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酥丸
瑞丰楼，临窗雅座。
“世子，我跟着你在大理寺待了三年，还不知咱们《大周律》第一百七十六条，是无故闹事者罚。”陶一白手中把玩着一柄玉竹骨扇，桃花笑眼弯弯，视线随着远处给大家行礼致歉的金叶子而动，“这小厨娘信口胡邹的本事都快赶上我了。”
崔洵淡淡看了这没个正形的人一眼，并未接话，拿起竹箸夹起白瓷盘里最后一枚还冒着热气的春饼送进口中。
劲道的面皮佐以菜丝的鲜甜，再加上酱肉回味悠长的咸香，饶是他没少吃过各色珍馐，也得承认这盘春饼的滋味足以称一声好。
“没想到在这偏僻之地，也有仗着裙带关系胡作非为的草包。”陶一白满脸遗憾地盯着崔洵把最后一块春饼用下，“啧”了一声道，“怎么办，放着不管吗？”
“陆风。”崔洵放下竹箸，开口唤旁边一直未出声，正埋头苦吃的玄衣男子。
陆风闻声抬头，咽下口中饭食恭敬道：“主子，您说。”
“今日跟着那位厨娘。”崔洵垂眸饮了口茶，微涩的茶香在口腔里晕开。
“是。”
“你担心那个草包趁机报复？”陶一白合上骨扇，揶揄道，“不愧是瑜洲城未来的父母官，真真爱民如子。你说这要是让那小厨娘知道了，会不会感动得以身相许？”
“陶之，你少说话。”陆风睨他一眼，“主子说过，食不言寝不语，聒噪。”
“……”陶一白怒而拍桌，“陆黑子，你说谁聒噪！”
陆风不理他，继续炫饭。
“还有，本公子姓陶，叫一白！”陶一白炸毛，这陆黑子闲着没事又喊那个娘儿们唧唧的名字做甚！
陆风闻言想了一会儿才道：“陶之，字一白。”
崔洵看看被戳到痛处正一脸痛心疾首的陶一白，浅浅一笑，起身吩咐：“既然你感兴趣，那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
“啊？”陶一白不明所以。
“去查。”崔洵看向常二离开的方向，“除了纵容亲眷横行乡里的私行，还有治安、司法、田赋税务、里民安居……这里究竟有没有藏污纳垢，都去查清楚。”
“是。”陶一白肃了神色，未来瑜洲城父母官安排的第一件差事，他得办得漂亮。
崔洵点点头，独自走了出去。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街市人来人往，看似热闹寻常的表象下，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之处。
半年前，他主动向当今请旨下放，若是不能亲自揪出几只蚕食民脂民膏的蠹虫，那下放则毫无意义。
月牙镇是渝州境内最偏远的镇子，就从这里开始吧。
·
待金叶子做完最后一份春饼，月亮已悄悄爬上了树梢。
她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疲累。
酒店东家拎着一个食盒从前厅来，见到她未语先笑：“叶娘，今日辛苦了，没想到卖出去的春饼比咱们预计的还多。我给你装了两道菜，你快些回家歇息罢。”
食盒里传出阵阵肉香，是店里招牌菜牛肉酥丸的味道。
金叶子连忙接过食盒，向东家道了声谢，却见东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笑着问，
“东家，可还有事要交代？”
东家犹豫道：“常二不是个省油的灯，今日你把他得罪得狠了，他怕是会想办法报复。”
“您说的我也想过。可之前我百般退让，却换来他变本加厉的逼迫。哪怕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儿，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得亏常二是个不懂律法的，虽然她今日想法子糊弄过去了，但以常二这泼皮无赖的性子，此事定难善了。
要说她心里不怕，肯定不可能，但横竖左右撕破脸皮是早晚的事，她怕也无济于事，不如索性见招拆招。
东家一时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只得把她送到酒楼门口，叮嘱她万事小心。
谢过了东家，金叶子注意到白天临窗雅座那桌客人还没走完，只留一个眉目深邃的玄衣公子依旧在自斟自酌。
若非这人神色太冷、气势太强，令人不敢逼视，倒不失为一道秀色可餐的风景。
·
对打工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下班更令人快乐的了。
但今天不一样。
