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攻略
“你的任务以百分之七十的完成度失败了。”身穿黑色斗篷，手握黑色长镰者在洛梵霜退出小世界的同时出现。
她大梦初醒，抬头，朝立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甲方大大咧唇假假一笑，不置可否。
“你的第九十九个任务失败了，不着急？”甲挥着长镰，刀背杵在任务台末端标红处，敲出“咚咚”的撞击声。
“失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洛梵霜找个地儿盘腿坐定，撑着下巴，眼神空洞直视前方，没了下半句，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基于洛梵霜作为一个有目共睹的劳模，不需要任何人鞭策，甲叹着器械音，虚假宠溺的语气道：“随你。”随后甩衣离去。
……
“这是怎么了？”
“洛梵霜失败了？”
“怎么可能，她那么厉害，从未失误过，离一百个任务就差临门一脚却失败了，你说离不离谱？”
“我刚不小心看到她的任务台了，百分之七十还判失败啊？”
“你刚来不懂，她跟甲签了特殊合约，每个任务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才算合格，她以前的完成度就没低过百分之九十的。”
“无冕之王还真不是白叫的。”
“可是……这第九十九个任务说不定是甲故意为难她而设的呢？”某乙方小心翼翼地说完，抬眸暗暗观察其他人神色，看到大家透出认可的表情才略松口气。
……
洛梵霜不想听他们议论，手掌在空中平移，移门缓慢打开，蓝色电子屏陡然出现，包裹门框，一个撕裂的空间展露在她面前。
她起身穿过蓝色基因检测透屏，透屏识别、显示身份正确后方走进充满科幻色彩的蓝色房间，没了无数视线追随，她任由身体松懈地靠在紧闭的门上，仰面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
结束任务后，她感觉她好像弄丢了什么，身体空荡荡的，连带着情绪大幅度波动。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
门外的乙方们安静两秒，乙方1：“你们听到什么东西撞门的声音了没？”
乙方2：“神经兮兮的，哪有什么门？你听错了吧。”
乙方3：“是啊，house和任务厅空间都不互通，更别说什么声音了。”
乙方4：“我觉得你是从洛梵霜的失败中仿佛看到临门一脚失误的自己，压力上来也说不定。”
乙方1：“嗯～，有道理——。”
……
洛梵霜心口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对着电子门又是脚踢又是肘击，火稍稍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歪歪扭扭地朝电子大床扑去“充电”。
……
“洛梵霜，你也有失算的一天，往日你和赫群臻的旧账，今日也一并算了如何？”断桥尽头的男人嚣张地拽着被反手绑住的女子往边缘推，试图恐吓手里不老实的小美人。
数百十米高的断桥下面经万年沉淀，生成一潭面积小却深得发黑的湖泊，不知所出的冷气不断往上冲，毫无生命存在迹象。
“算了？算我倒霉。”她不想被人像拎小鸡一样逮着，倔强地一晃身子。
男人怕她掉下去，保险地把她拽了回来，像畜牲一样扔地上。
洛梵霜细长的胳膊和光滑的长腿被地面碎而硬的石子噌得龇牙咧嘴，皱着眉抬胳膊和腿，看到雪白肌肤上大片剐蹭的血痕，露出生气又心疼自己的表情，毫无害怕情绪。
纵使男人知道洛梵霜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恐惧感的人，仍在面对洛梵霜的忽视时失去了理智，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倒霉？你让妖族地位一落千丈，扶魔族上位，算什么倒霉？不过没关系，你扶得了赫群臻上位，也帮得了我们振兴妖族。”
洛梵霜没理他，赫群臻从不培养自己的弱点，她也是。
“洛梵霜？”耳边响起自己的名字，语气别扭、生疏又隐含焦急。
洛梵霜猛地睁眼，莫不是她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赫群臻的声音。
她抬头，那人紧望着夕阳下落的方位，似乎没听到声音。
她低头盯着地面缓了好一会儿才机械似的转动脖颈，直到确认周围没有熟悉的人影才松了口气。
……
日落西山，斜影渐淡，偏僻山林渐渐升起的水雾覆盖了白日里的欣荣景象，断桥下的寒气直逼断口，顺着斜面爬上桥，如同魅灵紧紧缠绕着洛梵霜，时不时轻轻触碰她裸露的肌肤，从白腿到手臂、脸颊、耳廓，轻轻的，凉凉的。
洛梵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底忽然生出忐忑情绪。
