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和重生前一样,有人开出了万两黄金的天价要买下她。

    李玉容也还是如上一世一样,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人,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双眼微微含着泪光。

    只是心境却是不同了。

    果然不出所料,她的九妹,梁国最后的公主,及时赶来了。

    最后这一万两黄金,是九妹的未婚夫付的,让买主将嫡公主让给他。

    上一世李玉容还是心存感激的,自知晓剧情之后,这份感激便都没了。

    她甚至怀疑这一笔略过的剧情,是平南王的刻意安排。

    一万两黄金,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可以招募多少兵马。平南王怎么可能纵容萧琰去青楼买个妓子。

    他多半只是为了在梁国旧臣与百姓面前立德罢了。

    他是先帝亲封的平南王,李氏家臣,却拥兵自重,趁着乱世入主上京称帝。

    梁国旧臣自然多有不服。

    如今平南王正处在皇权初定,亟需笼络人心的关口。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留平原公主李玉真的封号与食邑,第二件则是促成她与萧琰的婚事。

    毕竟李玉真是梁后主血脉,她若生下皇太孙,那么这个孩子便既带有梁国皇室的血脉,又随他姓萧,岂不是收拢人心的最佳方法?

    而他可以做的第三件事,便是以仁君姿态去救那些落入四夷之手的梁国皇室宗亲。

    晋阳公主李玉容就是其中一个上佳人选。

    梁后主与皇后唯一的嫡公主,武安侯裴延庆的外孙女。

    武安侯拥兵十万,暂未向大周称臣,

    一万两黄金买下她,卖了梁国宗亲,拥立梁国正统血脉的老臣,与武安侯裴延庆三方人情,根本不算亏。

    上一世她死的太早,没弄清楚平南王想怎么利用她,有些可惜。

    在回公主府的玉辇上。

    李玉真拉着李玉容的手对她道。

    “三姐,我原说要为你在上京置一处宅院。可是萧琰哥哥说外面太危险了,还是让你与我在公主府做个伴儿。将来有机会向陛下求个恩典,也还了你晋阳公主的封号。”

    李玉容闻言心下略一揣摩,大约猜到了平南王父子的心意。

    他们哪里是要她给李玉真作伴,分明是怕她跑了。

    至于晋阳公主的封号还能不能还她,只怕要看她母后外家能不能甘心称臣。

    然而李玉真一派天真烂漫,只把这对父子的话当了真,还欢欢喜喜地等着及笄后同萧琰成婚。

    然而这些话她对小妹也无从说起,只能微微一笑,模棱两可地道:“九妹,你我手足能够团聚已托陛下仁心圣恩,三姐怎敢再肖想其他?你安心待嫁,早日为陛下添一位皇孙才是要紧。”

    李玉真闻言俏脸飞红,却是悄悄挑起车帘,看了一眼玉辇外骑马的萧琰。

    小郎君虽然烧伤毁容,却仍旧身姿挺拔,此时目视前方,丝毫没有留意到车上的动静,李玉真看得痴了,还是李玉容提醒她夜风太凉,她才回过神来,此后一路无话。

    三月之后,李玉真年满十五及笄,平南王,也就是现在的大周帝命钦天监挑了个黄道吉日,礼备仪齐,来公主府接了李玉真入宫,与萧琰完婚。

    婚礼设在太极殿上,群臣观礼,羽林卫手臂上都系着红绸,分列两旁,周帝周后身穿吉服,南面而立。丹墀之下,萧琰与李玉真穿着礼服,先拜了天地,再向北拜了帝后,这才算礼成。

    礼毕之后,群臣在朱雀广场饮宴至夜分,灯火辉煌,映红了半边天。

    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因为身份尴尬,李玉容并没有在宴席上露面,她也不想露面,她这一世,只想安静地苟且。

    因为原著中,李伊跌落山崖之后,为一高人所救,养伤两年,伤后毁容,甚至还因为治伤改换了容貌。

    若想有朝一日亲人团聚,她就至少得好好地苟活两年。

    最好能一直避开萧琰,不被他毁容,若真避不开,就咬咬牙生受了吧,横竖她本来也就不美。

    一边想着心事,李玉容一边提着宫灯,拖着细碎的步伐漫步后宫,不曾想竟踱到了于飞宫的侧殿。

    原来梁国皇宫甚大,经历四夷之乱后,便也宫室萧条起来。此时天下初定,百废待兴,大周皇宫里所设的人岗远远不足以打理这么多宫殿。

    后宫就更没有足够的巡卫了。

    李玉容自幼在皇宫里长大,对这宫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此时带着心事乱逛,竟未遇到阻拦,叫她来到了贵妃的故居。

    她父皇在世时独宠贵妃一人,太后还在时,硬逼着他各宫走动,雨露均沾,这才给她添了几个公主妹妹,太后一走,父皇便不再临幸其他妃嫔,每日下朝便来于飞宫,连带着,这些皇子公主若要见父皇,就得来于飞宫给贵妃请安。

    说起来是活活地在打她母后的脸。

    只是她母后是名门之后,教养谨饬,从来不去计较罢了。

    李玉容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走进了于飞宫,四处瞎逛。

    此时月上中天,太极殿那边宴饮已到高潮,更衬得于飞宫清寂,李玉容逛着逛着,忽然听见阁楼上传来若有似无的哭泣之声。

    她大着胆子,踩着腐朽的楼梯,吱呀吱呀地走上了阁楼。

    提着灯四下一照,只见一个穿着茜色衫子的年轻男子正拿着酒坛子,瑟缩在角落,独自饮泣。

    走近一些,李玉容大着胆子提灯一看,发现那人竟是汝阳王萧珩。

    又或者说,那人是真正的萧琰。

    而那个李代桃僵的萧琰,正在太极殿与她九妹完婚。

    李玉容连忙放下手中宫灯,快步走到他身前,拿走了他手里的酒坛,担心地道:“汝阳王何故在此?”

