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听到这话，迷茫地望着巫醒。
巫醒站起身，捶了捶蹲麻的腿，继续道：“比如说，你平常有空的时候都玩些什么？”
“玩……?”
巫醒有些疑惑，换了一种问法：“那你有什么爱好吗？或者是喜欢做的事情？”
“看书。刻木雕。”
“哦哦！那你都看些什么书呢？”
“很多很多种术法，教刻木雕的书，偶尔会看人间界的风物志。”
“……真是不错！”巫醒笑容更加灿烂，“那么你都刻些什么样的木雕呢？”
楚眠直接把自己房间的映象放了出来，摆到她们中间。
巫醒拼命忍着没有尖叫出来。
“啊哈哈……这、这真是栩栩如生呢，眠眠你的手真巧，是在哪里学的？”
“是在学诅咒律术的时候，我试着做了几个，后面就喜欢上了。但是我做的东西没有任何用处，只是摆设罢了。”
所以才有这么多鬼面一般饱含怨气的作品吗。巫醒偷偷抹掉冷汗。
楚眠回答完后也不怎么想说话，呆呆地坐在原地，看向远处的虚空。
巫醒疯狂转动着脑筋，良久，他终于抓住了一个能玩的东西。
“眠眠，我们来下棋吧。”他盘腿坐到楚眠对面，把自己脑中的映象也呈现出来。
“我下得不好。”楚眠闷声道。
“没关系！这和你们的规则可能不太一样，是几百年前一位前辈发明的，我们一边学一边下吧。”他说着，把一个六边形的棋盘影像放到两人的腿边。
算是有棋盘了。可是没有棋子啊。
“棉花。”楚眠唤道，无数的莹白光点即刻集结在一起，变成一个个小光球滴溜溜地飘到两人的身边，宛若万里繁星。
“不带这么压榨俺的……”有的小光球带着哭腔。
“主人主人！你说下哪我就到哪！作弊也可以！”有的兴奋不已。
“哇！那个谁你别挤，这还轮不到你！”
“……”
“吵死了。”楚眠抱怨了一句，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转过头，她看见巫醒注视着自己的笑颜。明艳的面容在璀璨星河中熠熠生辉，煦光微染，那柔和绵软的线条也带上了几分真正的暖意。
她也向他微笑。
磷光飞舞，流星垂落，聚在低头沉思的少女少男身侧。
如果制作这款棋的前辈看到这里的战局的话，一定会气得从土里蹦出来吧。
一个举棋不定，每下一步都要纠结许久；一个毫无章法，偏偏不走寻常的路。
但是，不论是少女还是少男，都绽放出了比星子更加亮丽的笑容，笑声欢快而清脆。本都是落寞的神情，在这虚幻时间中溶化成为片刻的轻松与温馨。
老前辈又感动地抹着眼泪钻回土里去。
……
巫醒走后，楚眠安抚着累得瘫倒的棉花，让他们回到身体里去好好休息。
就在她正在想着是不是快天亮了，抬脚想要离开的时候——
莫名地，一阵刺骨寒风呼啸而来，楚眠赶紧转身，可亡灵们的反应更快，一齐飞涌过来，把她牢牢护在中间，她瞬间成了千万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除了巫醒，还有人能进入这个空间吗？
楚眠定神凝望，却只看见前方延伸出一片辽阔无边的雪原。
白雪皑皑，浓云阴沉，远方的地平线掩藏在灰茫雾霭之中。是在巫岭从来不会见到的景色。
她和亡灵们陆续踏上伸过来的雪地，漫无目的地行进着，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空中倾洒着鹅毛大雪，没有一片落到她们的身上。
楚眠没有离开。她要一探究竟，这是谁的意识造物，抑或是梦境？
越是往前走，风雪交加依旧，却越是不觉得寒冷。
楚眠开始感到蹊跷。
突然，面前的空间变得扭曲，一段悬空的断崖层浮现而出，同样是望不见边际的冰川雪地，唯有月轮从云层间悄然探出身。
而那逐渐被皎光映亮的崖边上，坐着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
楚眠微微仰头。
少年姿势随意地坐在并不高的崖上，却低俯下身来，以一个不算疏远也不显得亲昵的距离凑到她面前。
穿过细密的雪片，一只手伸了过来。
楚眠看清了，他是在朝自己伸手。闪跃凛光的长眸定定望着自己的眼睛，那掌心缓缓张开，削长的指节在月下泛着冷光。
亡灵万千，如同行尸走肉行于尘川漠土，轻易便被茫天飞雪淹没，他却找到了自己。
真是不可思议。
她看见那人穿着玄色金绣的衣装，玉簪犹在，松了一口气，开口道：
“迟……巫阕神司。”
被叫到名字的人表情出现了数秒的凝滞，然后双眼一闭，一只手捂住脸，重重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反应？
这么看来，他的坐姿也是，两条腿都不好好放着，一边屈着支在雪地上，另外一脚则搭在崖壁。