“不用等，他不会来，”她淡淡地说：“魔族向来心冷自私，所以才坐得上魔尊之位。”
洛梵霜说完，奇怪的事发生了，日神与月神进行交接工作间隙，一切陷入阴寂，昏天暗地，随之月华如同一盏追光灯将独独将洛梵霜罩在刺眼的光芒里，照得她视线恍惚。
“你说得对，”他认可道。
“不过好在赫群臻是一个矛盾体。”
他手里闪过一团金光，一颗黑色小珠子出现在他手心，随后被塞进洛梵霜嘴里。
她没来得及吐出来，那颗珠子认主般迅速与她融为一体，只有舌面余下的苦味证明有东西进过她嘴里。
“断桥边、月华下服进断华露，你猜我在拿什么做赌注？”
不知是不是断华露开始发挥药效，强烈的灼烧感由内而外，由心口向四周扩散，她感到体内体外冰火两重天，周围越来越多的水汽附着在她身上，浸湿了她的发丝和服饰。
她手腕上的绳子被人解开，四肢无力地软在桥面，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悠悠远去。
断桥在夜间受不住热，如今她就像一团火在融化断桥，忽然断桥边缘松动开始坍塌，失重感让她晕头转向。
疾风在耳边呼啸，嗡嗡的声音让她乱了阵脚，从未失算过的她居然有了气馁的想法——或许她再也没机会跟家人说一句“对不起”了。
她不甘心，直至她看到一张陡然出现在湖岸的熟悉的脸。
赫群臻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迷茫和无措？
她在空中伸出手，试图离他更近一些，至少让她把一些事情交代完她才能安心退出这个世界啊。
突如其来的背部冲击晃得她头脑空白，一刹那，她被刺骨的冰水包裹，不知下陷了多久，水层开始冻结，她沉重的身体不住下坠，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好像有几辈子那么长。
朦胧间，她似乎听到有人一遍又一遍不停歇地唤着她的名字，试图把她从冰封的湖中挖出，殷红的色彩晕染了月湖表面冰层，不久就被月湖水稀释，如此循环往复。
从那张近乎癫狂扭曲的脸上，她第一次看到了恐惧，感受到了恐惧，也理解了恐惧。
……
她猛地从电子大床撑起，脑海中还回荡着那句“你的任务以百分之七十的完成度失败了”，抬头对上睡眠时长——五天，她居然睡了五天仍感疲惫。
腕上的电子手环忽明忽暗，她的生命体征骤然变弱。
洛梵霜毫不犹豫扭动手环，周围环境立刻发生转变，构建起一个虚拟又真实可触碰的数据库。
无数悬浮的小屏包围着一个大屏，大屏数据十分惹眼——百分之七十。
察觉到不速之客，持长镰者非但不恼，反而偏头，幽黑斗篷里冷冰冰的机械音招呼道：“你来了。”
“带我回去。”她伸出戴着手环的那只手，“我要知道我们的交易是否存在风险。”
“嗯～，”甲玩味点头，答非所问道：“乙，你又坏规矩了，还记得吗，数据库已经不是你有资格随意进出的地方了，至少一个合格的优质乙方从不失败。”
甲重重咬住“优质”二字，洛梵霜又何尝不明白甲在提醒自己特殊合约的存在，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没时间再继续等下去。
“带我回去。”她收回手，重申诉求，态度坚定，不理会对方口中所谓的规矩。
“好。”
她若有所思地凝视甲，答应得这么快，不知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正当她沉思默想时，眼前景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一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觉。
一间现代的白色病房，床头还摆着两束花和一个果篮，床上的人恬静而安祥，在暖阳照进来那一刻，沉睡的人白得周身发散着光芒。
除了各种维持生命的冷冰冰的医疗设备外，这和睡着又有什么区别呢？
拉开窗帘的女人从洛梵霜透明的身体穿过，坐在病床边双手捂着那只苍白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捂热睡着的人。
“怎么面色又变差了……”女人平铺开女儿的手搭在自己疲惫、布满皱纹的脸上，“快点醒来吧，我们等你呢。”
这一呆就是一整天，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看着女儿，不停地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又憧憬未来。
她问女儿以后想考哪个学校呢？考完想去什么地方旅游呢？她又哽咽着说，等你醒来我们就去拍全家福好不好？这不是你老提的吗？
她的袖口湿了大片，继续囔囔：“我总觉得来日方长，什么都给你提供最好的才配得上爱你，我总觉得亏欠你太多，可是现在回忆，我却拼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你。”
……
眼前的画面忽而消失，被冰冷的、深深浅浅的蓝色电子信息世界取而代之，泛着痛心的珠光在她闭眼时抹去。
