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月迪似乎一心向着那门傀儡术,硬的行不通,便切断了杜衡的一切行动,开始朝两人动嘴皮子:

    “我先说清楚,不是我不告诉你们材料的地点,而是因为……咳。”

    “因为什么?”楚眠惊奇也有司月迪不敢说的话。

    “因为,材料已经用完了。”

    “……”楚眠笑着把铜环放在地面的裂缝里,声音从脚边传来:“只是,这是别人先挖出来的一点存货,还有另一个地方,是这无相冰玄铁真正的生长处。”

    “无相冰玄铁……它长在什么地方?”

    “去不了。那地方怪异无比,是一道灵空间,需要身心和空间完全同调同率,非特定之人根本无法进入。”

    “……我或许可以去。”楚眠略作思索,直言道。

    “你?哪来的自信?”司月迪打哈欠道。

    “这可是一种伟大的秘术。”楚眠振振有词。

    “哦。”

    “我现在就可以展示给你看。”

    楚眠说罢挽起袖口,将夜婵刀尖置在一边傀儡人的眉心。

    伴随她手腕筋脉的振动,一道青色的气逐渐聚集到镰刀尖端,气流拼接编装,仿佛谱写着乐曲一般,生成独特的旋律和节奏。

    “我可以把身体一部分的频率改写,操纵别人的行动,当然也包括我自己。”她解释道,把刀尖那道气送进杜衡的灵台。

    然而杜衡乃为死傀,魂术与傀儡法阵碰撞在一起,楚眠连忙收回镰刀。

    “这下你相信了吧?”她问。

    “还成。”沉默片刻,司月迪应道。

    楚眠笑道:“没关系的,如果我真的能拿到那材料,一定会分给你的。”

    司月迪:“你傻啊。”

    她蹲下捻起铜环,给出最后的声明:“那么说好的,你告诉我地点,我给你竹简终极篇,总可以了吧?”

    “地点?我现在就在,让杜衡顺便带你过来吧,”司月迪懒散地道,“修士别来了,我和修士天生合不来。”

    楚眠转头看向一言未发的歧兰,他一脸平静,把紫褐色的竹简递到楚眠手中:“路上凶险,让我送她一程。”

    “随你。不过……”

    司月迪不知为何提起了兴致,又道,“老实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她找魔渊之人,而且还是司家的人。”

    歧兰没回答。

    “歧兰,”楚眠扯了扯他的袖子,“如果刚才他说的罗刹九转决是真的,那我……一定让你为难了。”

    “分明是我在让你为难,”歧兰轻叹着,目光越发柔和,“你有想问的尽管问吧,我绝无隐瞒。”

    可楚眠脑子里一团乱麻,半天没问出来。

    “小丫头,你磨蹭什么,不问我来问,”司月迪抢先开口,像是一直躺着的人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语气拖得老长:

    “——你,出身渚州祁家吧?”

    歧兰作礼回道:“非也,在下是昙州盛家人。”

    “什么?……哦,你莫非就是盛濂之孙?盛家灭门之后,你又被抓回祁家了?”

    歧兰:“我自幼便被送到仙门,从未去过祁家。”

    “那你为何要用这个别扭的姓,身上还带有魔修重伤?想必是受了祁家的指示,为你们的使命劳命奔波吧。”

    “……你猜的不错。”

    楚眠听得压抑,趁着空隙道:“你们在说什么?祁家和盛家是什么关系?和魔渊又有什么过节?”

    歧兰见事已说到这步,索性全部与她交代:

    “修界渚州祁家,昙州盛家,都是代代相传的除魔世家,我父母分别是祁家和盛家的修士。只不过最后两家起了争执,盛家惨败,只留下几名嫡系子女。”

    “我为盛家家主独孙,身上却有罗刹九转决的诅咒,为护我周全,外祖把我送到仙门,不参与和魔修的争斗。”

    “盛家灭门后,祁家以我母亲为质,命我定期出宗斩魔,我那时修行浅薄,身无长物,吃了不少亏。后来母亲去世,在师门的扶持下,我便与祁家断绝了关系,再无来往。”

    他停顿数秒,拍拍楚眠的肩膀,宽慰道:“不过是些冤冤相报的无聊往事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司月迪却在一旁继续说:“这些所谓的世家盟军,出尔反尔皆为常事,还经常勾三搭四,敌友不分。祁家人之所以会中罗刹九转决,正是司家旁支搞的名堂,可那次祁家跟盛家闹掰,是请了司家在背后助力的,你说怪不怪?”

    “所有这些事,没有一件不是经过老头的默许的,和我们多少都脱不了干系,”

    “楚丫头,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你摸着良心说说,要站在哪一边?”

    “……”楚眠背后开始冒冷汗。

    “楚眠,你别听他的,当年的盛家也并非没有错。”

    歧兰视线落在少女发颤的眼眶,话音柔缓:“只要找到无相冰玄铁的所在地,司月迪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你从来都不用选择站在哪一边,做你想做的事情便好。”

    他抬手:“我会帮你到底。”

    青年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宛如在做梦一般。

    楚眠好像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歧兰,你就帮我到这里吧。”她忍住颤抖的呼吸,把那只为她拭去泪珠的手用力拉开,“之后不论是无相冰玄铁的事,还是傀儡术的事,我肯定会找司月迪帮忙。我不会站在你这边。”

    “我明白了。”歧兰悠悠收回手,对她颔首,“那么,出发吧。”

    “?”

