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找到的马车内并不宽敞,沈忱只能曲着腿抱着那道姑。

    许是空间有些密闭,幽香阵阵,似花香又带着甜。

    沈忱看了一眼怀里睡着的人,腾出一只手捏了捏道姑的蘑菇头,又捏了捏她的脸,嗤笑道:“你这道姑,说是修道之人身上却无半缕檀香之气,想来也是个假道姑。”

    马车中的气味越发浓郁,有些陌生但却不令人生厌,马夫驾车极快,也不知道是这香甜的气味还是颠簸的路程,沈忱竟生了几分困意。

    他往后靠着车壁,换了换手,仍将那道姑搂进怀中,开始闭目养神。

    梦琪像是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枯井中,不管她往何处去,碰到的都是冰冷尖锐的岩壁,她大声呼叫却无人应答,脑中只不断回响着那句:“如果在这里死了,在现实生活中也死了喔。”

    好可怕的噩梦,她费力睁开眼,入目是几块木板拼凑的车顶,外面罩着灰绿色的布。

    这是哪里?她转了转眼珠,好像看到一个微微有点冒胡茬的下巴。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头晕,总觉得自己在晃来晃去的。

    应该是头晕吧,毕竟刚做了那么可怕的一个梦,她有些后怕似的想坐起来。伸手摸了摸,有点硬,她推了推跟墙壁一样的东西。

    “你再乱摸,我就砍了你的手!”淬了冰的声音响起。

    梦琪一瞬间就被吓醒了,才发现自己躺在沈忱怀里。

    她全身发麻,一个鲤鱼打挺,像是远离瘟神一般向外侧用力翻转,咚的一声直愣愣的掉在邦邦硬的木板上。

    “我……我……你……你……”梦琪顾不得仿佛摔断了的胳膊,结结巴巴挣扎着爬向车帘处,做好随时跳车的准备。

    沈忱睁开眼,像看垃圾一样看了她一眼。

    娘嘞!怎么还在这个鬼地方,她内心哀嚎,想了想只记得刚刚好似突然晕倒了,想来是沈忱救了她。

    “多谢将军相救,我已大好,麻烦将军让车夫随便找个可以歇脚的地方把我放下去即可。”梦琪拱手恭敬的说道。

    “不是说要侍奉我左右?”沈忱掀了掀眼皮道。

    “我刚已说明,我生来愚钝,恐怕惹了将军不快!”梦琪卑微的说道。

    “无妨!本将军不嫌弃!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沈忱像是下了命令般。

    “啊?我……我……”马车又不知道上了什么小路,颠簸的厉害,梦琪扶住车壁,不适感加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对策。

    沈忱这个疯子就喜欢强人所难,脾气又出了名的差,万一说的不好惹他生气了一刀劈了她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忍!

    “多谢将军收留!”梦琪又拱手道,然后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叫什么名字?”他双手搭在膝上,头靠着车壁,脸色仍是冷的,一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直直的看着她。

    “梦琪!”

    “梦琪?哪两个字?”

    “梦想的梦,永琪的琪!”梦琪很自然的说道。

    “梦中所想,永琪是何意?”沈忱那张冰山脸上浮出一抹疑惑。

    梦琪才猛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但是琪这个字她又想不出用哪个字来组词。

    她又似忘了沈忱的可怕一着急往前挪了几步,抓起沈忱放在膝上的手,在他手心一笔一划写上琪字,然后仰头略带怯意看着他说:“就这个琪……”

    四目相对,电石火光,穿越时空的两个灵魂第一次凝望对方。

    沈忱处变不惊的心仿佛被人投了个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手上酥酥麻麻的动作突然止住,沈忱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又似不想再看她的眼睛,嗤笑道:“原来是琪花瑶草的琪,你这道姑定是惫懒了,连自己名字都解释不清。”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又带着习武之人常年手握兵器留下的薄茧,力气又大,梦琪觉得额头有点疼又有点痒。

    “我本来就不是道姑啊,我是被那道人强掳过来的,那道人怕我跑,总是逼我吃药,我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连自己的年纪和家乡在哪里都不记得了。”梦琪害怕自己露馅,索性胡诌一通。

    问就是脑子坏了,问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沈忱微愣,那道人竟如此可恶,招摇撞骗,妖言惑众不说还强抢民女,若是哪天再遇到必定要活剐了。

    “你既跟着我,以后便是我的人了,若是再遇那道人我必帮你报仇!”沈忱语气中又夹杂着怒气道。

    “不用!不用,他那种装疯卖傻之人不值得将军高看一眼,他一个江湖骗子,将军切莫与他计较,亲自动手了结他,不过是脏了将军的手,嘿嘿嘿……”梦琪赶紧劝道。

    开玩笑,这可是导致沈忱后面发疯的诱因,好容易给弄走,梦琪现在恨不得钻进沈忱的脑子里把关于道人的那段记忆给挖掉。

    梦琪掀开窗户看了看,一旁是山,另一旁是宽阔的河床。

    大约太久未下雨,河床里的水几乎快干涸了,露出大堆闪着白光的鹅卵石。

    记得她在现代时,南方一到这个季节都容易发生洪涝的,这个时代倒是稀奇,竟干旱成这样。

    马车沿着河道一直往前飞驰,她的命运又不知道飘落何方。她小心翼翼的窥视正在闭目养神的人。

    牵一发而动全身,蝴蝶效应,多米诺骨牌,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她要如何才能改变这个人的结局?真是地狱级难度啊。

    她又忍不住臭骂了一顿系统。

    “将军,我们要去哪里?”梦琪缩在一边轻声问道。

    “回军营!”