一路上，金叶子想起常二那张阴狠的脸，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时不时就停下来往回看，再三确认自己的安全。
快到自家巷子口，她远远看见赵叔站在那儿等她，赶忙快步迎上去。
“天冷，您怎么出来了。”
赵叔把她护在身后，一脸谨慎地左瞧瞧右看看，确保她是自己个儿回来的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我给你婶子说了今天的事，你婶子放心不下，让我出来迎迎你。”
金叶子心头一暖，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叔又道，“快回家看看罢，你家里来人了。”
家里来人了？
金叶子纳闷，她和她娘在这逼仄的窄巷里生活了十来年，来往接触的都是街坊邻里，看赵叔这模样，来的这人他明显不认识。
还有谁会来造访她们娘俩呢。总不能是那泼皮常二的爪牙吧！
思及此，她心里一紧，连连点头：“赵叔，我这就回去。”
“哎，莫怕，不是常二的人。”赵叔似乎知道她在怕什么，连忙安抚她，“看样子，是你娘的故人。”
娘的故人。这更稀奇了。
毕竟前十六年里，金叶子一直当她和她娘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除了二人相依为命，便再无亲人了。
带着一头问号回到家，家里的小厨房亮着灯，她娘金桂正端着一碗小馄饨掀开帘子走出来，见她便笑道：“闺女回来啦，快来，馄饨还热乎着。”
院里那株碗口粗的桃树，开了满树粉色小花，轻风一摇，混着清浅花香的花瓣落得满院都是。
她伸手拂落头上的花瓣，馄饨的鲜香味扑鼻而来，肚里的馋虫顿时闹腾不止。
两步上前去接她娘手里的碗，却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这是客人的，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家里真来客人了？”金叶子睁大了眼睛，“来者何人？”
许是烛火摇曳，她娘的神色暗了一瞬：“是你爹曾经的随从。”
“啊？”金叶子下意识道，“我有爹啊？”
“你这孩子，没爹哪来的你？”金桂见她这副傻样，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他没福气，死的早了点。”
“您不一直说我是买菜送的吗……”金叶子小声嘟囔，她当然知道自己有爹，可她娘这么多年从没提过这么个人，她问多了娘还不高兴，久而久之，她也就不问了。
“快去拾掇拾掇，好见客。”金桂没理会她的嘟囔，伸手在她眉心点了点，“累了一天都成小花猫了，去洗把脸。”
“好嘞。”她娘还是那个温柔的娘。
看来没啥大事。
金叶子把手里的牛肉酥丸递给她娘，自己去井边打了盆水，捡了几根柴烧得温热，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刚擦干，就有人从身后唤她。
“是大小姐吧。”那人嗓音温和，听上去上了些年纪。
她回头，见到一个一身青色常服的老者，年纪约莫六旬往上，头发花白了大半，但气韵浑然，显然是富贵窝里出来的人。
“您叫我金叶子就成。”活了十六年，她头一次被人叫大小姐，还真有点怪不好意思。
老者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金叶子的模样，笑眯眯道：“你的眼睛像极了老爷。”
金叶子有双纯澈的瑞凤眼，和她前世一模一样。因此，她打小就喜欢这双眼睛。
她娘则是双水汽氤染的杏眼。显然，她的眼睛大概率遗传自她那个素昧蒙面的爹。她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对于老者的话，她不知如何接，只得笑一笑，又问道：“您这次来，是我爹有什么遗言托您告诉我吗？”
“咳咳——”老者闻言猛地咳了几声，再开口时还险些咬了舌头。缓了缓神，他面色古怪地点点头，“是有东西要托付给你。”
“什么东西？”金叶子好奇。
“一间铺子。”老者慢悠悠道，“在渝州城甜水巷靠近码头的位置。铺面不大，但足以养活你们娘俩。”
一！间！铺！子！
金叶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种活了十几年被告知自己其实有大笔遗产要继承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真的？！您没骗我？”她反复确认。
