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筠有时也会想象,长大后的某一天,她突然出现,出现在孟宴臣跟前,这小子会是什么表情。

    今日她算是见识到了,答案就是——面无表情。

    朋友们,你敢信?

    八年不见,两人就生疏成这个样子?沈听筠好歹有给他寄过很多礼物啊?

    车里并排而坐,气氛都不自然。

    她问一句有的没的,他就极为简短地答一句,跟受刑审讯一样。

    男孩变了声,声音清朗,却不似小时候清甜。

    沈听筠索性识趣,也不再多问他了。

    八年过去,两人都变了模样。

    沈听筠从小团子蜕变成了娇俏灵动的少女,孟宴臣的个子也窜起来,目测有一米八多。

    他小时候软糯可爱,脸上架个大大的黑框眼镜,那时呆萌呆萌,眼底光彩熠熠。

    如今长成大孩子,气质沉闷,黑框眼镜压在鼻梁,整个人显出老气横秋的感觉。

    沈听筠对这样的生疏处之泰然,她觉得总是需要时间相处磨合,日后肯定会熟络起来。

    抱着这种美好的幻想,她走进了孟家宅子。

    今天她挑了件可爱风的公主裙,那种奶呼呼的粉色,还用粉嘟嘟的蝴蝶结给自己梳了个公主头。

    讲真,她平日可是辣妹穿搭,要不是过来见付闻樱,也好在孟宴臣面前装装淑女,她才不会穿这么……公主风的衣服。

    一进门,付闻樱便起身迎了上来,笑意盈盈地握住她的手,目光慈爱惊诧地打量着小姑娘,“小筠长大了。”

    孟怀瑾笑着看向她,眼角不觉间已经爬上岁月的细纹,之前他常把她抱在怀里,一小团女娃娃会伸出小手,帮他理理黑发,如今再见,已看得出鬓角的几缕白发。

    一看桌上,真的全是她爱吃的中餐,徐姨笑道:“小筠小姐,夫人长盼你回来,如今可总算给盼回来了。”

    沈听筠笑得眉眼弯弯,将给孟家的见面礼递上,一家人终于热热络络地吃了个团圆饭。

    然鹅……

    这热络似乎之盘旋在他们三人之间,孟宴臣仍旧一副淡漠游离的状态,不怎么搭话,却也没有提前离席。

    沈听筠觉察到这份奇怪,疑惑地扫了他一眼。

    付闻樱留客道:“小筠,今天也不早了,就家里下榻吧,等明天,我派个人去给你收拾行李,你搬来与我们同住。”

    沈听筠婉拒:“还是小姨疼我,不过我就不住过来了,小奶奶给我在学校旁边买了套房子。”

    孟怀瑾也劝道:“你住过来,往后和宴臣一起上学也方便,女孩子家独居在外,我们多少有些不放心。”

    “诶,我带了Le Corail家的点心,徐姨——”沈听筠火速转移话题。

    孟家夫妻便了然了孩子的态度。

    精巧的小蛋糕摆盘上来,形色俱美,夫妻俩夸奖不断。

    孟宴臣忽而放下了筷子,与筷枕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各位,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小蛋糕也不吃,就润了。

    沈听筠觉察到了他深深的不待见,心里空落落的。

    她软软地看向付闻樱,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付闻樱只是淡淡扬唇,给她递了一盘点心。

    那蛋糕都不如从前好吃了,沈听筠郁闷。

    出于礼节,也考虑到血缘情分,沈听筠知道在她回自个家里久住前,须得在孟家留宿一晚,才能不让自己与孟家落下个亲情淡薄的口舌。

    她在自己的房间转了一圈,发现多数的东西一如往常,好像没有变化。

    时间凝固一般,她也有些触景生情。

    心思细腻如她,依稀推测出孟宴臣可能是因为,她当年头也不回地离开,搁那置气呢。

    但她又觉得八成不可能——谁家好人会拦着人家回去继承家产?

    直球女决定直接去问他。

    沈听筠端着小蛋糕,轻轻扣响了他的房门。

    片刻,门支开了个缝,缝里,少年的身影浸在昏暗阴影中,垂眸,淡声问她:“什么事?”

    沈听筠双手呈盘,小松鼠一般举了举小蛋糕,“老好吃了,不尝一口?”

    少年抿唇,冷淡拒绝,“不了,谢谢。”

    说着就要关门。

    “诶——”沈听筠忙换做单手托盘,另一只手撑着将要关上的房门,“干嘛这么冷淡?哥哥,我们谈谈嘛。”

    “没什么好说的,我对谁都这样。”他淡哂,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被拒之门外的沈听筠:“……”

    心头的火花蹭蹭往上窜,小姑娘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胸脯剧烈起伏着,只得给自己轻拍着顺气。

    她扭头跑到小花园里深呼吸几口,夏夜的风清凉,总算给她消了几分火气。

    狗东西没这福气吃她买的小蛋糕!