“看够了就该聊聊工作了不是吗？”
她紧了紧拳，手指、手心的冰冷触感传至身体各处。
“好，聊工作。”她挂着虚假的笑容传至任务台旁，甲紧随其后。
周围的乙方们见了甲如同见了鬼一般，原本门庭若市的地方变得万籁俱寂，途经洛梵霜身边的乙方们无一不遗憾摇头，之后四散而逃。
“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她看着空白的任务台问道。
往常的任务台从未出过差错，而今登上去却连个任务都发不出来。
甲似乎也有些意外任务台居然也会出现差错。
随后他了然地面对着任务台，仿佛能从上面读取到常人无法洞悉的细节。
“我太过信任你，以至于我忘了你也是个普通人，你也会让我失望。”甲的语气中充满遗憾，纵然他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械，“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
“放弃任务。”她坦然回答，即使她知道这样可能会违反她与甲方的约定。
“真的只是放弃任务而已？”
“对，漫无天日的等待，沧海渺茫的希望，就这样，我还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那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在你的魂魄没有被攻略对象纠缠的前提下，完成这个任务本该毫无悬念。”
一只白骨拼成的手搭在任务台上，随即显现出画面。
画面中，高大黑暗的建筑赫然罩在森林中央，最里面的空间围绕一湖而造，身穿黑袍、面容俊朗的男子魂不守舍地坐在冰冻的湖面，湖中似乎封印着什么。
这是她放弃攻略赫群臻、退出小世界后的图像，这一刻，她的困惑有了答案——为什么感觉身体空荡荡，为什么睡不醒？因为她成了赫群臻的执念，魂魄被留在了小世界，此刻的她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这在任务中是大忌。
画面消失，她才想起——生命体征变弱也许也跟魂魄丢失有关呢？
她看着甲，说：“我要重新进入这个世界。”
“我是生意人，你拿什么跟我换？”
“完成度，下一个任务百分之百的完成度。”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她的生命不负责任。
“好！”白骨在任务台滑过，声音连带着动作轻盈不少。
在甲的修改下，任务台才显现出任务内容：第一百个任务，请乙方进入小世界并重新选择攻略对象完成前一个小世界未完成的任务。
就在将手压在任务台盖章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要重新面对他，不是相逢，而是告别，是摧毁，是灾难。
赫群臻，再见就是对家了，祝你，祝我们好运。
她大梦初醒，抬头，朝立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甲方大大咧唇假假一笑，不置可否。
“你的第九十九个任务失败了，不着急？”甲挥着长镰，刀背杵在任务台末端标红处，敲出“咚咚”的撞击声。
“失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洛梵霜找个地儿盘腿坐定，撑着下巴，眼神空洞直视前方，没了下半句，宛若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基于洛梵霜作为一个有目共睹的劳模，不需要任何人鞭策，甲叹着器械音，虚假宠溺的语气道：“随你。”随后甩衣离去。
……
“这是怎么了？”
“洛梵霜失败了？”
“怎么可能，她那么厉害，从未失误过，离一百个任务就差临门一脚却失败了，你说离不离谱？”
“我刚不小心看到她的任务台了，百分之七十还判失败啊？”
“你刚来不懂，她跟甲签了特殊合约，每个任务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才算合格，她以前的完成度就没低过百分之九十的。”
“无冕之王还真不是白叫的。”
“可是……这第九十九个任务说不定是甲故意为难她而设的呢？”某乙方小心翼翼地说完，抬眸暗暗观察其他人神色，看到大家透出认可的表情才略松口气。
……
洛梵霜不想听他们议论，手掌在空中平移，移门缓慢打开，蓝色电子屏陡然出现，包裹门框，一个撕裂的空间展露在她面前。
她起身穿过蓝色基因检测透屏，透屏识别、显示身份正确后方走进充满科幻色彩的蓝色房间，没了无数视线追随，她任由身体松懈地靠在紧闭的门上，仰面试图压抑自己的情绪。
结束任务后，她感觉她好像弄丢了什么，身体空荡荡的，连带着情绪大幅度波动。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
门外的乙方们安静两秒，乙方1：“你们听到什么东西撞门的声音了没？”
乙方2：“神经兮兮的，哪有什么门？你听错了吧。”