老者笑眯眯地点头。
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钱自天上来。
她金叶子还能遇到这种好事？！
财神过了两辈子终于眷顾她了。谢天谢地谢谢她早死的爹。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环顾自己和娘住了十来年的破屋——三间茅屋，一间供她二人起居，一间改造成仓库，还有一间就是小厨房了，院子不大，勉强放下一张石桌配两张石凳，再就是住进来那年她娘亲手栽下的桃树。
夏天漏雨，冬天透风。
这些年，她娘摆摊，她去帮厨，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正准备等过些日子暖和了，就把小仓库拆了，请人盖栋结实暖和的屋子，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更好的是，渝州是州府所在，离这里近百里，还要翻一座山，如果她和娘能搬到渝州城去，常二那泼皮就算再想找什么事，定也是鞭长莫及！
等等，怎么都过了十几年了，他爹坟头草都两米高了，才有人来告诉她铺子的事？
不会这么多年这铺子都被人中饱私囊了吧……
眼见着金叶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又惊喜到怀疑，老者连忙补充：“是老爷定下的规矩，一定要等你年满十六，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再告诉你。”
这是什么奇葩规矩。
金叶子不解，但她懒得再追问，反正铺子能到手就万事大吉。她可以不在意这些细节。
正要询问铺子的详情，她娘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一脸忧心忡忡道：“你想好了，真的要去？”
她能看出娘的犹豫，也能猜到当年娘和爹定是有什么龃龉，才一个人带个孩子搬来这穷乡僻壤，独自过活。
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事。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活着，就要活得舒服。
死人总要为活人让路，过去的事也要为将来的事让路。
她拍拍她娘的手，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想好了，娘，以后我们要过好日子。”
“世子，我跟着你在大理寺待了三年，还不知咱们《大周律》第一百七十六条，是无故闹事者罚。”陶一白手中把玩着一柄玉竹骨扇，桃花笑眼弯弯，视线随着远处给大家行礼致歉的金叶子而动，“这小厨娘信口胡邹的本事都快赶上我了。”
崔洵淡淡看了这没个正形的人一眼，并未接话，拿起竹箸夹起白瓷盘里最后一枚还冒着热气的春饼送进口中。
劲道的面皮佐以菜丝的鲜甜，再加上酱肉回味悠长的咸香，饶是他没少吃过各色珍馐，也得承认这盘春饼的滋味足以称一声好。
“没想到在这偏僻之地，也有仗着裙带关系胡作非为的草包。”陶一白满脸遗憾地盯着崔洵把最后一块春饼用下，“啧”了一声道，“怎么办，放着不管吗？”
“陆风。”崔洵放下竹箸，开口唤旁边一直未出声，正埋头苦吃的玄衣男子。
陆风闻声抬头，咽下口中饭食恭敬道：“主子，您说。”
“今日跟着那位厨娘。”崔洵垂眸饮了口茶，微涩的茶香在口腔里晕开。
“是。”
“你担心那个草包趁机报复？”陶一白合上骨扇，揶揄道，“不愧是瑜洲城未来的父母官，真真爱民如子。你说这要是让那小厨娘知道了，会不会感动得以身相许？”
“陶之，你少说话。”陆风睨他一眼，“主子说过，食不言寝不语，聒噪。”
“……”陶一白怒而拍桌，“陆黑子，你说谁聒噪！”
陆风不理他，继续炫饭。
“还有，本公子姓陶，叫一白！”陶一白炸毛，这陆黑子闲着没事又喊那个娘儿们唧唧的名字做甚！
陆风闻言想了一会儿才道：“陶之，字一白。”
崔洵看看被戳到痛处正一脸痛心疾首的陶一白，浅浅一笑，起身吩咐：“既然你感兴趣，那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办。”
“啊？”陶一白不明所以。
“去查。”崔洵看向常二离开的方向，“除了纵容亲眷横行乡里的私行，还有治安、司法、田赋税务、里民安居……这里究竟有没有藏污纳垢，都去查清楚。”
