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触及那伞面的时候,燕千盏眸中颇为意外,嘴角笑意清浅,看向孟清玖:

    “这柄伞,我之前险些忘了还你。”

    孟清玖瞥眼留意着角落里虎视眈眈的妖魅,随后看向燕千盏冷清的眸,唇角弧度渐深,语气闲散:

    “不还也没事。”

    反正,原本也是打算送给你的。

    燕千盏余光也注意到角落里的尖牙兽,她失声一笑,继续和孟清玖向前走着,脚步从容。

    “我有些好奇,孟清玖,你明明并非传言那般不堪,又为何要放纵外界如此诋毁你?”

    孟清玖闻言轻笑,不慌不忙,撑伞的手又向燕千盏的方向偏了偏。

    “不过是传言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反正,这些传言,他已经经历过甚多。

    燕千盏闻言怔愣抬头,看向孟清玖,见他眸底笑意依旧,一时思绪竟慢慢散开来。

    她不清楚孟清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如此坦然这些传言......

    孟清玖见燕千盏皱眉,微微挑眉,敛声说道:

    “其实是南盼老头爱财,以前总特别给我安排许多事,我在民间故意这样传的......”

    如此,人人知道他是个废物,没人愿意把委托交给他,他的琐事也就慢慢变少了。

    这样下来,烦心事倒少了不少。

    不过当初倒是差点把老头气坏了。

    燕千盏略微点头,看向前方的飘雪,嗓音有些沙哑,询问道:

    “此次保护沈澈,也是南盼楼主交给你的任务?”

    孟清玖轻微笑出声,手臂微颤,伞面的堆雪倾斜,簌簌地落了下来。

    随后在一片雪白掉落之中,孟清玖笑着抬眉看向燕千盏,红衣墨发,眉眼张扬。

    “当然不是。”

    “是我执意要来的。”

    是他不管不顾,执意要来遇见她。

    少年眸中此时笑意真诚,似乎还带了一些期待。

    燕千盏没再去看他含笑的眼睛,略微低眸,耳侧忽地生了暖。

    她微微沉声,转而继续问道:

    “此次白家惨案一事,你怎么看?”

    白家惨案中,涉及的人物都有意无意在隐瞒真相,各怀鬼胎,叫她思绪不免有些混乱。

    孟清玖轻笑,语气散漫又意有所指:

    “想必燕姑娘也猜到,画皮鬼存在同伙了吧?”

    说到“燕姑娘”三个字,孟清玖刻意停顿了一瞬,满眼含笑看向燕千盏。

    燕千盏闻言,点头承认:

    “画皮鬼不识左右,而白老爷却左右胸口各有伤口,想必不是一人所为......”

    孟清玖停下了脚步,手中拿出了那枚红玉,摊开在手心。

    “你看这块玉。”

    燕千盏闻言,定睛看去,只见红玉上竟有着一些细碎的粉末,若不仔细观察,难以发现。

    略微凑近,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股梨花香气。

    这股香气,让燕千盏想起了那个眉眼娇怯、性格矛盾的姑娘。

    白秋韫。

    孟清玖将那粉末取下,在指尖碾磨,不一会,粉末的颜色顷刻变得鲜红。

    当初画皮鬼在燕千盏眼前换脸,指尖升起的朱墨颜色,便是如此。

    燕千盏将视线转向孟清玖,微微皱眉,有些细枝末节渐渐浮现。

    “难道......”

    孟清玖见她皱眉,知她要问什么,轻声回答:

    “这种粉末,为画皮鬼最为喜欢的画皮材料。”

    “所以,画皮鬼争夺欣和秀的玉佩,并不是因为这玉佩招邪......”

