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逝去便是黑夜,春寒愈发加剧,天地一片潮湿。一阵冷风吹透单薄空荡的桫衣。可柳见吾兴致高昂全然不顾。只伶仃地倚靠在玉华城的城墙口,遥望上方光怪陆离的混战场景。

    此刻雾气涌动,朦胧一片,一名男子腾空而起,独战数团诡物,游刃有余。他挥动巨大的戟形长剑,出招凌厉,剑光闪闪,揉带周身灵气,环绕宛若游龙,将夜幕生生撕裂开,露出一块被剑影横切出的白面。

    须臾过后,整个城门口都震荡出大阵残影,使得厚云散开,窸窸窣窣地压制空气,掀起十丈血浪,将这群顶着秀色人皮的诡物死碾在半空之中。

    而在玉华城下方无诡物踪迹,一片寂静。那柳见吾看得是饶有兴致,目光只在那些丑陋迷糊的诡物上流转。

    后边快步跟上来的李观棋则是沉默无声地陪伴在侧。他不禁暗道:这女的不知死活,眼波只在那些丑陋诡物上流转……

    春寒猎猎作响,风扯住袍角,煞是袭人。李观棋瘦指蜷缩,轻拢肩膀上半掉不掉的玄鹤大氅。

    柳见吾盯诡物着实太久,太怪。

    若是不小心露出破绽,恐会惹来不少麻烦。

    李观棋无意招惹这群诡毒东西。

    于是压铸心头隐然而起的火苗,转头委婉问道:“柳……姑娘,这里太冷,我们回去罢。”

    “嗯?”柳见吾微微一笑,似乎有些不满,“…………”

    李观棋没有回应,沉默了一瞬。

    似要掐碎衣袖下的骨指。

    可,他还是轻然笑咳道。

    “……那柳姑娘,想看便看。”

    “好啊。”

    夜色中,柳见吾突然转过身来,对男子轻轻挑起眉梢,声调中带着几丝挑衅。

    “柳、姑娘,你、你……”李观棋似乎咽下口水,怔愣愣地看她,“……姑娘?”

    柳见吾见状,侧身靠近他。

    她抬起头,谦笑道。

    “小郎君。”

    “你这是怎地,冷到了就该回去呢。”

    “多、多谢柳姑娘关心。”李观棋微微歪着头,脸颊上泛起两片无所定居的绯红霞光,“在下必定会护姑娘周全!”

    “你这个小郎君啊……”

    “还真是死缠烂打呢。”

    柳见吾眯眼,绞咬语气,三分调侃。

    “是在下脸皮……厚了。可我做这些皆是为姑娘的安危着想。”李观棋拢拢玄鹤大氅。有种躺过水深火热,如故温笑不语的随和。

    “…………”柳见吾回应,似笑非笑。

    这小子有可能不太简单?晌午她吃好喝好后,跑遍整个城巷都没能甩掉李观棋。当她来到城门口外时,一时之间竟然迷了路,只能找些猎杀诡物的乐子来打发时间。

    如此想着,就在此时此刻,城上原本呼啸的风已经停息。半天空中只剩下几片孤零零的云在缓缓旋转,宛如飘渺的碎叶;就连天空中诡物发出的喧嚣刺耳音,也逐渐变得细微,直至无声无息,一片死寂。

    但城口下,这两个身影仍然不动,各自保持着像铸铁皮一般笑容,就看谁先败下阵来。

    沙风轻轻吹拂,撩起鬓发,初春的月光却带着寒意洒落。柳见吾仰着头,神情百无聊赖,而身材瘦削破败的李观棋脸色愈发灰白,在风沙和月光的照耀下更显昏沉。从他那双稍显疲惫的眼中,倒是能清晰地映出上空那道人影。

    此人战天斗地,人如其名,周湛空!他亦是这座玉华城里鼎鼎有名的大剑修!  许多功夫过去,不知怎地,上方的周湛空似有所感。他朝下一看,果然发现了一个熟悉之人。他蹙眉不已,“……竟是……李……观……棋……”何时来到此城的?

