的那些过往在他眼里只有陌生，可昭华把每一处都记得那么清晰，分明花了十成十的心思。
微风吹过，柏麟感到一阵寒意，他有些害怕，昭华对他的好完全是建立在他们是夫妻且经历了那么多美好的基础上，她期盼着他恢复记忆，想起他们的过往，变回从前的那个柏麟……
可他没有过去，恍惚间隐约甚至觉得自己和昭华口中那个柏麟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要是他永远都想不起来，那他会不会失去昭华？
她一面要处理那么多事，一面还要照顾他，他是不是……给她添了很多麻烦？要是换成从前的柏麟，应该不会让她这么辛苦吧？每次她用那种深情的眼光看着他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想那个没有失忆的他？
柏麟失魂落魄，只觉得口中一片苦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柏麟居然会这么想，润玉和穗禾都有些惊讶，毕竟他们也没有失忆过，所以从头到尾都没觉得失忆的柏麟会怀疑自己是否还是从前那个柏麟。
穗禾大开眼界：“即便他失忆了，可人还是那个人啊！我看他有的习惯还和之前一模一样，只是他自己不记得而已。昭华待他好只是因为他是柏麟，又不是因为别的。”
润玉倒是很神奇地共情了柏麟那些个曲折的心思：“他失去了一切记忆，心中难免忐忑迷茫，昭华是他醒来后最亲近的人，他自然迫切希望想起那些和昭华的过往。记忆一直不恢复，难免对自己有所怀疑。不过我想昭华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会安抚好柏麟的。”
穗禾还是有些理解不能：“何必和自己较劲呢？而且……依我看，他的记忆最好永远也不要恢复才是。”提到这点，润玉也只有沉默了，柏麟为了昭华这么急切想知道过往的一切，可要是他真的知道了那些……只怕……
不过，依着柏麟的性子，居然会起这般曲折微妙的心思，只能说明，他在情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了。只有当局者才会看不穿，看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