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慈？”
楚眠看到蹲在地上的少年，轻轻唤了一声。
楚平慈猛地转过头来。楚眠看见他泛红的眼眶，瘪起的嘴，视线再往下，是变得灰扑扑的药袋，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楚平慈抽抽鼻子，朝她艰难地弯起嘴角：“没事的姐，是我不小心弄掉了。听说姐你今天可厉害了……”
他突然站了起来，扑到楚眠身上，埋在她的肩头小声抽泣。
楚眠静静发问，话指向身后那位法御司巫官：“请问，我的事情是怎样和大家交代的？”
“……”高帽巫官沉默了片刻，缓缓答道，“此事是由巫乙神司和巫丙神司负责的。”
“！”
楚眠感觉到有什么喷薄欲出的力量再也关不住，在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道经脉中燃烧，即将吞没整具身体。
而在沸腾的情绪冲出之前，她的意识忽然被一片黑暗带走，整个人软软靠在楚平慈的身上。
楚平慈一下子停了啜泣，搀住楚眠的腰身，带着她坐到地上，不停呼唤着。
歧兰上前探了探楚眠的鼻息，道：“她没事。”
随后歧兰和楚平慈交代了要带楚眠前往巫律神殿接受审查的事情，又安抚了几句。
待歧兰说完，巫官最后发话道：“大人，我们也该带这位姑娘离开了。”
于是歧兰朝楚平慈伸手。
楚平慈跪坐在原地，无丝毫反抗地看着歧兰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只是在二人转过身的时候，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把她还给我。”
歧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和你解释过了，待审查结束，就放她回家。”
“我不是说那个，”楚平慈死死盯住眼前的地面，“我是说，把昨天的她，把没有参加过召唤仪式的她，把我原来的姐姐，还给我。”
歧兰闭上眼，掩住眸中郁色，继续迈开脚步：“后悔也来不及了，有些事情，你不牢牢抓住的话，便再也挽回不了。”
……
楚眠睁开眼，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沉寂空间，以及那浮动着的，如同亡灵般的千千万万张脸。
他们纷纷张口，无数话语交错在一起，吵得楚眠头昏眼花，她举起双手，让他们全部闭嘴。
他们真的停下了动作，用迥异的表情神态看着她。
她需要一个能好好解释现在情况的“人”。
楚眠心神一凝，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视觉上，在每张脸的眉心处都看见了一个闪烁着的小光点。她指尖轻点，那些光点便如暗夜流萤游了过来，并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洁白光团。
“主人主人！你终于能听到我们说话了呢，真是令人欣喜。”
一个轻快活泼的声音传入楚眠的耳中，但整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到了最后语气变得成熟又低沉，就像是小孩故意装大人说话一般，显得有些滑稽。
楚眠直接道：“能不能只用一种口气说话，听着怪怪的。”
“哎呀抱歉啦！我们也是第一次这样，还未适应过来，呵呵。”
楚眠揉揉耳朵，随后问道：“为什么突然把我带到这里来？”
“因为我们害怕你生气，你生气就会，哎呀总之，是我们太想你了！”
“……”楚眠继续发问，“我到底是你们的主人还是祭品？”
“你在说什么呢！你可是我们唯一能分享记忆的人，有你在我们就有人倾诉了，而且你还那么喜欢我们的故事！”
“我不太喜欢。”
“呜呜呜，反正我们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只是夜婵是怎么想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夜婵是收服你们的巫器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胖爷爷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我们好像的确不被别人喜欢，他们受不了和我们分享记忆。”
“那为什么我就可以？因为我是无律之人？”
“……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夜婵发生过什么，那都是在我们进来之前的事情了，可能是在七百年前吧。”
“不过主人你放心！夜婵肯定是听你的，它也一直眼巴巴地盼着你来呢！今天你碰到它的时候，它那暴脾气一下就蔫儿了！”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虽然现在只能待在夜婵里面吧……”