    话音刚落,思绪即断。

    周遭诡物凭空出现,簇拥着夜云,卷起絮须般的云层,仿佛要压倒城池,来势汹汹。

    周湛空余光一闪,脚下用力一踩,衣袂在风中翩跹起舞。他手持戟虬大剑,旋转蓄力,在月空中挥出大片闪烁,如炼铁飞花。顷刻便逼得漫天诡物发出嘶吼,直至滋滋作响,诡条自行腐烂,化作数以百计的灰灼诡气,纷纷落下,极似一场大雪。

    “嗖嗖嗖——”几下。

    周湛空猿臂收剑,凭空吸走这些诡气。

    没过一会。

    他伴云而下,落向下方城口处。

    底下风口敞阔,潮气涌动。

    李观棋拢好玄鹤大氅,眼见此故人,上前半步,不作任何想法。他温和谦卑,很是自然,“周大人,许久不见。”

    周湛空刚好踏入平地,十步之外抬起手来,欲要撩开袍衣,对储侯行稽跪拜之礼。但惊骇一看,那李观棋竟是颔首揖手。周湛空僵然,眉梢皱巴,沉思半天。才不得已行去同级之礼,“李……李公子,您……不必客气……”

    “嗯。”李观棋微微点头,轻轻一声消失于潮气里。

    周湛空摩挲剑鞘,身形未动:“…………”

    李观棋回笑,同样也不动:“…………”

    两人陷入一阵长久沉默。

    “…………哼?”

    此声不知谁出。

    打破周遭的万籁俱寂。

    周湛空神情惕厉,立马握住剑柄,抬眼望去,目光直直地落在李观棋后背的抱臂之人。桫椤艳衣一袭,勾笑时伤花疏阴,慈而不善,邪而不媚。世间能有这般女子?他如此瞧着,心下一沉,只觉怪哉。

    同样的,柳见吾甚是隐怒,看向此人。后背藏剑,体段峥嵘,官貌耸壑。想必煞是古板,也是无趣得很……

    “周大人。”就在这时候,李观棋忽然开口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姓柳,字见吾。同我们一样穿梭而来,本贯中华人也。柳姑娘前不久,亦是觉醒出来常人所拥有的灵气……”

    李观棋说完后,稍作踌躇,便利落转身,与柳见吾交谈起来:“柳姑娘。这位便是玉华洲的大将军,周湛空。”

    “周大人看上去好着呢。君子之交淡如水,自报家门您就不必了。”柳见吾抱臂不羁。

    “好。”周湛空说罢,看向李观棋,迟疑了一下,改口称呼,语调略显生硬,委实不太习惯,“……李……李……公子你所谓何事?”

    “无事无事。倒是周大人,这么晚了……”李观棋极目远眺潇潇暮月。一边轻理衣袖,一边微笑道,“近日城里变故,还是那事?”

    “……‘李公子,你猜得没错。’此事同往年之事一样奇怪,那些诡物都是自行跑出城外来的。”周湛空对此事颇感劳乏,这些话出口,声音更是低沉沙哑,约莫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两人背后的宽阔地带。

    潮风早已无法吹动。

    柳见吾静静地站立着,不燥不热,闲来无事。她时不时妙眸流转,暗自揣测那二人对视中藏着何种居心。

    看去许久,尚且不懂。

    不过对于她而言,在这个西游记的书中世道生存,人和物都好耍许多了……

    再则李观棋应当是在同周湛空寒暄。

    这两个大男人话里话外皆是生活琐碎:你过得好,我也过得好;你过得苦寒,我也过得苦恹寒津。

    柳见吾反复猜测,觉得没意思极了。

    于是她悄然踮起脚尖,退后半步,窸窸窣窣间,移步至铁城门中央处:偏左边支起门闸,倒挂着血淋淋的诡物尸骨;偏右边则是一条蜿蜒绵长的护城河,河面倒映着伶仃的月牙,光影浓淡不一,显得哀哀戚戚。

    柳见吾无意识中摩挲着指腹,面上毫无忧色。然而每次意外总是在她悠然自得地观赏时发生。前方阴郁的护城河底下果然隐藏着危险之物,只听“砰——”的一声,连续爆炸了好几次,随后便有一条似人非人的生物冒出头来。

    再次眯眼,仔细一瞧,那诡物原形毕露,下半身躯浸在河水中央,上半身则是缓缓露出阴暗的窟窿,让密密麻麻、犹如苍耳般的絮状长须刺破干瘪褶皱皮肤,发出刺耳的尖啸。

    “嗯?”柳见吾离河岸不远不近。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她不由得上前十步,耳边就持续响起“嗬嗬嘶嘶”的怪异声音。

    柳见吾眉头一皱,沉下脸后,浑身束缚一松,经脉顿时畅通,竟有大股白灼灵气从手中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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