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了吗?”她心虚地揉了揉脸,坏了、只怕刚才自己了然于胸的神情又要叫他误会了……

    “你果然是太子的人。”他平静地陈述。

    孟小鱼连忙摆手:“不是!我当真不是!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

    “就凭你去皇陵寻死,凭你知道我的名讳,凭你一听窦冰的名字就明白外面这个情况有多严重。这些理由还不够吗?”安晃一把拖动椅子与她促膝而坐,眼神热切又小心翼翼,压低了声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娘是谁?”

    “殿下,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和太子殿下毫无关系……”

    “你别怕!”安晃有些急了,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送到孟小鱼面前,“你认得这个吗?你一定认得对吧?这是皇兄的印章啊!”

    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印章,一端已被朱砂浸润得微微泛红,一端雕刻着只独角小兽,兽尾处系着两寸长的五色流苏。整个印章做工精细,透着柔润的光泽,一看便知被人经常摩挲。

    孟小鱼摇摇头,过去和现在,她都从来没有见过。

    “怎么会呢?!”安晃依旧不死心,他朝印章哈了口气,往自己手背上印下一个淡淡的红印,那是字形娟秀的两个字:子谦。

    “你看,这是皇兄唯一的私印啊!是他去北境前送给我的,他所有的字画都会用这个印,你怎么会……你应该见过啊!?”他的眼眶微微发红,脖子上青筋分明,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说得太大声了。

    与他成婚七年有余,她从未见过他的这一面。以前只听兄长说过一嘴,静王与前太子关系颇好,没想到两人感情原来如此笃深。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将打破他的这番妄想,孟小鱼不禁觉得揪心。

    “殿下,”孟小鱼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我叫孟小鱼,家父孟均随军征战多年,前日承蒙圣恩,得封督尉将军,家母带我从老家上洛出发前往洛阳与父亲会合,途径御风岭,现在家中车马就停在山下驿站里,殿下可以派人去查。”

    安晃双手慢慢垂下,紧紧握着手心里的印章,没有说话。

    “之所以我会深更半夜进入御风岭,是因为我——身患死症,命不久矣。家母躬亲抚养我多年,我实在不忍见她哀痛,所以自私出走,但求独死。至于皇陵……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真的是抹黑胡乱走到了那里。”

    安晃咬紧了后槽牙,一字一顿道:“可我的名字……”

    孟小鱼的指甲几乎剜进了肉里,“家母姓兰,青州刺史兰乔枰是小女的外公。”安晃一愣,身体缓缓向后靠去。

    她继续道:“曾经的太子太傅、如今的中书博士兰叔礼,正是小女的堂伯曾祖父。前些年曾祖回青州祭祖,特意在老宅为子侄开堂讲课,期间曾讲起众位皇子的字讳,虽是一句带过,但我却印象深刻,多年来屡屡记起,实是只知殿下字,不知殿下名,方才情况危急,这才脱口而出,冒犯了殿下,属实不该。”

    九分真,一分假,孟小鱼自信自己这番说辞应该毫无破绽。外公兰乔枰确实系出鲜卑八大门阀之一的兰氏旁支,按辈分算兰叔礼也确实是她的堂伯曾祖父,只不过两家已经几辈人没有往来过了。

    几年前兰叔礼也确实回老家祭过祖,但并没有讲过课,像孟小鱼这样的外姓小辈更是见都没有见过。这些安晃是不可能知道的,而最关键的是,兰叔礼确实是安耀的太子太傅。

    果然,一番话下来,孟小鱼眼见着安晃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了,最后他失魂落魄地靠着椅背,双目失神,颓然如弃犬。

    孟小鱼心情复杂,有些自责,也有些心疼。她站起身,想上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手抬起又放下,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安晃好似终于消化了她说的一切,抬起手遮住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拿开时已经又换上了那副面若冰霜的表情。他盯着孟小鱼,许久无话。

    孟小鱼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咽着唾沫期期道:“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

    “孟……小鱼?”他皱了皱眉,“真名?”

    “小字。小女单名一个绕字。”

    “孟绕。”他喃喃念着,又看向她:“你得了什么死症?”

    “肺痨。”

    安晃眼皮一抬,“怎不曾听你咳嗽?”

    孟小鱼捂着心口:“我……不怎么咳嗽,但会吐血。”

    “……”

    “也不是时时都吐,就是每月十五阴气最盛时,我都会口吐鲜血,找过的大夫都说闻所未闻,药石难医。”

    这几句话说得孟小鱼冷汗直流,哎、以前不知道原来说谎这么难。

    安晃一言不发,表情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只是孟小鱼的幻觉。

    孟小鱼拿不准他的想法,便问道:“殿下……我……我能走了吗?”安晃侧过头看向她,孟小鱼连忙举起三个手指:“我发誓,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讲起,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安晃还是不接话。

    孟小鱼悻悻放下手,有些无所适从,“我现在这个身子只有九岁,就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啊……我保证,下山后我一定马上带上姑姑回上洛去,此生绝不再踏入洛阳一步,我——”

    ——“别想了。”安晃忽然开口,直接打断了她。只见他一边将手里的印章珍重地揣进怀里,一边说道:“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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