“啊。”楚眠突然用手捂住眼，惊呼一声。
“主人怎么了！没事吧？”那光团咻地一下浮到楚眠面前，上下弹动。
“突然想起来，我就这么晕倒了，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饿晕的啊，好丢人。”
“……主人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你是不是没听我们说话啊啊啊！！！”
楚眠从指缝里看着四处飞舞的团子：“为什么叫我主人？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那叫什么？楚眠大人？公主大人？女王大人？女神大人？”
“……还是和原来一样吧。”
“对了，主人也给我们取个名字吧！”光团转了一圈，又抖动着身体回到楚眠身前。
楚眠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毛茸茸的莹白球体：“棉花，或者绵羊，你选一个吧。”
“……主人你的取名品味也不咋地嘛。哇啊？别过来！你撵苍蝇呢！那就、那就棉花吧！”
逃避现实的时间是有限的。楚眠终于想起自己捅的篓子，一只手捏着下巴，问道：“我后面应该怎么和神殿的人说我和夜婵的关系呢？”
“那还不简单，当然是卖惨！咱们多可怜呀，牺牲自己守护他们美好安宁的生活，却还要来倒打一耙，说主人你是坏人，嘤嘤嘤……”
“可是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啊。”
“不是还有人站在你这边吗？当然是要榨干他们的利用价值啦，反正他们也想利用你嘛，哼哼！”
“……”
虽然不知道巫阕他们的内情，但只要把风向扳到自己这方，无疑是有利于巩固自身地位的。
她已经不是祭品了，可又成了别人的棋子。
楚眠默默想着，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头顶的空间裂开了一个大洞，有刺眼的光线倾泻而下。
“哇，都说了不要生气！”棉花一边尖叫，一边躲到楚眠背后。
“我只是醒了而已。”
“唉。——那主人，我们之后再见哦！”棉花逐渐变瘪，伸出一只圆润的白色小手，不停朝楚眠挥动。
楚眠做了几次深呼吸，也朝棉花挥了挥手。
……
楚眠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张软塌上，宽敞的隔厢窗帘紧闭，但还是能看出外面天色正亮。隔间整体格调素雅，身下在轻微晃动，时而还能听到一声嘹亮的鹰嗥。
看样子应该是在神殿的车辇里。
她以为过去了很久，没想到还是在去巫律神殿的路上。
翻了个身，旁边支着一张小桌，上面摆着各色瓜果点心，香气扑鼻，总算让楚眠觉得腹中空乏。
突然有谈话声响起，她立刻收回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巫律神不是最了解巫族的人吗？居然不知道镰刀的事情，还要神司来作讲解，结果搞成这个样子。”
“你不要命了？少在这里妄议。”
“还有啊，巫律神今天为什么一直没出手？那位大人不是有最高的律术和神力吗？”
“快闭嘴吧你！那位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对了，你觉不觉得巫律神和巫阕神司有点像？哪里像我也说不太出来……”
“干嘛呢？你还想不想在巫阕神司手底下干了？！”
“喂，歧兰，你和巫阕神司最熟，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
“人家都不搭理你的！看你这张嘴，净说胡话！”
前方仅仅隔了一道幔帐，隐约能在其上看到三个人影，两道挨得近，一道倚在角落。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些话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楚眠的耳朵里。
楚眠重新平躺回去，闭上眼睛装睡。
没想到她又睡着了。
她有时也会做别的梦，或者说属于自己的梦。久违地在自己的梦境里逛了逛，楚眠在尽头发现了一道小门。
门的那头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看来今后她可以自由控制是否进入夜婵的亡灵空间了。
她果断打开门，走了进去。没有唤出棉花，她和往常一样，在漂浮的人脸之间穿行而过，而后有一张停留在了她的面前。
那张脸轻轻飘起来，融进了她的面庞。
与其说是脸附在自己身上，不如说是她附在了脸的亡灵主人的身上。她跟着记忆中的这个人，用他的视角经历了一些场景，做了一些事情，最后，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像是被冻结一般静止下来，这意味着，记忆到此结束了。
