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细辛的书房里,灯亮着。宋御敲门进去。

    走近,宋御双手撑着她的桌沿:“我看看。”

    这是知道了。申细辛捂住下巴,低头继续翻书:“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我明天面试,再看会资料。”

    惯用的以退为进,拒人千里。

    “我们再谈谈?”宋御问。

    “人暂时不要找了。”申细辛抬头看着宋御。

    太突然了。宋御问:“原因。”

    “你说的,我找不到一个故意躲起来的人。或者找到了,是个最坏的结果呢。”

    宋御心突突跳起来:“什么结果?”

    “比如他结婚了。”申细辛泪随话落,控制不住。她放下书,双手搓搓脸,咧嘴笑笑:“我也得往前走,挣大钱,干大事。以后万一相见了,才能站得住。”

    宋御听她说完,走向了窗户边。“这个人这么久对你还有这么大的影响,你们很相爱?”

    “没有说过爱,感觉美好。”

    宋御笑:“你为什么执念于他?”

    “想要一个结果。”

    “即使找到了他,如果没有结果呢?”

    “那我就死心啦。”

    也就是说这个人还是得找到。

    面试时,申细辛也戴着口罩。宋御说:“多擦一层粉能掩盖住,口罩可以取下来。”

    申细辛说:“我戴着才不怯场。”

    宋御叹息一声,没有实话相告。

    申细辛最后几个进去面试,面试官翻了翻纸页,突然问了句:“你如果身在绝境,你会怎么做?”

    申细辛微一愣,这不正是她的写照吗?“如果我有命在,就不是绝境。我会利用周围的环境,人,事,想出办法,走出困境。”

    “你为什么喜欢这份工作呢?我看你履历上,你去支过边,那个地方很苦的。”

    “相较于改变人,和事,我觉得改变自然环境是最简单的。”

    面试结束了,申细辛一出门后就觉得自己简直都是在胡说八道。

    秋风起,树叶翻飞。她给宋御发信息:不用来接了,我自己回去。

    宋御在拐角车里,看了看那个身影,回复到:好。申细辛站在路口风里,惆怅了一会儿。打车去了老葛那里。

    新公司叫四季锦绣,在一栋写字楼的六楼。申细辛一进去,都是老员工,看到她,习惯性地说话的停了,正笑的不笑了。许明泽和老葛把她迎进了办公室。

    她对许明泽说,在这里叫我申细辛。老葛说,大家都知道你是宋夫人了,别让许总不好看。申细辛不说话,一个眼神过去,老葛说,那我们大家以后都叫你细辛。

    申细辛想自己其实跟公司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但宋御这只老虎就是好用呀。

    见申细辛和老葛谈家事,许明泽很明点地出去了。

    “张凤又闹过吗?”

    “她也知道这婚早晚是非离不可,离婚的事她没闹,只是以前那个公司没钱了,她和她的兄弟恐怕不安分。”

    “门口多找几个保安。家里呢?你和张凤的事没清之前,哪哪都小心着些。”

    老葛尴尬笑,喊了声姐。

    申细辛明白什么意思了。她掏出一张卡,这卡还是那次吃饭,宋御给她的,后来她才知道,他在外吃饭哪是立即结账的,只不过是个给她卡的由头。

    她把卡推给老葛:“好好保护你这只金鸡。这钱就当是你的花瓶钱。半夏的事交给我。”

    老葛站起来,走到门边反锁门,又到申细辛面前,弯腰就要下跪。申细辛站起来,大喝一声:葛老头,你敢!

    葛存实说:“我这一辈子,除了父母,就想给你下跪,磕一个。”

    申细辛说免了吧。如果半夏受了一点委屈那时再磕头,看我饶不饶你。

    申细辛又约了刘啸。刘啸说:“喝酒?”

    申细辛说:“打一架。”

    两人就近找了家散打俱乐部。申细辛说:“见你第一面就想给你打一架。”

    刘啸说:“看出来了。”

    申细辛衣服不便,换了身新散打衣服。绑着护手对刘啸问:“你学几年?”

    “七八年吧。”

    几招过后,申细辛问:“七八年就这?”

    刘啸笑:“荒废了。”

    申细辛没劲再和他打。四周看,有个块头大的男人打得不错,申细辛直接去挑战,刘啸对那男的说:“哥们,别跟女人一般见识。”

    男人笑笑说那肯定呀。

    申细辛一看就是来找打的。力量不够用巧劲儿,下盘的腿脚厉害,男人已挨了几脚,面子上挂不住,出手又重又狠。最终申细辛腹部挨了一脚倒在了地上。刘啸奔过去,伏在地上问伤哪了。男人也过来问,道歉。申细辛用牙咬开手套扣,脱掉手套,按住腰:“没事,我缓缓。”

    男人再次道歉走开了,刘啸坐她身边说:“以后还是喝酒吧。”

    申细辛说:“这一场痛快。”

    刘啸拉她起来,申细辛活动一下,腰没事。

    “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学这个?你看这俱乐部,几个女的?”