    沈听筠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一人一糕对视两秒,她冷哼一声,嗷呜一口咬上去,一口咬掉了大半,鼓着腮帮子愤愤嚼着,眼底隐有泪光闪烁。

    她不觉得自己离开孟家去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有什么错,何况每年都不忘记孟宴臣的生日,送去卡片和礼物,都是他没良心,都是他无理取闹,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沈听筠好委屈,沈听筠越想越委屈,沈听筠越嚼越凶狠,如同表情凶悍的松鼠一只。

    孟宴臣站在窗前,窗帘半遮半掩,藏匿了他的身影。

    他刚拒绝了她,转身就瞥见小姑娘坐在台阶上狂吃……不知为何,莫名有点滑稽。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极淡的笑,然而转瞬即逝,就好似根本不曾笑过。

    沈听筠吃完蛋糕,坐在台阶上呆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房。

    她走后不久,孟宴臣终于将窗帘拉上,遮下她原本那处的小片灯光。

    夜色归于沉静。

    沐浴过后,沈听筠躺在阔别八年的床上,舒服地喟叹一声。

    她翻出手机,给远在新西兰挤牛奶的好闺蜜发发了条消息:

    Fufu:Ro,男生生气了要怎么哄?

    Roche秒回:谁?你男朋友?

    Fufu:我一个失散八年的表兄。

    Roche:给他买双AJ?最近出新款了~

    Fufu:……有没有什么经济实惠的好办法?

    Roche思索片刻: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说着,Roche小手一挥,给她发来一堆表情包,简简单单“对不起”三个字,她竟然滴滴叭叭发来了十几种表情包,有人类幼崽,有狗子跪地,还有叠罗汉的高空炫技……

    很难想象她平常是多么卑微的一只小ro。

    沈听筠对这必杀技半信半疑,也就照猫画虎地隔空投送给了孟宴臣。

    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复,沈听筠泄了气。

    她摆烂地找到孟宴臣的微信,加上了,而后丢了手机,美美进入梦乡,也不管对方通不通过。

    台灯的光,柔和地洒在室内一角,孟宴臣靠在椅背上,低头睨着手机上跳出的好友申请,眸色浅淡。

    光影静静流转于这片天地间,良久,风里只闻仲夏的蝉鸣,草木摩挲的窸窣,掩盖了少年的叹息。

    骨节分明的手揭过手机,无声地将它扣了过去。

    ……

    翌日一早,沈听筠刚醒,便睡眼朦胧地瞧了眼自己的微信,果然,米有通过捏。

    她的情谊可以丢弃,但她必须知道原因。

    小姑娘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后,睇了眼自己的公主裙,忍着不适的感觉,再次披上那层乖巧的保护壳。

    她复又顶着那只温柔的蝴蝶结,往孟宴臣门口一站。

    也不敲门,就是单纯地堵他。

    等了六七分钟,门终于开了,孟宴臣一只脚刚迈出来,就被她逮个正着。

    小姑娘歪着身子露面道:“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忽然这么一句,吓了少年一跳。

    他抿唇,淡淡给了个回复:“没有必要,有电话号码就够了。”

    沈听筠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竟是哼哧一声冷笑。

    抬手捏上他的肩膀向后一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小姑娘抵着他的肩,瞬间将人按在了墙上,可两人间的距离并不算近,她手臂伸直的距离足有半米。

    她抬眸,那一双可爱的圆眼,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形状分明的桃花眸,形状似桃瓣惑人,偏生乖巧地在眼尾微微带过笔下至,绰约之余,便显出无法忽视的无辜感。

    她长大了,抽条成了漂亮的小姑娘。

    孟宴臣没想到她竟然在自己房间拿捏他,蹙眉,与那双茶色眸子对视片刻,复又撇开了视线。

    小丫头人不大,手劲倒是挺大,按得他支不起身子。

    只听她问:“可我觉得很有必要,你要不,现在通过?”

    瞧瞧,明明是强闯他房间的女土匪,非摆出一副和气商量的口吻。

    眼镜后,那双柳叶般的眼,盛满了无奈。

    这时,沈听筠的手机忽然振动一下。

    总要给人时间考虑吧,她这样想着,便一手拿捏着他任他考虑一会儿,一手打开手机,睇了眼消息。

    Roche:不过你可千万别抓着人家不放……装柔弱永远是必杀技!

    沈听筠看清那两行字,立马应激似的翘起了手指,只留手掌按着猎物,主打一个听劝。

    片刻,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忙后退几步,与他拉开了足足两米的安全距离。

    OMG!Roche怎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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