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卿一阵恶寒。

    她警惕地望着宋时缊,提防着试探的陷阱。

    就在此时,简阕浑厚的声音再次响彻:“外门弟子蔼瑶意欲残害同门,现逐出师门。”

    被两个弟子架着拖出历练场的蔼瑶,一直低头嘟囔着什么。

    直到她被拖着经过宋时缊面前,她不管不顾地向前挣扎,用低到近乎哀求的语气:“救救我,我可听话了,你为什么不救救我……”

    宋时缊仍旧是温和的神色,只是眼眸之中或多或少带了些失望。

    他哀叹道:“蔼瑶师妹,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听到宋时缊的话,蔼瑶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可她却瞧见宋时缊微微转动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一瞬间,蔼瑶如遭雷击一般,好似枯萎的花朵,了无生气。

    望着失魂落魄被拖走的蔼瑶,沈南卿故作不解地望着宋时缊:“宋师兄与蔼瑶很熟嘛?”

    “只说过几次话而已。”  宋时缊脸上仍旧是那温和到好似可以包容万物的笑意,“蔼瑶也不过是入门才一年的外门弟子,她性格又有些娇纵,没什么人与她投缘。所以她有什么问题都会直接来问我。”

    言罢,宋时缊眼神落在沈南卿身上:“师妹,问这些做什么?”

    “无事,只是好奇为何蔼瑶在万千人之中仅向宋师兄一人求情。”

    “许是在她心中,我素来好说话吧。”而下一秒,他笑着望向沈南卿问:“不过我倒有一个疑问需要南卿师妹来为我解答。”

    闻言沈南卿莞尔一笑:“宋师兄,请讲,南卿必定知无不言。”

    “师妹与我合力打一等心妖都心余力绌,怎得后来能单挑特等妖兽呢?”

    看着宋时缊嘴角一成不变的弧度,沈南卿笑得真挚而热烈: “因为我境界提升了?师兄未曾感受到吗?”

    闻言宋时缊那素来不变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痕。

    如果感受不到另一个人的修为境界提升,代表那人的境界一定在自己之上。

    沈南卿故作全然未曾看见宋时缊的异样:“定是那个时候我坚定想要保护师兄和梦沅的信念成了我境界提升的契机!”

    “恭喜师妹。早知师妹境界提升,我又何须放心不下师妹,复又折返。”

    宋时缊那双看似温柔若春水的眼眸之中却暗藏着吞噬人心的毒蛇,宛若要直直看到人心才肯罢休。

    二人双目对视,浮于表面的情绪分毫不变,隐藏在心中的情绪却汹涌澎湃。

    简阕师叔浑厚的嗓音打断这无声的交锋:“沈南卿,掌门有请。”

    闻言沈南卿笑着与宋时缊道别,转身之际,两人眸色深处都涌现出了然与潜藏的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两人一口一个喜欢,举止暧昧,但完全看不见一点爱意!】

    【赞楼上,不仅没有爱意,我还觉得火药味十足!】

    【我就知道!我女婿还是只爱我女儿!与沈南卿仅仅只是表面功夫!】

    【那为啥他们要互相演戏?】

    抱着雪草从掌门处离开的沈南卿抬眸看着滚动的字幕,神色沉重。

    她与宋时缊之间的气氛微妙,就连这些旁观者都看得一清二楚,宋时缊又岂会不知。

    上一世,蔼瑶虽也不喜沈南卿,却未曾对她不利。

    而今世,蔼瑶却突然对她下了杀手。

    结合蔼瑶与宋时缊的反应,沈南卿敢断定这变数定是源自重生的宋时缊。

    宋时缊既然对她下了杀手,代表他已经觉察到了她的异样。

    思及至此,沈南卿不自觉地攥紧手心,留给她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沈南卿——为何宋时缊要不断挑起争端引得多方战乱呢?

    她不知因,便无法从根源处改变宋时缊霍乱人魔两界的结局。

    所以她只能想尽办法提升己方力量,削弱宋时缊的力量从而达到制衡的目的。

    据今日沈南卿观察,宋时缊现如今的修为不过是金丹而已。

    与他前世相去甚远。

    那宋时缊究竟是何时变强的呢?

    沈南卿脚步一顿,她细细回忆前世的点点滴滴。

    终于从繁杂的记忆之中揪出关键的一角——是比武大会!

    前世比武大会时,宋时缊拼尽全力也未曾战胜小门小派的洛煜。

    但是第三日,在追缴魔界余孽时,宋时缊似乎与洛煜打了个平手。

    如今细细想来,这实在太过不寻常了……

    沈南卿推断前世的宋时缊定是在比武大会之时得了什么机缘。

    只要今世,沈南卿在比武大会后跟紧宋时缊,那便有机会可以阻止他变强……

    现在距离比武大会不过两月,沈南卿长舒一口气,望着满天纷飞的花瓣。

    无比渴望一年后的人间仍旧是花谢花飞花满天,而不是前世那乌云密布寸草不生的阿鼻地狱。

    纷飞的花瓣承载着美好而又沉重的愿景徐徐飘向远方,却在飞至数里外一座山头时瞬间被碾为齑粉。

    而山头下,层层树木掩映之中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洞穴。

    潮湿黑暗的洞穴石壁上显映着一双交叠的身影。

    一双纤纤玉手沿着宋时缊似玉般的脖颈缓缓向上。

    蔻丹指甲戳在如玉般雪白的肌肤上,衬得红色愈艳,玉色越浓。

    宋时缊脸上仍旧是温柔缱绻的笑意,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捉住脸颊侧捣乱的小手,攥紧在手心。