可是这次，她竟然出不去这段记忆，和景物一起定在原地。
以往的话，只要她回想起现实中的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便能从别人的记忆中脱身，直接从梦里醒来。但现在她的意识十分清醒，把所有能想起的东西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还是没能从这里出去。
她在心里呼唤着棉花，却没有任何回应。就在楚眠有点慌神的时候，一股柔和的推力将她从这具身体中分离开来，她定睛一看，推着她的正是这身体的主人，一个热爱音乐却艺途不顺的异世青年。
她听到他说：“谢谢你喜欢我的歌，还为我的故事流泪。”
楚眠挠挠头，她确实在青年因为家中变故结束歌手生涯的时候感到痛心，虽然她占据的他的身体没有哭，但她当时已经泪腺崩溃，没想到他也知道。
青年朝她微笑，神色温柔无比，有些不稳定的面影像是有无数张脸在上面重叠变幻：“所以我们会保护你，让你不在梦里迷失。”
“此等……，只有你能承受。”
“所以你要坚守自己的心，不要轻言放弃，不能迷失在梦里。”
记忆中悠远的女声再度回响在耳畔，让楚眠精神一振。
她能做到的。无论是不迷失在梦里，还是坚守自己的心。
她有他们在。
……
……
一片静谧得近乎死寂的空间里。
这里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毫生气，只有细微的风波偶尔在浮动。
一道身影蹦蹦跳跳地在里面穿行，喊声欢快清脆，却像是夸张过头的表演：
“哟！各位好，我可爱的朋友们！辛勤的小蜜蜂又要开始劳作啦！相信今天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嗯？”忽地，那道身影僵硬在原地，像是兔子竖起了耳朵，喃喃道，“夜婵这么早就出来了？不是吧？”
随后身影慢吞吞地往前踱去：
“唉，罢了罢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和我一个孤苦无依的流浪儿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继续找那东西吧，这何年何月才找得到哦……”
身影逐渐远去，一切又恢复了彻底的沉寂，就像是从未有人留下过痕迹。
楚眠看到蹲在地上的少年，轻轻唤了一声。
楚平慈猛地转过头来。楚眠看见他泛红的眼眶，瘪起的嘴，视线再往下，是变得灰扑扑的药袋，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楚平慈抽抽鼻子，朝她艰难地弯起嘴角：“没事的姐，是我不小心弄掉了。听说姐你今天可厉害了……”
他突然站了起来，扑到楚眠身上，埋在她的肩头小声抽泣。
楚眠静静发问，话指向身后那位法御司巫官：“请问，我的事情是怎样和大家交代的？”
“……”高帽巫官沉默了片刻，缓缓答道，“此事是由巫乙神司和巫丙神司负责的。”
“！”
楚眠感觉到有什么喷薄欲出的力量再也关不住，在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道经脉中燃烧，即将吞没整具身体。
而在沸腾的情绪冲出之前，她的意识忽然被一片黑暗带走，整个人软软靠在楚平慈的身上。
楚平慈一下子停了啜泣，搀住楚眠的腰身，带着她坐到地上，不停呼唤着。
歧兰上前探了探楚眠的鼻息，道：“她没事。”
随后歧兰和楚平慈交代了要带楚眠前往巫律神殿接受审查的事情，又安抚了几句。
待歧兰说完，巫官最后发话道：“大人，我们也该带这位姑娘离开了。”
于是歧兰朝楚平慈伸手。
楚平慈跪坐在原地，无丝毫反抗地看着歧兰一手环住她的肩，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只是在二人转过身的时候，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把她还给我。”
歧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和你解释过了，待审查结束，就放她回家。”
“我不是说那个，”楚平慈死死盯住眼前的地面，“我是说，把昨天的她，把没有参加过召唤仪式的她，把我原来的姐姐，还给我。”
歧兰闭上眼，掩住眸中郁色，继续迈开脚步：“后悔也来不及了，有些事情，你不牢牢抓住的话，便再也挽回不了。”
……
楚眠睁开眼，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沉寂空间，以及那浮动着的，如同亡灵般的千千万万张脸。
他们纷纷张口，无数话语交错在一起，吵得楚眠头昏眼花，她举起双手，让他们全部闭嘴。