“是。”陶一白肃了神色，未来瑜洲城父母官安排的第一件差事，他得办得漂亮。
崔洵点点头，独自走了出去。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
街市人来人往，看似热闹寻常的表象下，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之处。
半年前，他主动向当今请旨下放，若是不能亲自揪出几只蚕食民脂民膏的蠹虫，那下放则毫无意义。
月牙镇是渝州境内最偏远的镇子，就从这里开始吧。
·
待金叶子做完最后一份春饼，月亮已悄悄爬上了树梢。
她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疲累。
酒店东家拎着一个食盒从前厅来，见到她未语先笑：“叶娘，今日辛苦了，没想到卖出去的春饼比咱们预计的还多。我给你装了两道菜，你快些回家歇息罢。”
食盒里传出阵阵肉香，是店里招牌菜牛肉酥丸的味道。
金叶子连忙接过食盒，向东家道了声谢，却见东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笑着问，
“东家，可还有事要交代？”
东家犹豫道：“常二不是个省油的灯，今日你把他得罪得狠了，他怕是会想办法报复。”
“您说的我也想过。可之前我百般退让，却换来他变本加厉的逼迫。哪怕没有今天这档子事儿，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得亏常二是个不懂律法的，虽然她今日想法子糊弄过去了，但以常二这泼皮无赖的性子，此事定难善了。
要说她心里不怕，肯定不可能，但横竖左右撕破脸皮是早晚的事，她怕也无济于事，不如索性见招拆招。
东家一时也想不出两全的法子，只得把她送到酒楼门口，叮嘱她万事小心。
谢过了东家，金叶子注意到白天临窗雅座那桌客人还没走完，只留一个眉目深邃的玄衣公子依旧在自斟自酌。
若非这人神色太冷、气势太强，令人不敢逼视，倒不失为一道秀色可餐的风景。
·
对打工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下班更令人快乐的了。
但今天不一样。
一路上，金叶子想起常二那张阴狠的脸，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时不时就停下来往回看，再三确认自己的安全。
快到自家巷子口，她远远看见赵叔站在那儿等她，赶忙快步迎上去。
“天冷，您怎么出来了。”
赵叔把她护在身后，一脸谨慎地左瞧瞧右看看，确保她是自己个儿回来的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回来就好，我给你婶子说了今天的事，你婶子放心不下，让我出来迎迎你。”
金叶子心头一暖，还没来得及说话，赵叔又道，“快回家看看罢，你家里来人了。”
家里来人了？
金叶子纳闷，她和她娘在这逼仄的窄巷里生活了十来年，来往接触的都是街坊邻里，看赵叔这模样，来的这人他明显不认识。
还有谁会来造访她们娘俩呢。总不能是那泼皮常二的爪牙吧！
思及此，她心里一紧，连连点头：“赵叔，我这就回去。”
“哎，莫怕，不是常二的人。”赵叔似乎知道她在怕什么，连忙安抚她，“看样子，是你娘的故人。”
娘的故人。这更稀奇了。
毕竟前十六年里，金叶子一直当她和她娘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除了二人相依为命，便再无亲人了。
带着一头问号回到家，家里的小厨房亮着灯，她娘金桂正端着一碗小馄饨掀开帘子走出来，见她便笑道：“闺女回来啦，快来，馄饨还热乎着。”
院里那株碗口粗的桃树，开了满树粉色小花，轻风一摇，混着清浅花香的花瓣落得满院都是。
她伸手拂落头上的花瓣，馄饨的鲜香味扑鼻而来，肚里的馋虫顿时闹腾不止。
两步上前去接她娘手里的碗，却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这是客人的，锅里还有，自己去盛。”
“家里真来客人了？”金叶子睁大了眼睛，“来者何人？”
许是烛火摇曳，她娘的神色暗了一瞬：“是你爹曾经的随从。”
“啊？”金叶子下意识道，“我有爹啊？”
“你这孩子，没爹哪来的你？”金桂见她这副傻样，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他没福气，死的早了点。”