    “走吧。”歧兰收拾好行装,可是没有离开她一步的意思。

    楚眠抬头瞪他:“我说了,我不会站在你这边,你该离开这里了。”

    “清明宫还未完成攻略,我无法离开,”歧兰面上笑意清浅,“不攻略成功的话,傀儡术也是拿不到的吧?”

    ……

    有杜衡的强力相助,巢宫攻略平稳落地后,狱寒叶某处。

    “楚丫头,你想怎么走?你的脚程令人堪忧啊。”男人腰间铜环发出声音。

    “这个啊,我之前看傀儡术有点收获,所以把我的镰刀改造了一下。”

    楚眠举高夜婵,赤银双色的巨型镰刀再度扩大,稳稳浮在半空,看起来能乘上三到四人。

    她满意地坐在宽大的刀柄,一下子转头,发现天水碧的颀长人影还在那里。

    “你怎么还不走?”她皱眉。

    “顺路。”歧兰一手背在身后,看着相当清闲。

    “随你吧,再见。”楚眠留下这句话,跟着杜衡飞掠而去。

    杜衡也是一具嵌套型傀儡,途中收了不少子傀,战力可嘉,一路算是有惊无险。

    司月迪说有十三四天的路程,他们居然十天就到了。

    楚眠再次转头盯住在外围摆弄阵法的人。

    在他看向她之前,她猛地转到相反的方向。

    越过一片荒芜的流沙滩,她和杜衡在一座枯陋残破的墓穴前停下脚步。楚眠在司月迪的指示下打开墓中机关,顺着七折八拐的密道缓慢行进。

    不知到了多深多远的地方,在她感到脚酸的时候,鼻尖突然浮来一缕熏香的清甜气味,随后下了几步台阶,总算是出了漫长的隧洞。

    楚眠不由得揉了下鼻子。

    紧连着隧道的是一间宽阔清净的石室,室中无灯,楚眠把自带的夜明珠举到头顶,在高台处看到了一道更暗的人影。

    檀发男人一身鸦青华服,数缕绯色发尾散落台中,仅仅侧颜便俊美无俦,风度挟人,修长手脚占了整面石台。本来安静平躺着,见楚眠接近,他慢悠悠倾过身来,坐起时语气淡漠:

    “楚丫头,你来了。”

    楚眠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嗯了一声。

    原来这便是司月迪。举手投足和声音一般,贵气十足,唯有面色苍白得透明,看着多了几分疏懒虚弱。

    “愣着干嘛,把傀儡术给我。”他朝她招招手。

    “哦。”楚眠小步走上前,小心把竹简奉上。

    “怎么不嬉皮笑脸了?”司月迪顺手接过,瞥了她一眼。

    “我什么时候嬉皮笑脸了?”楚眠不假思索道,“你看着气色不太好。”

    “是啊,不然我为什么弄一堆傀儡帮我跑腿。”司月迪缓缓坐直,随意翘起一条腿,却丝毫不失矜贵。

    虽然还想问问别的,楚眠自然没忘交换要求:“好了,快点带我去那个灵空间吧。”

    “带?带去哪儿?”男人轻笑一声,指尖点在她的额头,

    “只要背熟这道咒术,与之同调同频,就能在狱寒叶的任何地方开启这个空间。”

    楚眠捂住昏涨的头,彻底愣住:“那你叫我过来干嘛?”

    他答得眼皮也不抬:“不是你要过来的吗?我不过是想保证傀儡术送到手罢了。”

    “……”

    沉默良久,楚眠也在石台上坐下:“那我也在这里不走了,我就在这里拿材料,学傀儡术。”

    司月迪这才抬起眼皮:“你说了,要分给我。”

    楚眠点头沉思:“如果你答应指导我傀儡术的话,我可以考虑。”

    “……若是你太笨学不会,那就免谈。”

    “我会努力的。”

    石台另一端的人揉揉太阳穴,又想起什么来,转头说道:“你一没灵力二没魔气,怎么做傀儡法阵?”

    “神魂之力,或者说精神力,可以吗?”楚眠看向他,那对偏近深青的眼瞳像是黑夜中的孔雀石。

    “理论上可以,”他微微眯起眼,“不过不会有人傻到把珍贵的灵魂力量用在外物身上。”

    “那太好了,”楚眠露出温柔的笑颜,“谢谢你担心我。”

    “……果然是傻的。”

    “那么,我去酉时区把入门篇拿回来吧,先从基础学起。”楚眠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慢着,我一会让傀儡拿过来,他们有的是那里的巢宫之主。”

    “笑什么,你以为凭你的脚力和实力,要猴年马月才能走到?”

    楚眠转来装作严肃的脸,司月迪心想她还笑得出来,于是提醒道:“你的仙人朋友要怎么办?他可是一直守在外面,你再不出去的话,估计他就要打进来了。”

    果然,她脚尖戳下地面,犹豫着迈开步伐:“我去和他说。”

    “快去吧,待在外面讨人嫌。”司月迪背对她躺下,打哈欠道。

    ……

    那抹清甜如蜜的香远去,地下重新充斥着潮气和泥腥味,楚眠越发感到鼻间瘙痒刺痛。

    又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甬道内逐渐渗入光线,已不需要照明。楚眠把夜明珠收回怀中,继续迈步时,一股熟悉的血流从鼻中涌出。

    她接连取出手帕和布巾,一边捂住鼻血一边擦拭,却怎样也擦不干净,两手逐渐变成一片酡红。

    外面似乎又变成了夜晚,她想看清前面的路,一下没拿稳夜明珠,所有光亮都在刹那间消逝。

    “楚眠?”

    是歧兰的声音。

    人影背光,她什么也看不见,倒下的前方是冰冷的石抑或是别的什么,已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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