他们真的停下了动作，用迥异的表情神态看着她。
她需要一个能好好解释现在情况的“人”。
楚眠心神一凝，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视觉上，在每张脸的眉心处都看见了一个闪烁着的小光点。她指尖轻点，那些光点便如暗夜流萤游了过来，并逐渐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洁白光团。
“主人主人！你终于能听到我们说话了呢，真是令人欣喜。”
一个轻快活泼的声音传入楚眠的耳中，但整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到了最后语气变得成熟又低沉，就像是小孩故意装大人说话一般，显得有些滑稽。
楚眠直接道：“能不能只用一种口气说话，听着怪怪的。”
“哎呀抱歉啦！我们也是第一次这样，还未适应过来，呵呵。”
楚眠揉揉耳朵，随后问道：“为什么突然把我带到这里来？”
“因为我们害怕你生气，你生气就会，哎呀总之，是我们太想你了！”
“……”楚眠继续发问，“我到底是你们的主人还是祭品？”
“你在说什么呢！你可是我们唯一能分享记忆的人，有你在我们就有人倾诉了，而且你还那么喜欢我们的故事！”
“我不太喜欢。”
“呜呜呜，反正我们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只是夜婵是怎么想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夜婵是收服你们的巫器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胖爷爷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我们好像的确不被别人喜欢，他们受不了和我们分享记忆。”
“那为什么我就可以？因为我是无律之人？”
“……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夜婵发生过什么，那都是在我们进来之前的事情了，可能是在七百年前吧。”
“不过主人你放心！夜婵肯定是听你的，它也一直眼巴巴地盼着你来呢！今天你碰到它的时候，它那暴脾气一下就蔫儿了！”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虽然现在只能待在夜婵里面吧……”
“啊。”楚眠突然用手捂住眼，惊呼一声。
“主人怎么了！没事吧？”那光团咻地一下浮到楚眠面前，上下弹动。
“突然想起来，我就这么晕倒了，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饿晕的啊，好丢人。”
“……主人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你是不是没听我们说话啊啊啊！！！”
楚眠从指缝里看着四处飞舞的团子：“为什么叫我主人？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那叫什么？楚眠大人？公主大人？女王大人？女神大人？”
“……还是和原来一样吧。”
“对了，主人也给我们取个名字吧！”光团转了一圈，又抖动着身体回到楚眠身前。
楚眠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毛茸茸的莹白球体：“棉花，或者绵羊，你选一个吧。”
“……主人你的取名品味也不咋地嘛。哇啊？别过来！你撵苍蝇呢！那就、那就棉花吧！”
逃避现实的时间是有限的。楚眠终于想起自己捅的篓子，一只手捏着下巴，问道：“我后面应该怎么和神殿的人说我和夜婵的关系呢？”
“那还不简单，当然是卖惨！咱们多可怜呀，牺牲自己守护他们美好安宁的生活，却还要来倒打一耙，说主人你是坏人，嘤嘤嘤……”
“可是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啊。”
“不是还有人站在你这边吗？当然是要榨干他们的利用价值啦，反正他们也想利用你嘛，哼哼！”
“……”
虽然不知道巫阕他们的内情，但只要把风向扳到自己这方，无疑是有利于巩固自身地位的。
她已经不是祭品了，可又成了别人的棋子。
楚眠默默想着，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头顶的空间裂开了一个大洞，有刺眼的光线倾泻而下。
“哇，都说了不要生气！”棉花一边尖叫，一边躲到楚眠背后。
“我只是醒了而已。”
“唉。——那主人，我们之后再见哦！”棉花逐渐变瘪，伸出一只圆润的白色小手，不停朝楚眠挥动。
楚眠做了几次深呼吸，也朝棉花挥了挥手。
……