这么搭配起来，楚眠曾经奇怪的感觉居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她瞪大眼睛：第四种版本出现了！
那人伸出的手一直停在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他轻声发问：
“不逃吗？我带你走。”
楚眠讶异道：“你已经知道了？”
“嗯。”
“那神司大人为什么觉得我会逃？”
“这……”正常人不会不想逃的吧。
“逃了，能去哪里呢？又要怎么逃呢？”
“我先找信得过的人带你去暗阁，在那里，任何律术都起不了作用。”
“然后呢？”
“……”他停顿了下，黯然道，“对不起，我现在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神司大人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巫律神也是，我认为你们都已经仁至义尽了。倒不如说，我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了你们，对不起。”
“是我和歧兰……不论如何，这些结果都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神司大人真的知道我在巫族做了什么吗？这真的一点都没有我的错吗？”楚眠声音的温度骤然变冷，
“善有报，恶有果，这是我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本来就该我一个人承担。”
再这样下去认错仪式会没完没了。
楚眠认真地对上巫阕的双眸，那里面折射的少女眼神平静无波：
“楚眠何德何能，劳烦神司大人到这种地步，”
“这是关系到全族的问题，并不好处理，”
“而且，我已经决定了，去狱寒叶，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
巫阕听罢，也悠悠收回手，沉声道：“好吧，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我也不再阻拦。”
“嗯，谢谢。”
“一直以来感谢神司大人的倾囊相助，心中感激不尽言表，”楚眠向巫阕行了一个拜礼，是表达敬意的贵人礼，本来姿态柔美的礼节，少女的一举一动却利落凛然，“还望今后多多保重。”
“……你也是，尽早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以前是无路可求，而现在她已经有了新的门路。
一而再，再而三，难道要就这样活在他们的羽翼庇护之下吗？那可不行。
而且，堂堂巫族神司，居然说什么逃走。
对了，拯救迷失之人，令其迷途知返，本就是神明的职责。
原来如此，她想通了。不愧是巫律神。
……
巫阕默默看着少女收起的动作，不觉皱眉偏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身形一闪，直接落在她身旁的空地上。
刹那间，风停雪止，整片空间归于安宁，唯有这看起来空旷苍凉的雪景。
楚眠这才发现，亡灵们早就散开了，现在连影子都见不到一个。怪不得刚才行礼那么伸展得开。
巫阕走近，直到不能再前进一步。
少女单薄的衣衫在倾泻的水月下泛着晕染般的莹光，淡淡的神色透过他又看到很远的地方，因风大而别到耳后的发丝有一小段垂在鬓边，勾勒出一道道美好的弧度。雪地太暗，她又太亮，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
“……？”
他抬手捏了捏楚眠一边的脸颊肉：“为什么在梦里你也这样？差点就被你带着跑了。”
梦？果然是梦境吗。为什么这里能和他的梦连上？
他继续道：“我知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我觉得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楚眠挥开那冰凉的手指，还嘴道：“你凭什么这么觉得？因为你是巫阕神司，还是巫律神？”
他仿佛噎住了一般，再次叹息，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我以后不会再想这些事情了。”
“想哪些事情？”
“……”
巫阕抓住楚眠的右手手腕，将那只手缓缓托起来，同时上半身倾低。
楚眠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背，便说：“已经没事了。”
