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之前派去找巫马晏的侍卫拿着白布和伤药回来了。

    侍卫替周妙阳换好了药后,又辅助温滢一起帮周妙阳把朝服穿上了。

    见收拾得差不多,温滢叫来了门外的仆从来替周妙阳洗漱。

    “洗漱和梳头之事都要仔细伺候,侍卫们此前未曾做过,笨手笨脚的恐怕容易出错。这段时日,王伊便先将就用着他们,等我将挑选出来的侍卫让人教好了,再换那些侍卫来伺候。”

    周妙阳想要将贴身的仆从都换成女子,是觉得男子为她换衣擦洗实在有些不自在。

    至于洗漱梳头,她倒是无所谓。

    “罢了,洗漱梳头这几样还是让他们继续做吧,反正我也习惯了,换了人反倒不自在。侍卫们还要护卫我安全,再去学些梳头上妆的本事也是多余,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门外的仆从闻言,便也安心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之前听闻周妙阳要把他们换掉,他们还惴惴不安,生怕就这么丢了这个好差事,被打发去做洒扫浆洗一类的辛苦活。

    现在不必离开周妙阳的院子,工作还轻便不少,他们自然开心,伺候起来也更卖力仔细。

    周妙阳被伺候着洗漱完,便坐到铜镜前让仆从为她梳发。

    她看中镜子里的那张脸,忽然才记起自己和游戏里的“周妙阳”有个最大的不同。

    她们的脸不一样。

    这张脸是她开始玩游戏时自己调整属性后生成的。

    颜值只拉到了七十分,眉眼生得十分好看,其余的五官和脸型虽也无功无过,但拼凑在一起,就略显得有些普通了。

    总的来说,就是清秀有余,但娇美不足。

    想起自己日后的攻略计划,周妙阳开始有些发愁。

    游戏里的男主角一共是四个。

    神医巫马晏、将门独子吴瑾熠和皇太后南宫桉这几个男主,都是她在穿进游戏之前就已经攻略了一半的,她了解他们的性格和喜好,也初步获得了他们的倾慕,继续提升好感度相对简单一些。

    眼下最大的问题,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魔教教主桑离漠。

    她只在游戏资料卡里看过他的立绘和人物简介,攻略至今,都还没有触发过跟他有关的剧情。

    按游戏设定来说,想要找到桑离漠,要么主动出击去魔教圣地寻找,要么触发特定的隐藏条件,让他主动现身。

    而触发特定隐藏条件,全看概率。

    禹国上京西市有个清平坊,每月去探索一次,就会随机掉落一些有关桑离漠的信息。

    周妙阳玩游戏玩了三天,游戏里一共度过了两年,她一共去过二十五次清平坊,却始终没有触发那个能让桑离漠主动现身的隐藏条件。

    即便她现在可以提高去清平坊的频率,也无法保证自己能在短时间内见到桑离漠。

    但若是真的要去菛山一趟,身负重伤的她也得等到身体彻底康复再说。

    等个十天半个月的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大问题是她的安全问题。

    一场在上京的暗杀都能要了她半条命,那前去千里之外的菛山,路上又会有多少危机四伏呢?

    眼下她的两个选择,要么就是赌上性命安危,早日见到桑离漠,早日攻略成功早日回家;

    要么就是付出时间慢慢等待,看哪日运气好能触发隐藏条件再对桑离漠进行攻略。

    这一等,若是运气不好,又不知道会等多少个两年了。

    而且,即便克服了这些困难,真的见到了桑离漠。

    凭着她这张很难让人一见钟情的脸,说不准还要花费多少时间去让这个傲娇挑剔的魔教教主坠入情网。

    这左左右右盘算下来,没个三五年,她好像还真的回去不了。

    三五年,她能不能从这复杂的权力场里保住自己这条小命都还难说呢。

    此刻的周妙阳忽然很后悔当初玩游戏的时候,没有把主控角色的属性值全都拉满,狠狠地吃一次颜值红利。

    宣政殿——

    周妙阳撑着一张让人猜不透心思的冷脸,坐在凤椅下座的椅子上,看向了宣政殿内分立两侧整齐跪坐的大臣。

    她简单提及了一句自己遇刺之事,将处理政务的工作交给了右相王莜和左相温嫦。

    “右相与左相若有要务需与本王商议后才能决策,便直接来安平王府拜谒就是。本王尚需休养几日,这段时日散朝后,便不再留在皇宫南衙政事堂与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官员们共同决议政务了。”