楚眠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张软塌上，宽敞的隔厢窗帘紧闭，但还是能看出外面天色正亮。隔间整体格调素雅，身下在轻微晃动，时而还能听到一声嘹亮的鹰嗥。
看样子应该是在神殿的车辇里。
她以为过去了很久，没想到还是在去巫律神殿的路上。
翻了个身，旁边支着一张小桌，上面摆着各色瓜果点心，香气扑鼻，总算让楚眠觉得腹中空乏。
突然有谈话声响起，她立刻收回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巫律神不是最了解巫族的人吗？居然不知道镰刀的事情，还要神司来作讲解，结果搞成这个样子。”
“你不要命了？少在这里妄议。”
“还有啊，巫律神今天为什么一直没出手？那位大人不是有最高的律术和神力吗？”
“快闭嘴吧你！那位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对了，你觉不觉得巫律神和巫阕神司有点像？哪里像我也说不太出来……”
“干嘛呢？你还想不想在巫阕神司手底下干了？！”
“喂，歧兰，你和巫阕神司最熟，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
“人家都不搭理你的！看你这张嘴，净说胡话！”
前方仅仅隔了一道幔帐，隐约能在其上看到三个人影，两道挨得近，一道倚在角落。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些话还是一字不漏地传进了楚眠的耳朵里。
楚眠重新平躺回去，闭上眼睛装睡。
没想到她又睡着了。
她有时也会做别的梦，或者说属于自己的梦。久违地在自己的梦境里逛了逛，楚眠在尽头发现了一道小门。
门的那头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看来今后她可以自由控制是否进入夜婵的亡灵空间了。
她果断打开门，走了进去。没有唤出棉花，她和往常一样，在漂浮的人脸之间穿行而过，而后有一张停留在了她的面前。
那张脸轻轻飘起来，融进了她的面庞。
与其说是脸附在自己身上，不如说是她附在了脸的亡灵主人的身上。她跟着记忆中的这个人，用他的视角经历了一些场景，做了一些事情，最后，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像是被冻结一般静止下来，这意味着，记忆到此结束了。
可是这次，她竟然出不去这段记忆，和景物一起定在原地。
以往的话，只要她回想起现实中的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便能从别人的记忆中脱身，直接从梦里醒来。但现在她的意识十分清醒，把所有能想起的东西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还是没能从这里出去。
她在心里呼唤着棉花，却没有任何回应。就在楚眠有点慌神的时候，一股柔和的推力将她从这具身体中分离开来，她定睛一看，推着她的正是这身体的主人，一个热爱音乐却艺途不顺的异世青年。
她听到他说：“谢谢你喜欢我的歌，还为我的故事流泪。”
楚眠挠挠头，她确实在青年因为家中变故结束歌手生涯的时候感到痛心，虽然她占据的他的身体没有哭，但她当时已经泪腺崩溃，没想到他也知道。
青年朝她微笑，神色温柔无比，有些不稳定的面影像是有无数张脸在上面重叠变幻：“所以我们会保护你，让你不在梦里迷失。”
“此等……，只有你能承受。”
“所以你要坚守自己的心，不要轻言放弃，不能迷失在梦里。”
记忆中悠远的女声再度回响在耳畔，让楚眠精神一振。
她能做到的。无论是不迷失在梦里，还是坚守自己的心。
她有他们在。
……
……
一片静谧得近乎死寂的空间里。
这里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毫生气，只有细微的风波偶尔在浮动。
一道身影蹦蹦跳跳地在里面穿行，喊声欢快清脆，却像是夸张过头的表演：
“哟！各位好，我可爱的朋友们！辛勤的小蜜蜂又要开始劳作啦！相信今天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嗯？”忽地，那道身影僵硬在原地，像是兔子竖起了耳朵，喃喃道，“夜婵这么早就出来了？不是吧？”
随后身影慢吞吞地往前踱去：
“唉，罢了罢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和我一个孤苦无依的流浪儿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继续找那东西吧，这何年何月才找得到哦……”
身影逐渐远去，一切又恢复了彻底的沉寂，就像是从未有人留下过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