巫阕嗯了一声，将她的手越来越贴近自己的脸，的下巴，的……
可是最终，他什么都没做，把她的手腕放了下来。
他的背后却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惊呆了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雪地上，一个巨大的雪坑突兀而现，疏松的雪堆如同流沙不断陷入那深不见底的洞中。
楚眠立刻笑着说：“你的梦里还挺危险的。”
巫阕露出苦笑。
楚眠想起他一次比一次冷的手，问道：“你现在也是在雪地里吗？那不是很危险。”
“我其实在回巫族的路上……”他回答着，忽地身形一顿，有些站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
楚眠呼吸一滞。
他要走了。
她也要走了。
已经，什么都不用再问了。什么都不用再知道了。
于是她用极快的语速朝他喊道：
“你一点都不奇怪，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做的事情一定会得到报答，我相信你的事情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就凭不管哪个你，我都知道是你！”
“你快回去吧！不要冻伤了！”
暴风雪再起，把她的视线和话语通通捣碎。她看不清他的身影，也听不见他回应的声音。
楚眠仰起头，想把这片最后的天空映在眼底。
一瓣雪花飞旋而下，落在她的手心。
将她的手也变得一样冰凉。
……
白茫茫的景象不过须臾便消逝得一干二净，空间恢复原状，黑暗再临，亡灵们如同深海游鱼在身边浮动，耳边清静无比。
好像她才是那个真正在做梦的人。
楚眠感觉到外面有人在叫她，于是连忙离去。
……
……
从沉寂的空间回到另一个沉寂的空间，巫醒懒洋洋地坐起身来，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
揩去眼角的泪花，他喃喃道：“她身边原来还有这样的人，真是有趣。”
“不知道，这次故事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他极为勉强地牵起唇角，又觉得无趣般拉下，冷峻神色在晦暗中显得暧昧不明。
（卷一·无律之人|完）
巫醒站起身，捶了捶蹲麻的腿，继续道：“比如说，你平常有空的时候都玩些什么？”
“玩……?”
巫醒有些疑惑，换了一种问法：“那你有什么爱好吗？或者是喜欢做的事情？”
“看书。刻木雕。”
“哦哦！那你都看些什么书呢？”
“很多很多种术法，教刻木雕的书，偶尔会看人间界的风物志。”
“……真是不错！”巫醒笑容更加灿烂，“那么你都刻些什么样的木雕呢？”
楚眠直接把自己房间的映象放了出来，摆到她们中间。
巫醒拼命忍着没有尖叫出来。
“啊哈哈……这、这真是栩栩如生呢，眠眠你的手真巧，是在哪里学的？”
“是在学诅咒律术的时候，我试着做了几个，后面就喜欢上了。但是我做的东西没有任何用处，只是摆设罢了。”
所以才有这么多鬼面一般饱含怨气的作品吗。巫醒偷偷抹掉冷汗。
楚眠回答完后也不怎么想说话，呆呆地坐在原地，看向远处的虚空。
巫醒疯狂转动着脑筋，良久，他终于抓住了一个能玩的东西。
“眠眠，我们来下棋吧。”他盘腿坐到楚眠对面，把自己脑中的映象也呈现出来。
“我下得不好。”楚眠闷声道。
“没关系！这和你们的规则可能不太一样，是几百年前一位前辈发明的，我们一边学一边下吧。”他说着，把一个六边形的棋盘影像放到两人的腿边。
算是有棋盘了。可是没有棋子啊。
“棉花。”楚眠唤道，无数的莹白光点即刻集结在一起，变成一个个小光球滴溜溜地飘到两人的身边，宛若万里繁星。
“不带这么压榨俺的……”有的小光球带着哭腔。
“主人主人！你说下哪我就到哪！作弊也可以！”有的兴奋不已。
“哇！那个谁你别挤，这还轮不到你！”
“……”
“吵死了。”楚眠抱怨了一句，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转过头，她看见巫醒注视着自己的笑颜。明艳的面容在璀璨星河中熠熠生辉，煦光微染，那柔和绵软的线条也带上了几分真正的暖意。
她也向他微笑。
磷光飞舞，流星垂落，聚在低头沉思的少女少男身侧。
如果制作这款棋的前辈看到这里的战局的话，一定会气得从土里蹦出来吧。
一个举棋不定，每下一步都要纠结许久；一个毫无章法，偏偏不走寻常的路。
但是，不论是少女还是少男，都绽放出了比星子更加亮丽的笑容，笑声欢快而清脆。本都是落寞的神情，在这虚幻时间中溶化成为片刻的轻松与温馨。