    “微臣请奏。”

    门下侍中,左相温嫦持笏起身,跪到了大殿中央。

    “两年前王伊奉先帝遗诏,由荆州回京担起监国重责时,碍于先帝俞傧尚在后宫起居并未妥善安置于宫外,为了避嫌才暂时住在了宫外王府。”

    “如今几位太俞已被妥善安置,陛下又尚且年幼,未选俞傧入后宫侍奉左右,王伊不如搬进皇宫南内起居。一来有禁军护卫安全,不必担忧再有昨夜那般心怀不轨的刺客可以近身;二来,离政事堂也近些,不必来回奔劳。”

    即便要住进皇宫,那至少也得等她把几个住在宫外的男主攻略得差不多了才行。

    不然以后隔着这皇城宫墙,又有森严宫规管束,一万只眼睛昼夜不停地盯着她,她还能去勾引谁去。

    “本王知晓左相大人苦心,但住进南内一事,还是作罢吧。搬进南内说来简单,但修葺宫院、调派府兵入宫、重新规划皇宫戍防……牵一发而动全身,哪一样都是劳心劳力的事情,倒不必为了一场小小的刺杀就如此麻烦。”

    周妙阳刻意扬起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来。

    “若本王因一个小小的刺客就被吓得搬进了皇宫,倒失了亲王的威严。本王已加强了王府的戍卫,身边贴身的侍卫也是挑的最好的,他们有了经验长了教训,必不会再让旁的心怀不轨之人得逞。”

    几个本想附议温嫦奏请的大臣见此,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闭上了嘴。

    温嫦闻言,也只能在夸了一句“王伊思虑周全”后,主动退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妙阳见殿中无人再进谏劝阻,松了一口气。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凤椅上坐着的周汝玚,神色略带几分失落。

    周汝玚是先帝膝下独子。

    两年前先帝驾崩,年仅七岁的周汝玚不仅一昔没了疼爱她的母皇,还被推着坐上了皇位,背上了继承国祚的重任。

    周妙阳四年前离京前往荆州担任刺史时,周汝玚才五岁。本就不算熟捻的姑侄二人在分别两年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便就更加疏远了。她对周妙阳本不会过分依赖。

    但周妙阳回京监国时,却在先帝丧仪上抱住了哭得伤心欲绝的周汝玚。

    母皇死后,还把她当作孩子看待的人,只有父后和皇姑周妙阳。

    所有人都催促着她长大,催促着她成为一国凤帝,只有她们两个允许周汝玚像个孩子一样任性伤心。

    周汝玚看着周妙阳那双与母皇生得极为相似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开始把她当作了死去母皇的替身。

    她想要周妙阳住进皇宫南内。

    这样,她就可以时时看见这个自己可以倚靠的人。

    这样,她也许就不会像之前那样孤独。

    可周妙阳却拒绝了温嫦的提议。

    周汝玚心中失落,看着朝臣们一个接一个地上奏,却分了神,并未仔细听。

    往常她都是很认真地在学习如何处理国政,统御群臣的。

    哪怕其实根本没多少人在意仅有九岁的她的意见。

    这边的周妙阳应付完了一个时辰的早朝,终于才等到要散朝。

    她带着群臣朝凤椅上的周汝玚行了礼,见周汝玚下了御令散朝,正准备跑路回府补觉,却被周汝玚的贴身太监柔月留了下来。

    说是周汝玚要她去偏殿议事。

    等周妙阳在柔月的引领下进了偏殿,才发现偏殿里只有她和周汝玚两个人,左右内侍都被屏退离开了。

    周汝玚的意思,明显是希望二人可以单独说说话。

    “安平王住进皇宫南内来吧。”

    坐在上位的周汝玚,冷着脸,压低了自己满带稚气的嗓音,摆出了一副天子威仪。

    “修葺宫殿和重新规划皇宫戍防的事,朕会来安排,安平王只要安心住进来便是。什么亲王威严能比性命安危要紧,朕的前朝还需安平王长久辅佐,不能容你安危有失。”

    周妙阳看着面前的周汝玚,忽然觉得她这强装稳重的模样,跟自己刚刚在朝堂上的表现颇为神似。

    周汝玚是明着的小孩装大人。

    周妙阳就是暗戳戳的小孩装大人。

    姑侄二人,怎么不能算是一种照镜子呢?

