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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89年的美国似乎在发生着什么悄无声息的巨变。

    在3月4日那天,被称为是“一百周年纪念”的总统先生——法尼·瓦伦泰,在白宫举行了他的总统就职宣誓,这位前行军的幸存者曾在去年的岁末来到肯塔基州发表竞选演说,其慷慨激昂的发言所展现出的爱国心、强国梦得到了众多选举人的支持与拥簇。[1]

    因此当听到广播中的报道员说出“总统先生宣誓完毕并亲吻了《圣经》”之后,齐聚一堂的我们克里斯蒂一家都默契地同时鼓起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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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7月时,我结束了早期接下的所有工作,回到了克里斯蒂私人庄园,开始为之后梵纳与珍妮的婚礼,以及来年的“STEEL BALL RUN”之旅做准备。

    爸爸暂时将酒庄中的部分事项交给了我这个闲散人士,其实常住在家中的乔尼比我更加清楚葡萄园和酒庄的经营,现在反倒是成了他在指导我要做些什么,一时间就好像回到了当初我覆盖着他的手背,一笔一笔地亲自教他怎么在油画布上涂抹、上色。

    我也是有休息日的,这时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就会选择在肯塔基骏马公园附近买上两只蛋卷筒冰激凌,我要草莓味、乔尼要巧克力或是香草味的,在交换中品尝着这里漫长、温和的夏季。

    这里几乎全年中的每天都在进行不同的马术表演,逛累了,我就推着乔尼选择就近的马术场地的观众台上坐下,运气好时也见到过一匹纯正的阿哈尔捷金马参加场地障碍赛,背长胸窄的沙漠马一登场就引起所有观众的哗然,金属光泽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乔尼开玩笑与我说神话中勒托之子——司掌光明与预言的阿波罗——所乘骑的天马便是这般美丽。

    他神往的眼神会跟随着场地中那匹金马移动,随后面向我说:“莉莉是知道我本名叫乔纳森·乔斯达的吧。”

    “……当然。”我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停下那么专注的动作,转而跟我交谈,被问到时还怔了两秒。

    “我有一个哥哥,他叫尼可拉斯·乔斯达,他,嗯……他是个比我更厉害的赛马天才,所以父亲从小就要更喜欢和看重哥哥。”

    我不太清楚乔尼为什么在这时会愿意开口提及他的家人,老实说因为当年残疾的他被送入黑医院的事情,我们已经多年未曾与乔斯达农场、以及他的生父有过联系,乔尼更是对自己的那些过往讳莫如深。

    但我见他回首重新望着已经奔向终点的“天马”,已然陷入了回忆中的样子,便默默地侧头靠住他的肩膀,在喧哗鼎沸的人海沙池里聆听着。

    “除了有些骨瘦如柴,但聪明又善良的哥哥外,那时的我还有一只非常喜欢的宠物老鼠,它的名字也叫做丹尼,现在该是丹尼一世了。我将它很宝贵,甚至带上了餐桌,结果太专注在其身上导致被父亲发现了……大发雷霆的父亲责令我将丹尼一世淹死。”

    “是尼可拉斯想办法并借给我一具白鼠的尸体假冒丹尼,而在之后我们也将它放生回到了树林里。”

    但这位温厚、有着非凡前途的尼可拉斯被上帝开了个玩笑,当某日他正为下一场比赛而做着练习时,突然的意外降临了,尼可拉斯的马不知被何物而绊倒,致使其不幸身亡。

    “当时在附近的人称看到马是被一只白色老鼠吓到了……而我们就是在马场那附近的林子边将丹尼放生的,是我,是我害死的尼可拉斯,所以当年父亲在我受伤后不愿管我是有情可原的,在他眼里那时该死去的是我才对。”

    乔尼眼眸中摇摇欲坠着脆弱、波动不安的钻碎,那是被骄阳照射进其中的光芒,可这时却好似是布满裂痕的玻璃瓦片,仿佛稍稍触碰到就会彻底粉碎,他在回忆的诉说中懊悔不已,可默默之下又像是在希冀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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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乔尼从肯塔基骏马公园中推移。