    而是这枚玉佩上,有着画皮鬼需要的上妆粉末。

    所以,画皮鬼对这种粉末嗅觉敏锐,这才会对欣和秀下手。

    随后,孟清玖抬起那枚红玉,用指尖抹去上面的粉末,这才显示出红玉最原本的模样。

    这是一枚碧玉,颜色青润,被雕刻成同心的形状,寓意是极不错的。

    燕千盏沉眸,瞬间了然。

    “所以,是有人特意在玉佩上动了手脚,这才让欣和秀被画皮鬼盯上。”

    随即,似乎反应过来什么,燕千盏脸色一沉。

    “不好,曾立估计会被杀人灭口。”

    说罢,她竟是连头顶的飘雪也不顾,径直踩上屋檐,便要向着另一处牢狱而去。

    孟清玖失笑,收起了手中的纸伞,打量着手中那块同心玉,眸中思绪难辨。

    “呜呜呜......”

    刚才隐去的鸣叫,此时又不合时宜地传进孟清玖的耳朵里。

    这种妖兽,他记得,刚才燕千盏才出牢狱,便是被这东西跟着。

    孟清玖顿了一瞬,敛去眸中的笑意,缓步走向角落里的尖牙兽。

    尖牙兽似有感应,兽眼里发出幽幽的光幽,向后后退了几步,口中森牙张开,嘴里发出警告的呜咽。

    “呜呜......”

    “是白秋韫派你们来监视燕千盏的?”

    孟清玖语调含笑,眼里却带了一层冷意。

    尖牙兽转身便要逃,谁知还未来得及抬爪,细密的银丝便悠然缠上它,叫它抬起的爪子又放下。

    那银丝寸寸勒紧,竟叫尖牙兽再也动弹不得。

    “燕千盏心软,但并不代表白秋韫可以随意算计她。”

    孟清玖缓步走向尖牙兽,眸中无甚波澜,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淡。

    “上次,她以污名胁迫燕千盏的帮助,我尚未仔细追究。”

    “如今还要监视燕千盏,这心思,未必也太多了一些......”

    “若她事不够多,我倒是不介意给她添些麻烦。”

    说罢,孟清玖蹲下身,在尖牙兽腿上绑了什么东西。

    末了,他笑吟吟起身,手中的银丝收回,拍了拍尖牙兽的腿侧,眼里戏谑:

    “去,带给你的主人去。”

    尖牙兽闻言,不敢再在此处逗留,一抬腿,很快便消失在无际的夜幕之中。

    ------

    夜色幽深,只有淡淡月光洒在地面,叫周围清晰了些。

    粗壮的树干之后,一双幽幽的眼睛隐在黑暗之中,盯着牢狱门口的侍卫。

    一名男子隐在树干之后,面容完全被黑布遮盖,在一片寂静之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此番前来,便是受到上面大人的吩咐,要赶在曾立再被询审之前,杀了他。

    眼看着牢狱门口的侍卫悠悠打起了哈欠,黑衣人嘴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看来,阙司还是不长记性,不久前刚被劫狱一次,如今竟仍然如此疏忽。

    门口的阙司困意越发,渐渐坐倒在地,脑袋在半空微点,明显是疲倦得不行。

    趁着周围一切松懈,黑衣人这才渐渐起身,缓步翻身入狱,落地声响小得几乎听不见。

    顺着上面大人给的线索,他一路躲过众多阙司的巡逻,径直来到了曾立的牢房前。

    光洁的牢房内,一地草席上睡着一道壮实的背影,手臂粗壮,一看便知是曾立。

    四下幽暗,黑衣人用铁丝缓慢撬开牢房的锁,声响极小。

    可地上的曾立却似乎有所感应,悠然转身,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

    黑衣人开锁的手登时停了下来,就这样沉默着,幽幽地看向眼前的曾立。

    曾立却虚虚抬了手,眯着眼抬头看他,嘴里含糊不清:

    “大哥,又来送饭啊?”

    黑衣男子闻言,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应了一声。

    “嗯。”

    曾立又翻了一个身,转过身去,俨然没睡醒:

    “你给我放门口就行......”

    末了,曾立睡意朦胧,又嘀咕了一句:

    “这牢里伙食还挺好,一天三顿...不错......”

    黑衣男子冷笑,并不作答,接着一点朦胧的光,终于将手中的锁撬开。

    而此时,曾立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劲,他再次翻身,语气询问:

    “大哥,你这......”