乙方3：“是啊，house和任务厅空间都不互通，更别说什么声音了。”
乙方4：“我觉得你是从洛梵霜的失败中仿佛看到临门一脚失误的自己，压力上来也说不定。”
乙方1：“嗯～，有道理——。”
……
洛梵霜心口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对着电子门又是脚踢又是肘击，火稍稍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歪歪扭扭地朝电子大床扑去“充电”。
……
“洛梵霜，你也有失算的一天，往日你和赫群臻的旧账，今日也一并算了如何？”断桥尽头的男人嚣张地拽着被反手绑住的女子往边缘推，试图恐吓手里不老实的小美人。
数百十米高的断桥下面经万年沉淀，生成一潭面积小却深得发黑的湖泊，不知所出的冷气不断往上冲，毫无生命存在迹象。
“算了？算我倒霉。”她不想被人像拎小鸡一样逮着，倔强地一晃身子。
男人怕她掉下去，保险地把她拽了回来，像畜牲一样扔地上。
洛梵霜细长的胳膊和光滑的长腿被地面碎而硬的石子噌得龇牙咧嘴，皱着眉抬胳膊和腿，看到雪白肌肤上大片剐蹭的血痕，露出生气又心疼自己的表情，毫无害怕情绪。
纵使男人知道洛梵霜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恐惧感的人，仍在面对洛梵霜的忽视时失去了理智，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倒霉？你让妖族地位一落千丈，扶魔族上位，算什么倒霉？不过没关系，你扶得了赫群臻上位，也帮得了我们振兴妖族。”
洛梵霜没理他，赫群臻从不培养自己的弱点，她也是。
“洛梵霜？”耳边响起自己的名字，语气别扭、生疏又隐含焦急。
洛梵霜猛地睁眼，莫不是她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赫群臻的声音。
她抬头，那人紧望着夕阳下落的方位，似乎没听到声音。
她低头盯着地面缓了好一会儿才机械似的转动脖颈，直到确认周围没有熟悉的人影才松了口气。
……
日落西山，斜影渐淡，偏僻山林渐渐升起的水雾覆盖了白日里的欣荣景象，断桥下的寒气直逼断口，顺着斜面爬上桥，如同魅灵紧紧缠绕着洛梵霜，时不时轻轻触碰她裸露的肌肤，从白腿到手臂、脸颊、耳廓，轻轻的，凉凉的。
洛梵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底忽然生出忐忑情绪。
“不用等，他不会来，”她淡淡地说：“魔族向来心冷自私，所以才坐得上魔尊之位。”
洛梵霜说完，奇怪的事发生了，日神与月神进行交接工作间隙，一切陷入阴寂，昏天暗地，随之月华如同一盏追光灯将独独将洛梵霜罩在刺眼的光芒里，照得她视线恍惚。
“你说得对，”他认可道。
“不过好在赫群臻是一个矛盾体。”
他手里闪过一团金光，一颗黑色小珠子出现在他手心，随后被塞进洛梵霜嘴里。
她没来得及吐出来，那颗珠子认主般迅速与她融为一体，只有舌面余下的苦味证明有东西进过她嘴里。
“断桥边、月华下服进断华露，你猜我在拿什么做赌注？”
不知是不是断华露开始发挥药效，强烈的灼烧感由内而外，由心口向四周扩散，她感到体内体外冰火两重天，周围越来越多的水汽附着在她身上，浸湿了她的发丝和服饰。
她手腕上的绳子被人解开，四肢无力地软在桥面，眼睁睁看着那抹身影悠悠远去。
断桥在夜间受不住热，如今她就像一团火在融化断桥，忽然断桥边缘松动开始坍塌，失重感让她晕头转向。
疾风在耳边呼啸，嗡嗡的声音让她乱了阵脚，从未失算过的她居然有了气馁的想法——或许她再也没机会跟家人说一句“对不起”了。
她不甘心，直至她看到一张陡然出现在湖岸的熟悉的脸。
赫群臻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为什么看上去这么迷茫和无措？
她在空中伸出手，试图离他更近一些，至少让她把一些事情交代完她才能安心退出这个世界啊。
突如其来的背部冲击晃得她头脑空白，一刹那，她被刺骨的冰水包裹，不知下陷了多久，水层开始冻结，她沉重的身体不住下坠，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好像有几辈子那么长。
朦胧间，她似乎听到有人一遍又一遍不停歇地唤着她的名字，试图把她从冰封的湖中挖出，殷红的色彩晕染了月湖表面冰层，不久就被月湖水稀释，如此循环往复。
从那张近乎癫狂扭曲的脸上，她第一次看到了恐惧，感受到了恐惧，也理解了恐惧。
……
她猛地从电子大床撑起，脑海中还回荡着那句“你的任务以百分之七十的完成度失败了”，抬头对上睡眠时长——五天，她居然睡了五天仍感疲惫。
腕上的电子手环忽明忽暗，她的生命体征骤然变弱。
洛梵霜毫不犹豫扭动手环，周围环境立刻发生转变，构建起一个虚拟又真实可触碰的数据库。
无数悬浮的小屏包围着一个大屏，大屏数据十分惹眼——百分之七十。
察觉到不速之客，持长镰者非但不恼，反而偏头，幽黑斗篷里冷冰冰的机械音招呼道：“你来了。”