    “微臣不敢劳动陛下亲自出面。”

    周妙阳躬腰作揖,带着谢罪的姿态,不敢妄自起身。

    “方才微臣在朝堂上所言虽是不假,却也只是真实缘由的一半。另一半缘由,是微臣生性散漫,这几年自由惯了,便是不愿再住进皇宫中受宫规拘束,还请陛下恕罪。”

    “朕不拘束你,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拘束你。”

    “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圆。陛下有心纵容微臣,可微臣却也不能无视祖宗规矩,在宫内肆意妄为啊。”

    “住进来。”

    “请陛下恕罪。”

    “安平王!朕让你住进来!”

    周汝玚突然不受控制地提高了音量,置气一般地朝周妙阳命令起来。

    周妙阳抬眼望向周汝玚,却发现语气恼怒的她,此刻眼中噙泪,仿佛下一刻就要大哭起来。

    “朕让你住进来你就住进来!”

    说到这里时,周汝玚嗓音里的稚气已全然压不住。

    她像个不知该如何撒娇乞求,便只能强硬索要的别扭孩童般,摆出绝不退让的坚决来。

    “朕是一国天子,你敢忤逆朕吗!”

    或许是拥有了“周妙阳”之前的记忆,此刻的周妙阳看着面前泪眼倔强的周汝玚,并不觉得厌恶抑或惧怕,而是觉得有些心疼。

    周汝玚五岁时,会撒娇会讨巧会无赖。

    那时,她还是个如粉团子般的天真孩童。

    饿了就要吃的,累了就要休息,孤单了就要陪伴。

    周妙阳知道她想让自己住进皇宫南内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

    可一句简单的“怕皇姑受伤”,脱口却只能变成要挟命令似的“你敢忤逆朕吗”。

    她只有九岁,却要权衡父后南宫家和皇家的利益争端,要时时刻刻警惕数百朝臣对她的审视评判,要让自己早早成为高坐凤椅之上的孤家寡人。

    何其苛刻。

    “如果担心,就说担心。”

    周妙阳走上前去,蹲到了发怒的周汝玚面前。

    她温柔地抚过她的右脸,恶趣味似地轻捏了一下。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担心我直接说出来就是,反正这偏殿里只有你我姑侄二人。”

    “小侄女,不用担心,你姑姑我好得很。”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以后常来找你玩好不好?”

    周汝玚当然知道皇姑对她极好。

    可这种好,是出于先帝的嘱托,出于长辈对晚辈的义务,也是出于臣子对皇帝的忠心,却始终不是出自私人的爱护。

    她和周妙阳之间,始终隔着一层名为礼教的嫌隙。

    这嫌隙教会她们互相疏离,也终将教会她们互相猜忌。

    可今日的周妙阳,却如普通人家的和善长辈那般,唤她小侄女。

    仿佛她是周妙阳平日里最疼爱的那个晚辈。

    周汝玚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周妙阳,眼泪簌簌而下。

    她伸手捂住眼睛,无助地蜷在椅子上哭低声啜泣起来。

    椅子冷硬,可她却也不敢往周妙阳的怀里钻。

    还是周妙阳起身,主动将她圈进了怀里。

    周妙阳揉了揉周汝玚的头发,宠溺地笑了两声。

    怀里的周汝玚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抱住周妙阳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那,那你说话,算话,可千万,千万记得常来宫里,陪,陪我玩。”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汝玚伸出了小指头。

    “你,你要是毁约,我就让,就让母皇去梦里找你,算账。”

    “好,我答应你。”

    周妙阳勾住她的指头,郑重地许下承诺。

    周汝玚见此,才终于露出笑颜来。

    周妙阳见她哭出一串鼻涕,一边觉得好笑,一边掏出手帕来想要替她擦拭干净。

    手帕擦过人中时,她的指尖无意触碰到了周汝玚的鼻头。

    周妙阳眼前随即出现了一块写满了荧光字体的透明界面。

    上面标注着有关周汝玚的各种数值。

    年龄、智力、武力、才华……其中竟然还有一项忠诚度。

    她,好像发现了自己有个很了不起的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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