    “保护我妹妹。”

    刘啸点点头:“姐姐做到你这个份上也到顶了。”

    申半夏性子软,有什么就会哭,被人欺负了就只会哭着找她。初中有人给她写情书,三番五次纠缠她。申细辛把人约到公园门口,二话不说见了就踹,直到把那人打倒在地。男孩被摁倒地上,听她叫嚣,反而不恼,还笑,问她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学这个做什么。申细辛还要继续揍,男孩说我不叫陆子鸣,我叫南江坤,你认错人了。

    喷泉旁的那家板栗店还在,板栗软糯香甜,嚼在嘴里真实的感受,但南江坤怎么就是那样虚幻呢?申细辛坐在街头,看来往的人群。南江坤说他就住在这附近,从他住的地方看,几条街道组成了一个丰字。她来回走几趟,这几条街确是个丰字,但都是商铺,不住人的。

    板栗没吃完,她扔在了旁边垃圾桶里,开车回去。她觉得自己很勇敢,这次没有哭。

    晚餐有芡实酒酿。她板栗吃多了,想吃完也吃不下了。略略几口,起身上楼了。

    申细辛做梦了,梦里在练拳,南江坤在一旁穿着蓝色的拳击服看着她笑。申细辛醒了,坐起来,怎么也回忆不起南江坤的相貌。

    她披了条毯子,轻手轻脚出了卧室,来到书房。书房里除了她前几天看的资料,还有一本书,韩依依送的怀孕指南,她扔在了宋御车上,不知怎么就在她书房了。

    她放在地上,踢到了贵妃椅下,眼不见心不烦。

    凌晨时分,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得醒到天明了。她分析这几天情绪低落的原因,不止是秋思悲秋的缘故,也可能跟南江坤该过生日有关。他的生日也是节日,好记。

    自从冒出他已经结婚的念头后,申细辛脑子里萦绕的就是确立一个答案,然后找到证据再推翻。他结婚了,要不然为何不联系她,他不会娶别人,他没有说过爱,但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他母亲是个女强人,她脾气这么硬,以后搬出来不能和他母亲住一起。他连婚后的生活都想过了,怎么还会娶别人?

    申细辛陷入自我折磨的怪圈里。

    堪堪日出时分才睡着。宋御在她坐起来的时候就醒了,听她在书房里翻身叹息,宋御想起了一句话: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夕回到解放前。

    他又约见了李百舸。李百舸说,反复挺正常,找出原因,下次避开就好了。他问饮食怎样。不怎样,他请她吃饭没吃到芡实酒酿,他让人从南方采摘,当天运来,做好她也就吃了两三勺。其他方面,身体很好,没有再生病。

    李百舸说,人在现实里不如意,才会躲在回忆里。在此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呢?宋御想了想,想到了醉酒那晚,原来根在自己身上。我打了她。宋御说。

    吃了午饭,申细辛有些困,但又担心现在睡了,晚上睡不着。正巧程悦打电话来说衣服做好了。她一时还没明白什么衣服,随即想起是给宋御定做的西装。看来,这个地方,不仅不欢迎程悦,连程悦身边的人也不欢迎。

    申细辛开车去取。一路纠结,不能白拿,回赠什么。经过一家购物中心,她去钢笔专卖店买了两支钢笔。她对店员说,分开包装,送人呢。

    程悦大方地收下了,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在手里握着,空写着。“看着你大大咧咧的,啊。”程悦把玩后,又依样包好装好。“还没有人对我这么贴心过。”

    程悦的眼睛里闪着光,发型短了,露着立体的五官。申细辛揉揉额头,恍惚中回神。连宋家的一个下人都可以教训他,这跟宋家有了什么恩怨?

    “宋家的人对你做了什么?”

    程悦看着她的眼睛一会儿,说:“第一次有人这么问我?别人都问我怎么得罪宋家了。”

    申细辛笑,开玩笑:“你像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怎么会得罪别人?”

    她说完咬了咬唇,匆忙告辞出来了。开到僻静处了,她下车走一会儿。人相似,对话也相似,似乎回忆里的人来到了现实,或是她回到了过去。

    另一支笔是送给周密的,她打电话过去。周密在医院,他母亲住院了。

    她驱车到医院,周母肺癌晚期。“没几天了。”周密瘦了一圈,坐在病房门口捧住头看着地面对她说出这话。

    申细辛无言以对。她知道周密从小没父亲,从县城走出来到这里全靠母亲。

    “这么多年,做这么多,只希望她多活几天。”

    是啊,活着就是好的。她也是失去过至亲的人,知道什么感受。

    “医药费够吗?”医院像张着大嘴专吃钱的怪兽。

    周密抬头看看她,满是血丝的眼睛里闪着着水光。

    “我这里有,花钱买命的话,就花,能在世上多留一天是一天。她在,你就有亲人。”她待过一个人的家里,在门后,在床底下,柜子里找爸爸妈妈哥哥,找不到的,喊他们不应,哭他们也不回来。

    周密没有说话,又低下了头。

    申细辛悄悄交了一笔住院费,离开了,周密是这城市她认识最久,又帮她最多的人。她淋过雨,想帮他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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