    黑衣男子将锁链甩到曾立身上,曾立脑中登时清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始叫喊:

    “你是谁?你不是阙司!”

    “救命啊啊啊啊啊!”

    黑衣男子抽剑,黑布下的嘴角笑意极冷,带着嗜血的光。

    他冷冷吐出两个字,“迟了。”

    剑光微露,直向曾立的脖颈而去,又快又狠,显然是专门练过。

    四下登时火光一亮,照得黑衣人眼前微晃,一柄剑比火光先挡住他的杀意。

    “铮——”

    剑锋碰撞,磨出凌冽的剑光,在空中发出清鸣的响声。

    “谁说迟了?”

    银灰衣裳的少年,提剑而立,眉间轻皱,看向黑衣人的眼里带着得意。

    “不过是请君入瓮罢了。”

    黑衣人眸中错愕,愣了片刻,随即很快便明白过来。

    难怪自己刚才进来得如此轻松,全程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阙司,竟是被瓮中捉鳖了.......

    沈灼肆再次提起手中的剑,看向眼前的蒙面男子,出声质问:

    “是谁派你来的?”

    ------

    燕千盏心下担忧着曾立这个人证,步伐匆匆,眉间神色颇为焦急,径直来到牢狱正门。

    刚看见门口侍卫空无一人,她的心登时沉了下去。

    她没有犹豫,提步踏入幽深的牢房,脚步迅速。

    刚至转角,前方竟传来剑锋碰撞的铮鸣声。

    “说,你来此劫狱杀人,是受谁指使?”

    沈灼肆嗓音正气十足,带着些许批判,登时传进燕千盏耳中。

    燕千盏顿步一刻,感受到声音的来源,随即脚步一转,向着来源而去。

    “铮——”

    剑身碰撞声激烈,对剑之人却并不回答。

    刚到达声音来源,只见本该守卫在门口的侍卫站立两侧,形成一个圆状的场地,将出剑的两人围在中心。

    而空间的中心,银灰衣裳的少年和蒙面男子缠斗着,有来有回。

    而另一侧的牢房,曾立脸色惨白,看着身前两人缠斗,下意识沿墙挪动。

    燕千盏微微皱眉,看向身侧的阙司,意欲询问状况。

    站立一侧的阙司脸上有些尴尬,斟酌片刻,出声道:

    “小殿下觉得今日曾立证言不可信,案件仍然存疑,便想着今夜前来,再次询问一番......”

    “这不恰好看见,这蒙面人在牢狱外偷偷摸摸的,殿下便叫我们假装困倦,故意放这男子有机可乘,进了牢房。”

    旁边的沈灼肆,与蒙面男子缠斗着,听阙司这样说道,笑着出声夸赞:

    “演技不错,你们演得确实像......”

    黑衣男子感觉受辱,提剑速度再次提升。

    阙司忍住笑意,接着对燕千盏说道:

    “这蒙面男子,居然径直持剑,向着曾立的命脉而去,显然是要销毁人证......”

    蒙面男子余光扫到身后的燕千盏,见燕千盏身形纤瘦,面色素白,登时觉得有机可乘,想挑弱者下手。

    蒙面男子眸底闪过狠厉,虚身一躲,闪过沈灼肆的攻势,向着燕千盏的方向刺来。

    燕千盏眸中扬起一丝笑意,手腕翻转,腰间绮霜剑利落而出,剑势之快,竟先一步挡住了男子的攻势。

    见蒙面男子眸中错愕,她眼底清冷,笑意清浅,耳边红痣鲜艳。

    “我挡下了这一剑,让你失望了吗?”

    蒙面男子眸中不可置信,剑尖一转,还要再刺。

    燕千盏自若地提剑,绮霜剑迎着凌冽的剑风而去,待抵住那男子的长剑,她侧腕一挑,将男子的长剑掉了个方向,男子还要再握紧那柄剑,却被连带着在空中翻了个身。

    “呲——”

    将要落地之际,男子费力悬身一转,勉强稳住身形,呼吸急促不均。

    沈灼肆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径直上前,抬脚将蒙面男子踹翻在地,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谁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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