老前辈又感动地抹着眼泪钻回土里去。
……
巫醒走后，楚眠安抚着累得瘫倒的棉花，让他们回到身体里去好好休息。
就在她正在想着是不是快天亮了，抬脚想要离开的时候——
莫名地，一阵刺骨寒风呼啸而来，楚眠赶紧转身，可亡灵们的反应更快，一齐飞涌过来，把她牢牢护在中间，她瞬间成了千万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个。
除了巫醒，还有人能进入这个空间吗？
楚眠定神凝望，却只看见前方延伸出一片辽阔无边的雪原。
白雪皑皑，浓云阴沉，远方的地平线掩藏在灰茫雾霭之中。是在巫岭从来不会见到的景色。
她和亡灵们陆续踏上伸过来的雪地，漫无目的地行进着，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空中倾洒着鹅毛大雪，没有一片落到她们的身上。
楚眠没有离开。她要一探究竟，这是谁的意识造物，抑或是梦境？
越是往前走，风雪交加依旧，却越是不觉得寒冷。
楚眠开始感到蹊跷。
突然，面前的空间变得扭曲，一段悬空的断崖层浮现而出，同样是望不见边际的冰川雪地，唯有月轮从云层间悄然探出身。
而那逐渐被皎光映亮的崖边上，坐着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
楚眠微微仰头。
少年姿势随意地坐在并不高的崖上，却低俯下身来，以一个不算疏远也不显得亲昵的距离凑到她面前。
穿过细密的雪片，一只手伸了过来。
楚眠看清了，他是在朝自己伸手。闪跃凛光的长眸定定望着自己的眼睛，那掌心缓缓张开，削长的指节在月下泛着冷光。
亡灵万千，如同行尸走肉行于尘川漠土，轻易便被茫天飞雪淹没，他却找到了自己。
真是不可思议。
她看见那人穿着玄色金绣的衣装，玉簪犹在，松了一口气，开口道：
“迟……巫阕神司。”
被叫到名字的人表情出现了数秒的凝滞，然后双眼一闭，一只手捂住脸，重重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反应？
这么看来，他的坐姿也是，两条腿都不好好放着，一边屈着支在雪地上，另外一脚则搭在崖壁。
这么搭配起来，楚眠曾经奇怪的感觉居然一下子都消失了。
她瞪大眼睛：第四种版本出现了！
那人伸出的手一直停在他们之间。沉默了一会，他轻声发问：
“不逃吗？我带你走。”
楚眠讶异道：“你已经知道了？”
“嗯。”
“那神司大人为什么觉得我会逃？”
“这……”正常人不会不想逃的吧。
“逃了，能去哪里呢？又要怎么逃呢？”
“我先找信得过的人带你去暗阁，在那里，任何律术都起不了作用。”
“然后呢？”
“……”他停顿了下，黯然道，“对不起，我现在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做到。”
“神司大人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巫律神也是，我认为你们都已经仁至义尽了。倒不如说，我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了你们，对不起。”
“是我和歧兰……不论如何，这些结果都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神司大人真的知道我在巫族做了什么吗？这真的一点都没有我的错吗？”楚眠声音的温度骤然变冷，
“善有报，恶有果，这是我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本来就该我一个人承担。”
再这样下去认错仪式会没完没了。
楚眠认真地对上巫阕的双眸，那里面折射的少女眼神平静无波：
“楚眠何德何能，劳烦神司大人到这种地步，”
“这是关系到全族的问题，并不好处理，”
“而且，我已经决定了，去狱寒叶，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
巫阕听罢，也悠悠收回手，沉声道：“好吧，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那我也不再阻拦。”
“嗯，谢谢。”
“一直以来感谢神司大人的倾囊相助，心中感激不尽言表，”楚眠向巫阕行了一个拜礼，是表达敬意的贵人礼，本来姿态柔美的礼节，少女的一举一动却利落凛然，“还望今后多多保重。”