“带我回去。”她伸出戴着手环的那只手，“我要知道我们的交易是否存在风险。”
“嗯～，”甲玩味点头，答非所问道：“乙，你又坏规矩了，还记得吗，数据库已经不是你有资格随意进出的地方了，至少一个合格的优质乙方从不失败。”
甲重重咬住“优质”二字，洛梵霜又何尝不明白甲在提醒自己特殊合约的存在，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没时间再继续等下去。
“带我回去。”她收回手，重申诉求，态度坚定，不理会对方口中所谓的规矩。
“好。”
她若有所思地凝视甲，答应得这么快，不知又在打什么小算盘。
正当她沉思默想时，眼前景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一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觉。
一间现代的白色病房，床头还摆着两束花和一个果篮，床上的人恬静而安祥，在暖阳照进来那一刻，沉睡的人白得周身发散着光芒。
除了各种维持生命的冷冰冰的医疗设备外，这和睡着又有什么区别呢？
拉开窗帘的女人从洛梵霜透明的身体穿过，坐在病床边双手捂着那只苍白冰冷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捂热睡着的人。
“怎么面色又变差了……”女人平铺开女儿的手搭在自己疲惫、布满皱纹的脸上，“快点醒来吧，我们等你呢。”
这一呆就是一整天，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女儿，看着女儿，不停地说着她小时候的趣事，又憧憬未来。
她问女儿以后想考哪个学校呢？考完想去什么地方旅游呢？她又哽咽着说，等你醒来我们就去拍全家福好不好？这不是你老提的吗？
她的袖口湿了大片，继续囔囔：“我总觉得来日方长，什么都给你提供最好的才配得上爱你，我总觉得亏欠你太多，可是现在回忆，我却拼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你。”
……
眼前的画面忽而消失，被冰冷的、深深浅浅的蓝色电子信息世界取而代之，泛着痛心的珠光在她闭眼时抹去。
“看够了就该聊聊工作了不是吗？”
她紧了紧拳，手指、手心的冰冷触感传至身体各处。
“好，聊工作。”她挂着虚假的笑容传至任务台旁，甲紧随其后。
周围的乙方们见了甲如同见了鬼一般，原本门庭若市的地方变得万籁俱寂，途经洛梵霜身边的乙方们无一不遗憾摇头，之后四散而逃。
“下一个任务是什么。”她看着空白的任务台问道。
往常的任务台从未出过差错，而今登上去却连个任务都发不出来。
甲似乎也有些意外任务台居然也会出现差错。
随后他了然地面对着任务台，仿佛能从上面读取到常人无法洞悉的细节。
“我太过信任你，以至于我忘了你也是个普通人，你也会让我失望。”甲的语气中充满遗憾，纵然他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械，“你自己说你做了什么？”
“放弃任务。”她坦然回答，即使她知道这样可能会违反她与甲方的约定。
“真的只是放弃任务而已？”
“对，漫无天日的等待，沧海渺茫的希望，就这样，我还有继续坚持下去的必要吗？”
“那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在你的魂魄没有被攻略对象纠缠的前提下，完成这个任务本该毫无悬念。”
一只白骨拼成的手搭在任务台上，随即显现出画面。
画面中，高大黑暗的建筑赫然罩在森林中央，最里面的空间围绕一湖而造，身穿黑袍、面容俊朗的男子魂不守舍地坐在冰冻的湖面，湖中似乎封印着什么。
这是她放弃攻略赫群臻、退出小世界后的图像，这一刻，她的困惑有了答案——为什么感觉身体空荡荡，为什么睡不醒？因为她成了赫群臻的执念，魂魄被留在了小世界，此刻的她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这在任务中是大忌。
画面消失，她才想起——生命体征变弱也许也跟魂魄丢失有关呢？
她看着甲，说：“我要重新进入这个世界。”
“我是生意人，你拿什么跟我换？”
“完成度，下一个任务百分之百的完成度。”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她的生命不负责任。
“好！”白骨在任务台滑过，声音连带着动作轻盈不少。
在甲的修改下，任务台才显现出任务内容：第一百个任务，请乙方进入小世界并重新选择攻略对象完成前一个小世界未完成的任务。
就在将手压在任务台盖章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要重新面对他，不是相逢，而是告别，是摧毁，是灾难。
赫群臻，再见就是对家了，祝你，祝我们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