    又说:“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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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纳和珍妮的婚礼在次年的初夏如期而至,他俩一反常态地选择了在坎伯兰岬口的周遭举办,历史中记载着那里是被一颗陨石冲击出来的,穿过被称为“勇者之路”的道路,就会从肯塔基州进入山脉下的平坦原地与丛林。倒是我作为这个家曾经最叛逆的孩子,在背后悄悄跟乔尼说了自己喜欢传统的教堂婚礼。

    作为通往西部新世界的道路,坎伯兰岬口公园其中的绿蔷薇石灰岩洞穴大多不会对外开放,但这并不能妨碍我的一些冒险精神。

    荒野中的清早完全是感受不到属于夏季的温度,我拎着粉钻粼粼的裙摆赤脚走在前方大小不一的石块上,飘飞起伏的花裙好像成了荷叶的边缘状,风吹过层层叠叠的布纱,荡起一圈圈涟漪。Lovely在后面推着乔尼的轮椅,他们在几步后让我慢些走注意脚下,我笑得不厌其烦,偶尔伸出脚尖去挑拨涓涓的溪流,水有些凉,浸过了我的脚趾又奔向远方。

    还时不时惊呼,指着不远处的树丫、石缝、杜鹃花丛中,对他俩喊:“看!那里有只灰兔/松鼠/小黑熊!”

    我还没有走得尽兴,乔尼望着天色,见高悬在正空上的烈日透过绿林打在了我身上形成点点光斑,被缝纫的细钻也闪耀着光的明媚色彩。他只能扫兴一些地打断了我们的冒险进程,说若再不返回,会错过之后的婚礼仪式。

    盛装的安娜瞧着我凌乱的头发和裙子,哭笑不得地垂腰帮我摘去身上的刺球苍耳子,拂拂我额前的绒发。

    我们又很快被喊去了梵纳大学朋友的那一群人当中,其间不乏有与我也十分熟悉的人在,于是我带着乔尼自然地混进去开始讲方才都在附近看到了什么。

    “你可算是带着乔尼和我们见面了,罗塞莉。”

    “乔尼不知道吧,她这人可喜欢跟朋友讲你的事情了,总爱说她家乔尼最近爱吃了什么东西,跟她画了什么,或者休息日你们又去了哪里玩,就算把耳朵堵住莉莉都要给拽开继续说。”

    “哈哈哈哈我记得有次她坐在第一排,和那天的临时模特说了好半天你们种花的过程。”

    ……糟了。

    我低头静悄悄地望向乔尼,与此同时他眨着蓝汪汪的眼睛回看我,眼底笑意不减,但更多的是掺杂了新奇和打趣,他说:“原来在学校的莉莉,是这样子的吗。”

    旁边有人帮我及时回复了他:“没错,就是拿着画笔都要炫耀一下是和‘我家乔尼’一起买的这种。”

    然后他们都齐齐地捧腹而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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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罐子破摔的我:“我得了如果不跟别人夸奖乔尼到底有多好就会浑身难受、呼吸苦难的怪病,亲爱的你会不会讨厌我这么做?”

    爱笑的少年说:“当然不会,这只会让莉莉更可爱。”

    乔尼其实并不总是会笑的。

    但在我的视野里,他却经常对我展开笑颜,少些的开怀大笑、少些的勾唇轻笑、少些的腼腆而笑、少些的坏笑,更多的“少些”汇聚在一起,乔尼跟我在一起时便变成了一个爱笑的人。

    回家的路程中,我们再次穿越在“勇者之路”上,我坐在乔尼的身边肩挨着肩,用两只拇指将他的脸窝戳动,挑起了原本平静的唇角,做成了微笑的样子。

    我说:“乔尼要永远开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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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惫的克里斯蒂一家互相亲吻、晚安后就纷纷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此时是带着少些的坏笑乔尼裹挟着我的腰肢倒在床上。

    夏夜的小虫在滔滔不绝地赞扬着弯钩皎月,那赞美之声传进了屋中,让沉沦于旖旎中的我眯起了眼睛,看到了泼在乔尼赤//裸的肩膀与金发上的月光。我抬手去追那束抓不住的光,指尖擦过了乔尼圆润的耳垂,而他顺势缠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伸出舌尖去舔舐、吮吸上面的小粒红包。

    喘息中我脑袋糊做一团,不太确定着:“好像是白天在林子里被虫子……咬了。”

    他也又咬了一口,含糊说道:“嗯……我喜欢这里。”

    窗外的虫鸣又掀起了新一轮的歌颂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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