    “哦!”

    “将军……”

    “闭嘴!”

    “哦!好的。”

    梦琪看着窗外思考着书里的时间线。

    书里今天应该是宣仪城都督曲临江的五十大寿,沈忱杀了道士后仍带着副将程亮去祝寿了。

    曲临江的儿子曲少杰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看到沈忱来迟了便开始阴阳怪气奚落了他几句。程亮怒火四起便当众与曲少杰扭打起来,一场寿宴彻底毁了。

    曲临江又听下属密报道沈忱的真龙预言,便猜忌沈忱有二心,加上曲少杰在旁边推波助澜,曲临江就有了除掉沈忱的打算,于是就借着南夷来犯,让沈忱带兵出征,待沈忱出城与南夷交战时紧闭城门,切断退路。

    沈忱孤军在外,粮草断绝,又遇强敌,几番鏖战之后生死不明。

    小说里着重展现的是男主沈奕在得知沈忱处境危险后,到处求人借兵营救,以及找到沈忱中间历经的种种磨难和心酸。

    而对沈忱如何迂回千里,攻破南夷老巢的种种艰险仅一笔带过。

    虽然因为她的出现,沈忱没有去寿宴,但他不去副将必定会去,冲突说不定仍会起。

    马车在一片平地上停下,梦琪手脚并用的爬下来,看了一眼高高飘扬的写着曲字的旌旗。

    大大小小的帐篷散落着看不到头,耳边响起阵阵兵器相碰与搏斗时混杂的喊叫音。

    守门的兵士看沈忱回来都拱手问好。沈忱只轻抬下巴便带着梦琪进去了。

    梦琪虽好奇,但军营重地,她眼睛不敢乱瞅,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沈忱一生气把她嘎了,只离着沈忱三步远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

    不断有士兵拿着长矛和刀剑走来走寻视营地,看到沈忱便恭敬问好,至于军营中突然出现一个道姑他们虽惊讶,但也只是扫了她几眼便走开了。

    沈忱虽仅为左将军,但他自投奔曲临江麾下,武艺高强兼勇猛无比,智计无双,且擅长迂回偷袭和以少胜多,帮助曲临江胜了好几场大战,大大威慑了周围想吞噬曲临江地盘的财狼虎豹。

    因而军中之人对他甚为尊崇。

    沈忱进了一个比周围看似更大些的帐篷。

    梦琪环视一圈,这便是古人说的军账了,陈列有些简陋,正中有一漆木桌,上面放了几叠书和信件以及笔墨纸砚。

    后面是一把硬木椅,椅子后面有个柜子,应当是放衣物和书的。

    柜子右侧放了一个屏风,上面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图。

    想来后面便是床榻了。

    沈忱走至漆木桌旁,拆了信件便看起来。

    夕阳的余晖自棚顶缝隙处洒落,衬得他人格外颀长俊逸。她站在帐篷门帘处,四周不绝于耳的操练声,空气中弥漫的沙土混着汗水的味道都让她觉得陌生且不安。

    她想打破这帐篷中的沉寂,却又惧怕沈忱,但是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藏不住。

    沈忱听到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一脸羞赧的青衣女子抿了抿嘴。

    倒是把她给忘了。

    “来人!”沈忱沉声唤道。

    “将军有何吩咐?”一看着年纪不大的兵士进帐躬身问道。

    “去取饭菜来!”沈忱唤道,然后又扫了一眼兵士继续吩道:“另再取一套你身上这般的衣物过来。”

    兵士点头便从梦琪身边绕过出去了。

    “过来!”沈忱看着她命令道。

    梦琪有些疑惑,深吸一口气便慢慢走了过去。

    她立在漆木桌外侧,抬头轻声问:“将军唤我过来何事?”

    “研墨!”沈忱惜字如金道。

    梦琪哦了一声,然后绕到桌子后边,问题来了,她不知道怎么研墨。

    沈忱铺上纸用镇纸镇好,便拿起笔准备去沾墨,他一转头,只看到那道姑以一种似乎要搅动天地的诡异姿势在研磨。

    沈忱蹙眉:“你……”

    梦琪回头看沈忱脸色不好,心里越发紧张,手一抖墨条便飞出去了,带出的墨汁直直飞向沈忱握笔的手上。

    梦琪绝望了,沈忱线条分明,白净修长的手上沾了好大几滴黑黢黢的墨汁。

    她看沈忱抬手,以为又要掐她赶紧后退几步,蹲下,双手伸开挡在前面叽里呱啦一顿输出道:“不要掐我,不要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研磨,也许以前会但突然不记得了,况且我跟你说过我天生愚笨,真伺候不了你……”

    “真没骨气!”沈忱看着半蹲在地上吓破胆的人轻蔑道。

    然后又听到刀刃出鞘的声音,沈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他眼含杀气说道:“这么无用,不若直接杀了,免得出去给我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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