“您不一直说我是买菜送的吗……”金叶子小声嘟囔，她当然知道自己有爹，可她娘这么多年从没提过这么个人，她问多了娘还不高兴，久而久之，她也就不问了。
“快去拾掇拾掇，好见客。”金桂没理会她的嘟囔，伸手在她眉心点了点，“累了一天都成小花猫了，去洗把脸。”
“好嘞。”她娘还是那个温柔的娘。
看来没啥大事。
金叶子把手里的牛肉酥丸递给她娘，自己去井边打了盆水，捡了几根柴烧得温热，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刚擦干，就有人从身后唤她。
“是大小姐吧。”那人嗓音温和，听上去上了些年纪。
她回头，见到一个一身青色常服的老者，年纪约莫六旬往上，头发花白了大半，但气韵浑然，显然是富贵窝里出来的人。
“您叫我金叶子就成。”活了十六年，她头一次被人叫大小姐，还真有点怪不好意思。
老者点点头，似乎很满意金叶子的模样，笑眯眯道：“你的眼睛像极了老爷。”
金叶子有双纯澈的瑞凤眼，和她前世一模一样。因此，她打小就喜欢这双眼睛。
她娘则是双水汽氤染的杏眼。显然，她的眼睛大概率遗传自她那个素昧蒙面的爹。她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对于老者的话，她不知如何接，只得笑一笑，又问道：“您这次来，是我爹有什么遗言托您告诉我吗？”
“咳咳——”老者闻言猛地咳了几声，再开口时还险些咬了舌头。缓了缓神，他面色古怪地点点头，“是有东西要托付给你。”
“什么东西？”金叶子好奇。
“一间铺子。”老者慢悠悠道，“在渝州城甜水巷靠近码头的位置。铺面不大，但足以养活你们娘俩。”
一！间！铺！子！
金叶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种活了十几年被告知自己其实有大笔遗产要继承的感觉只有一个字，爽。
“真的？！您没骗我？”她反复确认。
老者笑眯眯地点头。
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钱自天上来。
她金叶子还能遇到这种好事？！
财神过了两辈子终于眷顾她了。谢天谢地谢谢她早死的爹。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环顾自己和娘住了十来年的破屋——三间茅屋，一间供她二人起居，一间改造成仓库，还有一间就是小厨房了，院子不大，勉强放下一张石桌配两张石凳，再就是住进来那年她娘亲手栽下的桃树。
夏天漏雨，冬天透风。
这些年，她娘摆摊，她去帮厨，好不容易攒了些银子，正准备等过些日子暖和了，就把小仓库拆了，请人盖栋结实暖和的屋子，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更好的是，渝州是州府所在，离这里近百里，还要翻一座山，如果她和娘能搬到渝州城去，常二那泼皮就算再想找什么事，定也是鞭长莫及！
等等，怎么都过了十几年了，他爹坟头草都两米高了，才有人来告诉她铺子的事？
不会这么多年这铺子都被人中饱私囊了吧……
眼见着金叶子看向自己的目光又惊喜到怀疑，老者连忙补充：“是老爷定下的规矩，一定要等你年满十六，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时候再告诉你。”
这是什么奇葩规矩。
金叶子不解，但她懒得再追问，反正铺子能到手就万事大吉。她可以不在意这些细节。
正要询问铺子的详情，她娘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一脸忧心忡忡道：“你想好了，真的要去？”
她能看出娘的犹豫，也能猜到当年娘和爹定是有什么龃龉，才一个人带个孩子搬来这穷乡僻壤，独自过活。
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事。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活着，就要活得舒服。
死人总要为活人让路，过去的事也要为将来的事让路。
她拍拍她娘的手，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想好了，娘，以后我们要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