“……你也是，尽早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以前是无路可求，而现在她已经有了新的门路。
一而再，再而三，难道要就这样活在他们的羽翼庇护之下吗？那可不行。
而且，堂堂巫族神司，居然说什么逃走。
对了，拯救迷失之人，令其迷途知返，本就是神明的职责。
原来如此，她想通了。不愧是巫律神。
……
巫阕默默看着少女收起的动作，不觉皱眉偏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身形一闪，直接落在她身旁的空地上。
刹那间，风停雪止，整片空间归于安宁，唯有这看起来空旷苍凉的雪景。
楚眠这才发现，亡灵们早就散开了，现在连影子都见不到一个。怪不得刚才行礼那么伸展得开。
巫阕走近，直到不能再前进一步。
少女单薄的衣衫在倾泻的水月下泛着晕染般的莹光，淡淡的神色透过他又看到很远的地方，因风大而别到耳后的发丝有一小段垂在鬓边，勾勒出一道道美好的弧度。雪地太暗，她又太亮，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
“……？”
他抬手捏了捏楚眠一边的脸颊肉：“为什么在梦里你也这样？差点就被你带着跑了。”
梦？果然是梦境吗。为什么这里能和他的梦连上？
他继续道：“我知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我觉得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楚眠挥开那冰凉的手指，还嘴道：“你凭什么这么觉得？因为你是巫阕神司，还是巫律神？”
他仿佛噎住了一般，再次叹息，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我以后不会再想这些事情了。”
“想哪些事情？”
“……”
巫阕抓住楚眠的右手手腕，将那只手缓缓托起来，同时上半身倾低。
楚眠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背，便说：“已经没事了。”
巫阕嗯了一声，将她的手越来越贴近自己的脸，的下巴，的……
可是最终，他什么都没做，把她的手腕放了下来。
他的背后却猛地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惊呆了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雪地上，一个巨大的雪坑突兀而现，疏松的雪堆如同流沙不断陷入那深不见底的洞中。
楚眠立刻笑着说：“你的梦里还挺危险的。”
巫阕露出苦笑。
楚眠想起他一次比一次冷的手，问道：“你现在也是在雪地里吗？那不是很危险。”
“我其实在回巫族的路上……”他回答着，忽地身形一顿，有些站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
楚眠呼吸一滞。
他要走了。
她也要走了。
已经，什么都不用再问了。什么都不用再知道了。
于是她用极快的语速朝他喊道：
“你一点都不奇怪，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做的事情一定会得到报答，我相信你的事情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就凭不管哪个你，我都知道是你！”
“你快回去吧！不要冻伤了！”
暴风雪再起，把她的视线和话语通通捣碎。她看不清他的身影，也听不见他回应的声音。
楚眠仰起头，想把这片最后的天空映在眼底。
一瓣雪花飞旋而下，落在她的手心。
将她的手也变得一样冰凉。
……
白茫茫的景象不过须臾便消逝得一干二净，空间恢复原状，黑暗再临，亡灵们如同深海游鱼在身边浮动，耳边清静无比。
好像她才是那个真正在做梦的人。
楚眠感觉到外面有人在叫她，于是连忙离去。
……
……
从沉寂的空间回到另一个沉寂的空间，巫醒懒洋洋地坐起身来，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
揩去眼角的泪花，他喃喃道：“她身边原来还有这样的人，真是有趣。”
“不知道，这次故事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他极为勉强地牵起唇角，又觉得无趣般拉下，冷峻神色在晦暗中显得暧昧不明。
（卷一·无律之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