    萧珩此时已有八分醉意,脸上泪痕未干,看见李玉容时,双眼略略呈现了一丝清明。

    “三公主?你没有去参加太子与阿九的婚礼么?”

    李玉容听他醉后唤李玉真阿九,脑中忽然闪过原著小说的一些内容。

    【送走次子的当晚,平南王妃便后悔了。她虽偏疼长子,可萧珩也是她的亲生骨肉。无论送他们兄弟中哪一个入京为质,她都肝肠寸断。而次日药效过了,萧琰醒来时,二弟已经去城百里,若是前往追回,只怕罪犯欺君。】

    原来萧琰与萧珩是孪生兄弟,平南王带兵镇守闽浙时,带走了王妃与二子,经年之后,梁后主疑心平南王养寇自重,下旨诏平南王世子入京为质。

    王妃疼爱长子,不忍送他入京为质。一时鬼迷心窍,用药迷晕了萧琰,派人送出城外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等上京使者来时,平南王才发现世子已经被送出城外,一时间交不出人,又害怕使者发觉,回去状告他欺君,便不得不使出了李代桃僵的法子,让长相一模一样的次子萧珩代兄入京。

    哪知萧珩虽然年幼,生性却敏感孤僻,到了上京,竟一把火烧了府邸,虽然侥幸未死,却烧了半边身子,落了一身伤疤。

    这一来,天下人都知道平南王世子被烧伤了。及至平南王称帝,纵然想让兄弟二人换回身份,也换不成了,只能默认了萧珩就是世子萧琰。

    并且让他与九公主成婚。

    而这场婚礼本该是属于面前这人的。

    李玉容不由想起小时候,平南王尚未离京时,世子与萧珩也是同她们众公主皇子一起在国子监念书的,九公主小他们几岁,尚未开蒙读书,然而她总是一摇一摆跑来国子监,一会要找二哥哥给她抓蝴蝶,一会要找萧琰哥哥放风筝。

    李玉容记得,小时候,萧琰就管李玉真叫阿九。

    阿九,阿九……

    李玉容心中忽然一空,竟是想起了上一世,她被毁容之后,汝阳王多次以赠药之名探望她,她觉得自己丑陋,捂着脸不敢见人时,这个人掰开她的手,对她说,公主妹妹,你并不丑陋,你看,我也早就成了这样子,我们原是一样的人……

    她抬头看他,他摘下了自己的黄金面甲,那张原本俊美如玉的面孔,也烧毁了一半,她愕然地问他,汝阳王,你怎么变成这样?

    他淡淡地回答她,是太子命人做的。

    那一瞬间,她所有的防备都丢盔弃甲,只一味扑进他怀里,哭着说,萧珩哥哥,他怎么那样坏。

    她像儿时那样叫他萧珩哥哥,

    他则抱紧她,用手抚摸她的脊背安抚她。

    她自是泣不成声,然而他抚摸她脊背的手却越放越低,直至腰间,又从她短衣下摆伸了进去。

    他的手心那么热,那么烫,他在她耳边叫她公主妹妹,她不知中了什么邪,意乱情迷。等回神时,已然失了清白之身。然而那时的她并不懊悔,反而拿自己未烫伤的那半张脸,紧紧贴在他布满疤痕的身子上。

    那一刻,她一点也不害怕他丑陋的身子,因为就如他所说,他们原是一样的人。

    她甚至对他说,萧珩哥哥,我控制不了我的心,我一定是爱上你了,一定是……

    她爱了他那么久,她甚至想过要生下那个孩子,可现在她却恍然发觉,原来他口中的一刻时不忘的公主妹妹,其实是阿九。

    那她算什么呢?一个丑陋的替代品吗?

    李玉容本以为自己会哭,然而当她伸手到眼角拭泪时,那儿什么都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扶萧琰,然而他却挥开她的手,只说:“三公主,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别理我了。”

    李玉容讪讪收手。

    忽然看见窗台前放着的一盏油灯,还有地上许多个未开封的酒坛。原著中另一段文字霎时间又闪现眼前。

    【萧琰对弟弟心存愧疚,也放了一场火,将自己烧得不人不鬼,他知道,只有承受和他一样的痛苦,才能让他渐渐忘掉那些不公平。】

    所以其实汝阳王后来的烧伤并不是太子所为,而是他自己。

    可他为什么要骗自己说是太子命人做的呢?

    为了她同情他?才肯心甘情愿地把身子给他?

    李玉容自问容貌普通,不值得男人费尽心思染指。

    也许多半又是平南王的阴谋吧。

    她心底叹息一声,却是转身上前把窗台的油灯熄了,接着又把自己那盏灯熄了,以免火星子点燃阁楼里的酒坛。

    见萧琰满脸泪痕,依稀还在为阿九嫁给太子的事伤心,便执意扶他离开此处。然而她力有不及,扶起萧琰的时候,只觉头重身轻,一个不防竟狼狈跌倒。

    萧琰见她跌倒,下意识去扶她,谁知竟也随她跌倒在地,好死不活压在了她身上。

    年少男女此时肌肤相贴,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心跳。

    萧琰连忙侧身,慌乱地道:“三公主,你快走吧,你再待在这儿,我怕我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

    李玉容一朝得知萧琰对九妹有情,早已乱了心神,此时又见他起了轻生之意,更是五内如烹,只恨不得自己立时生出一双翅膀,带他飞出这个危险的阁楼,见他似有动情之意,便把心一横,翻过身,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上他后背,闷声道:“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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