    他大手包着小手,将那双不安分的纤纤玉手挪至胸口。

    可谁知,那纤纤玉手突然紧握成拳,轻轻捶打他的胸口。

    他耳畔被人轻轻吹了一口气,侧目却对上那双娇媚的双眼。

    他听见身边人娇嗔道:“为今天可是亲耳听见你对沈南卿说喜欢呢~”

    闻言宋时缊温柔一笑,那双盛满柔情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身边人:“薇薇,我与她那皆是试探,并无半分真情。”

    在宋时缊温柔的目光之下,尹薇薇脸上泛起片片绯红,她扑进宋时缊怀里,低声道:“那个沈南卿那么漂亮,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听到尹薇薇的话,宋时缊用手指轻勾起她的下巴,认真且郑重地看着她的双眼:“在我心中,沈南卿不及我们家薇薇半分。”

    满眼真诚,语气郑重。

    听到宋时缊这么说,尹薇薇脸上的笑意再也压不住了。

    她又重新埋入宋时缊怀中,嘴角挂着甜蜜幸福的笑意:“我们前世真的一直在一起吗?”

    “真的,我们前世一直在一起,幸福又甜蜜。”宋时缊脸上还洋溢着回味的幸福的甜蜜,但这个甜蜜却渐渐泛苦,“但是就在我们要一同飞升成仙的时候,沈南卿却把你们都杀了。”

    “啊!”尹薇薇闻言茫然又带着一丝怨怼地问,“她为什么要杀我们啊!”

    宋时缊的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恐惧与厌恶,他死死攥紧了尹薇薇的手,好似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了一样。

    他望向尹薇薇的眼眸之中是化不去的担忧:“她那时已经是魔界妖女,一心只想着残害苍生。而我们这些正道都被她杀尽,连掌门都……”

    好似提及什么他恐惧的画面一般,他不安地闭上了双眼。

    “她当时一剑洞穿你的心脏,我真的心都要碎了……”

    尹薇薇徐徐昂头,看着宋时缊清秀脸庞上的不安,恐惧和他眼尾的泪珠。

    她紧紧地抱住宋时缊:“我们现在就去告诉掌门,让掌门处死她……”

    尹薇薇话音未落,就被宋时缊按住了手:“不可薇薇,我们无凭无据,就去跟掌门说不仅无用,还容易打草惊蛇。”

    “那我们怎么办?就任由那个妖女嚣张吗?”

    好似真的气急,尹薇薇一拍石床,愤愤道:“弟子历练大会那么好的机会,若不是蔼瑶那个蠢货失手,沈南卿早已死了。”

    闻言,宋时缊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地转动指尖的戒指。

    尹薇薇又好似想到什么般,猛然昂首:“你说蔼瑶会不会泄露……”

    宋时缊轻拍尹薇薇光洁无瑕的后背示意她安心,低声道:“蔼瑶不值得忧虑,倒是那个谢铮烦人得很。”

    “谢铮?”

    “对,此次若不是谢铮及时出手帮助沈南卿,她早就是蔼瑶剑下亡魂。”

    听到宋时缊的话,尹薇薇低声道:“那我们找人杀了谢铮!”

    宋时缊徐徐摇头:“你我联手都不是谢铮的对手,更不用说你手下那些歪瓜裂枣。”

    尹薇薇略微思索也觉得在理,但思及自己前世飞仙前惨死的命运,她还忍不住着急询问:“那谢铮就放任不管吗?”

    “谢铮是一定要杀的,沈南卿也是要死的。”宋时缊手指轻轻绕着尹薇薇的一缕发丝,“只是他们值得更好的死法。”

    日薄西山,残阳最后一缕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沈梦沅苍白的脸上。

    她徐徐睁开了双眼,看见坐在床榻边的人影。

    夕阳金色的余晖为她增辉,她神情温和,朱唇微抿,靠窗远眺,眉目中好似有一丝清愁。

    “南卿……姐姐……”

    听见身后虚弱到近乎气绝的呼唤,沈南卿转身望向身后的沈梦沅。

    看着奄奄一息的沈梦沅,沈南卿喉间泛苦。

    她无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小时候。

    那时候沈南卿调皮得很,带着沈梦沅去外村下河抓鱼。

    结果晚风一吹,沈南卿直接发起了高烧,摔倒在回村的路上不省人事。

    还是小她一岁的沈梦沅咬着牙将她拖回了家。

    许是前世死的时候,往事都在眼前流转,旧时记忆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重现,以至于重来一世的沈南卿总会时不时地想起儿时的记忆。

    她总想着她有重来一世的机会,那那个自小连一只小虫子都不愿意杀死的沈梦沅能不能也洗去满手血腥?

    可沈南卿还没开口,气息奄奄的沈梦沅便抓住她的手,轻声问:“宋师兄……他怎么样了……”

    沈南卿眼眸之中希冀的光微微暗淡了一些:“他很好。”

    只听见这一句,那搭在她手上冰凉到毫无温度的手便径直滑落,重重地摔在床榻之上。

    而沈梦沅全然不在意自己,只低声呢喃道:“那就好……他没事……那就好……”

    【呜呜呜,我女儿的爱永远拿得出手!】

    【沈梦沅当代纯爱战士!】

    【那句“他没事,那就好”也太感人了吧……】

    感人吗?

    只是自我感动罢了。

    沈南卿瞥见弹幕都觉得好笑。

    沈梦沅做的一切都只是感动了自己和站在她视角下的看客而已。

    于宋时缊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否则宋时缊又怎会不守在沈梦沅身边?

    否则宋时缊又怎会有时间在与她试探周旋?

    否则沈梦沅又怎么一睁眼看到的是她,而不是宋时缊?

    前世的沈南卿一直以为阻碍她与宋时缊的是沈梦沅。

    而直到今时今日,沈南卿成了看客她才发现,或许宋时缊谁都不爱。

    他只爱自己。

    不过也怪不得沈梦沅,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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