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和姐姐此生都不会再见了。和相柳也是。

    战争已经进入白恶化阶段,共工不再以我取乐羞辱,因为他自己也无法骗自己。转而以暴戾的眼神死死盯着我,生怕我跑了。

    我被他押在堂下的时候,我想我的寿命也许应该就终结在此。众人怒目而视,仿佛要生吃了我。共工要拉我去阵前祭旗,千刀万剐。军令即将落下,相柳向他求情。

    他说我已经是他的妻子,辰容人终身对伴侣忠诚,生死相随。

    我愣住了,倒不是因为他这番话,而是被共工千刀万剐的军令吓到了。那得多疼!

    哈哈哈哈哈!共工狂笑,日渐癫狂,他依仗相柳出生入死,相柳确实披坚执锐,身先士卒。只是难当大势,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是无可奈何的。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何患无妻?这只杂毛狐狸!安配我虎子?你不是喜欢那个皓翎帝姬?杀了这个!大胜禹那凡夫俗子,我亲自去替你提亲!

    我很是惶恐,看着相柳跪着的背影,从来没有一刻这样害怕,我怕他为了自己的爱情毫不留情送我上西天!

    等的时间够久了,我的心都凉透了。相柳才开口说,义父,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今时今日,他笑了笑,我已经同这只杂毛狐狸成亲了。我们拜过天地,拜过您,见过辰容君主的神庙。无论如何她是我的妻子。这点您杀了她也不会改变,我们许下誓言,生死相随……

    我从来不知道他这样会说话,清水镇的时候,一张嘴能气死整个回春堂的人。

    求您了,义父,别杀她。我这一生认定她了。如若战败,我以死谢罪!

    他的脊背从来都是正直的,面对苍玹、涂山璟、西陵王都未曾折下。如今,跪在这泥土地上,弯下脊梁了。共工虽是他的义父,我却真心觉得不配。

    妇人之仁!来人,请军法!

    那日我见识了共工亲自执行的鞭刑,他的童年,大概都是这样冷硬的鞭子。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有过父子温情,我想也许有,但那又如何……相柳一声不吭,共工也并未用什么术法,只是用蛮力狠狠的教训他认为的不孝子。

    我深知这位曾撞到不周山,哪怕不用神力,这样的力气怕也是难以承受。

    我费劲的滚过去,扑到他的身上,鞭子抽到身上,我才知道多疼,那一瞬我的呼吸都停了。真是自作多情!我只挨了一下,便滚到相柳身前,共工也被我的愚蠢举动惊呆了,只缓了一瞬,他便又挥起鞭子。

    好好好!真是情深似海!

    相柳动了一下,伏在我身上,我听到共工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我哭了,这个老东西抽的更用力了!

    你哭什么?我一鞭子没抽到你!

    我哭到不能自已,相柳的头发沾到我的眼泪,相柳把我当在身下,我抽噎着说,你把他打疼了!

    这场“家庭闹剧”变得难看起来,两个孩子被打的哇哇哭,虽然哭的只有一个,共工也不是真的想打死相柳。

    真是冤孽!快滚!这个这个杂毛狐狸滚出去!

    我看见相柳额上豆大的汗珠,我只挨了一鞭子,就受不住了,相柳呢?

    他向共工磕头,谢过义父……

    共工知道相柳爬不起来,便大发慈悲一般。哼,都散了!自己也走不见了。

    相柳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摇摇晃晃的。我还哽咽着,你歇会吧!

    他解开我的绳子,用尽力气。喘息的声音拂过我的耳边,真是个娇气鬼!

    那夜,我们相互搀扶,回到了自己的帐篷。第二天,相柳带病上阵……被困柳台。

    共工前去支援,我没想过,他们都一去不回。

    驻守营地的是共工的心腹,我没想到他居然是父亲的人……这场毫无悬念的战争,落下了帷幕。共工最后于不周山围困致死。

    我求夔叔,千万留相柳一命,夫妻一场,他救过我,我也救他一命。

    战争是残酷的,我不知道相柳是不是能活下来。心里歉疚起来,想着是不是我应该说的更严重一些,说我有妊,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回到父亲身边,我沉默起来,涂山的医工都很亲近我,因为我的母亲是他们的小小姐,他们很是爱戴那个记忆力模糊的影子。但我的心,依然在远处。

    后来见了面,我又哭了,他看起来很狼狈,断了一条腿,眼睛也看不见了。夔不让他自尽,封了他的脉。

    我是个懂得感恩的小狐狸,夜里守在他的囚笼边上,燃一堆篝火,替他取暖。给他送点吃的。只是他从来不吃。

    相柳本身就白,封了脉如同凡人,几天不吃饭,面白如纸。我叫他吃饭,他不吃。我很头疼,我想他为什么这样有骨气,就不能学我?能活已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父亲聚集众人商讨如何处置相柳。他们有人说把相柳沉湖,填了隙谷,我说,不行不行!相柳有毒,回污染水域!

    那把他杀了,埋起来!

    不行,他的血液有毒,会让地上长不出庄稼。

    ……

    有人起哄道,那先把他放血,晒干,去皮,拆骨做成祭祀。

    不行!我和他成亲了!我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张底牌。我看向父亲,他却不看我。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夔笑着说,那阿九可以再嫁!阿叔铁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部落长的女儿,百家求,不愁嫁!

    我不想做寡妇。

    我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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